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梦想照在燕云医院 by朝秦

第四十三章 藕断丝连
一个月后,吴俊浩正式离职,他来办公室交还工作服、工作牌及听诊器之类办公用品,和马天云交接完后,他便到郑亦明办公室来,在燕云,从郑主任这里他还是得到一些善意的关怀的,离开前理应打个招呼,进来便笑着递了烟给郑亦明,见他笑得一脸轻松,郑亦明笑,“看你表情很轻松的样子,真的一点也不留恋啊?”




吴医生笑,“想不到吧,没有之前与某人吵翻的话,我其实是一直在纠结的,他倒推了我一把。至于人际方面,其实我知道哪家医院也差不多,不是说,有人就有江湖嘛,我没想过换个地方就如何清正,一派浩然正气,另外来说,我还是有小私心,想做出点成绩来,而许院说让我筹建ICU,筹建成功后就给我负责,”他自嘲地摇头,“这还是有些吸引力的,去了比较规范的医院,我估计十年二十年也上不了科室负责人的位置……”




郑亦明接口道,“那现在这位置没吸引力了?”




吴俊浩摇头,“老实说,你看看这架势,新医院的影子在哪里?我也不小了,马上就要三十,我还有多少青春可以空耗的?”




郑亦明也有些沮丧,新医院的蓝图哄骗哄骗新人可以,这些进来几年的人都知道那是九十年代唱到如今的梗,早用烂了。




吴俊浩说,“其实质控那事我并没有多生气,超标了,就处罚,没什么大不了的,许院也找我谈过话,讲到他开展质控工作的难处,有人拿我做筏子,他处于那个位置反而不好说话,其实我也充分理解的,而且我也不是对他没信心,而是对燕云医院没信心,何况他都还要看人脸色,我不想再等下去了,何况现在这里的待遇也不怎么样,整体的工作氛围又那样,可以说真的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郑亦明点头称是,现在他们这些聘用人员,确实比他们这些编制人员自由很多,短期来说,有编制待遇好些,但是长远来说,编制确实是制约人发展的桎梏,一旦看开,何尝不是海阔天空。




吴俊浩有些感慨地说,“许院也不容易,在这医院,做什么都不容易,阻力太大,何况和他同心同德的人没有两个……许院说,新医院落成的时候,还欢迎我回来,”他笑笑,“这就是虚的了,没谁会留着位置给谁的,况且到了那一天,许院自己都未必还在这里。”




郑亦明知道的内幕比他多,却也不便多说,有一点却是共识,那就是新医院遥遥无期,便问,“你去深圳的事怎么样了?”




吴俊浩脸上有了喜色,“那边公开招聘的也是下面的医院,现在市一级医院,最少都需要研究生了,我已经报名了,下个月笔试,之后还有面试和实操,这个信心我还是有的,问题应该不大。”




郑亦明真心实意地道,“那就祝你得偿所愿了。”






郑亦明算起来,不算是称职的父亲,郑雪小时候都是谢海美在管,离婚后,谢海天管得比他多,偶尔他客气一下,谢海天就说,反正我一头牛也看,两头牛也看,就把谢韬郑雪一起看了呗,也没多什么事情,郑亦明看看也是如此,而且郑雪有谢韬做伴,不那么孤单,还能共同上进,于两个独生子女来说,对两方来说都是好事。




平时都是谢海天自己或者安排人去接谢韬和郑雪,这个周五郑亦明致电谢海天,他去接谢韬和郑雪,让他们不用接了,谢海天叫他接了小孩直接到食趣园,他订了房,郑亦明下午四点见没什么事情,就和马天云说一声,让她看着,自己提早下班了。




出来门口碰到同样开车出来的许永唯,许永唯急匆匆的,说有个应酬,便各自上路而去,郑亦明看着绝尘而去的许永唯,想,他总是逻辑清晰,知道哪一件事排在前面,优先处理,其他的,可以顺带处理的,绝对不会专门排出时间来,果然不愧是理科出身的,理性打头,又庆幸自己虽然是文科生,经过岁月的打磨,也已经学会理性处理事情了。




郑亦明进了城就开始蜗牛般前行,好不容易挤到学校接到郑雪和谢韬,天已经黑了,郑雪与谢韬已经等到脸黑,在小店买了零嘴吃着,一边埋怨一边庆幸平时郑亦明接得少,还是谢海天靠得住。去到食趣园谢海天已经到了,见他们进来,一向严肃的脸立马如春风般温暖,说,“都饿了吧。”




谢韬和郑雪直呼饿了,半大的小孩,消化力超强,谢海天已经点好菜,立马叫服务员上菜,一路吃饭,都是谢海天在斟茶递水,夹菜什么的,幸亏也没旁人看见,不然谁见到冷面谢大人化身为忙上忙下的服务员,吓都要吓死。




吃到一半的时候,郑雪说,“老爸,谢韬准备去美国念高中,我也想去。”




郑亦明看上谢海天,“真的?”




谢海天点头,“是的,明年的春季班,已经在筹备了,他妈妈也会跟着出去。”




郑亦明惊奇地,“陪读吗?”




谢韬抗议道,“我才不要人陪读,我自己可以搞定,陪读可太丢脸了!”




郑雪道,“高中要去寄宿家庭的,哪里需要陪读!”




谢海天说,“既然雪儿想去,就一起去呗,有个伴。”




谢韬也说,“让雪儿和我一起去吧,我们一起有动力,又能互相监督一下。”




郑雪眼巴巴地看着郑亦明。




郑亦明想了想,问谢海天,“一年大约多少钱?”




谢海天道,“大约三四十万人民币,”他看着郑亦明,眼神温柔,“让她一起去吧,资金上如果有问题,我可以帮忙。”




郑亦明盘算了下家里置办的铺位及铺租,这么多年没向家里伸过手,拿点钱供郑雪上学应该还是没问题的,于是说,“谢谢,我自己可以搞定。”




郑雪高兴地睁大了眼睛,“真的可以?我们家有钱吗?”




郑亦明笑,“我们啃老去,啃你爷爷奶奶去!”




郑雪高兴地,毫不介意要回去啃老人的,“那太好了!”一会又两眼亮晶晶地,“我爷爷奶奶是地主老财吗?”




郑亦明失笑,又觉得自己失职,这么多年与家里疏远,连带着女儿也和家里疏远了,笑道,“你别看你老爸没文化,爷爷奶奶可是早年的高级知识分子哦!”




郑雪崇拜地,“哇塞!太棒了耶!”




谢海天一直着看得意洋洋的父女俩,忍不住笑了。




谢韬也高兴地,“我们可以一起去了呢!”




谢海天说,“那手续就由我们这边委托的中介一起办理吧。”




郑亦明点头,“好,那就由你去处理吧。”




百分之百的信任,谢海天心里欣慰,却还是有些遗憾,转而又想,看到他们笑得如此欢畅,也就够了。






许永唯又在自己家门口见到了宋源,宋源总来找他其实也没出他的意料,毕竟说过再见亦是朋友,虽然说之前说过只等他三年,可自他从湖南调到五山市六年多,期间他回老家,也是你来我往的,并没有真正断绝过来往来,何况,那么多年的感情,哪里说断就有断的,更何况大家都一把年纪,老胳膊老腿的,做不来年少意气一刀两断的决裂,不过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仅仅是藕断丝连,可那点儿丝,断断是连不起藕的了。




可没想到宋源也有孤注一掷的一天,他也跑来五山,短短的几个月便查清了他的动向,而且还混进了郑亦明的圈子,也不能不说他是煞费了番苦心。




可再用心良苦又如何,时过境迁,迁的不仅是物和事,更是人心。




虽说他和郑亦明的关系也不是铁板一块,甚至木板也不是,而是像那筛子,千疮百孔,到处透风漏光,可他郑亦明还是他心头的明月光。




他看着宋源皱眉,这算哪门子事,我一老男人,哪里有精力折腾这些事,光是燕云医院的事情就够让人郁闷了,那种挥不开拳脚,无处着力,处处受掣肘的感觉,真的是糟透了,这风花雪月三人行呷醋的事情,他可是半点兴趣也没了。




“来了?”许永唯开门,过屋亦是客,总不能不理。




宋源乖乖地站在一旁,啃着手指眼巴巴地看着他,“这边接了个设计,看完现场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十八大姑娘。”许永唯脸黑了下来。




宋源当没看见,“想看就来了。”




“这么晚了。”许永唯进去,把他也让进来。




“一个人在家吧?”宋源小心地问,“不方便我就走了。”




许永唯皱眉,现在的人,人人都学会了隐藏自己,“有事?”




“找你喝一杯。”




许永唯回到玄关,打算重新穿鞋,宋源拉住他,纤长的手指比以前瘦了,有些青筋毕露的样子,岁月不仅仅体现在眼角的皱纹,还在他曾经钢琴家般的手指上,他莫名地心一软,宋源说:“就在你家喝,方便吧。”




许永唯想,又不是女人,有什么不方便的,于是说:“也行。你习惯没变吧,红酒?”




宋源看着他幽幽地说,“那么容易变的,就不叫习惯了,何况那是大半辈子养成的习惯。”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1-04 14:28:00 +0800 CST  
第四十四章 暗夜之花
许永唯扯扯嘴角,没法配合他的伤春悲秋,去厨房拿了红酒开了,倒出来醒着。




宋源拿过瓶子看了看,“你不是也还在喝着这个牌子。”




多少岁月已逝,就连宋源也有了城府,许永唯笑了笑,暗想,故宫依旧巍峨雄伟,可明成祖早已经化成灰了,“那是物。”




宋源黯然地低下头,“也是。人何以堪,我早就该明白了,可明白得太迟了。”宋源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手指扣着沙发微微颤抖着,他一向养尊处优,是以悟什么都比别人迟。




许永唯装没看见,站起来去厨房拿杯子。




宋源平静下来,环顾着这陌生又亲切的屋子,“近来怎么样?”




“马马虎虎。”许永唯敷衍地,其实是糟透了,感情也好,工作也好,没一件事情是顺利的。




“我听说你的工作开展上有些困难?”




“谁说的?”许永唯拧起眉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把醒好的酒倒出来,递给他一杯。




“放心,不是你家郑亦明说的,明哥的嘴巴牢着呐,聚会从不说你的事,别人问到,也是一句带过,再多一句都没有的。”宋源握着酒杯,轻轻摇晃着酒,难抑心中苦涩。




“哦。”许永唯放心了,又有不甘心,似乎,郑亦明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他想了想,“你怎么会混到他们那个圈子去的?”




宋源勾着头,过了会才低低地说,“我有意的,恰逢又和梁乐有些渊源。”




许永唯看了他一眼,眼神有警告之意,可到底有些不忍,“你又何必。”




宋源低头抿了口酒,“还有些涩味。”




许永唯也抿了口,“醒的时间不太够。”




“这酒啊,醒得不够太涩,醒得过了又有醋味——”宋源仰头喝下杯中的酒,眼里似有泪光。




“这一页,翻过去吧。”许永唯淡淡地说,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口腔里全是红酒的涩味,一切早已经不一样了,许永唯甚至没有耐心为他醒好一杯红酒,宋源笑得酸涩,“如果可以的话,我又何必。”他站起来,把杯子放下,“走了,谢谢你的酒,”他哽咽了,“酒是好酒,虽然是有点涩,给我喝,糟蹋了……但……还是谢谢。”




许永唯看着他站起来,略有些僵硬地转身而去,垂着肩,不觉有丝心疼,他不由地站起来,走了一步又止步,看着他慢慢地走出去,给他轻轻地带上门,随着轻轻的关门声,他抱着头,颓然坐了下来,人生,不是酒,可以再倒一杯,重新醒过。




许永唯倒了杯红酒,慢慢啜饮,窝在沙发里,思绪有些混乱,原来,他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么潇洒。他翻开手机,按了快捷键一,这一刻,似乎很空,很寂寞,想要听到他的声音,填满他突然生出的空虚。




“有事?”郑亦明一贯冷静的声音。




“没事。只是想打给你。”许永唯尽力保持着平静,硬生生地咽下矫情的那一句,‘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呵呵,郑亦明浅笑,“和人在外面呢。”




“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的。”许永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那边一阵沉默。许永唯有些慌乱起来,似有什么无处着落。




“是。我答应的。”郑亦明凝重地应道,“是。”又过了会,声音柔和了二分,“有事?”




“就是确认一下,怕是我的幻觉。”许永唯似乎笑了,那笑在黑暗的夜里,片刻弥散。




“切,”郑亦明嗤笑,似是旁边有人在说极好笑的事,他敏感地问,“你喝酒了?”




“不多,才两杯。”




“有高兴的事?”




许永唯笑,“原没有,”他的手在虚空中抚上那人的脸,“现在有了。”




许永唯挂了电话,不是幻觉就好,原来黑暗里,他也有东西可以抓住的,原来,他也还会期望,他原以为,宋源之后,无数个失望的黑夜之后,就是绝望,从此再不对感情生出任何期望,一丝也不再允许,一个又一个孤单无处着落的黑暗,早已经教会了他,什么叫到不能期待,于是他再也不再生出丝多余的累赘,干脆利落地来来去去,别人带不走一片云,他也不带走一阵风。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嘴角绽开微笑,似暗夜里的花。




他满意地放下电话,拿起酒杯,朝虚空举杯。




过了一个多小时,郑亦明敲响了许永唯家的门,许永唯已经把剩下的红酒全喝了,有七八分醉意,他站起来开门,“小源你不是又回来了吧?”




门开了,郑亦明一手撑着门框,歪头挑衅似看着他,“不是小源,你失望了吗?”可眼里的意思分明是,爱我你怕了吗,流里流气的样子,可掩盖不了他一个电话就夜晚奔过来的心思。




许永唯一把扯他进来,生怕迟一秒他就转身而去,门关上的瞬间便扑过去,似乎迟一秒就不足于表达他的心意,吻着他的唇,炽热、温暖、柔软,带着茶香味,要席卷他的一切,郑亦明被他肆意地吻他,带着掠夺的意味,不由地卷入他制造的飓风骤雨中,许永唯紧紧地扣着他的腰,和他贴在一起,他们几乎一样的体型,无比契合地贴在一起,过了很久很久,也许是地久天长,许永唯终于放开他,“你终于来了。”




郑亦明抱着他的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嗯,我来了。”




许永唯紧紧地箍着他,“你可知道我的心意?”




“嗯,知道,知道的。”他抓着郑亦明的手贴上他的左胸,那是他的心,此刻,为他而跳,郑亦明感觉到掌心强有力的心跳,那里,是他的心,活蹦乱跳的,那么有力,跳得那么鲜明,就像是,为他而跳的。




许永唯拥着他往卫生间去,捏捏他的腰,遗憾地说,“长那么高,害我想来个浪漫的公主抱也不行。”




郑亦明小声哼哼,“这样不正好吧,每一个位置都对应着,镜面似的。”




许永唯侧过头去吻他的耳垂,坏坏地笑了,“有个好处,什么体位都方便,比如69式……”




郑亦明疏于练习,什么都生疏了,双耳飞红,“你简直……”




“又想说我可以开展第三产业了吧……就算是,也只服侍你一个。”许永唯已经迫不及待地要施展他的第三产业高超技能了,郑亦明一招也抵不住,成了许永唯技能上实验对象,好好地感受到了他技能的彻底释放与提升。




郑亦明躺在床上,白眼都没有力翻了,“尼玛小说写的真是有的,做得腰都要断了。”




许永唯神清气爽地过来,“来,等哥哥给你按摩按摩。”




郑亦明趴在床上,无力地哼哼,许永唯拉起他的睡袍,露出他的结实而柔韧的腰,轻轻地抚摸,郑亦明笑着翻滚,“别,我怕痒痒。”




许永唯带着虔诚地,“阿明,你的腰很漂亮你知道不?线条流畅,嗯,流线型的,”他俯下来吻了吻,“我真幸运。”




郑亦明笑,“谁的腰不是那么样,除非是胖子。”




许永唯一下一下地给他按摩穴位,这个傻瓜都不知道他的好,只怕是也没有人告诉过他,又庆幸没有人告诉过他,这实在是个妙人儿,不过只怕他说出来就会给他揍死。




郑亦明很快睡着了,许永唯继续给他按摩着,他着人查过郑亦明,他一直以为郑亦明是不简单的人物,那么深藏不露的,城府那么深,真没想到他是那么简单的人,到五山市就一直在中学任教,甚至没和男人纠缠过,前妻是唯一和他有过亲密关系的人物,朋友不少,却走得不太近,大部分都是君子之交,唯一能够登堂入室的就是谢海天,相比自己的历史,这真是一位单纯的人,可是他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运……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1-05 16:17:00 +0800 CST  
第四十五章 举步维艰
且说黄文光医生跑了,一百多万元的腹腔镜闲置,学了相关护理的护士也回到了原岗位,一楼半层原预备的专门病房也关上了门,想从别的医院挖人也一时没有,至于服务协议方面,通过会议,现在在外面进修的医生护士一共五位,全都叫回来签了进修协议,学成归来最少服务五年,如不能者,归还进修期间的所有工资福利社保公积金等等及进修产生的一切费用,这笼笼总总算起来,一年也有上十万。




至于已经进修回来的,也动员着补签了,郑亦明与手下很是忙活了一阵,事情就是这样,你当时做了也不过就是顺手的事情,事后补锅,自然是各种抵触与风言风语,乖顺老实的,便由着马天云把工作做了,至于难啃的,还是得郑亦明出马,郑亦明没办法,顺毛也好,逆鳞也罢,捋顺了让他们签了。




只是微创手术的开展就此搁置,许永唯的新技术项目大张旗鼓地开始,悄无声息地中止,许永唯数次看着那百多万元的机器就郁闷,不但白花了银子,又浪费了多少期许,也唯有哑忍罢了,当然也还是有人开心的,买设备总是好事,至于开不开展手术,关卿底事。




再过两年来开展,也许又有更新式的机器,许永唯的郁闷又添了层,压力之下,头发都掉得多了,有次早上起来看到枕头上的头发,恨不得去剃个光头,和郑亦明开玩笑地说起,郑亦明不怀好意地笑道,好啊好啊,我好想看你光头的样子,许永唯翻他白眼,要光一起光,郑亦明拖着他就要走,走吧走吧,就去剃光!




许永唯晨起脑子不太清楚,一时神往,两个人一起光头的造型,不酷也够闪亮,郑亦明扇了他一巴,许永唯回过神来,蔫蔫地抱着郑亦明,我们隐居去吧,就可以一起光头了!




郑亦明把他叉进洗手间,“老大,您老照照镜子,好不好?”




许永唯看着镜子大受打击,“头没你圆也不会比你丑好不?”许永唯抱着他的头,让他贴在一起,“你看,你看,双胞胎似的!”




郑亦明挣脱,拍拍他的脸,“醒醒,”他点了点左腕上的表,“多少点了?”




许永唯一看,火烫脚般地跳将起来,“死了死了,我还有个医疗例会!要迟到了!”




郑亦明大笑,“我不用参加耶!您慢慢来!”慢悠悠地晃了出去,继续趴到床上被子一卷,睡他的回笼觉。




许永唯跳着脚洗漱,早把光头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匆匆洗漱好飞奔下楼去了,耳中还萦绕着郑亦明大笑的声音,尼玛今天开会要讲什么都忘记了,院长们没秘书真是不人道!转而想到出门前卷在被子里的郑亦明那张睡得红红的脸,白天不人道,老子晚上人道!想得高兴,油门一下子轰得大了,他看着一晃而过的超速摄像头咬牙,估计又得吃牛肉干了!尼玛还让不让人活了!






过几天就是杜副市长的生日,杜副市长一向很低调,政/治/性/敏/感度很高,所以这次他五十岁的生日宴办得极私密,能够参加的人不多,而且在现在这种反腐的大形势下,刻意回避了官场上的人,许永唯做过不少工作,自然是知道他的生辰的,可他到底也没资格参加,官面上入不了他的眼,私下里情更薄,可他急需搭路子,老这样子不上不下令人抓狂,要么绝望,要么向上冲,他不愿意再陷于泥沼中寸步难行。




可他离杜副市长的圈子很远,远得令人绝望,他背后只有年老日渐衰弱的父老乡亲,还有那片贫瘠的红土地,他向来只有自己,孤军奋战,不,他也有一些自己人,可他又不用混黑,那些土家族同乡们,带着去劈友或许有用,上官场却半分作用也无,反而会让人看低,不过是一群活跃在黄泥岗各个工业区的打工仔,伸出双手,十个指甲都是污黑的那种,领子都不白的。




和杜副市长搭上关系也非常偶然,不然他也就在骨科主任的位置上呆到退休,退休后给人返聘,再看几个门诊病人过完一生,绝无可能再上一步,但是既然上来了,那就要往上继续走,不然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前几年高中同学搞了个同学聚会,他向来对这些兴趣不大,以前他的学生时代就是最黑暗的岁月,两耳不闻窗外事,拼了命的念书念书,只求有朝一日脱离农村,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能够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能够站在神圣的天安门前,所以说,以前的学校的人与事于他而言,都很模糊,他只剩下读书一个目的,一件事。




那次同学聚会许永唯到底去了,因为正好是过年,他回了老家,也没什么事,儿子许卫干脆连家也没回,儿子连他老家的土话也不会讲,回去也是鸡同鸭讲,直接去他外婆家过年了,前妻娘家家境不错,家里人也团结,举家迁居长沙多年,过年过节最喜欢全家齐齐整整地过,所以每每这时候儿子许卫都去他外婆家,享受家庭温暖。




离婚时许卫虽然是跟了他,可到底和他不亲近,许卫跟着他只不过为了方便前妻再婚,毕竟拖着个半大孩子会吓跑许多人,但是太多数时候许卫是跟着他妈妈的,就算是她再婚也一样,何况他当年离婚搞得满城风雨,儿子恨他像仇人一样,这两年关系才缓和下来。




聚会那天,他几乎谁都不认识,其实就算是当初念书的时候,他也不认识几个人,他那时满脑子都是学习,眼睛根本没旁顾过,谁的脸都没心去记,可一个二个都过来和他打招呼,“哇,许永唯,你几乎没变耶!”“许永唯,你比以前帅了,以前很安静的!”“听说你去了广东做医生啊!”




然后是重新认识,加手机号、加QQ、加微信什么的,跟着又有人拿出以前的照片一一核对,原来青春年少时自己有过如此青涩的面孔,而他的记忆似乎出了断层,其他人在谈当时的暗恋明恋什么的,他们的青春热火朝天荷尔蒙沸腾,他却似隔了多少重磨沙玻璃在观看,陌生而遥远,他连基本的青春躁动都泯灭在暗无天日的学习里,缺失了那一段最宝贵的青春期性意识的觉醒与萌动。




吃饭时组织者老班长李春晖把一位女同学推到他身边坐,笑得一脸促狭,他礼貌地朝这位穿着打扮很时尚的风韵妇女微笑,她笑得无比温柔,“许永唯你一定不记得我了。”




许永唯一脸茫然,记忆里一片空白。




她温婉地笑笑,拿出以前的班上的春游照,指着其中一位让他看,“喏,这是我,”又指她的后面,“这是你。”




许永唯凑过去看,那女孩高大肥胖,而自己站在她后面,竹竿似的,几乎给她完全遮住了,只露出了个面目模糊的脑袋,于是笑,“哟,大变样啊,你比那时候漂亮。”




她略有些羞涩地笑了,“现在老了,只是没有那时候胖而已。”




许永唯礼貌地恭维,“你气质很好。”




她说,“我估计你不记得我叫什么了,我是杜红婷,以前高二高三两年,我都坐你背后呢。”




许永唯笑,“是吗,我很少回头看,都不太记得了。”




杜红婷说,“有一次我真怕你骂我呢,钢笔写不出来,我在那里甩啊甩,就把墨水甩到你背上了,而且那天你还穿的是白衬衣。我连声说对不起,你回头拉过衣服看了看,说,算了,反正都染了,骂你也不能变白。后来每次看到那个浅浅的黑渍我就想起,那是我弄的,又不好意思赔你一件,害我老记着,记到现在。”




许永唯笑笑,“我都忘记了,你不用记着了。”




吃完饭又一起去唱歌,杜红婷上去唱了首《相思》,许永唯坐在暗处,见杜红婷目光停顿在自己脸上时,眼中似有泪光,当然更可能是光影的折射,她深情地唱着,“相思算什么,早无人在意……最不屑一顾是相思。守着爱怕人笑,还怕人看清……”




后来杜红婷又约过一起吃饭,来了好几个同学,大部分都是在广东工作的,到底是本乡本土人,容易沟通,吃吃喝喝倒也玩得尽兴,结束时许永唯正打算开车离开,杜红婷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纸袋,许永唯吃了一惊,正想推辞,杜红婷笑,你收下吧,不然我得记一辈子。




许永唯回去一看,原来是件白衬衣,做工精良,是某大品牌,这意思许永唯多少也有些明白,可还回去又太打脸,后来他回送了个大抵价位相当的红宝石蜻蜓胸针,有还礼不欠情的意思在,杜红婷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有时见面,偶尔能看见她把胸针戴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杜红婷原来在长沙工作,后来她哥调到五山市有了些权力,便把她调到五山市社保局,工作稳定,待遇优渥,除了夫妻不和之外,生活物质上很宽裕,她心又宽,日子过得还不错。她有钱又有闲,便建了个微信群,拉了一帮同在广东工作的老同学,有初中也有高中的,反正串来串去不是同学也是校友,要么就是拐着弯的亲戚,反正都是熟人,有几位得闲的,便时不时折腾着大聚小聚的,许永唯去过几次,倒也玩得来。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1-06 16:13:00 +0800 CST  
第四十六章 好风借力
有次老班长李春晖从长沙到深圳参加个会议,杜红婷去接他过来玩,于是许永唯和另外一个同学吴国栋也到市里与他吃饭,吃饭时电视上恰好在播放五山市新闻,其中有个新闻是杜副市长到会展中心视察,查看国际毛纺织品博览会现场筹备情况,李春晖咦了声,问杜红婷,“那是你哥吧。”




杜红婷淡淡地看了眼,点头,“是我哥。”




许永唯抬头看着新闻,杜副市长正在娓娓地谈着五山市产业结构的调整,如何在现今的国际形势下走出一条科技兴业的新的道路,细看之下,确实五官与杜红婷有七八分相似之处,于是问,“是亲兄妹?”




杜红婷露出笑脸,“一母同胞。”




李春晖吃惊地,“不是吧,许永唯你得有多闭塞呀,你在五山市五六年都不知道他?他一到你们五山市就是任卫生局副局长的,你居然不知道他?!”




许永唯说,“我知道他也是湖南人,但是压根没想过会是我们龙山人,毕竟我们龙山出来的人不多,而且我和他也基本上没有接触,不过我刚来的时候他是卫生局副局长我倒是知道的,他来过好几次到我们医院检查工作。”




李春晖笑,“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呐!”




杜红婷笑了笑。




许永唯尴尬地,“打住,人家那是当官的,我就一小老百姓,八杆子打不着呢。”




吴国栋拍了拍杜红婷的肩膀,“这不就是顺杆子么,你爬就行了!“




杜红婷红了脸。




许永唯打了个哈哈,“你们别吓坏杜妹妹了,一帮同学喝点小酒就全都变身,如狼似虎了!”




之后的同学聚会偶尔也会有同学提起这个话题,毕竟龙山人在外面出人头地的不多,每次都会把杜宏文拎出来作谈资,一个县人都觉得骄傲,加上与他妹妹是同学,更是与有荣焉。




杜红婷性格开朗,倒也不介意被人这样说。




不少同学都觉得有资源就应该共享,甚至有次李春晖就说,我们一把年纪老是聚会干什么,情有什么好谈,旧哪有那么多好作叙的,不过就是大家到了这年纪,都积累了些资源,为自己也好,为子女也好,谋些好处罢了,我是不怕说的,比如我在政法系统,有能够帮的忙,你们直接开口就是了,能帮的我肯定帮;许永唯你在医院,大家谁家没个头痛脑热的,不说直接找你,找你咨询咨询,介绍个专家总行吧;那陈仁杰,你在我们市一中,到时有谁小孩念书也可能去找你;对不?说了一大堆,提了提各行各业的人脉,大家无不赞同,正因为是同学,所以说得直直白白的,连遮羞布都不必了。




这样的话题一开,大家互相帮忙好像就泰然多了,许永唯也介绍过同学的子侄到自己医院上班,解答医疗问题更是无数,帮人安排大医院的床位也是有的,毕竟他的许多大学同学都在省市一级的三甲医院上班,资源还是有的。




后来杜红婷引荐许永唯认识杜宏文就变得顺理成章,陆续也见过几次,不过杜宏文位高权重应酬多,对许永唯一直不冷不淡的。




许永唯知道杜红婷对他有那么些意思,某些人同学聚会想见见老情人,未必有重续旧情之意,只是怀念那般情怀罢了。不过她也没直接说出来,所以他也没表示过什么,与她来往就是朋友的节奏,不多不少,比普通朋友亲近些,在其他同学再三说之下,他也起了些心思,那么好的资源不用,过期可作废啊,何况哪个男人不想建功立业,再上一层楼的呢。




后来他和杜红婷一提,杜红婷马上爽快地答应帮他跑腿,又给他拉过好几次关系,拉着一起和她哥吃饭,不过杜红婷热情,杜宏文却是淡淡的,想来也是,他有什么入得他眼的呢,做朋友最少得对等嘛,做卒仔也得有本事,是不。




后来他又在别人的指点下,变现了五十万元,装在毫不起眼的文件袋里,费尽心机才在有次吃完饭后避开杜红婷,在和杜宏文道别时塞到他旁边座位上,夜晚乌七嘛黑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前面还坐着司机,许永唯没经验,连暗示都不敢,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车平稳地开进车流,继而在黑夜的灯影中隐没。




很久都没有动静,许永唯沮丧地想,也许那钱别人拣去了,杜宏文根本就不知道,对他来说,那可是笔巨款,是他倾其所有了,可又不方便去打听,一颗心七上八落,好多晚都辗转反侧睡不好,不知道这件事做得对不对,没谁会把真正的细节告诉他。




就在许永唯绝望了,以为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时候,杜宏文给了他消息,让他耐心等待机会,他又跑了好几次巴结他,杜宏文只是给他松了松口,他便想了很多,四十岁的男人,说不想做出点成绩那是假的,而男人的成绩,不外乎表现为钱或者权,作为一个骨科科主任,他得到的尊重不少,受到的打压也不少,往上走一步,那么就是完全不一样的眼界与世界了,不再仅仅局限于病人,而是可以把他的对医疗界的理念变成现实,他想得很多,从无所谓渐渐变为渴望了。




有次半夜一点多,杜宏文打电话给他,问,你是外科医生吗?许永唯答了是,杜宏文让他到星光酒店总统套房去,许永唯立马飞车过去,那酒店就在黄泥岗镇,是出名的五星级酒店,是九十年代不少香港人都专程回来玩的地方,当然,现在港人日子不好过,来的都是省内的食髓知味的人。




去到时只有杜宏文和一位中年男人在,但是明显发生过什么,其他人都走了,只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味道,那男人有些面熟,好象是新闻上的某人。许永唯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在杜宏文示意下对那人进行了身体的检查,至于身体问题倒不大,包/皮系带撕裂伤,对于许永唯来说这是小事情,他聪明地带了急救箱来,叫他来明显的是不想去医院,所以许永唯就在房间里给他做了小缝合术,之后每天上他家去换药,直至拆线。




也许是看到许永唯很有眼色,嘴巴又牢,之后有什么医疗方面的事情杜宏文都会叫他去处理,偶尔给他做过特殊场合的保健医生,又过了几个月,他就到了燕云医院,做了第二副院长。




不上这个位置,他也许再无想法,好好做个医生,做做手术,十多年也就退休了,可一旦上了这个位置,又想做点事情的话,要再上一层楼的愿望就迫切起来,除非他也叠埋心水,什么也不想,可他哪里还能什么都不想,他想要成功,想要证明他医生之外的价值,比任何的时候都更渴望。




何况他现在找到了能够相伴的人,那么工作上的成就就更为重要了,作为一个男人,哪一方面缺少了,都差了点什么,不够完满,而且他发现,人生的东西是需要争取的,他不争取的话,郑亦明到不了他身边,他不争取的话,副院长也落不到他头上。




所以他还要继续争取。






这天临下班时分,黄科晃到郑亦明办公室来,在休息室喝了一轮他泡的茶,抚着干瘪的肚子说,“泡茶的手艺,还是你阿明了得,来你这喝上两泡茶,什么烦恼也了了一半。”




郑亦明笑着伸手,“既然有这神效,那就付些资费吧。”




黄科笑着拍掉他的手,“切,你也不看看我现在多可怜,什么都没了,只剩下晚上总值的时候有用,有时来得稍微迟一些,许院的眼刀就猛飞。”




郑亦明笑,“那他有没有来啊?”




“最讨厌的是,不管我动作多快,每次他都来得比我早一些!有时他住黄泥岗,来得也不迟!”




“就是了,他比你大,还比你来得快,你有什么好说的,皇历早翻篇了,我们也得换个思维方式了。”郑亦明装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




黄正德压低了声音,“近来药品也好,耗材也好,漏到我手中的越发少了,许永唯抓得那么狠,看来是很需要钱啊。”




“哦?有这事?”郑亦明也压低了声音,他不由地想到了林芳华说的,他儿子出国去了,那不用说得费不少钱,更遑论现在他四处折腾。




“有些药商和我说,许永唯要得太狠了些,你知道吗,也不怕和你说,以前我手中,我吃一点,药剂科主任吃一点,科主任也一点,现在,”黄科比了个刀劈的手势,“一刀砍了,谁也没有,所以你知道不知道,哥哥我苦逼着呢,酒都快喝不上了。”黄正德勾着郑亦明的脖子,满肚子茶水,一点儿油星也没了。




郑亦明拉开他的手,拍拍他,“外面的酒不安全呐,叫你老婆搞点农民家自酿的酒不更好,好喝又便宜。”




黄正德垂头丧气地,“现在喝的就是了。现在许永唯比之前都狠,估计是需要钱,我听说,他在找机会回黄泥岗,在这里,老大老二他们俩搞成了同盟军,他根本插不进来,什么也做不了,何况政府这一块根本就没谁鸟他,据说,黄泥岗镇政府他混得有些名堂,所以一心想回去呢。”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1-07 15:56:00 +0800 CST  
第四十七章 Come on,baby
“没水难行船啊,想着动屁股下的椅子,那可得不少银子啊。”郑亦明道。




黄正德道,“那可不是。想来他在黄泥岗五六年,打下了些根基,当年他只是一个科主任而已,政府那些人都挺给他面子的,看来手段还是有些的。”




“没手段能上副院长位置么?恐怕早给人吃干啃净了吧。”郑亦明说完不禁面皮抽了抽,想到昨晚自己给人吃干抹净了,今天却装作毫无关系的样子在这里对人家评头品足。他心里是崩溃的,办公室奸/情真是要不得啊!




黄正德笑,“我也得给他写个大写的服字!从湖南调过来那么几年,从普通医生到科主任,再到副院长,看似简单的几步,其实个中滋味,真的怕他自己才知道了。”




郑亦明道,“放眼整个五山市卫生系统,外省人做院长的还真不多,不过我记得前几年有个江西人做了哪家医院的副院长来着?他上位的时候挺年轻的,应该没有四十岁,当时震动还挺大的。”




黄正德笑,“你消息那么不灵通的?他去年给抓了,本来是最有力的正院的竞争者,他们院长今年要退休了。”




郑亦明敲了自己的头,“去!去年卫计局可发过内部文通报过!我一下子没把这事连到一块,我记得他是栽在药品采购上的,据说受贿超过百万。”




黄正德撇嘴,“他们医院规模不小,又毗邻深圳,工业区多,病人数可不少,说是百万只怕是少了!他上去分管药械这一块好多年了!没想到那谁一双规,他马上也就倒了!”




郑亦明恍然,“原来是他的人,难怪一个外地人能够那么年轻就上位,不过这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黄正德感叹道,“官场呐,真是风险活,特别是现在呐,风险更加大了!”




“手莫伸嘛,伸手必被抓。”




“切!”黄正德嗤笑,“不伸手哪来的资本?或者说先期的投入,不要捞回来?亏本生意,谁会做。”




郑亦明朝他拱手,“失敬失敬,黄大人,简直比贾雨村的门子还通透!”




“操!”黄正德骂他,“衰仔明,你这嘴能不能换个好听的?什么门子!”




郑亦明笑,“得,你比诸葛孔明还门儿清!”




黄正德也是一笑,“得,清不清我就这样了。话说回来,你怎么看许永唯想回黄泥岗的事?”




郑亦明摇头,“黄泥岗虽说摊子大些,又是他的根据地,但是黄泥岗分帮分派的,不见得比我们医院好搞,那些货,哪个都不是吃素的,何况以前他是骨科主任,都是别人求他看病,现在他想着上位,是他求别人关照,两码事。”




“对啊,而且他们院长可是稳坐钓鱼台,不过听说他在图谋着回市区,他年纪也差不多了,回市区呆一任就退休了,可市区也得有空位置才行啊。”




“所以估计还是不容易啊。”




“所以许永唯才这么搏,一直在四处活动呐,杜副市长估计与他不够亲近,不然他打个招呼,一个正院长的职位还真算不上什么,而且许永唯心大,估计眼光不会只放在山区片,整个五山市卫生系统,还是可以运作运作的。”黄正德说。




“也许吧,不过他确实也是有些料到的,比一般的半路出家的人还是强很多,你看他,医学本科科班出身,之前的两次为期一年的进修,不是在上海就是在北京,积累还是有的,骨科手术也拿得下来,做事又雷厉风行,是敢打敢杀的主,不像刘院,一味和稀泥,如果他能够上位的话,说不定真能够干出一翻事业来。”郑亦明纯粹公事公办的口吻道。




“切,”黄正德嗤之以鼻,“一旦上去了,谁都一个尿性,你别天真了。”




郑亦明笑笑,“所以我玩不来,我还是好好地泡我的茶就是。”




黄正德鄙视地,“没谁更高招,玩多了,碰过、撞过、头破过、血流过,你也就会了。”




郑亦明看着他,“看来酒仙你现在这样也不是凭白而来的啊,看来过去的故事很丰富哦。”




黄正德坦然地,“这有什么的,当年我竞选院长落败呗,尼玛当年我还像你一样天真,以为真正的是搞公平公正的竞选,我信心满满,我乃文革后第一批本科医学专业毕业生,我外科手术做得漂亮,又到北京参加过一年的医院管理培训班,到北京天坛医院进修过,我的履历要有多漂亮就多漂亮,而且上台演讲,我根本讲稿都不用……”




郑亦明笑着打击他,“可你还是输了,是不是?”




黄正德笑了,带点儿无奈,“对啊,一败涂地。觉得丢不起那个人,所以就逃得远远的,不然我怎么会来燕云呢,不过这可真是个混日子的好地方,再混混,我就退休了。”他拿起支烟,点燃,缓缓地吐了口烟,“以前我还很不甘心,他凭什么是一个自费中专毕业的,一台完整的手术也拿不下来的,看病也不怎么样的人,上台还得人家写好照本宣科还会念白字的人,为什么就竞选中击败了我呢,其实很简单啊,他堂叔在市委,你说我天真不天真,同事们都笑我,一个陪跑的,居然还准备得那么充足拼了一百分力气来陪跑。”他笑了,瘦脸上都是皱褶,每一个褶子都是苍凉。




郑亦明笑,“看来黄科是英雄迟暮,起码你还英雄过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看我,就一散兵游勇。”




黄正德笑,“死仔!你才多少岁,就一派老气横秋的,干嘛不趁机上去,好好地捞它几年,也不枉后面有棵大树!”




郑亦明骂,“切!广厦千万间,我躺下也只需要几平米,捞得再多,我又吃得几多、着得几多,我犯得着么!”




黄正德无奈地,“你都不知什么人来的!臭清高!臭老九!”




郑亦明笑嘻嘻地朝他拱手,“谢了啊,您真高看了我!我还是知识分子了呐!”






这个周末郑亦明宿在许永唯黄泥岗宿舍,许永唯之前打了套钥匙给郑亦明,让他回他家住,医院宿舍简陋,何况他们谁上谁的宿舍都不太好,毕竟影响不好,假如有朝一日行藏暴露,绝对比当年赵凤岭事件轰动,他还是个普通医生,而许永唯是副院长,而且是一个野心勃勃想要上位的副院长,爆点绝对强一百倍不止,谁也担不起暴露的风险。




郑亦明自己很少过去,上了高速,去黄泥岗还是回自己家里,不过是多一脚油的事,只是有时许永唯会一再要求,他也觉得,谈恋爱就得有个谈恋爱的样子,粘腻才是正常,就像他办公室的谢小伟,整天在微信上晒,今天和女朋友吃饭,明天看电影,后天又爬山什么的,怎么折腾怎么来,恨不得上厕所都你帮我拉拉链我帮你提裤子,许永唯不止一次嫌过他寡情薄义,不想他,不说好听的话,不打电话,不怎么上他家……反正,诸多嫌弃,郑亦明白眼一翻,不会!其实他不是不会,是他,某些功能早已经废了。




周末晚上恣意些,次日俩人便睡到日头晒屁股,中午许永唯做了顿丰盛的饭菜,早午餐一起解决。




下午,阳光正好,暖意融融。




郑亦明窝在许永唯家里那个宽大柔软的沙发上看《中国国家地理》,许永唯在看老电影,俩人各窝在沙发一端,脚抵着,偶尔你的脚趾挖挖我的脚板底,我的脚趾蹭蹭你的小腿,许永唯觉得不过瘾,把郑亦明拉到自己怀里,郑亦明窝了一会还是装不了享受的样子,爬出来自己窝回另一端,许永唯笑他,“一点也不懂浪漫,这种时候,你就应该偎依在我怀里才合适好不好?”




郑亦明指指他的胸膛,“我们的差不多,谁窝着都不舒服好不好?”许永唯爬过来,就势偎在他怀里,一会也爬起来,笑,“压得你呼吸不畅了。”




郑亦明大笑,“喜欢或者恋爱应该没有模式吧,最主要是感受吧。”




许永唯又作势趴在他怀里,一会爬起来,“感觉到你心跳如雷。”




郑亦明笑,“你压的。一百多斤压上来,供血不足了好不好。”




然后俩人各占据沙发一端,你看你的书,他看他的电视,偶尔你的脚趾撩拨一下我,我的脚趾调/戏一下你,时光缓慢流淌,俩人偶尔交谈一两句,喝口茶,郑亦明看到哪个地方,叫许永唯来看看,说下次我们去玩吧,许永唯看到某个片段,下次我们去吃吧,郑亦明心想,也许这算不上浪漫,可这种温暖,就是他想要的。




过了会,许永唯起身拉着他的胳膊,指着电视上那两个跳舞的人,说,“学学吧,看人家怎么谈恋爱。”




郑亦明抬头,只见两个人在跳舞,女的没穿鞋子,踩在男的脚上,俩人陶醉地随着爵士乐节奏轻轻地摇摆,柔情蜜意地面贴着面,郑亦明回头看他,许永唯只觉郑亦明的眼神迷茫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不安,又带点儿期待,不由地站起来,握上他的手,郑亦明看着他专注而温柔的眼睛,有片刻的恍神,随着他的牵引站起来,许永唯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揽着他的腰,嘴巴贴在他的耳边,刻意压抑的声音低沉而性感,“Come on,baby。”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1-08 22:17:00 +0800 CST  
第四十八章 先生爱你
那声音听得郑亦明一阵颤栗,酥麻了半边。




郑亦明在他的牵引下,踩上他的脚背,音乐依旧在,缓慢而悠然,又带着点点的甜腻和不羁,许永唯改为双手揽着他的腰,他也同样的双手揽着他,许永唯深深地看着他,像看着他的宝贝,带点儿珍惜,带点儿欣赏,带点儿幸好,郑亦明脸的热热地烧起来,贴上他的脸,同样的灼热,闭上眼睛,随着他轻轻摇摆,空气里只有他的气息,原来,被人圈在怀里,踩在他的脚步上被他带动,所有节奏由他掌控,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轻轻摇摆,轻轻地贴着他,就好。




直至音乐停了,郑亦明从他脚掌上跳下来,看他的脚掌,压出红红的印子,脸不禁红了,“你的脚没事吧?”




许永唯的目光粘在他脸上,笑得暧昧,“一个你,我还是承受得起的。”




郑亦明无言,有些尴尬地跳回沙发上,许永唯坐过去,挤在他身边,歪着头看着他,“现在知道怎么谈恋爱了吧。”




郑亦明的脸色微微一变,眼前出现那一滩血肉模糊,满眼的血红色的世界,他闭上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




许永唯趋近他,隔着不到十厘米,眸色愈深,定定地看着他,不容他逃避,他的掌心贴上他的脸,“那我教你。




郑亦明笑着别开脸,语气夸张地恭维他,掩饰着他心底的不安,“先生你经验好丰富啊。”




许永唯双手捧着他的脸,掰正他,看着他,不容他后退,哪怕是目光,也不容他躲闪,慢慢地抚着他的脸,指尖一寸一寸地在脸上掠过,“先生教你。”缓缓地低下头,虔诚地吻上他的额头,“先生喜欢你,”继而温柔地吻上他的鼻尖,“先生爱你,”郑亦明听着他的温柔而又暗哑的声音,心里似炸开了个缺口似的,微微的抽痛,那滩血肉模糊的阴影似乎要远去了,他用力地抠着他的背,只想把痛从指尖转移出去,他知道,再多一点,再来多一点点,那阴影就没了,可那阴影总影影绰绰地在,他闭上眼睛,尽力地感受他的气息,他的柔情,还有那若隐若现的血色的阴影。




希望就此在他的温柔里溺毙,那阴影也许就没了,许永唯又吻了吻他的脸颊,左边吻了,右边也吻了,说,“先生不能没有你,”最后吻上他的唇,轻柔地,试探着,轻轻地又不容反对地,“先生要上你。”郑亦明一震,瑟缩了一下,许永唯大力扣住他,不让他退缩,继而狂风暴雨般地吻上他那饱满湿润诱/惑的红唇,所有的以前的经验,似乎都是为了这一刻的时光,为了和他的相遇,为了这一刻的和你在一起,想让每一个呼吸都纠缠在一起,想让每一寸肌肤都相贴、交缠,每一次体液的交换都在一起,永远的,在一起,白天和黑夜,都在一起。




自此,许永唯在郑亦明口里的称呼成了“先生”,没外人时,就是先生,有外人时就是许先生。




许永唯很满意,很喜欢,每听一次就甜蜜得不行,这期间的意味,只有他们明白,是属于他们彼此的,唯一的,共同的甜蜜的秘密。




他回答就变成,“先生做饭给你吃。”




“先生叫你过来。”




说得最多的还是,“先生教你。”




郑亦明有时看他在玩以前他玩烂了的招,不是他要装作清纯,而是过去,已经安上盖子,盖住,再也无法挖掘出来面对阳光,可似是而非的过去,熟悉而又陌生的把戏,隔了那么多年,那个骄傲而又一本正经的人,只为了他这样上下折腾,变着法子讨他欢喜,不能不令他动容。




只愿当年那个人早已经重新投胎,不要,再来遇见他。






前一晚郑亦明本来打算次日要回五山市的,因为郑雪要回来,收到许永唯的“先生想你过来”的电话本想拒绝,之后想想自己也应该付出一些什么吧,于是打电话让郑雪回他舅舅家,自己下班就驾车来到许永唯家里,许永唯早翘了班,买了一大堆菜,只穿着沙滩裤围着围裙在厨房做饭,天气虽然已经是深秋,广东依旧很热,有汗在他背上顺着脊背凹陷地方流下来,配合着厨房呼呼的抽气扇的声音,浓重的生活气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令人心安。




郑亦明一进去,就见到半裸男穿着围裙架势十足地在做饭,操着菜刀的胳膊很有肌肉,也很有力,而这半裸着的后背,结实的肌肉,好看的肌理,简直令人喷鼻血,半遮半掩远比全/裸更为刺激,他走过去,从后面抱着他,伸手进去轻抚他的平坦的腹部,戏耍他茂盛的草丛,他笑,“先生怎么里边还穿着裤子?电视上不是都光着的嘛。”




许永唯拿着锅铲,扭着身体,躲着他不安份的手,“先别乱动,等先生先喂饱你,不然今晚没力气。”




郑亦明撇撇嘴放开他,捏捏他的屁股揩了把油,挤到一边去看,“吃什么?”




“鱼、虾、肉呗,去吧,这里油烟大,你先看看电视吧。”许永唯抬起手肘顶着他出去。




郑亦明进去换了舒服的短裤T恤,洗了把脸出来,菜就已经上桌,有韭菜炒鲜虾,郑亦明问,“怎么都剥了壳?”




“现剥的,买回来可都是新鲜活蹦乱跳的虾,不是冰鲜的,你放心吃吧。”许永唯边说边给他夹了一筷子。




郑亦明垂眸默默开吃,吃完收碗筷的时候,郑亦明忍不住说,“你不必这样。”




“哪样?”




“就诸如虾给我剥掉壳之类的。”




许永唯看着郑亦明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大力捏了捏他泛着红云的脸,以前跟过他的人,小零也好,女人也好,都会有些扭捏,撒娇什么的,讨他的欢喜,他也会多疼爱他们一些,可郑亦明从不这样,他独立自主,不骄不躁,对他也从不依恋,永远保持着一种随时抽身的状态,是他无法掌控的人,可越是这样,他越忍不住想要对他好一些,也想看到他对他依恋的样子。




许永唯笑,“那你剥给我吃。”




郑亦明翻白眼,给他竖了个中指。




许永唯洗好碗出来,见郑亦明躺在沙发上摸着肚子,“都怪你,弄那么多好吃的菜。”




许永唯笑着给他揉肚子,“好,下回弄不好吃的。”




郑亦明瞪他。




许永唯笑,“那先生不知怎么办了,好吃不行,不好吃也不行,阿明你教我吧。”




郑亦明觉得很丢脸,翻转身体趴在沙发上不愿意面对他。




许永唯趴在他背上笑,“在先生面前不用怕丢脸,你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




郑亦明把脸埋在沙发上,伸手给他竖了个中指。




许永唯大笑压着他,“阿明好心急,不用提醒那么多次的,我都明白的。”




郑亦明终于不再做鸵鸟,直接把他踹下沙发。




最后因为吃得太撑,许永唯也没办法再喂一次郑亦明了,俩人盖着被子纯聊天。




说了一会,许永唯有些累了,半梦半醒之间,郑亦明拿着他的手,和他十指交叉,拉到他胸前,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只听郑亦明轻轻地问,“你是不是需要些钱运作?我手上有一些,先给你用着。”




许永唯一下子醒了,他安静了一会,又听郑亦明轻声道,“没水难行船,不用说你也是需要大把钱来行事,我手里那些,你拿去用着便是。”




许永唯听着他提着小心地说着,知道他在顾忌着他男人的自尊心,他哪里有那么脆弱,何况是他说的话,心里简直似点了把火似的热起来,他拉过他的手在嘴边吻了吻,说,“我是在运作一些事情,可不至于要你的钱,真要的时候再找你吧,现在这局面我能搞定。”




郑亦明说,“反正我这也是闲钱,放着也是放着,给你用着先,省得闲置。”




许永唯把他的手放下来,放在掌心里握着,低头看着他们包在一起的手,温柔而坚决地说,“别小看你先生我,我不是几年前的菜鸟了,我搞得定。”




郑亦明把另一只手覆在他手上,“一向不敢小看你,不过你要知道,我可就在你身边。”




“知道,”许永唯把他拉进怀里,“嗯,你就在我身边。”他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以后,都在我身边。”




郑亦明抱着他,与他交颈而眠,“嗯,都在你身边。”




许永唯把胳膊紧了紧,让他贴得更近一些,感觉到胸膛贴在一起,心跳也渐渐一致,心情渐渐平静,夜晚如此安宁,因门窗全关,开了空调,外面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就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他想,这个人,他终于走进他的心里,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想要更多,不仅仅是激情,不仅仅是在一起,而是想获得更多,给予更多,更想,永远的,在一起。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1-09 21:40:00 +0800 CST  
第四十九章 红尘自由
在黄泥岗那边并未如许永唯所愿般有所进展,黄泥岗镇政府的要员们对于他的离开已经习惯,已经有新人凑上去,扶植谁都是扶植,犯不着扶植一个已经离开快一年的根基尚浅的副院长,谁都更看重眼前的实惠,何况官员们五年一任,五年倏忽就过,换天已经是常理,哪天说不定自己就可能会调离,所以抓住当下才是正经。




自从中央越来越重视跨部门、跨地域的交流任职,五山市领导们的政治嗅觉灵敏,四十多个镇,市委根据上级的指示,制订很好的制衡办法,上到各镇区的镇长书记,下到各单位的正职副职,都交叉任职,这一任你可能在燕云镇,下一任你就可能在石街镇,一东一西,跨着五六十公里,从干部培养的角度来看,交流任职能够让干部在不同岗位、不同地方得到历练,拓宽视野、积累经验、锻炼处理各类复杂事物的能力;更重要的是冲破当地、系统内的固有利益网,对整个系统的政治生态而言来说,是个良性的循环。




以前市委再长的手也伸不过去,小团体抱团、市级领导渗不进镇街的情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市委尝到了甜头,把这情况进一步推广到各行业各机关事业单位,当然包括卫生系统,不过卫生系统比较特殊,专业性强,推行得比较迟而已。




因种种原因,许永唯在黄泥岗好不容易打下的根基,已经似冰雕,冬天过去,温度变化,终究还原,化为一滩水,什么也没有。许永唯没时间忧郁,只想着要找个突破点,他的境况,满腹想法与计划,却无处实施,唯一的办法就直接上燕云的一把手,或者是其他医院的一把手,不然他就得像别人一样,在任上浑浑噩噩地混到头,到时再换一个相应级别,有待遇没实权的位置,直至退休,他实在不甘心,何况已经走到半道上了,没理由再退缩。




他不是不知道郑亦明的那个大哥,也就是前妻兄的能量,他对郑亦明处处关照,他了解郑亦明的时候免不得听到不少谢海天的底细,毕竟谢海天算是公众人物,部队是任何地方政府也不敢小觑的存在。




那人对郑亦明如此上心,特别是他离婚之后,比亲大哥还体贴地照顾他们父女生活,他敏感地嗅到了丝味道,而郑亦明却似毫无察觉,当然也有可能是郑亦明藏得深,反正他就没法看透他,他甚至吃不准他是不是真的把他放在心里。




以前他多少有些心思在此,任何搭上的势力他都想努力一把,当然也很想借谢海天的一臂之力,可与郑亦明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他的想法已经完全不同了,他已经不想借助谢海天的能量,一是男人的自尊在;二是在他看来,谢海天知道他和郑亦明的事说不定要踩死他,郑亦明分别是他护着的看着的一直吃不上的心尖上的龙肉,可在他小心翼翼的看护中,自己还把桃子摘了;三是郑亦明也未必有在这方面助他的想法,他特别不想郑亦明看轻他,也不想他们之间复杂化了。




很多时候,他并不清楚郑亦明的想法,郑亦明是要挤牙膏般一点一点挤才迈开一小步的人,他没有大跃进的想法,而且他怕步子迈得大了,吓跑了他,如果郑亦明认为自己是为了这个才接近他的话,那么他之前好不容易取得的进展就会打回原形,而且再也无法寸进。




他的每一步都来之不易,他不会轻易毁了它,无论是生活也是,事业也好。他的胜利果实,他会好好地守着,哪怕是要再多奋战N多年,再费无数银子。






许永唯再度见到杜红婷是在他和老同学的餐桌,之前他也知道杜红婷要来,在五山市工作的初高中同学连他有五个,一年能够见几次面吃几次饭,关系不远不近,但是到底比其他人关系亲近些,大家来自一个地方,打小认识,甚至是亲戚朋友都有不少交叉的,相处起来轻松随意,是真正的放松,所以每次谁约起,只要没什么事他都会到场,而且每次都很尽兴。




这次是税务局的丁树其约起的,说是搞到好的红酒,什么法国出名酒窖弄回来一桶,别人分了几瓶给他,让同学们尝尝,是不是真的且不说,反正是个聚会的由头。




许永唯去到时丁树其杜红婷已经到了,正在闲聊。




一会其他人也来了,气氛很好,聊起来也很随意,做生意的吴万年比较直爽,就问,“红婷,听说你离婚了,真的吗?”




他们都没预想到他这样直接问,到底是人家的隐私,又是女人,正面面相觑间,杜红婷无所谓地,“哎,有什么啊,早就应该离的了,分居都几年了,之前我哥压着,我觉得无所谓,就办理手续了,儿子跟着他,我现在单身一个,自由自在,也没什么不好的。”




丁树其看了眼微笑着的许永唯,“确实是的,你看许永唯就比我们自由自在,日子过得舒服多了。”




银行职员陈仁杰说,“这就是所谓的城里的想出来,城外的想进去?阿唯,你想不想再进去?”




许永唯笑笑,“当初好不容易逃出来,现在哪里还会那么笨又进坟墓。”他的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杜红婷脸上有丝黯然,不过一闪而逝。




杜红婷笑着举杯,“来来来,干杯,为了我重获自由!”




大伙举杯。




吴万年又出惊人之言,“阿唯,你和红婷都单身了,凑成一对不正好吗?”




杜红婷的脸红瞬间红了,不过也许是红酒喝的。




许永唯故作严肃地,“打住,阿年,一对都怎么好随便凑的呢,人家红婷现在风采尤胜当年,又哪里是我能配得上的呢!”




丁树其他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虽然他们不在龙山多年,可到底也听到些许永唯当年离婚的风声,似乎是和男人搞到一起了。




许永唯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们这帮家伙想什么呢?”




吴万年生意场混的人,立马说,“想你比我们自由呗。”




丁树其朝他做鬼脸,“知道你现在单身爽啦,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没人管,羡慕死人了。”




许永唯笑,“明天你也可以去民政换个本本的,少在这说风凉话。”




吴万年笑,“你以为个个像你前妻那么好说话的?大丁如果敢离婚,他老婆保证拿刀追他九条街,砍了他的丁丁……”




丁树其扑过去掐他的脖子,大家闹成一团,吴万年和丁树其走得近,见识过他家的河东狮吼,据说有次吴万年带着他去桑拿,不知怎么让她知道了,杀到按摩房,抬手就把光溜溜爬在老公身上的技师甩到一旁,丁树其抢了条毛巾夺门而逃,上演了场午夜裸奔,他老婆职工联赛三千米冠军愣是没追上他,叉着腰在前台大骂了一通,说下次如果再敢接待他老公就立马报警,幸亏当年手机拍照不那么普及,朋友圈未流行,不然他早成网红了,不过也吓得他再也不敢出去乱搞。




一场拉郎配由吴万年发起,又由他打岔了,因为许永唯的尴尬往事,后面再没有人提起,但是杜红婷沉寂的心却又起微澜,当年她就喜欢坐在前面的这位沉默好学上进的少年,只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不再是沉默文静的内向男孩,而是成了位很得体的说得看得做得的优秀男人,这样的男人,不说十八岁的姑娘,就是娶二十五岁的姑娘也毫不违和的,她见得太多了,现在的女孩子,愿意以青春换取舒适日子的太多了,何况许永唯肚不凸、头不光,就算是眼角的皱纹也只是让他多了份儒雅内敛的成熟稳重,只要他愿意,多少大叔控的姑娘们会抢着扑上来。




她看他淡淡地看着他们玩闹,心知肚明他并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心里有隐隐的失落,却也有点点庆幸,起码现在他们还能在一起吃顿饭喝杯酒唱首歌,这个年纪,知道进退,也就没有过多期许,这样就好,聊表安慰了。




而且之前给他牵头认识她哥,他对她比别人是多了份亲近,她知道他是感恩,但是感恩也罢,同学情也罢,终始因为这个他们才能坐在一起,要不同学不知凡几,又有几个至今还能够坐到一起的。




许永唯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沉默,给她满上红酒,“来,干一杯,祝我们红尘得自由。”




杜红婷矜持地笑笑,和他干了那杯。过了一会她笑着说:“假如哪天我半夜醉倒街头,打电话给你可得来接一接哦。”




许永唯干了那杯酒,朝她亮了杯底,“那当然,我的荣幸。”




杜红婷笑,多少情愫倏都埋得深深的,“那我当真的了。”




许永唯认真地,“绝对是真的,不用当。”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1-10 14:44:00 +0800 CST  
第五十章 资源共享
吴万年从丁树其爪子下挣脱出来,笑喘着说,“你家太座绝对是一宝啊,疼你的时候又疼到骨子里头,上次你喝醉了叫她来载你,我们都没发现你脸色不对,她一来就立马发现了,即刻把你甩到背上,背到车上,再飞车去人民医院,救了你小命一条啊。”




丁树其只是呵呵傻笑,懒得和这帮混蛋辩白,谁的老婆谁知道。




陈仁杰笑,“也只有你才HOLD得住啊,换谁都不知死多少遍了。”




“好啦,”丁树其拍掌,“我那恶婆娘没什么好说的了,”他转头看向淡定微笑的许永唯,“你几时升正院?我们可等着你的酒喝呢。”




许永唯摇头,“难呐,只怕要在这位子上呆到退休的了。”转而又说,“不,现在形势不一样了,说不定哪天就要滚下来。”




陈仁杰指了指杜红婷,“那么好的资源不继续用?他哥在我们市可是一句不敢说顶一万句,顶一千句是有的。”




杜红婷放下杯子,微笑看着许永唯。




吴万年说,“资源就是要互通有无啊,当年聚会老班长吴春晖就已经定调啊,我们一场同学,说实话的,有谁比得过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之间本来就是要资源共享的哦,有资源不用,过期作废啊,假如她哥哪天调走了,你哭都没用。”




万千想法在肚子里转了圈,许永唯脸上却依然是淡淡地,看了眼杜红婷,“她已经帮忙太多,我都不好意思再麻烦她。”




杜红婷随意地耸耸肩,笑道,“只要我帮得上忙,你就出声呗。不过你可记得之前的承诺哦。”




他们齐齐起哄,“哇塞,什么承诺?说说看,让我们也乐一乐!”




许永唯笑而不语。




杜红婷也神秘地眨眼,“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哦。”




许永唯见气氛很好,又给她倒了杯酒,“往后还多仰仗了。”自己先干了。




杜红婷也喝了,“没事,只要我能帮上,有什么可说的。”




许永唯见好就收,再干一杯,朝她亮出杯底,“谢了。”






这段时间许永唯都很忙,应酬很多,郑亦明知道他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上升的通道,像他这样的,上了副手,只有往上走的,没有回头路走,谁上去也一样,除非你栽了。




往上也无非两条路,一条是曲线救国,在他处上一把手,一条是在本单位上,这是最容易的方法,而许永唯还记挂着原单位,更希望衣锦还乡,郑亦明知道后者堪忧,那边的水更深,更难玩得转。




郑亦明平时大多数都回市区住,有时也和谢海天出去喝个小酒什么的,有时他想,谢海天也是寂寞的人啊,围着他的基本都是利益之交,而他,应该是唯一不图他什么的了,所以谢海天才如此待见他。




接下来是一季度一次的党的民主生活座谈会,离开会尚有十几分钟,还没有人到场,郑亦明带着马天云在会议室准备,讲稿、签到表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好,只等人齐到时开会而已,这是例行会议,每季度都会召开,看时间尚早,郑亦明和马天云便到会议室外面的阳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听到有人走了进来,说了声,“咦,我们最早耶。”




另一位说,“签到本都准备好了,办公室的肯定来过了。先签到吧。”




马天云看了看表,说,“还有时间。”




郑亦明点头,继续站着躲懒。这两位医生应该是这几年毕业的新医生,某某医学院为了学生好就业,基本上百分之九十八都是党员,所以这两年燕云医院的党员队伍壮大不少。




他们不知道外面阳台有人,于是在聊天。




医生小A:怎么累成这样子?简直像昨晚一夜七次蹂躏过的样子,嘿嘿。




医生小C:呸!没你那么爽!昨晚值班,今天又上台做二助,就是个抬大腿的!直落到刚才下台,简直要瘫了!




医生小A:谁主刀啊?




医生小C:许院。不过他还是真牛逼,人看起来挺斯文的,做起手术来那是一个流利畅快,杀伐果断,看起来粗暴,其实真的是干脆利落。




医生小A:骨科手术不用太精细,外行的人看起来自然是粗暴,但是我也看过他做手术,真的是漂亮,快、准、狠!




医生小C:不过跟着他压力也超大,他有时会提问,一下子答不上那眼神比刀子还锋利。




医生小A:他好象经常上台,很多搞技术的人,上了管理岗位就不再到临床参加手术了,毕竟又累,压力又大,出了什么问题基本上主刀也占大部分责任。




医生小C:许院不一样,我看他也是真心喜欢骨科的人,手术做好了,特有成就感,比如像今天那样,碎了的骨头一块块拼起来,真的特别爽!




医生小A压低了些声音:听说他老是到一线手术是为了那些高值耗材,你也知道的啦,进口钛板什么的动辄就上万元……




一阵沉默。




医生小C:什么人乱说啊。




医生小A好奇地:你有没有啊?




医生小C:什么有没有啊?




医生小A:切,少装傻。比如今天手术的那个钢板,你……




医生小C:没有。




医生小A:没有就是他们全吞了。居然不漏一点儿也给你啊?




忽然一群人涌了进来,嘻嘻哈哈的,他们也停止了讨论。




马天云推了推郑亦明,小声说:“听到了?”




郑亦明点了点头,揉碎了手上的烟头,扔进了垃圾桶。




马天云摇头,压低了声音说,“有些事情,真真假假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不过无风不起浪,唉……”说完便转身进了会议室,朝在门口的一堆人说,“别忘记签名啊,都签名了啊。”




郑亦明平静了会,也随之走进会议室。




那两位医生看了他们一眼,又互相看了看,默默地低下头胡乱翻着手上的资料。




郑亦明突然心里很难受,那一个维度的许永唯,他又知道多少,了解多少,他虽然对这个圈子里的事情很有认识,可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觉得也就那样,人人都如此,社会现实而已,而且人各有志,他不掺与,但是知道都是如此,而大部分人陷于其中,又如何能够摘得干干净净,但是他也没有看不惯别人,没有打算站在道德高度指责他人,可是这个人是自己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的人,那感觉就完全不是滋味了,他到底还是希望身边人是品德高洁的人,可如果是高洁的,他又如何能站在现在的位置,他突然觉得自己矛盾而又纠结,巴不得他不是自己的同事,看不见他的这些事情,也就可以做鸵鸟,当什么也看不见,当什么事都没有。




看不见,听不到,可以当没有。就像谢海天一样,在他面前就是宽厚包容的兄长、爱护家人的父亲丈夫,还是个敢作敢为的男人。




他坐在前排的位置上,默默地发着呆,马天云自觉地包揽下所有的事情。




没多久院长们都来了,他站起来等待刘院入座。他是副书记,所以这种党的会议他得坐在刘院刘书记的身边,另一边是廖院,他身边才是许永唯,许永唯端坐着,双手交互握着,淡定自信强大,内敛而威严,上位者的气场越发的强了,郑亦明整理了下台面的讲稿,静静地扫视了眼全场,和刘院点点头,开始主持会议。




会议乏善可陈,晚上和刘院他们一起吃了顿晚餐,喝了点酒便散了,离开前许永唯小声在他耳边说,回我家。




他们一前一后地离开,郑亦明目送刘院他们都走了才开车慢慢出来,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上了高速他有点想直接回市区,犹豫了会还是在黄泥岗出口下来了。




郑亦明去到他家地下停车场泊好车出来,见许永唯正站在电梯口抽烟,看他来了丢下烟,迎出两步,“你今天心情不好?”




郑亦明摇头,“没有啊,老样子。”




许永唯端详了他一会,按了电梯,“真没有?”




郑亦明笑了,“得,我有那么矫情么。”




许永唯搭上他的肩膀,“难说哦。心里有事就摆出来说一说,我未必能帮到你,但是起码多一个人,多一条思路嘛。”




郑亦明摇头,“我简单着呐,哪有什么事。反倒是你的事怎么样了?”




“什么事?”




“就工作上的事啊。”




“那事呀,慢慢来,急不来的。”许永唯道。




“需要什么尽管开声呗。”郑亦明强调,他想,如果他开口,他就为他去求一遭谢海天,他笑着手肘搭在他的肩膀上,随意地歪着,“许院但凡有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许永唯笑,“许院没有吩咐,但是先生有,你辞不辞?”




郑亦明把手拿下来,靠在电梯一角,“但凭先生吩咐。”




电梯门开了,许永唯走出去,拿出钥匙打算开门,“跟着先生来嘛。”




郑亦明笑,“给点儿新意呗,别又肉不肉的。”




许永唯笑了笑,开门进去,一把扯过郑亦明按在墙上,一脚踢上门,“肉夹馍。”




郑亦明一时不防,给他按在墙上动弹不得,暗忖这混蛋只怕三文治也玩过,放软了身体只是笑,“先生您真是经验丰富呐!”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1-11 20:59:00 +0800 CST  
第五十一章 护花使者
“为了你,我愿意活到老学到老。”许永唯笑道。




“你确定你吃的不是老本?”郑亦明依旧笑着问。




许永唯一时不察,“啊?”




郑亦明推开他,整了整衣衫,换了鞋子,问,“你那事运作得怎么样?总吃老本可不行呐。”




“哦,”许永唯恍然回神,淡定地说,“正在铺陈着,得一块砖一块石头地慢慢垒,对不?”




郑亦明看着他,越发觉得在不经意中,许永唯愈加不动声色的强大起来,他笑道,“不要我的砖,不要我的石?”




“要,怎么不要!”许永唯伸手揽过他,顺势拉着他倒到沙发上,“你的什么,先生都需要。”




郑亦明本来很认真地谈论正事,到后来还是谈到床上去了,不,是谈到沙发去了,好为人师的许先生教他快乐是可以发生在任何场地的,家里的哪个角落都可以开辟成最激情的战场,并很好地执行了言传身教的套路,郑亦明眼角犯抽,他一把年纪,什么就算没玩过,也见识过了,可到底还是有那么些不一样,一个人全心全意取悦他,他不是感受不到,何况很享受他的各种技巧,只要是快乐,他又怎舍得不好好地享受,所以神魂颠倒之余他也不禁叹服,“先生你真厉害!”




许永唯先生得意洋洋地吻着他的线条流畅的脊背,心里柔软得可以挤出得水来,“不厉害怎么做你的先生,爱不爱先生?爱不爱?”




郑亦明笑着翻过身来,伸出脚蹬在他胸前,脚趾在他胸前弹钢琴似地轻轻踩来踩去,露出恶狠狠的样子,“厉害就快来侍候大爷,侍候舒服了,有赏!”




许永唯抚摸着他的修长的脚趾,这人,连脚趾都长得那么性感,圆圆润润的,踩在胸前,似踩在心尖上,似枝叶间漏下的阳光,跳跃着洒落,一颤一颤的,“不舒服怎么办?”




郑亦明的脚加大了力度,把许永唯顶到沙发的边缘,晃着腿,痞痞地挑眉看着他,笑得无比暧昧,“踹下去!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许永唯不知道的是,郑亦明真的曾经是任性妄为的人,只是任性到无视人,以至于伤害了最无辜的人。




许永唯爱死了他这样痞坏痞坏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想打碎又无从摧毁,他觉得他很认真的时候,却又发觉他完全不上心,觉得他不上心,又似乎很喜欢和他在一起,许永唯第一次觉得原来有这么一个人,是那么滑不留手的,他完全捉摸不到他真实的想法,他挑眉一笑,想法捉摸不到,人他可捉得牢牢的,他舔唇一笑,一手拉开他的腿,回身就压着他,以无比放/荡的姿态,“郑亦明你真是坏死了!先生要好好地调/教/调/教你!”




这晚睡到半夜,许永唯的电话响了,只响了三声他就赶快起来按了接近,“哦?怎么啦?在哪里?嗯,马上就来。”




许永唯这样半夜的电话并不少,管着医疗业务的副院长,有大型抢救要到场,有特殊危重病人抢救要主持,还有群发事件也得到场,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郑亦明还是给吵醒了,他翻了个身,眯着眼睛抬腕看了下手表,才一多一点,“要抢救吗?”




许永唯边穿衣服边说,“不,是朋友有事,要去看看。”




“三更半夜的,怎么找你?”郑亦明拿毛巾盖着眼睛,挡着光线。




“只有我才是单身一个,半夜叫我才不会扰人春/梦。真恨不得告诉每个人知道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省得半夜都来找我。”许永唯恨恨地穿衣服,在他唇边浅浅地吻了下,匆匆去了。




郑亦明听到他说有家室的人,有些异样的感觉,不过也是一闪即逝,他一向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热爱享乐,有乐就享,没乐就闪,迄今为止,许永唯还是让他很乐的,他翻了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去。




第二天早上郑亦明起床的时候,许永唯没有回来,不过发了条短信给他,告诉他,那边的事情有些麻烦,他要迟些才回来,郑亦明和他的朋友几乎没有接触,他也试过拉他进自己的朋友圈子,可郑亦明毫无兴趣,也就不了了之,所以全无概念,回了个知道了就回燕云上班。




一个上午郑亦明都没见到他,不过知道他下午在卫计局有个医疗会议,他让谢小伟把会议时间地点信息发个短信给他,提醒一下,谢小伟去了电话,回他说许院自行去参加,不用医院派车,郑亦明皱了皱眉,这样的意思是,他没在燕云,大约是在市区吧,才会直接自己去。




话说昨晚许永唯接到杜红婷电话,飞车到酒吧街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了,按她微信发过来的地址很快就找到她了,她正坐在吧台呵呵傻笑,还一味要侍者给她加酒,侍者看她已经醉得七倒八歪的,只给了她一杯凉白开,她乐呵呵地拿了说着干杯就喝了,许永唯走进去时,她认出了他,腼腆地低了下头,羞涩地微笑,手指在他胸前点了两点,摇晃着脑袋,“你真的会来耶。”




许永唯微笑,其实他庆幸有这样的机会拉近他们的关系,而彼此都是聪明人,知道不可能再进一步,那么这样比普通朋友近的距离也未尝不可,许永唯把她的手拿下来,放在吧台桌面上,她涂了指甲,指甲上画了小朵,在这样的夜晚,昏暗的灯光就像低像素的相机拍出来的照片,模样轮廓是美的,昏黄的光线模糊了她皱纹与沧桑,让她显出有种平常难得一见妩媚的美,许永唯的心脏有丝异样的颤动,酒吧里放着Louis Armstong的《What a wonderful world》,许永唯看眼舞台上,忍不住想,这样的音乐,真适合跳贴面舞,他把吧台上的那朵雏菊拿了出来,半屈着腿递给杜红婷,“请让我做你的护花使者。”




杜红婷双眼迷离,站起来,晃晃悠悠地把手伸给他,“真好,你来了。”




许永唯忍不住责备她,“不会喝就不要喝太多,小心被人占便宜了。”




杜红婷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一直傻笑,“你不是答应过我醉倒街头来接我的么?”




许永唯扶着她出来,才发觉她脸涨得通红,整个人意识状态已经是恍惚而迷离了,医生的敏感让他觉得不妙,把她扶到副驾驶位坐好系上安全带,她一直在傻笑,许永唯急忙往市人民医院开去,一路有些焦急,如果她吐出来还好,她却一点也没有要吐的样子,只是脸红得似火烧,市区的路他不太熟悉,走了一段路后只好停在路边设导航,而杜红婷状况也不太好,有些躁动起来,折腾了一通之后总算把她安抚下来,他心焦火急地总算把她送到了市人民医院急诊科,把她交给急诊医生那一刻他才放下心来,脱力地坐在走廊长椅上喘气,哪间医院急诊科都对酒精中毒的处理非常熟练,因为一年到头,把自己喝得死去活来的病人从来都少不了。




他拎着她的小坤包,从她包里拿出手机,想了想,还是没有打开去联系谁,他一度有私心想联络杜宏文,但是想想还是作罢,他需要她作为桥梁接近他,可大人物一向避忌目的性很强的接触,他不想如此仓促,更不想如此刻意,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他有的是耐心。




他发了个短信给郑亦明,想到他,心底是温暖的,就像冬日光秃秃的草地在第一缕春风吹拂下冒出的嫩芽,上面还顶着泥土,可春意就那么来了,他想,虽然不容易,可他还是想和他更长久的陪伴,彼此年龄合适,各无挂碍,思想上也容易沟通,何况郑亦明那个眼光,也不是随便就能看上谁的人,他们这样的人,多难得才有一个合适的人,又在合适的时机遇上,多少人都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玩着,越玩就越空虚,他不是没有过那样的时候,而且他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




洗胃等一通折腾后,杜红婷挂着点滴被推了出来,送去观察室留观,医生交待,如果没什么事明天早上应该就可以走了,走之前再让医生看一看。




杜红婷睡着了,脸色惨白,像在荒原落单的小动物,露出难得的软弱,这种时候只有同学陪在身边确实也有些凄凉,单身的好处有一千种一万种,只这一个坏处就足于击垮人,何况这种时候人就分外的脆弱,许永唯陪着她,坐在椅子上思绪万千,他不知道与郑亦明能不能携手走下去,直到永远,可假如有一天不幸他生病的时候,他希望他的手正握着自己的手,他睁开眼,可以看见他在身边,什么都不必要,给他一个微笑,就好。




这一晚他的脑子里塞满乱草般,思绪交叉缠绕在一起,他很少去想太多感情的事情,他从来就不是感性的人,这一晚,他也许是太得闲,他有满腹的话想对他说,可又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或者说,他不知哪一种说法是郑亦明看了不会露出不屑的冷笑的,他毫无把握,在手机上写了短信又删,删了又写,一再编辑,终是一个字也没有发出去。




到了这个年纪,有些话似乎说不出来,何况他一向信奉的是,做比说更重要,说一万句都不如一个行动。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1-12 18:23:00 +0800 CST  
第五十二章 阴差阳错
杜红婷梦呓了声,似乎是好梦,脸上流露出些许羞涩的笑容,许永唯很久不曾与女性如此私密亲近地相处,其实在他眼里,男女并无多大差别,关键是谁更贴近他那一刻的心情,或者说他那一刻的需要,甚至是,那一刻的方便就手,他从来都不缺少人,而此刻,他甚至心都软了一秒。




这是一个极度渴望爱的女人。




谁都没有错,有的只是——阴差阳错。




女人到现在已经称不上有多少美色,就算是当年,她也不是美人,反而在生活的磨练中渐渐修炼出些不凡的气质来,坚强而又自信,相信爱情却又克制,遭遇了感情的挫折也不怨天尤人,让她多了几分与众不同的味道来,虽然是睡着,眉眼却依然是倔强的,所以她只会说她醉倒街头时,他能够来接她就好。




这样的女人,很好,好的恰如其分。




可他忍不住还是想到了郑亦明,看似高深,满腹城府的人,又同时非常简单,简单到像是块被河水冲刷了千万年的鹅卵石,圆润光滑,他甚至想不到如何来取悦他,在和人的感情关系中,他一向处于主导地位,被人依赖,被人崇拜,被人当主心骨,可郑亦明是无所谓的,他哪一方面都不需要依靠他,也不愿意依靠他,他不是藤蔓,而是一棵笔挺矗立枝繁叶茂的大树,他独立自由,有自己的原则,有自己的生活圈子,他甚至看不到郑亦明有任何把他拉进自己生活圈子的想法,只是碰到他了,在一起,走上一段路而已,在一起开心快乐而已,哪一天他觉得不复是享受,一定也会弃之如敝屐。许永唯复杂许多,想要的太多,开始是玩,玩了想认真,认真了想要感情,有了感情想要天长地久。




点滴打完天已经蒙蒙亮,护士拔针的时候杜红婷醒了,看到许永唯坐在床前椅子上关切地看着她,他虽然有些疲惫,眼神却是清明的,含着真诚友善的关怀,经过这一夜,她更加清楚往后和他该如何定位,就这样,是位和谁都不一样的朋友,起码,半夜他会来接自己,会给自己守夜,再多的,却也没有了,她坐起来,“累了吗?”




许永唯笑笑,“还好。你感觉怎么样?”




杜红婷扶额,“昨晚有多痛快,今天就有多遭罪,看来酒还是不能喝太多,省得下回没人敢来。”




许永唯笑,“杜妹妹叫到,哪里敢不从。”




杜红婷顺势就夯实哥哥妹妹关系,娇嗔地道,“许哥哥,那往后我就支使你了。”




许永唯佯作不情愿,“你家杜哥哥不使,尽使我。”




杜红婷皱眉,“他呀,一天到晚忙得影子都见不到,眼里哪里还有妹妹。”




“哟,情郎翻过墙,老哥扔出墙了呀。”杜宏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轻轻拍着手掌。




许永唯站起来,恭敬地问候,“杜市长。”




杜宏文睐了他一眼,笑着随意地摆摆手,“现在是私人场合,只有老杜。”




许永唯笑着站到一旁,当然不可能称之为老杜,杜红婷吓了一跳坐起来,“哥,你怎么在这里?!”




“得,哥才没空监控你,何况你是大人了,你自己的事自己要有分寸才行。我来医院看望见义勇为的受伤市民,没想到你在这里,到底怎么啦?”杜宏文心情不错,笑着问。




许永唯赶忙接口道,“红婷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泄,所以才来看急诊。”




杜宏文深深地看了眼许永唯,见他一脸平静,又扫了眼妹妹,见她垂着头装死,于是便笑道,“那辛苦你了,等会还要麻烦你照看一下她,我那边的事还没完,抽不出空来。拜托了。”




许永唯道,“我和她本来是朋友,互相帮忙原是应该的,说不上麻烦不麻烦的。你有事就忙去吧,一会我送她回去。”




杜宏文瞪了妹妹一眼,朝许永唯点点头便转身出去,门口早有人等着了,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




许永唯把杜红婷送了回家后没回燕云,在外面烦乱凑合吃了一顿,下午直接去卫计局参加医疗会议,今天巧遇杜宏文倒算是件无心插柳的好事,至于进一步让这条柳枝长成柳树,却也是不容易的事,没办法,浇水施肥的事情还是得从杜红婷身上着手,离开时杜红婷复杂的眼神到底让他有些不忍心,他这样,多少有些不应该,可是,他叹息一声,摇头。




会议结束后许永唯回到家里,郑亦明果然没有过来,如果不是他叫他,他一向不会主动到他家里,他抬腕看表,时间已经六点多,他应该下了班,最少是在高速上了,如果提早点下班的话,应该到家了,他在市区的家,许永唯一次也没去过,郑亦明没邀请过他,他也没要求过,那边是他的家,许永唯下意识地明白,那是郑亦明守着的地盘,就像是他的王国,就算是他,多少个夜晚热烈地纠缠在一起的人,也没有资格登堂入室。




接下来是元旦,许永唯留守,在医院盯着,医院倒也没什么事情,但是节假日容易有突发事件,所以也是疏忽不得,也不能离开。




办公室倒有个好处,就是节假日能够放假,谢海天订了粤东山区温泉酒店,说是带郑亦明他们去泡温泉,郑雪谢韬当然举手举脚的欢迎。




郑亦明和郑雪随着谢海天去到时,吃了一大惊,原以为元旦是人山人海,原来居然是山窝里静谧的去处,看到他惊喜的样子,谢海天心里无比畅快,取悦这个人从来都不容易,于是笑道,“这酒店还是在试营业,没有对外开放,春节才会正式对外开放。”




郑雪与谢韬早已经扔了行李飞奔出去了,如放飞的鸟儿,他们出去跑了一圈回来,大呼小叫的,“真的耶,才几个服务员,来玩的也只有几家人,可这里别墅就有二十几栋!”




“真是爽耶!简直是包场!!”




谢海天与郑亦明相视而笑。




郑亦明和谢海天放好行李,一起到后园坐着,花架上的金银花藤因栽种时间不长,稀稀疏疏的,旁边的炉子里烧了木炭,暖融融的,后山虽然依然是绿的,冬天的枝叶也蔫蔫的,风吹过瑟瑟作响,颇为荒凉,可园子里打理得干干净净,花草树木修剪得齐齐整整,温泉的池子热气升腾,两个大孩子在水里扑腾,真是再美好不过。




郑亦明看着远山,“有一年我在龙胜温泉,泡着正巧下起了雪……真是太梦幻了。”




谢海天看着他微眯着眼睛神往的样子,心里打鼓,他错开眼睛,也看着远方,“我们找个时间去日本吧,那边雪中泡温泉才是美……旷野,大雪,还有猴子……”




郑亦明回神,笑道,“切,我没那么多要求,这样就挺好了!”




谢海天放在腿边的手,慢慢地握成拳头,又缓缓放开,“切,最难搞就是你了!还老是装作什么都无所谓!如果现在我带你去的是南昆山……”




郑亦明嫌弃地,“到处是人,我情愿在家泡浴缸。”




谢海天笑,“所以啰,还说没要求!”




郑亦明想了想自己的毛病,又想到谢海美骂自己没人味,看来他们说得还真没错,于是点头承认,“得,我喜欢装十三,行了吧,我就爱这样空荡荡的山,这种枯藤老树昏鸦的意境,得了吧!”




谢海天大笑,嘴唇微动,没说出来,口型却是再明白不过,“装逼。”




郑亦明恼羞成怒,气不过,站起来一把拉着他的领子要扯他起来,没想到他不动如山、纹丝不动,郑亦明恼了,两只手扯着他的胸前衣服,大力地拉他,还是没扯动,“混蛋,也不配合一下!”




谢海天看他脸涨得通红,举手投降,“我配合,我配合。”说着便放松了身体,站了起来,郑亦明一时不防,劲儿没收,大力地一拉,“扑通”一声,俩人都狼狈地摔进了温泉池里,巨响吓得两个小家伙赶紧从水里爬起来,看到他们穿着衣服全摔进池子里去了,捂着肚子在一边笑个不停。




谢海天一摔下去,立马本能地站起来,一把捞过郑亦明,见他一头一脸的水,呛得眼水鼻涕横流,更是乐不可支,郑亦明抹了把脸,见谢海天也一身是水,身上那昂贵的衣服可就毁了,也大笑,“得,全毁了。”




谢海天也乐,“毁了就毁了呗。”




郑亦明就势就把沉甸甸的衣服扒下来扔在池子边,谢海天看着他扒衣服一时发愣,郑亦明不太晒太阳,简直就是白斩鸡似的,幸亏也不瘦,薄薄的一层肌肉覆在骨骼分明的身上,水珠子在赤/裸的肌肤上滚动,谢海天喉咙发紧,别转了头。




郑亦明把一件脱下的衣服扔到他头上,“昏鸦!愣着干嘛,脱了衣服泡温泉吧!”




谢海天回过神来,也把外面的衣服扒了,“昏鸦!那么迫不及待么,衣服没脱就把我拉下水了!”




郑亦明大笑,朝他泼水,“你吹咩,我就是这么迫不及待!”




谢海天抹了把脸上的水,“昏鸦,你得赔我衣服!”




郑亦明嚣张地,“没得赔,要钱没有,烂命一条,要不要?”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1-13 15:55:00 +0800 CST  
第五十三章 年终大戏
谢海天笑着一把扯过他箍在怀里,“要,怎么不要!烂命也要,快给来!”




郑亦明拿手肘顶着他,“拿回去干嘛?当爹太小,当儿子太老!”




谢海天坏笑,“做牛做马呗!”




郑亦明反应过来,气得提膝盖撞他,可又给前特种兵大人一手就压住,半点好处都没捞着,反而给压得动弹不得,干脆眼珠子一转,立马放软了身体,就学那妖媚小姐的样子贴在他胸前,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胸,嗲声道,“大爷那么俊,就算是给你做牛做马也使得。”




谢海天立时头皮发麻,那声音简直是炸弹似的炸得他发晕,胸上的手比烧红的烙铁还烫人,手不由自主就松了,向后退开两步,在水里踉跄了下,几乎仰面摔倒。




两个小家伙哈哈大笑起来。




郑亦明靠在池子边笑弯了身体,“吓跑了耶!”




郑雪一脸嫌弃地,拉起谢韬,“真是没眼看啦,走吧,我那老爸真是没下限耶。”




谢韬看得津津有味,“没有呀,我觉得你爸挺好玩的啊。”




郑亦明立马吼,朝他泼水,“谢韬,我是你姑丈!说什么好玩呐!”




谢韬回眸一笑,“前!前姑丈!”




谢海天游了回来,笑吟吟地看着他,“没错,是挺好玩的。”






谢小伟把年终检查的通知发了过来给郑亦明,郑亦明审核了之后发给了三位院长,于医院来说,这是年终大戏,尽管是戏,也得看谁耍得更真,更好看,更有花招,更别出心裁,这戏,燕云医院一向耍得很难看,一来是草台班子,二来这也得看钱物,最后所有都得归于管理水平,归结到这点上,那么一切都得仆街,稳稳地倒数前三。




领导们向来无视于上头要求无纸化办公的理念,对办公平台的电子版文件不太答理,基本上题目也不看清楚就一键了结,如此重要的事情,所以郑亦明让谢小伟打印出三份,他亲自拿着送到院长们办公室去。




刘院看了,了无生趣地直呼头痛,“一年过得真快,又到年终检查的时候了。”




郑亦明说,“我粗略浏览了下文件,发觉今年检查和往年不一样,文件后面附了细则给我们对照,今年不但要看材料,更主要的放在看现场,和直接随机提问一线工作人员,这难度高了很多,不容易啊,以前我们六个职能科室做好材料,再听汇报,到科室走个过场就完事,现在不单单是我们职能科室的事,不是在办公室闭门造车,而是把重点放在现场,亲临现场看抢救、看手术,看日常诊疗,看护理操作,还看各部门的协调性,这就必须每一个人都动员起来,这可是不容易的事。”




刘院翻看着厚厚的文件,细则厚厚的一沓,不用说现在越来越难糊弄了,他摇头,“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了,你看看,细则就有上千条,如千把尺子,一件件量度过去,只怕漏洞百出啊。”




郑亦明想,到检查才来临时抱佛脚,每年都左支右绌,从细则来看,都得靠平时一点一滴按足规则来规范工作,那也不就是问题了,就是说,如果是管理规范的医院来说,这样年终检查,他们的工作量小了,可是对燕云来说,却是致命的,因为平时就胡乱凑合,现在条条框框细化着,每一项操作都有细则步骤,哪一步错了都要扣分,那不用说,到时乖乖地给人打脸就是。




刘院把文件丢在桌子上,扶额沉思了一会,“你把这文件给许院一份,主要是医疗的,你让他看一看,迟些我们再开个会,做个分工。”




郑亦明应了,拿着文件出来,许永唯没在,上午他多数在科室,也不急,下午再和他说就是,把文件给他门缝里塞了一份进去,又给了一份廖院,廖院粗略看了看,也皱眉,说这事不好办,平时也没做得这么细,现在时候这么仓促,只怕应付都不好应付。




下午郑亦明来到许永唯办公室,他正在细细阅读年终检查文件,见他来了,让他坐后自己继续看文件。




郑亦明转身打算离开,才走了两步就听在他后面说,“等一下。”郑亦明只好在休息室坐下来,洗茶杯煮水泡茶。




郑亦明的茶泡好,他也便过来了,“年终检查的事情你怎么看?”




郑亦明说,“今年只怕不好看。”




“哦?”




“你看看细则就知道了。”




许永唯手指在文件上面叩了叩,有丝鄙视在眼里一闪而逝,“燕云医院就是这习惯,遇到困难就退缩,根本没想过迎头而上,克服困难。”




郑亦明心想,燕云确实是这样,不过他脸上很平静,没有半分异色,“嗯,许院有什么好的建议?”




许永唯坐正了,想了想,“一是分工,各职能部分就分管的工作做好统筹及督导工作;二是落实到基层,所有流程理顺,都按细则要求来工作;三是所有人员不许休假,该补的材料补回来,该背的背,该记的记,不规范的操作重新操练,保证规范性;暂时是这样的想法,你看有什么补充的?”许永唯说到最后,语气和缓许多,微笑地看着郑亦明。




郑亦明不习惯在上班时见到他这种如沐春风的微笑,拿过文件来翻看,下意识的手中要有些东西转移一些注意力,“我才到医院也不久,以前就是一教书匠,哪里懂这些。”




许永唯笑笑,不知他几时才可以和自己真正的并肩,像个兄弟般又像挚友般站在一个战壕上,他像抗拒所有的人,把自己放在旁观者的位置上,机械地工作,工作也算规规矩矩,但是不融入状态,完全把自己择出来的姿态,他知道郑亦明其实随时可以离开,有谢海天那样的后台,要有多简单就多简单,可郑亦明无所谓地,也许于他而言,在哪里都是这种无所谓的状态,他回过神来,“集思广益嘛。”




郑亦明沉思了一会,“操作起来怕有困难啊,人手不足,设备缺乏……”




许永唯截住他的话,“先别提困难。”




郑亦明微笑地看着他,只觉得距离是那么远,他永远雄心勃勃、满腹改变世界的野心,而自己永远是懒洋洋旁观者似的,他对于官场这些事情,看得太清楚,黑暗也好,复杂也好,他都没有兴趣,不想参与,更没打算去改变,何况改得了燕云,还有千千万万个燕云呢。




许永唯的电话适时地响起,郑亦明站起来,朝他示意有事先走,走出来,许永唯很有干劲,在他接触的领导中算是很难得的,可是他的强硬作风令郑亦明有些不适应,他知道问题在于他,而非许永唯,他回头看了眼他,见他正低声说着,电话那边不知是谁,他脸上有难得的,在工作时间里露出的柔软。




回到办公室,见小休息室正烟雾缭绕,老旧办公室没有烟雾感应器,不然早得洒水了。郑亦明探头一看,黄正德正和财务科长刘志强在抽烟,郑亦明笑骂,“你们想把我这房间烧了啊?窗也不开。”说着便去开了窗,又开了抽风,“你们是不舍得这烟吹出去,还要来个二次呼吸么?”




刘志强笑着点点他,“这个家伙还是控烟办主任呢。”




郑亦明伸手,“来,按规定的,在医院非吸烟区抽烟,一支罚款五十元,赶紧地交来。”




黄正德掏出钱包,抽了张红票子,“不用找了,抽多一支。”




刘志强也笑嘻嘻地抽出张红票子,“一样啊。”




郑亦明也拿出张拍在那两张票子上面,“去,我也抽个双的。”




黄正德拿着三张红票子甩了甩,笑道,“得,今晚的饭钱有了。”




郑亦明说,“行,酒钱算我的,大家好久没出去聚过了,今天难得碰上,就一起吧。”




见离下班也没多久了,三个人便一起开溜,在门口遇到防保科科长李政,又叫上一起,四个人便一起往半山而去,此半山非五星级那家,而是建在荔枝园半山上的农家菜馆,菜色地道,价钱适中,是自己埋单之上上之选。




他们选了个户外平台,高出的平台就摆了一张台,正适合随意说话,不必顾忌隔台有耳,毕竟燕云镇小地方,你今天说了张三,明天李四就告诉他了。




出来都习惯郑亦明点菜,他作为办公室主任,接待工作做多了,点菜很有一套,而且接待区分很多种情况,有上级,有兄弟医院,有指导工作,有交流考察,还有纯粹是联络感情,几年里他倒锻炼出一手炉火纯青的点菜技巧,什么人,点什么,去什么样的地方,与荷包的配合度好,基本上都能皆大欢喜。




这时分夕阳已经西下,户外倒也有些凉意了,不过粤地的冬天向来算不冷,何况现在全球日渐温室效应,老板还在旁边起了个炭炉子,倒也有暖意之余还有二分复古,李政来自城市,正好玩加好奇地在加炭块。




黄正德道,“现在最舒服的就是李科了,他的防保科之前的卫监和疾控剥离出去了,只剩下预防保健一块工作,年终检查没你什么事了。”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1-14 17:18:00 +0800 CST  
第五十四章 活在当下
李政拨弄着烧得红红的木炭,钳起一块作势就要去烫他,黄正德笑着往后躲,凳子倒了,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大家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也不去牵他,着他翘着两条伶仃的瘦腿腾空乱蹬,郑亦明看不过去,笑着过去拉他,黄正德坐起来拍着身上的尘土骂,“李政你这是赤/裸/裸的故意伤害啊。”




李政笑,“现在我身上的工作快剥/光了,我正郁闷得要死,你倒好,哪痛就掐哪。”




黄正德拍拍他的肩膀,“你别以为我们这些职能还有什么,现在是光有责任,没有权利了。”




李政之前管理的卫生监督和疾病控制可是优差,饭店能不能开,食堂合不合格,什么场所卫不卫生,他说了算,这让他以前在燕云镇横着走,当然,别的就不用说了,现在职能剥离出去,那就像剪了他的翅膀一样,他也得像人一样靠着双腿在燕云直立行走了。




李政愤愤地,“得,少装腔作势。不过我就当提早退休呗。”




刘志强说,“不过真的不太一样了,”他伸了三个手指,“他虽然不管财务这一块,但是经常来我这里问收入情况,很关注我们医院的大局啊,你们知道,之前老大他们都不太管财务这些的,我定时打印的财务报表也只是随便浏览一下,他不同,他会问具体的情况,账上有多少钱,本月的医疗收入多少,其他收入多少,支出多少等等。”




黄正德弹弹烟灰,扫了他们一眼,不屑地撇撇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




刘志强说,“他有没有可能上位?现在传言挺多的,又说他会回黄泥岗,又说会在这里上一把手,黄科你经验丰富,你说说看?”




黄正德抽了口烟,慢条斯理地,“我看,难。不过我看他兴致很高,这不是个认命的人,他很搏,这样拼命去搏的人,说不定会给他杀出一条血路来。就像我们,就没有他的勇气与干劲,如果有,我们一样也行,只是以什么代价去换取的问题,你舍不舍得的问题。”




郑亦明默然,不愧是长期在管理层混的人,黄正德说得很对,他把许永唯看得挺透彻的。




李政扔了火钳,走过来,“切,他上不上我们还不是这样。”




“切,”刘志强给他个白眼,“他上有可能把我们全换了,你是不是他的人啊?”




黄正德笑,“那倒不至于,虽然他想换,可是想就能的吗?他不怕医院乱套吗?”




刘志强想了想自己掌握的财务秘密,安然笑了,娘的,换谁也换不了他,换了个舒适的坐姿,靠在椅子上,看看这几个人,哪个又是可以随便换下来的,哪怕再勾心斗角,却是坐在同一条船上,好听点就是利益共同体,何况没两把刷子,谁又能在这样的位置呆着。




郑亦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再继续下去,心里到底有些怪异,他们说的那个人,晚上和他睡在一张床上,还把他侍候得挺舒服的,算是知情识意的,他也不舍得一下子踹了,尽管他一再强调公私分明,可是能彻底分清楚么。他问:“黄科,年终查检的文件看了么?大部分是你们医疗的啊。”




黄正德唉声叹气地,“我正头痛这事呢,医院医院,可不是医字打头,今年的要求不一样,我都要烦死了,而且许永唯新官上任,分管医疗这一块,只怕削尖脑袋也想做出些成绩来,话不怕老实和你们说,哎,你们也清楚,医疗这一块是千疮百孔,我都不知道补哪个窟窿去。”




李政幸灾乐祸地,“终于有个我的好处了。”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1-15 20:47:00 +0800 CST  
郑亦明认同地,“不说医疗,我们医院哪一块都是,都不规范,根本就是凭个人经验,或者按之前的惯性在运作,哪怕是不那么正规的,也不太好改,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改了哪一方面就行了,要知道,我们是多部门协调运作的,需要各方面的配合,如果改的话,哪里是一朝一夕的事,要一架老旧得快要散架的机器加速跑起来追上别人,那可不仅仅是上上润滑油就行的。”




黄正德鼓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郑亦明,这么久了,终于也得了你几句真话,真说得没错,除非把破机器拆散重装,不是哪个都有这个魄力的,有魄力的也未必有这个能力,而且不是仅仅拆散重装的问题,而是拆了,如何装回去,如何优化组合的问题,反正就是,难呐。”




刘志强做了财务科科长那么几年,在燕云医院工作的时间比黄正德还长,更加清楚燕云医院里边的混乱情况,医疗且不说,财务方面账账不相符,账实不相符,死账烂账一直大家都装作不知道地捂着,哪天烂出来,就算倒霉,捂好了没穿没烂,等着账簿保留期限一到,赶紧烧了完事,去年他才把一些刚刚够十五年的就全部销毁了。




刘志强举杯,“来来,喝酒,我们操那个心干嘛,反正我们都是被/操的,想什么都没用,就是挨操的命。”




李政大笑,“刘科总是一语中的,来,干了。”




郑亦明失笑,“你们都说的什么呀,被/操,干了,简直说得像在红灯区工作一样。”




黄正德鼓掌大笑,“没错,就和在红灯区工作没差,唯一的区别是,我们做了还得立那牌坊,像那天民主座谈会说的,我们还得讲究‘照镜子、正衣冠、洗洗澡、治治病’,解决那啥‘四风’问题……”




众人大笑,刘志强直拍桌子,“佩服一个,黄科您还真学习进去了啊!”




李政骂,“他那是形式主义!”




黄正德笑着摇头。




郑亦明笑,“来来来,大家干杯,不如来一个享乐主义实在!”




大家都乐了,干了那一杯。




酒至半巡,黄正德神秘地,“你们知道不,听说老三的儿子要出国,念商科,是不是真的呀?”




刘志强感兴趣地看着他,“你听谁说的?”




黄正德说,“八婆林啊,那八婆消息最灵通,何况她和张文华早就搭上了他的船,知道很正常啊。”




刘志强说,“这一年得好几十万呐,老三也挺厉害的,才上副院长,现在儿子出国,那边又杀气腾腾的要上位,这得多少米啊。”




李政有些酸溜溜地,“蛇有蛇洞,鼠有鼠窝,不然你以为人人都挤破头爬上去干嘛,干革命啊,为人民服务啊?”




黄正德拖长了声音,“为人民……服务嘛。”




李政哈哈地笑了几声,“钱银上的事,刘科最清楚的啦。”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1-15 20:48:00 +0800 CST  
刘志强打着哈哈,“这可以理解,大家不都这样嘛,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正常的,正常。得了,别吃不到葡萄是酸的。”




黄正德挤眉弄眼,“不,是吃不到的分外甜。”




“得,管他甜还是酸,喝我们的酒才是正经,饮乐眼前,活在当下,来,我们干杯。”郑亦明和他们嘻嘻哈哈笑着,朝他们举杯,心里却不无辛酸地想,根本没有人和他站同一阵线,即便是上了他的船的林芳华、张文华,他们也只是想找个靠山方便自己行事而已,而不是想干点实事,谁都在想着个人那点儿眼前的利益,许永唯根本就是一个人走在独木桥上,非但没有人支持他,四周下绊子的,喝倒彩的,等看好戏的人大把,独独就没有人想和他共建燕云医院,进行革新,自己再做旁观者、局外人,只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到底是不是太冷血了。




他头痛不已。这种局面,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一想到他被人嘲笑,又禁不住难受起来,他恨不得摔了握着的酒杯,却不得不和他们笑着说着喝着,这世道,真他/妈/的太操蛋了!






谢韬郑雪的出国手续已经办妥了,马上就要出去参加春季班,这样的话,过年也得在国外了,郑亦明多少有些不舍,郑雪倒是兴致勃勃的,没有一丝离家的不舍,现在的小孩见识多,对家的依赖性远远没有郑亦明他们小时候强,何况她初中起就住宿,早已经完全习惯了离家的生活。




出国前郑亦明带着郑雪回了趟家里,他没想到父母那么支持,他们完全支持小孩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过他们本来就是高知,眼界比人高,看得比人远,见识也自是不同,郑睿听了,也搞得心思思的,想着也要出去念大学,郑启明倒也没有反对。




郑亦明和谢海天一家也聚了个餐,谢海美也来了,生了小孩她稍微有些发胖,一派少妇的滋润,整个人状态很好,精神饱满的,很有生活气息,谢海天老婆陈素莲也有来,这时郑亦明才知道,谢海天老婆打算定居国外,她本来就是英语专业毕业的,作风洋派,所以以她的思想意识去到国外估计不会有太多的不适应。




他们出发的那天,郑亦明和谢海天一起去送的机,他们入闸之后,谢海天抱了下郑亦明的肩膀以示安慰,郑亦明笑,“我没那么脆弱,何况小孩大了,自然要飞的,我没不舍。”




谢海天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真冷情。”




郑亦明笑了笑,没有辩驳。




过了会,谢海天笑,“其实我也是如释重负,我比你还不如。”




郑亦明笑着给了他一拳。




谢海天似不经意地说,“陈素莲其实是移民了。”




郑亦明有些愕然地看着他,谢海天眼神有些复杂,想说什么,但是想了想终是没有开口。




郑亦明笑,“你自由了。”




谢海天重复着叹息似的说了声,“自由了。”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1-15 20:48:00 +0800 CST  
第五十五章 左右逢源
这天下午临下班前郑亦明收到许永唯的电话,让他回他家,现在的许永唯启用缠功,郑亦明没法子,虽然不太习惯,但是觉得在一起了,总要有个在一起的样子,妥协一下也无妨。于是下了班就去超市买了简单的青菜豆腐和牛肉,打算回去做饭,他不爱做饭,到底也是会的,生存能力倒是一等一的。




回去路上又收到他的电话,“我有应酬,没那么早回来,不过你别走,等着我,不管多晚,也要等着我。”郑亦明握着手机,他暖暖的声音回荡在心里,拒绝的话就那么在胸中转了个圈没法出口,又想到之前各职能负责人的态度,不由觉得酸涩,摇头不愿再深想。




他简单地煮了面条,把青菜豆腐一古脑下到面条里,牛肉放进冰箱里,懒得弄了,味道马马虎虎,填饱肚子完事。




吃完无事,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这年头,好像也就旅游卫视还看得,于是看些旅游节目,离婚后他经常都会独自出去走一走,走出外面看一看,眼界比较开阔,胸襟也放得开些,看到亿万年成就的地理环境,千百年形成的人文景观,不由地会把很多东西看淡,与沧海桑田相比,什么都若微尘,怎么能不看淡。




有人敲门,郑亦明本想不理,可门外的人似乎知道里边有人,一直执拗地敲下去,郑亦明无奈,起来开门,宋源一见开门的居然是郑亦明,不由地呆了一呆,他不是不了解许永唯那个人,能够登堂入室的,自然很不一般,原来他以为郑亦明仅仅是他的玩伴。




郑亦明让开半边身体,微笑道,“许永唯没在,你要不要进来?”




宋源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慢慢走进去,自己拿了拖鞋换了,低头时又看见他脚上与许永唯一模一样的拖鞋,鼻子不由地酸了,“唯哥没在?”




郑亦明一边让他坐一边回答,“对,不过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要不你打电话给他吧。茶还是咖啡?”




宋源答,“茶。”




郑亦明泡了杯飘雪给他,宋源接过一看,露出了笑容,看来他们的喜好都是一样的,宋源看起来比他年轻,眉清目秀的,眉眼之间有些软懦,性子看来也绵软,是那种会让人起保护欲的人,想想许永唯的强势,不难想象他们在一起的相处方式,郑亦明淡淡地笑了,这或许就是许永唯真正的品味?他把玩着杯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玩起来,太久没有玩过了,可多少东西已经渗进骨子里,早染黑了,挖也挖不掉。




宋源低头看着茶叶浮沉,吞下心头涌起的苦涩,浅浅地笑着,本来是应该他来泡茶应酬客人的,因为他的优柔寡断,拱手把这些让出去了,没有人永远站在原来的地方,他只是一厢情愿地以为,许永唯会永远给他留着一席之地,他朝他微笑,“那我就不打给他了。”




郑亦明看他神情落寞,“你还好吧?”




宋源笑笑,“还行。”




郑亦明也不知说什么好,这位清秀白净的小哥,巴巴地送上门来,他略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只觉得无聊,他不想掺和到别人的戏里,也可以说,娱乐别人的事,他压根半点兴趣也没有。




给他续了茶水,有些无聊地看电视,他只知道宋源是为许永唯而来广东,可是到来已经境况大变,中间有哪些变迁,他不清楚,也没兴趣弄清楚,看起来许永唯已经不想再和他混在一起,与他是否相关,他并无太多的想法,人到了这个年纪,少了很多自以为是,何况他也懒得管别人的事情,有时间,有心思,他情愿多喝两杯酒。




宋源呆呆地看着电视,明显的心不在焉,郑亦明问他,“你吃饭了没有?”




宋源本来是想找许永唯吃饭的,“没有,”呆了一会又说,“明哥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来找他吃饭的,唯哥也说过,和我只是做朋友的,你不要多想。”




郑亦明笑了,“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郑亦明拿了钥匙钱包,带着他就往怡乐街上来,他记得那里有个茶餐厅,有卡座,倒也干净,味道也不错,宋源跟在他身边,不时好奇地打量他几眼,其实他们间中在梁乐他们的聚会上碰过几次面,郑亦明和他们相处非常随意开朗,是个好相处的人,只是离了那个圈子,他似乎冷淡了许多。




郑亦明问他,“你有什么不吃的吗?”




“我不挑食的。”




郑亦明让他看菜牌,宋源说,“你点就行。”




郑亦明觉得这真是让人照顾惯了的人,于是问,“招牌西冷扒,行不?饮品就奶茶?”




宋源点头,有些失神地看着斜对角落里一对情侣,那对情侣正你喂我一口,他喂你一口的吃东西。




大把人今天爱得死去活来,明天就恶言相向,今天同床共枕,明朝各奔东西,郑亦明不觉得有什么羡慕的,而宋源,也许是回忆起过去,在他不知道的岁月里,他们一定曾经有过这样浓情蜜意如胶似漆的日子。




见郑亦明微笑地看着他,宋源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不起,见笑了。”




“想起过去了?”




宋源脸红了,“我和唯哥以前……”说了才觉不妥,语气却无法压下遗憾,“都过去了。”




郑亦明不以为意地,“那你现在怎么样?有伴么?”




宋源黯然地低下头,绞着手指,“你也知道这个圈子的人,找上床的容易,找相伴的难,我是不指望了。”




郑亦明轻轻地转着手中的茶杯,“别失望,不试过又怎么知道呢。”




宋源突然伸手握住郑亦明的手腕,“明哥你要对唯哥有信心,他很长情的。”




郑亦明吓了一跳,他并不喜欢和人有肢体接触,他保持着微笑抬头看着他真诚的眼睛,拍拍他的手,缓缓地抽回自己的手,“你有什么打算吗?”




宋源讪讪地收回手,交叉握着,“工作上已经渐渐上了些轨道,有些熟人朋友会介绍些业务,我挂靠的装修公司也有业务,收入比在湖南还好些,所以生活上来说还行,我也在雅安居供了套房子,算是安定下来了,至于感情上嘛,不怕老实和你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走出来的。”




郑亦明想,世事还真巧,他也住在雅安居,他安静地聆听着,转着手上的杯子。




“让你见笑了。明哥让人觉得信任,不由地想说些什么。”宋源笑了,笑得眉眼弯弯,“谢谢你,明哥。”




郑亦明笑了笑,把手上转了很久的杯子里的奶茶喝了,奶茶冷了,厚而腻,他问,“吃好了吗?吃好就走吧。”




宋源吃完饭后没再跟着他上许永唯宿舍,郑亦明回去继续看无聊的电视,直至在沙发上睡去。




许永唯之前的夜半驰援醉美人很快就得到了回报,杜红婷中间拉了线,夹带着一些其他原因吧,自从帮忙处理包/皮撕裂伤以来,当时许永唯第一次帮那些人物处理阴私事,缝合得相当漂亮又不痛苦,是以自此偶尔也会帮他们处理些事情,每次许永唯除了治疗相关,再不多说一个字,渐渐为那群人所接受,处理的事情稍微多了些,偶尔也会带他们到医院去处理,想必是满意的,所以这天许永唯接到了杜宏文的电话,邀请他去吃饭。




许永唯一听时间就是当晚的,知道大概是临时起意的,但是能特地叫他吃饭,也算是个新的开端,他直觉这个饭局很关键,也许是他再上一台阶的敲门砖,但是仅仅这样还是差很远的,但是万事起头难,开了头,总有办法往下走的。




许永唯根据杜宏文给的地址来到市区南城一处宅子,许永唯打量了下外面,毫不起眼,灰朴朴的水泥围墙,铁门还是老旧的铁管焊接的,漆了红漆,风雨的侵蚀下有些剥落,须人工手推的,门房是位老大爷,没问什么直接放行了他的车辆,估计车号有报备过,进去照样不起眼,院子很宽大,墙下种着溜常绿花草,绿萝爬在墙上,叶子大而肥硕,绿意盎然,南城早几年还是农村,留有这种农家院子也挺正常的,城市包围农村,不过大部分旧宅子都拆了重新起了楼房,楼下铺位,楼上是小单间或者小套间,再分别出租,挺多本地人就靠收租过着富裕的日子,如果不拆重起的,又不出租的,基本上就是不在乎钱的资本深厚的人家。




许永唯泊好车,也不见有什么人,下得车来,正张望着,就见杜红婷从葡萄架下走出来,笑盈盈地道,“来了?”




许永唯惯熟地笑了,“才几天没见,又年轻了!”




杜红婷抚了下头发,叹气,“只有越来越老的了。”




许永唯笑,“你不一样嘛,莫不是吃了什么唐僧肉?”




杜红婷笑,“敢情你说我是妖精吧。”




许永唯笑,“妖精好啊,容颜不老,青春长驻呢。”




杜红婷笑,“可惜哪怕我是妖精,唐僧肉也轮不着我,那至少得是女首富啊。”




许永唯大笑,“确实啊,最少得有私人飞机吧。”




杜红婷撑不住捂着嘴坏笑,“飞机嘛,我是没有的了。所以嘛,还是乖乖地看看西游记就好了。”




许永唯也不好再接下去,太黄暴也不合适呐,今天可是杜副市长的饭局,于是笑,“没想到五山市居然有这宝地,你家花果山啊?”




杜红婷笑了笑,“来吧,先去见一见我哥。”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1-16 17:04:00 +0800 CST  

楼主:lq3234

字数:176148

发表时间:2016-09-15 06:0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1-17 14:22:5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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