【戬娥文】忘川渡

第十四章 独醉

一路跑来,嫦娥本就无甚血色的脸更加苍白,紊乱的喘息更叫五脏六腑如同翻山倒海一般,可她却不敢停下脚步,即便是每跑一步,心里的失望更深一分。

明明她一步也不敢歇地追来,怎么就是不见那人的影子,怎么就像突然蒸发了一般!?

难不成窗上的影子不过是她的幻想?

这突然的猜想让嫦娥有些慌乱,下一秒她便急忙摇了摇头,眼神定定地看着周围茂密的树林,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跑去,却不料地上藤枝横生,脚下一绊,整个人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树林枝繁茂盛,地上又多是碎石细沙,嫦娥这么一摔,额上被擦出血痕,看来可怜不已。

“嘶…”嫦娥忍着痛慢慢从地上坐起,可当手碰向额上的伤还是疼得倒吸了口冷气,一直故作的坚强瞬间坍塌,她的眼眶慢慢地发红。

“杨戬…你到底在哪…”她的肩膀轻颤,一只手紧紧攥着裙角,近乎绝望地前倾匍倒在地,嘴里哽咽念着的是他的名字。

这时,一个细微的脚步声传入了她的耳朵,嫦娥一愣,抬起头看向了前方,一抹墨色的衣摆很快消失在她眼前,却足够点燃她微弱的希望。

一定是他!不会错的!

嫦娥匆忙从地上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去,可哪里还有什么影子,她不死心地找遍周围的大树,都是空无一人。

不可能,她明明就看到了,怎么就不见了?

“嗒…嗒…”身后传来脚步声,嫦娥面上一喜转过身去,笑容却渐渐凝住了。

来人不是心心念念的杨戬,是九韶山的土地。

老土地看着嫦娥满脸的失落,心下已是了然,他拄着拐杖缓缓走到嫦娥面前,“仙子怎会在这里?”

不想让土地烦心,嫦娥勉强地挤出笑容,“路过罢了,只是…不知您可有见到杨戬?”

“此处方圆百里人烟尚且稀少,真君又怎会在这里?倒是仙子这头上的伤…”看着嫦娥额上斑斑血迹,土地心忧地皱起眉头。

嫦娥下意识伸手想要捂住伤口,这一碰又是疼得龇牙,却还是向土地道了句无碍。

“怎会没事”,土地叹了口气,伸出手幻化出了一个白瓷瓶,将它递向嫦娥,“这药还望仙子收好,切要保重好身子。”

嫦娥的眼中好似闪过一丝情绪,她愣愣地伸手接过小瓶子,一时没了话语,身旁的土地却没发觉嫦娥有些奇怪的神情,捋了捋胡子继续道:“唉,仙子的事情老朽也略有耳闻,虽是不知道仙子为何要嫁与冥君,可…”话还没说完,嫦娥便打断了他。

“你见过了杨戬,对吗?”嫦娥眼神无比地肯定。

土地有些僵住,下唇一动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看着这般神色,嫦娥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她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这药是他给你的,对吗?”

嫦娥的眼神让土地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仙子说笑了,这…这药是老朽多年前打发时间而制,因着实用便一直备在身上,又怎会是真君所给?再者真君形影无踪,又怎是老朽想见便能见到的?”

“你骗我。”

望着嫦娥眼中快要溢出的泪水,土地慌了神,“老朽的话句句属实啊。”

嫦娥只觉越发委屈,她看向手中的小瓶子,“这个叫清风散,是他贴身携带之物,又怎会有假?”

“这药确实是老朽的啊。”

“你还不说实话,杨戬一定就在附近,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找。”说完,嫦娥作势就要向前,惊得土地连忙闪身挡住她的去路。

“仙子!真君这药是真君所给不错,可真君确实不在这里啊!”

“不可能,我明明就看到了…”嫦娥心中燃起的一丁点希望又好似被浇灭了。

见嫦娥冷静下来,土地长长地松了口气,“如今三界都知晓仙子与冥君的喜事,眼下天色也不早了,仙子还是快回去吧,莫叫冥君担了心。”

嫦娥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着的喜服,她似不在意地笑了笑,再说话时又多了几丝哽咽,“我没有要嫁与他人,这身红绸嫁衣只会为了杨戬一人而穿。”

土地满是感慨,他的眼神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的那棵大树,树后的黑色身影卓然而立,却有一丝难以发觉的僵愣。

“可现在他有意躲着我,我连他一面都见不到,这又算什么…”嫦娥看向土地,她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要拦着她去寻找杨戬,哮天犬是这般,土地也是这般。

土地被看得心里发虚,他紧了紧手中的拐杖,双眼紧闭一下又重重叹了口气,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一般,他突然开口:“仙子!”短短二字却是充满了焦急。

突如其来的一声让嫦娥不明所以,可在看去时,土地身后多了一抹黑色身影。

只见土地转身恭敬地作揖,“老朽实在是不忍心再欺瞒仙子,还望真君恕罪。”说完,他看了看二人,不待杨戬开口,他壮着胆子离开了树林。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5-03 15:20:00 +0800 CST  

偌大的林子里只剩他们,嫦娥静静地看着对面的杨戬,他如同那日一般披着斗篷,宽大的帽檐依旧遮住了面容,却是让她切实地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思起,她终于对着他莞尔一笑,“我就知道土地在骗我。”说完她慢慢走向杨戬,眼神一刻也不敢偏离,她害怕一眨眼杨戬又消失在眼前。

杨戬看着她渐渐靠近,袖中的手微微抬起却又很快放下,他往后退了一步。

这小小的一步也足以摧毁嫦娥破碎的幻想,她停下脚步,脸上的笑意尽散,“你当真不想见我?”

见杨戬没有反应,她自嘲一笑,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的嫁衣,“我今日便要嫁人了…你说我穿着这身衣服好看吗?”说完,她娇娜地转了一圈,拉着裙摆的手又缓缓垂下,“你曾允诺过我生生世世,却不曾开口说要娶我,我不知道你在顾及着些什么,既是如此…你不来娶我,那我就来嫁给你。”

她的眼睛浸满了泪水却是盈着无限的柔情,待走到杨戬的面前,又柔声道:“以天为聘,以地为媒,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妻子,你说好不好?”

嫦娥满心期待着杨戬的回话,可过了许久都不曾听到杨戬的话语,她的指尖渐渐发冷,泪水盈眶颤抖道:“你说话啊…”

可杨戬好似充耳不闻,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嫦娥再也受不了,她上前一步拉下杨戬的帽檐,可当她看到一缕白发时却突然被杨戬揽入怀中,让她看不见杨戬的面容。

“你…你怎么会有白发,你到底怎么了?”嫦娥挣扎着要抬起头,却被杨戬抱得更紧叫她怎样也挣脱不开。

杨戬越是如此越让她心惊,“杨戬你放开我,让我看看你到底怎么了!”嫦娥推着他的胸膛,奋力想要一看究竟。

“好。”沙哑的声音让嫦娥顿时不再挣扎,他的声音怎么变成了这样。

感受到怀中那人的颤抖,杨戬怜爱地轻抚她的长发却始终将她揽在怀中不让她抬起头来。

嫦娥抽泣着环住了他的腰身,却又听见杨戬沙哑又微弱的声音,“很漂亮…好…”

嫦娥回过神明白了他的意思,泪水打湿了他的胸膛。

——你说我穿这身衣服好看吗?

——很漂亮。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妻子,你说好不好?

——好。

“别哭。”

闻言,嫦娥的眼泪越是收不住,好似一直以来的委屈要全部诉与他听。

突然,杨戬一直轻抚着嫦娥的手离开,他淡然地看着那只手上不断冒起的云烟,垂眸对着怀中的人儿宠溺一笑,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嫦娥伸手想要拉起他的衣袖,这么一探却是什么也没有碰着,她顷刻屏住了呼吸,侧目看去,杨戬的身体正在渐渐消散。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5-03 15:22:00 +0800 CST  
我要被气死了 一直被吞🙃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5-03 15:31:00 +0800 CST  
二哥终于下线了✔️
可以开启新的方向了✔️
不过我写着挺抑郁的
至于下次更新
看缘分吧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5-03 15:37:00 +0800 CST  
哈哈哈我回来啦
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小伙伴
反正填坑的日子又开始啦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6-09 21:46:00 +0800 CST  

看着嫦娥悲痛万分的模样,众人的心仿佛沉进了海里,苦涩得厉害。杨婵收回了想要上前的步伐,一只手掩住了不停落泪的眼睛,最终靠在了沉香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那是她的二哥,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之人啊。

站在一旁的白迎竹自觉说错了话,她红着眼睛有些慌乱地要安慰嫦娥,刚开口就被余归拉到身后,只听得面前这个高了她一个脑袋的少年哽咽道:“仙子,逝者已逝生者节哀,若是真君见了你如此定不会好受。”

此时的嫦娥已在崩溃的边缘,她奋力地摇着头,委屈又难过得像一个被人冤枉又不被理解的孩子,“不是的!他没死!他没有死!”

“仙子!真君…”余归眉头紧皱,强迫自己硬起心肠,他吸了吸鼻子收回了哭腔,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大声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杨戬他已经死了!在你的眼前魂飞魄散了!”

嫦娥一踉跄,她脸色煞白如纸又忘了呼吸一般空洞地看着余归,一言不发。

树林静得听得到每个人的心跳,杨婵僵僵地从沉香怀中抬起头来,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望向了嫦娥。

沉香忽觉一阵悲凉涌上心头,他别开了眼睛。

毕竟这样一番毫不留情却又无处反驳的话叫谁心里都不好受。

“余归!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白迎竹冲上前扯住了余归。

余归一用力甩开了束缚,他环视了一圈众人的神情,继而大声道:“我没有胡说八道!我说的就是事实!杨戬就是死了!小竹子,你我超度过那么多亡魂,难不成连你也不明白逝者不再来的道理吗!真君自己受了那么多的苦不就是为了让大家不为他难过吗!”

他说得那么声嘶力竭,却连自己也没发觉,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又带了几分哽咽。

“余归!你闭嘴!”白迎竹再一次出声警告。

“我闭什么嘴啊,我说的都是…”

“够了!”一直沉默的哮天犬突然道。

众人一愣,转过头看着面如死灰的哮天犬步步如同踩在针堆上走来,他惨白一笑,“不要再吵了…主人会成了今日这番模样,都是我哮天犬一手造成的…”

他慢慢走到嫦娥面前,强忍住悲伤轻声道:“若是当初我能看好主人…若是当初我能保护好主人,他就不会…”

心里的痛又深了几分,嫦娥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不断滑落。

这时林子里刮起了一阵阴风,叶子窸窣作响,沉香防备地护住杨婵,星眉一蹙大声喝到:“是谁还不快点出来!”

“余归你看!”白迎竹看着手中罗盘的指针飞速转动不住地惊声道。

余归伸手拿过罗盘,脸色沉沉地看着周围,“阴气这么重绝不是普通鬼魅。”

众人一副备战的状态,忽然大风停了下来,林子里传来了一个娇媚的女声:“不要紧张,是我们。”

嫦娥睁开眼睛侧目看去,是孟婆和黑白无常。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6-10 16:59:00 +0800 CST  

余归松了口气,他收起罗盘走到他们面前恭敬地一作揖,“不知各位爷怎么到这里来?”

黑无常看了看周围接着冷声道:“这里是冥府后山,我们几个忽觉有异象就赶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余归点点头,却见白无常神色奇怪,本是阴冷的三白眼此刻如同猎鹰一般审视着整个树林。

孟娰并不理睬这些客套,她着嫦娥失魂落魄的样子,沉了沉气走了过去恭敬地行了个礼,“原来娘娘跑到了这里,倒叫小的们一顿好找。还请娘娘随孟娰回去,莫叫冥君大人担心。”

“回去吧…”嫦娥的声音变得沙哑,“这里没有冥府的娘娘,只有杨戬的妻子。”

听得这样的话,孟娰突然心里一急,“可是娘娘,冥君他…”

“孟娰。”白无常打断了她的话,他走到孟娰身旁看向树林深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真君恐怕出事了吧?”

黑无常这才注意到众人脸上未干的泪痕,“老七,你这话什么意思?真君是司法天神,他能出什么事?”

白无常收回视线,负手慢慢踱步,“从冥君宣布要与仙子成亲以来,我就一直有所怀疑冥君是不是有另外的企图。再到冥君的态度和今日后山的异象,呵,我敢肯定冥君一定是知道着什么,才一步步下棋走到了今天。”

他看向了嫦娥,“虽说我不清楚刚刚后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依着冥君和真君的交情,他不可能坐视不管。”

天书!

嫦娥忽然想起当初与太上老君的对话,既然天书在怀尘那里,说不定他知道内情更知道救杨戬的办法!

思及此,嫦娥忽然闪身消失在众人面前。

“嫦娥姐姐你要去哪!?”杨婵一急,此时的嫦娥情绪那么激动,她真的害怕嫦娥会做出什么傻事。

白迎竹上前拍了拍杨婵的后背以示安慰,“三圣母别急,仙子向来通透,定不会做傻事。”

“我想仙子是去找冥君了。”黑无常道。

孟娰听完忽地右眼一跳,“糟了!冥君说过他要闭关修炼,谁也不见!”

“啧,别再废话了,那还不赶快追啊!”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余归嗖的一下赶向了冥府的崇德天宫。

待一行人赶到崇德天宫,就见两个阴差十分为难地拦着近乎绝望的嫦娥,分不清脸上是血还是泪,她只是奋力地上前,最后阴差实在不好办事,只得苦苦哀求着在宫门上拍出了血迹的嫦娥。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6-10 17:01:00 +0800 CST  

“娘娘,小的求求您快回去吧,冥君有令谁也不见,您就不要再让小的为难了,小的给您跪下了!”两个阴差作势真的要跪下,青黑的鬼脸此刻皱成了一团。

“嫦娥姐姐!”杨婵赶忙上前拉住嫦娥,心疼地看着宫门上的血迹和那双血肉斑驳的素手。

“你们两个先下去,今天看到的一切不许向外透露半个字!”孟娰厉声警告,两个阴差如释重负,连忙点头应和跑了出去。

沉香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转头看向黑白无常愤愤道:“怎么?你们冥君是有天大的事情要做吗?宁愿在里头听着我舅母声声哀求却连见她一面也不可肯?!”

“最好把你的话给我咽回肚子里。”黑无常冷冷地将哭丧棒架在了沉香的脖子上。

“呸!舅舅在的时候就朋友相称,舅舅不在的时候就躲起来当缩头乌龟,这算哪门子朋友!”

“再出言不逊,信不信我削了你的脑袋。”

“有本事你就削啊!”

“你!”

“八爷!”孟娰一呵斥,黑无常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哭丧棒,等到所有人的情绪稳定下来,她才继续说道:“仙子跑出去后,一群杂碎来砸冥府的场子,木瑶受了重伤,冥君才决定闭关的。”

“救那个小丫头是要紧,不过这样难道就连见仙子一面的时间都没有了吗?这也…”白无常忽然转头剜了白迎竹一眼,她一发怵,只得收回了到嘴边的话。

白无常看向被杨婵紧紧抱住的嫦娥,她的眼睛里彻底没了光,“冥君的性子说不见就是不见,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嫦娥僵硬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白无常,一字一句道:“他一刻不见我,我就等一刻,他一天不见我,我就等一天。不管十天,二十天,一年,我死都不会放弃的。”

“嫦娥姐姐…”杨婵视野又变得朦胧,她知道嫦娥姐姐等的不是怀尘,而是一个二哥重新回来的希望。

看着嫦娥无比坚定的样子,白无常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他转身离开了崇德天宫。

“咳咳咳…杨婵…你放开我…让我继续等…”嫦娥虚弱地离开杨婵的怀抱,体力的透支让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跪坐在宫门前,单薄的背影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倒下。

“嫦娥姐姐,你起来,我求求你,我们回家好不好?”杨婵心疼得想要拉起嫦娥,却被嫦娥轻轻躲开。

“你们回去吧…”

“娘…”沉香心里不是滋味,他上前抱住了杨婵。

见实在劝不动嫦娥,又不忍心留嫦娥一人在这,众人在她身后静静地守着,看着她的背影不断摇晃,心疼又无能为力。

冥府的黑夜很快来临,不似白天的灰蒙蒙,此时的冥府浸泡在绝对的黑色里,崇德天宫唯有宫门上的两盏宫灯照明和空中飘荡的点点鬼火。

白余二人靠着宫墙闭目养神,杨婵把头靠在沉香的肩上,眼睛却始终不肯闭上,默默注视着一直跪坐在宫门前的嫦娥。

待到清晨的几缕微弱的阳光照进冥府,鬼火渐散,冥府又迎来了灰蒙的白天。

“咚!”杨婵惊得睁开了眼睛,跪坐了整整一夜的嫦娥终于还是倒在了地上。

本以为嫦娥只是虚弱昏倒,却不料嫦娥害了场大病,昏迷半月,高烧不止。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6-10 17:02:00 +0800 CST  

山间的小茅草屋炊烟缕缕,是一种难得的静谧安稳。

“道长,这水凉了,我再去烧一壶吧。”白迎竹拿起桌上的水壶轻声问道,她始终是不敢在师傅面前喊他师傅。

“嗯。”床边的木凳上坐着一位白衣人,墨发束冠,眼覆白帛,他坐得挺直又一丝不苟,静静收拾着大大小小的银针。

借着窗户透过的落日余晖,白迎竹看了一眼笼罩在光辉中圣洁得不近人烟火的师傅,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君桓收拾好东西站起了身,像没有失了眼识一样,他稳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门,负手站立感受着窗外随风飘来的青草香。

这时,杨婵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着窗边站立的身影又瞥见桌上摆放整齐的银针包,她轻轻一笑开口道:“有劳君道长了,我亲手做了几个小菜,若是道长不嫌弃,就来尝尝吧。”

“三圣母客气了。”君桓微微颔首,他款步走去,略一摸索拿起了针包。

杨婵看着他,心中的敬佩更甚。这位君道长修为颇深,虽是双目失明,可他的心比任何人都通透。

“君道长,你这几日都在为嫦娥姐姐针灸,可嫦娥姐姐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看着床上昏迷了多日的嫦娥,杨婵真的很担心。

说起来君桓还是嫦娥的救命恩人,她还记得三天前的夜里嫦娥姐姐突然发起了高烧,就连鼻息也失去了一瞬,若不是君桓突然出现,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已用银针清除了仙子体内的瘴气,她的伤已无大碍。至于什么时候能醒,万事皆有造化,恕贫道无能为力。”说完,君桓拂了拂衣袖走了出去。

杨婵的心沉得厉害,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二哥如今不在了,不管怎么说,她也要护住他生前最后的牵挂。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院子里,余归咬破手指试图御起桌上的一把短剑,似乎苦不得要领,汗水打湿了头发与摸额,那把剑依旧没有反应。

抱着水壶的白迎竹走了过来,看着余归这副模样,她轻蔑一笑,“我说小归子,你可省点力气吧,才学了多少点东西就想和师傅一样血剑合一?”

余归摸了把汗水,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呵,你厉害你来呀。”

被这么一挑衅,白迎竹顿时来了气,她重重地把水壶放下,撸起袖子气冲冲地上前,“来就来,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这么弱吗!?”

余归看笑话一样地让开了位置,就见白迎竹一副奔赴火海的样子,狠下心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右手成诀,“起!”

桌上的剑依旧静静地躺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余归毫不留情地放声大笑,还夸张地抱着肚子,眼角似乎还笑出了泪。

白迎竹的脸刷的红了,她恼羞成怒一手锤在了余归的肩上,“笑个屁!不准笑!”

“哈哈哈…我…哈哈哈哈哈哈…”余归强忍笑意,他擦了擦眼角的泪,“哈哈哈…都不知道是谁刚才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

见余归笑得停不下来,白迎竹更加气愤,对着余归一顿又踢又锤,“闭嘴!”

“哈哈哈…”

“余归,迎竹。”右手执着一把拂尘,君桓清冷地款步而来。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6-12 00:15:00 +0800 CST  

“道长。”两人见状立马停止玩笑,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恭敬地看着眼前这个周身散发着一股闲人勿近气息的谪仙。

似乎看得到两人挤眉弄眼的滑稽模样,君桓脸上划过一个难以捕捉的笑,他伸手一指,那把剑稳稳地落在手上。

余归看着君桓抚过剑身上的血后眉间涌起的不悦,心中大叫不妙,他自觉地捂住耳朵放低了声音道:“师…道长,我…我这就是随便玩玩,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玩意。”

君桓沉默,却是把短剑随意地抛在桌上,咚的一声吓得两人一个激灵,只听得他缓缓道:“余归,可还记得我教与你的清静经?”

“当然记得!”那可是他从小背到大的东西。

“知而未能用,不可谓为知。”

“这…余归不明白。”

“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如此清静,渐入真道。”说完,君桓不在理会余归此刻的纠结,他摆了摆拂尘道,“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启程回落阴山。”

听得这么一句,还在沉思的余归立马回过神来,“啊?这就回去了?”

一旁的白迎竹也是一脸纠结,他们可是好不容易偷跑出来的,本以为能趁着现在事情这么乱蒙混过去,没想到还是这么快就得回去了。

听着这两个小毛孩一顿哀怨,君桓觉得有点头大,“你们不想回去?”

白迎竹擦了擦头上的汗,这个问题不管怎么回答分分钟就是送命的。

刚想回答这个两难的问题,杨婵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几丝抱歉,“这么多日来一直叨扰着道长,扰了道长的清修,是我欠考虑了。”

闻声,君桓转身面向杨婵,“三圣母多虑了。这里不过是贫道多年前寻得的一片清静地,若是不嫌弃留在这里也无妨。贫道此番回去,不过是想起山中还有要事处理罢了。”

“三圣母,您便听道长的话安心住在这里吧,况且嫦娥仙子还需要静养呢。”白迎竹应和道。

杨婵垂眸浅笑,“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

君桓颔首转头朝向白余二人,“你们两个就留下来帮着照看仙子。性向善,心向善,勤习道,少闯祸。”

白余二人相视一笑,脸上的笑都快咧到了耳边,“是!道长,我们记住了!保证不给您惹事!”

君桓无奈地摇了摇头。

“道长,我会想你的怎么办?”白迎竹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是啊道长,一想到要和你分开,我这小心脏就开始抽疼了。”余归十分配合地接腔。

杨婵好笑地看着师徒三人,伸手掩住了嘴边的笑意。

这番露骨又不怀好意的话弄得君桓浑身不自在,却也只是淡然地站着,气质依旧冷淡,最后吐出了几个清冷的字。

“油嘴滑舌。”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6-12 00:16:00 +0800 CST  
日更楼主绝不认输
我们明天见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6-12 00:17:00 +0800 CST  

嫦娥醒来是君桓走后的第四天。

没有万念俱灰时的撕心裂肺,没有歇斯底里的苦苦哀求,她好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只折了翅的候鸟,失去了一切光彩,失去了一切方向。

每日的清晨,她都是独坐在桥上默无一言地看着波澜的江面,直到夕阳西下,薄暮飘起,才被红着眼眶的杨婵轻声轻语地劝回去。

如此的日子过去了十多天,直到这天白余二人下山去集市上买东西,杨婵准备好饭菜到桥边去找嫦娥,却不见了嫦娥的影子。

整颗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杨婵慌了神,“嫦娥姐姐!嫦娥姐姐!”她环顾了四周,眼神瞥向了江面,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就见江面上冒出了些许水泡,不敢再多想,她奋身跳进了水里。

水中,杨婵看着嫦娥的身子不断地往下沉,她拼命地游过去想要握住嫦娥的手,却又很快被流水冲开,好不容易抓住了嫦娥的手,却见嫦娥双眼迷蒙,竟是一寸寸地松开了她的手。

抓住啊!抓住啊!

杨婵绝望地看着嫦娥渐渐失去了气息,一种沉痛似乎将她的心千刀万剐。

“呼…”她气喘吁吁地扎出水面,眼神不住地颤抖,深吸了一口气后再一次进入了水里。

这一次,她一口气游到了水底,终于救起了嫦娥。

“嫦娥姐姐!嫦娥姐姐!你醒醒!”上了岸,顾不得全身湿透的自己,杨婵害怕地不断呼唤嫦娥,在做完所有措施后嫦娥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她保不住自己的二哥,最后竟是连嫦娥姐姐也保不住。

她紧紧抱着嫦娥,感受着嫦娥渐渐冷下去的体温,泪水不断低落在嫦娥的脸上,“嫦娥姐姐你怎么这么傻…你让我怎么办…”绝望之间,她突然感受到怀中的人微微一动,希望跃上了眼眸,她松开怀抱惊喜道:“嫦娥姐姐!嫦娥姐姐!”

怀中的嫦娥剧烈地咳嗽,眼皮轻动,她悠悠醒转,双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杨婵凑近一听,眼眶一瞬间又再一次红了。

杨戬。

她断断续续叫着二哥的名字。

白余二人从镇上回来听杨婵那么一说,当即吓得脸色发白,至此是再也不敢离开嫦娥半步。

嫦娥的身子本就没有康复,这次又泡了冷水受了风寒,如此一来身子越发虚弱,只得在床上好好静养。她的性子也越发地敏感孤僻,除了杨婵每日必要的照顾外不再见任何人,也不再说任何一句话,似乎要将自己全然地封闭起来。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6-13 00:16:00 +0800 CST  

是夜,按照和余归的约定,这夜轮到白迎竹守在嫦娥的房门口。

在房门上靠了许久都没有听到房间里的声响,紧绷着的神经微微放松了些,心里却依然堵得厉害,她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了满天的星辰。

因为一个情字,嫦娥仙子可以奋不顾身地为真君跳进水里,如此深情叫人羡慕又心疼,眼下仙子万念俱灰,她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仙子重新振作起来。

“真是多情自古伤离别啊。”白迎竹不住地感叹道。

“难得你有如此悟性。”冷不丁地响起其他声音。

双手环于胸前的白迎竹一顿,眼睛顺着声源看向了屋子前的一棵大树,只见白无常斜靠在树枝上,正静静地看着她。

白迎竹嘴角有些不屑地切了一声,她收回了视线,“原来白七爷也喜欢听别人的墙角。”

没有计较白迎竹的无力,白无常一个闪身到了她的面前,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自说自话,他淡淡道:“听我冥府的阴差说仙子自尽了?”

现在想来白迎竹还心有余悸,她点了点头,“还好发现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白无常眉头有些紧锁,却也不再问话。一旁的白迎竹听得没了答话,她转头瞥向白无常不解道:“我听师傅说天上的仙人长生不老刀枪不入,也会怕水吗?”

“自是不怕…”白无常略一停顿,目光扫向了身后紧闭着的房门,“怕只怕是一心求死。”

明白了白无常话里的意思,白迎竹叹了口气,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有一件事我那天就想问你了。”

白无常一睥睨,示意她接着说。

“我不明白为何冥君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闭关,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

似乎猜到她会这么问,白无常无谓一笑,转身负手看向天空,过了一会儿才慵懒道:“他想闭关就闭关,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这个回答显然搪塞不了白迎竹,她走到白无常面前继续追问道:“好,那么这么多天过去了,难道他就不知道这外面发生了这么多事吗?他和真君的交情那么好,难道就没有半点表示吗?”

这么一连串的问题听得白无常耳朵发疼,他垂眸看着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小道姑,不由地发出了一声冷笑,“呵,小爷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你这么想知道为何不自己去问?”

感受到白无常眼神里的阴冷,白迎竹觉得有些挫败,她深知白无常喜怒无常,再问下去也讨不到半点好处,只好转移了话题,“我还记得七爷您在川城的时候还欠我一个请求,不知道现在还算不算数?”

白无常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他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等你死后亲手拘了你的魂?”

捕捉到那抹不确定,白迎竹心里更加堵得慌,也就只有她还傻傻记着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了。

“我就问你还算不算数?”掩饰住内心的波澜,她继续问道。

白无常冷冷地一挑眉,“这得看你什么时候死了。”

白迎竹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一场好不容易的对话就这么不愉快地结束了。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6-13 00:17:00 +0800 CST  

更深露重,一切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房间内,躺在床上的嫦娥不住地颤抖,额头上不断冒出的冷汗打湿了鬓发。

“做你想做的事,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会护着你。”

杨戬…

“那就永远不要分开。”

杨戬…

“仙子既已见到在下,便请回吧。”

杨戬…

“往后…你要好好活下去…”

“听话…”

杨戬!

“啊!”嫦娥惊坐而起,身上被冷汗打湿得好似刚从水里捞上来一般,她喘着气打量着整个房间,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已经天亮了。

原来是梦。

“三圣母早啊。”看着三圣母和白迎竹在厨房进进出出,余归打着哈欠走到桌子旁坐下。

看着余归这副随时都能睡着的样子,白迎竹气不打一处来,她拿着碗筷走到桌子旁狠狠地放下,“余归你是属猪的吗!?”

被这么大个嗓门震了一下,余归的瞌睡虫全都跑光了,刚想说点什么,杨婵就走了进来,“白姑娘,余公子这几天想必也是累了,你作为师姐就多担当点吧。”

听杨婵这么一说,白迎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倒是余归有些不好意思,他尴尬地摸了摸头发,“我…我这就去看看仙子醒了没有。”

“嫦娥姐姐这几天都休息得不好,就让她再睡会吧。你们两个就别傻站着了,快坐下吃饭吧。”

三人就这么坐下静静地吃饭,似乎没有人要打破安静,奇特的压抑让余归有些无所适从。

余归这人有的是古灵精怪的心思,他转了转眼珠刚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情,却突然间顿住了,只见他僵僵地看向门口,“仙…仙子?”

杨婵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多日阴蒙的眼睛里终于有了点光芒,她起身扶着嫦娥坐到她原来的位置上,拿出一旁备好的碗筷又是盛粥又是夹菜,弄好后对着嫦娥欣慰一笑,“嫦娥姐姐,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杨婵的热情让嫦娥有些招架不住,她拿起筷子对着杨婵微微一笑,惊得坐在旁边的白余二人差点拿不住筷子。

这真的很反常。

嫦娥看向满脸惊愕的两人,有些疑惑地开口道:“怎么了?”

这好像更加反常了。

闻言,两人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头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杨婵自是知道两人心里想着什么,不想让嫦娥姐姐烦心,她略带提醒道:“你们两个还不好好吃饭?”

“哦…哦…”两人回过神来,故作镇定地开始吃饭。

一顿饭下来没有人提到前几日嫦娥落水的事情,一切的事情仿佛开始回到了正轨。

饭后,白迎竹主动要求收拾碗筷,可当她刚站起身,一道光突然笼罩在这小小的天地之内。

杨婵警惕地看着周围,这种感觉…难道是…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位身着流彩飞花云缎裙,手执一盏琉璃宫灯的仙娥出现在面前,她淡淡地看着众人,瞧不出是喜是怒。

“王母娘娘有旨,广寒仙子嫦娥即返天庭,不得有误。”说完,仙娥走到门口恭敬地垂着眼眸,“仙子,请。”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杨婵刚想开口就被嫦娥握住了手,她安慰似地轻抚几下后平静地看向那位仙娥,“有劳了。”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6-13 00:18:00 +0800 CST  
突然发现我在广寒的帖子恢复了感谢我当年两个吧一起更新的骚操作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6-13 13:03:00 +0800 CST  
第十五章 军心

微风卷动流云缥缈了四境天地,百鸟拂动翅膀朝鸣天台楼阙,天界是祥和之境,却也是最压抑人心的地方。

掌灯仙娥将嫦娥领到凌霄宝殿前便缓缓退下,嫦娥亭亭而立,她平静地看着对面坐在宝座上的华贵者,无视众仙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她一步步走进了大殿。

“小仙拜见王母娘娘。”

“免礼。”宝座上的王母娘娘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嫦娥看似波澜不惊的神情,见嫦娥下意识躲开她的目光,她端庄一笑,戴着鎏金玉葵甲套的手似有似无地擦过扶手,“老君,现在人给你找来了,你可以接着说了?”

嫦娥这才注意到一脸纠结的太上老君,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位身着军甲的八尺壮汉,眉上的刀疤让他看起来很是凶悍。

似乎发觉了嫦娥的疑惑,太上老君看向了嫦娥,“仙子,这位是跟随真君征战多年的莫为将军。”

名唤莫为的壮汉向嫦娥点头示意,听得杨戬这个名字,嫦娥有意地多看了他几眼。

“不必再说这些虚的了。王母娘娘,我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莫为今日只为真君的事而来,如今真君麾下的各部军心惶惶,我只想知道下界的传言是否为真。”长年的风沙磨砺让莫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样略带孤傲的态度让王母娘娘有些不满,掩盖住内心的情绪,她扫向一旁的嫦娥,“本宫从一开始就说要彻查此事,是你一直不信任本宫。也罢,如今嫦娥也在这,你大可问问她,她与杨戬素来情投意合,杨戬的事她比谁都更清楚。”

嫦娥垂眸,看眼下这阵仗,她算是明白了王母娘娘的目的。

莫为闻言隐忍地呼了口气,他再次看向嫦娥,眼中丝毫不掩饰厌恶之情,“真君…他真的魂飞魄散了?”

这样的问话简直就是生生撕裂嫦娥心中的疤,那一种被她刻意忘记的痛又再一次涌上心头,她眼神不住地躲闪,最终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众仙发出一片唏嘘声。

得到了嫦娥的回答,莫为的眼眶一瞬间就红了,他仰起头努力憋回了泪意,再低下头时眼中只余狠厉,“告诉我…凶手是谁。”

“我不知道。”嫦娥迷茫道,心中的疼痛让她的脸色渐渐发白。

“你怎么能不知道!?你…!”这样的回答让莫为一瞬间炸了起来。

“莫为!”王母娘娘厉声制止道。

莫为一顿咬牙切齿后不情不愿地退回太上老君身后。

大殿上的仙家各自交头接耳,谈话声此起彼伏,王母娘娘沉思后开口道:“杨戬的死是我天庭的一大损失,更是三界众生的损失!本宫可以理解诸位爱卿的心情,可为今之计,必须先妥善安置兵权,抚慰军心,如此才能保我三界太平!”

“娘娘所言甚是!”

王母娘娘满意地看着众仙的回应,她点了点头,“老君,你之前所说的一计到底是什么?”

闻言,太上老君出列恭敬地一作揖,“回禀娘娘,依老臣拙见,如今真君已逝,唯有司法天神的名章可号令千军万马,只是…”

“只是什么?”

“唉,只是真君魂飞魄散,怕只怕难寻名章下落。”

话音刚落,莫为便发出笑声,“娘娘,老君所言确实不错,可那也只对边外军队奏效,对我们这群跟真君出生入死的兄弟而言,我们只认人,不认物。”他的眼神冷冷地看向王母娘娘,似乎带着警告的意味。

“这便足够了,本宫对你们自然有绝对的信心。”王母娘娘无视了莫为的眼神,“如此便依老君所说的做。嫦娥,你可知杨戬的名章所在何处?”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嫦娥身上,对上王母娘娘带笑的眼睛,不知为何,嫦娥总觉得有些蹊跷。

“军旅之事嫦娥从不过问。”嫦娥含糊答道,有意跳过了名章的话题。

其实,她真的不知道名章在哪,但是从之前偷袭的箭和凤纹令牌来看,王母娘娘的用意绝非在这小小的名章上,或许…她想要的是杨戬的兵权。

这么一猜测,嫦娥觉得王母的眼神中好像多了其他的意味,迷雾和防备渐渐笼罩心间。

不管怎么说多个心眼总是好的,她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杨戬的一切。

宝座上的王母可看不透嫦娥心里的小九九,她道是嫦娥知道名章下落却刻意隐瞒,不好将一切说得太直白,她顺着嫦娥的话意道:“你素来喜静,想来也不会知晓这些。”

名章下落不明,这件事情也只能暂时搁浅下。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6-13 21:22:00 +0800 CST  
从凌霄宝殿出来,流云不断遮蒙了前行的路,像极了此时嫦娥的心境,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更不知道她每走的一步是否正确。

一路上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走着走着,她竟是到了真君神殿前。

匾额上的四个大字依旧苍劲有力,黑色的高墙依旧包裹着神殿的神秘庄严,一切都如最初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只是…他不在了。

其实,她并不喜欢这个地方,甚至觉得这里特别孤独,即便没有广寒宫的皑皑冰雪,这里依旧冷得彻骨。

循着过去的足迹,时隔数月,嫦娥再一次站在了真君神殿前的大树下。她还记得上次的她满身伤痕,心痛如刀割地亲手将他赠与的天眼吊坠挂在树枝上,可如今她明明觉得很难过,为何心中却失去了知觉。

她面无表情地伸出手轻触了当初那个枝丫,沉默无言。她缓缓垂下手,转身一步步走上了台阶,没有上次心碎的疼痛,她顺利地走完台阶来到殿门前,这一次她不再退缩,终是走了进去。

内殿的摆设一如它主人的沉稳,一切都显得那么一丝不苟。这里依然留着他生活过的气息,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她突然有了一种久违的安心。

来到他一直坐着的桌案前,纸张笔墨整齐地摆放着,案上的熏炉散发着静心凝神的气息。嫦娥拿起了一支还未悬挂起的笔,那笔是用上好的玉石制成,浑身通透,书写的狼毫有些叉散,这大概是他最常用的笔。看向笔端,玉杆上的点点血迹刺痛了她的双眼,嫦娥颤抖着手摩挲过血迹,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他到底承受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东西?

“仙子…仙子…”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嫦娥的思绪,她慌乱地擦掉眼泪抬头看去,哮天犬正一脸悲戚地看着她。

自觉有些不妥,她放下了那支笔,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奇怪,“是你啊。我…我见门前也没有人守着,这才自作主张地进来了。我…”

嫦娥努力寻找着借口,说到最后也没了什么意思,她沉默不再说其他。却见哮天犬的脸上有了笑容,过了一会儿,才听得他沙哑又哽咽的声音。

“仙子,真君神殿的大门一直为你敞开。”

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感觉,那大概就是大雨倾盆中有人为你撑伞,寒风酷雪中有人为你御寒,当你在外受尽尘世纷扰,摸着黑回到家中依然有人为你留的一盏灯。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6-14 23:27:00 +0800 CST  

嫦娥眼底有些湿润,再开口时脸上浮现出了这段日子以来最真切的笑容,“他可有留下什么话?”

哮天犬叹了口气,他凝望着那方桌案,仿佛看到那道卓绝的身影还在批示着章则,他的眼睛又带上依赖和敬重,“主人从来都只为他人着想,都没有考虑过自己。他让我务必照顾好仙子你。”

闻言,嫦娥再次看向桌案上躺着的那只笔,无力感又一次涌上心头。

“仙子,不如您就在这住下吧。这样我们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哮天犬勉强地挤出笑容。

“你放心,我不会再想不开了。”她想要自尽的事情,想来哮天犬也知道了。

“仙子!我…”哮天犬一凝噎,“是,我让仙子来确实是怕您又会做什么傻事,不过仙子你要明白,哮天犬是真心想要好好照顾您的。”

哮天犬自知嘴笨,却尽力地表达出内心的想法,看着嫦娥有些动摇的神情,他悬着的心慢慢放下了。

“哮天犬!哮天犬!”殿外传来一个粗暴的声音。

“什么人?”

哮天犬快步挡在了嫦娥身前,恶狠狠地看向殿外,“仙子你在这好好待着,我去去就来。”

自从主人的事在下界走漏了风声,每天都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找上门来,这次指不定又是哪个活的不耐烦的上来送死。

哮天犬拿着武器怒气冲冲地奔向门外,嘴里还不断骂骂咧咧,“又是哪个小**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可当他看到那一袭铠甲时,心中燃起的怒火顿时被浇灭了。

“莫…莫将军?”

莫为一脸鄙夷地看着哮天犬这副要跟人打架的样子,不爽道:“你丫刚才骂谁小**?”

莫为这个大块头站在哮天犬身边足足高了他一个多头,搞得他越发的心虚,“不是…我还以为又是有人来找麻烦了呢。”

“你连我的声音都认不出了!?”莫为真的很想给哮天犬来一拳。

哮天犬连忙止住莫为那跃跃欲试的拳头,“行了,莫将军,有什么事我们进去里面说吧。”

莫为这才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收起了玩笑的模样,他敛容正声道:“不必了。我此行是为了提醒你小心行事,真君现在不在,原来的那些勉强臣服的部族蠢蠢欲动,再这么下去指不定又是一场恶战。”

“这群见风使舵的家伙!”哮天犬怒骂道。

“人心是这样,神仙当然也不例外。”莫为感叹,“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南院这边一切正常,若是有人敢欺负到你头上,我南院的铁蹄一定踏平了他的部族!”莫为故作轻松地捶了捶哮天犬的肩。

知道莫为故意开玩笑,哮天犬有些敷衍地笑了笑,眉间的愁绪始终没有散开,“当初有人私调南院十万天兵的事还没有调查清楚,现在事情又这么乱,我真的怕到时候又有人将了我们一军。”

“那件事我想真君早就知道是谁做的了,只可惜…”莫为叹了口气,突然他的眼睛闪过一丝凌厉,冷冷地望着哮天犬身后,“她怎么在这?”

哮天犬困惑地转过头去,这才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嫦娥,“仙子是主人的心上人,怎么就不能在这了?”

对面的莫为就像猎豹一样一直死死盯着她,嫦娥清冷地迎上他的目光,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知道莫为不喜欢甚至极其厌恶她。

见嫦娥没有丝毫退却,反而大胆地看着他,莫为心中燃起的无名火又大了几分,“心上人?呵,我看就是个祸水!”

哮天犬一顿,在他的认知里,莫为这个人虽然鲁莽冲动,但为人十分仗义,他从来没有见过莫为如此毫不掩饰地讨厌一个人,更何况那个人是嫦娥仙子。

“莫将军,你这话就说得过分了吧?”哮天犬提醒道。

莫为不情愿地撇撇嘴,不管怎么说,只要有嫦娥在,这个地方他是待不下去了。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不等哮天犬回答,莫为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毛病…”哮天犬小声骂道,他尴尬地回过头看着嫦娥,却见嫦娥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以为是莫为的话让仙子不高兴了,他焦急地解释道:“仙子,他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这个说话都是不过脑子的。”

嫦娥回过神来平静地摇了摇头,她从来都不理会他人的评价,莫为的话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她在想的是刚才无意中听到的他们的谈话。

太平的局面该是到头了。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6-14 23:28:00 +0800 CST  

这夜的风异常猛烈,寒风呼啸得叫人害怕。时值冬末初春,本该渐渐变长的白昼在今夜很快就被黑暗吞噬,看不见满天星辰,唯有几颗散发着红光的星宿在天上陈列出奇特的模样。

那便是古人口中的荧惑守心。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有这样的记载:“三十六年,荧惑守心。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相传秦始皇在听说了这种星象后惊恐不安,夜不能寐,到第二年就驾崩了。这种星象也一直被看做大凶之兆。

黄沙成地,枯谷为营。生活在这里的人野蛮而好战,自称是大地的儿女。他们对外蚕食扩张,内部的部族之争也愈演愈烈,自古成王败寇,数百年来的纷争留下了最强大的一支部族,叫桑赫。

人多强权的王者以自身造就优势,人少强权的王者以环境成其壮阔。桑赫一族虽世代生活在蛮荒之地,却得天独厚地扼守着天界的最北端,仗着天庭的不管不顾,过去的千百年来他们没少制造骚动。

千百年来放纵而成的傲慢在那位骁勇善战的司法天神到来后戛然而止。在他的带领下,天庭的兵马很快一举平定了动乱,桑赫首领巴图特为了部族的存亡被迫签下条约,永生永世臣服天庭。

在忍辱负重地过了五百年后,那位天神的死突然传遍了整个蛮荒,桑赫知道,他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头顶苍穹,足踏黄沙,篝火狂傲地张牙舞爪,一群人围着篝火颇有节奏地唱着不知名的战歌,火光映衬着每个人脸上的刺青,透着无尽的血气嚣张。背靠一张上等雪狐皮的巴图特眼带笑意的看着族人为战争做着祈祷,他拿起桌上其他部落进贡而来的美酒撒向大地,一脸沉稳地接受着族人热情的呐喊。

这时天地间整个都暗了下来,热情欢呼的桑赫人都止住了声音,象征热血战争的篝火已然熄灭,这对好战的桑赫人来说多少都是个坏消息。有人抬头看向天空好奇地念念有词,接着所有人都看向天空,顿时被星宿奇象惊得七嘴八舌,其中有人恐惧地念起了桑赫一族自古流传下来的祭奠大地时用的咒语,只因那人认出了天上的异象是荧惑守心。

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巴图特命人将篝火重新点燃,有了火光,族人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他们整装待发,齐齐看向了宝座上的巴图特。

“我桑赫一族自古以来个个都是铁血男儿,我们凭借自己的双手拿下了整个蛮荒大地!若不是那杨戬耍尽阴谋诡计,我族早就吞并了三界九州!如今杨戬已死,我桑赫一族又怎能再受人欺负!”

巴图特说得掷地有声,青壮的桑赫人更是听得热血奔腾,纷纷举起手中的火把大声呐喊应和。

巴图特张开双手面朝苍穹,像是在接受一场神圣的洗礼,他深吸着周围的空气,“荧惑守心,人间帝皇驾崩,丞相下台,主岁成败,他天庭也势必动荡!这是我桑赫的时机!是我桑赫的吉兆!”

有了族中领袖的鼓动,桑赫人纷纷摩拳擦掌,起誓要那天庭血债血偿!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6-15 23:13:00 +0800 CST  

桑赫人的呐喊声响彻整片蛮荒大地,天界北端的骚动一触即发,天庭其他将帅驻扎边境的军队纷纷洁身自保,一时间人人自危,军纪糜烂,这股风很快刮到了其他地方,最坐不住的,当属贺山巫起深。

正是那日大闹冥府,打伤木瑶,被怀尘碾碎手骨后扔出冥府的大汉。

“怎么样怎么样?”那日和巫起深一起到冥府的瘦弱军师刚踏入堂门就被迫不及待的巫起深拉进了里屋。

在外跑得满头是汗的军师不断地喘气,歇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大王,传言都是真的。真君真的魂飞魄散了。”

听了这句话巫起深松开了军师的手,他深深地松了口气坐回了椅子上,“那真是太好了!军师,吩咐下去,叫人备上好酒好肉,我今日就和弟兄们喝个痛快!”

军师略一迟疑,“是。不过…”

“不过什么?”巫起深顿时扫了兴。

“北境的动乱已经开始了,天庭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我们现在这个时候行动…到时候那火不就烧到我们贺山了吗?”

“切!”巫起深很是不屑,“难不成你是怕那小小的桑赫还是那群无能的天兵不成?”他翻了个白眼,在他看来,天庭的兵除了杨戬的亲军,剩下的都是**。

“不是的大王,臣只是想为大王考虑周到,这样才可保大王的宏图大业万无一失啊。”

对于军师的解释,巫起深很是不耐烦。“行了行了…”他微微停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南院那边怎么说?”

“南院接到了前线来报,随时准备镇压北境叛乱。若是到时候一开战,我们贺山肯定也得派出军队参战。”

巫起深没有说话,他眉头紧锁,这也是他现在最烦心的事情了。毕竟他们名义上还归属在真君名下,真君的亲军们一宣战,他们也必须绝对服从南院的安排,到时候还不是得看南院那群人高傲的嘴脸?

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他终于开口道:“如今林子没了老虎,南院也拿不出名章,我就不信其他人还坐得住。”

军师面上一沉,下一秒他好像就猜到了巫起深的心思,“大王,你不会是想…”

“没错。正所谓先发制人,没人敢起这个头,我贺山就来起这个头。”

“大王,此举太过草率,我…”

巫起深抬手止住了军师的话语,他笑得有些阴冷,“你难道忘了?我们可是有贵人相助的。”



楼主 夏璃溪  发布于 2019-06-15 23:14:00 +0800 CST  

楼主:夏璃溪

字数:210431

发表时间:2018-03-03 02:3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3-18 08:02:10 +0800 CST

评论数:177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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