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梦想照在燕云医院 by朝秦

黄正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老子五十多了,第一次给人当面骂得狗血淋头,草,刘院也没这样骂过我!”




郑亦明给他倒了杯茶,“切,谁敢骂你呀。”




“草,天都还没变,他就居然不顾忌半点了!新官上任三把火,首先就烧的是我!”




郑亦明看好戏地,“终于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黄正德气鼓鼓地,“衰仔,你就幸灾乐祸吧。人说我抢救没有第一时间到,老天,当时我正在吃早餐,就把那两口吞了才去的,又说没人才,没人做手术,人才是我说了算吗?有本事他搞些高端人才来啊,不要尽搞些垃圾来。”黄正德愤愤不平。




郑亦明说,“人才建设哪那么简单啊,别的用钱可直接买回来,人才可不是那么简单,毕竟人最复杂了,不但有物质的需要,还有精神的需求,我们能给人家什么?”




黄正德指着他说,“人才可是你们组织人事的事哟,干嘛不骂你。”




郑亦明耸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办公室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权力,不过是在事后做个登记而已,招人我们说什么都不算。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费我的脑细胞。”




“哎,真羡慕你呀,简直方外之人似的。”




郑亦明笑着抬右掌至胸前,微微低头,“槛外之人向你致敬,你们都辛苦了。”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0-21 17:16:00 +0800 CST  
黄正德笑,“你做不了妙玉,我也做不了宝二爷,我最多来你这讨讨茶吃,你别以为你可以独善其身,我们都得在这烂泥潭里挣扎着活下去。”




郑亦明附掌,“没想到黄大人还是红楼爱好者,不是有云男不看红楼,女不看西厢么?”




黄正德笑,“这些话有什么好信的,佛印有言,心中有佛,所见亦佛。”




郑亦明大笑,“你是黄者见黄。”




黄正德笑着摇头,“你呢?”




郑亦明笑,“我是淫者见淫。”




黄正德朝他竖起大拇指,“你高!”




郑亦明动手把重新泡好的茶斟给他一杯,“来,喝茶才是正经。”




黄正德接过茶杯,缓缓喝了口,“我看呐,你也闲不了多久了,火一定也会烧到你这里的,几时的问题。”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0-21 17:16:00 +0800 CST  
办公室毕竟是缓冲区,郑亦明无所谓地,“再说啦。”






晚上九点多郑亦明在宿舍看NBA篮球赛的时候,许永唯进来了,郑亦明问,“回来得那么早?”




许永唯踢掉皮鞋,疲惫地扯开衬衣几个扣子,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给我杯酒。”




郑亦明起来去拿了罐啤酒给他,他拉开,一气喝了半瓶。




“今天的事怎么样了?”




许永唯抹了把脸,“烦透了,那个病人送到人民医院,手术台没上就死了。太可惜了!刚才我打电话给他们医务科长,证实了。唉,作为一个医院管医疗的副院长,我都没脸问人家了,这样的病人都搞不定,活活拖掉了宝贵的抢救时机!”




“病人家属怎么样?”郑亦明有些担心。




“还好,倒没有闹事,何况他们也看到我们尽力抢救了。只是条件所限,是客观原因,并不是主观上的原因。”




郑亦明虽然在燕云也不过两年多,但是对燕云医院的弊端也是知道的,“燕云医院存在很多问题,不可能一蹴而就,一步一步来。”




见郑亦明就站在前面,许永唯伸出右手抱着他的腰,把头抵在他身上,“我明白,可是你知道的,我束手束脚的,很多工作很难开展,”他叹了口气,“我原来以为燕云小,容易搞改革,可是发觉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这些人思想僵化,满足于懒散混日子,根本没想过改变,只想得过且过。”




郑亦明说,“不是人人都像你那么有想法的,太多数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包括我也是。”




许永唯把头用力地抵在他腰上,很认真地说,“我只是想在自己还能够干得动的时候,还有精力的时候,做一些有用的事情,不求有多大成就,最少要有些进步,要做些有意义的事。”




郑亦明伸手揽着他的肩膀,“我明白。”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0-21 17:16:00 +0800 CST  
许永唯松开郑亦明,郑亦明坐在他身边,许永唯靠着他,把头放在他肩膀上,整个人放松了些,“比如说引进人才,我确实招了不少人进来,可你也知道,按我们医院的硬件条件,还有我们的薪酬水平,能招到什么多优秀的人才?也只有在烂苹果里挑好苹果而已。”




“吴医生挺不错的,那个可不是烂苹果吧。她进来后开展了不少妇产科的手术和治疗,也带来不少她原来在黄泥岗的病人,而且她事事亲力亲为,一直参加临床一线的值班,我外行都知道这人不错,这样的宝贝你是怎么挖过来的?”郑亦明觉得吴玉秀根本不必从黄泥岗过来,那边的主任副主任都走了,论资排辈也好,按实力也好,她都可以上科主任的位子了。




许永唯神秘一笑,“她是例外了。”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0-21 17:17:00 +0800 CST  
第三十章 数字游戏
郑亦明一向不习惯于刨根问底,所以不再问下去,也去厨房拿了罐没冰的啤酒来喝。




“就像今天这样的,方方面面都存在问题,整个抢救流程都不通畅,从领导到具体的一线工作人员都存在问题,环环都脱扣,整改是必须的,只是……唉……”许永唯啪的一声捏扁了手上的空啤酒罐子,郑亦明有丝不忍,把手放在他大腿上,许永唯伸手覆在他手背,过了一会把他的手翻转,十指交叉紧扣,就像,这样能够更接近一些。




郑亦明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热意,知道他叹息的意思,他不是一把手,他能做的极有限,何况哪个一把手也不喜欢副手一来就大刀板斧地进行改革,哪怕是有利于医院发展的,许永唯笑笑,“燕云虽然是泥潭,却也是机遇,如果是一个运作良好的医院,我去到估计也只能照着前路走、拣前人的碎屑而已,起码在这里,有大把我施展的地方,你说是不是?”他淡淡一笑,眼神锐利起来,“如果可以,我要把这一切推倒重来!”




郑亦明带点儿赞许的目光看着他,“你可真是个斗士。”




许永唯得了目光嘉许,热血上涌,眼睛虚看着前方,就像看着未来一样,“看着吧,我一定会给燕云医院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的。”




郑亦明心里无比冷静,习惯性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他,把手上的啤酒一饮而尽。




“和我并肩作战吧。”许永唯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近距离看着他。




郑亦明笑笑,低头看手中的空罐子,避开他殷切的目光,站起来把啤酒罐子扔到垃圾桶里,“我从来就不是斗士,我就是一闲散人,”他回身坐在他身边,“我的人生乐趣,不过是吃喝玩乐而已。”




许永唯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呀……”




郑亦明歪头看了他一眼,懒散地半歪在沙发上,“你那游戏,不适合我玩,杀人不见血的……”




许永唯笑,“故事看多了吧你,哪有那么恐怖。”




郑亦明说,“也许是《纸牌屋》看多了。”




许永唯故作一本正经地,“那是美帝,怎么能和我大中华相比呢。”




郑亦明笑,“那是,我们天朝朗朗乾坤昭昭日月……”




许永唯被他笑得晃眼,转身双手撑在沙发上,像是把他禁锢在怀里,“那你要玩什么游戏?我保证奉陪。”




郑亦明懒洋洋地继续歪着,挑着眼角轻笑,从鼻腔里哼了声,“多着呢,本人虽然是文科出身,小时候可是奥数之王,喜欢玩些数字游戏,比如……”




许永唯被他哼得心痒,又见他笑得贱贱的,忍不住捏着他的下巴装起大爷来,“宝贝,到底是什么数字游戏呢?我数学可不好,别玩我。”




郑亦明抬腿轻轻蹬在他裆部,感受到脚底柔软的轮廓,继而慢慢地碾压,感受着它微妙的变化,心想,玩的就是你,他拿眼角余光睐他,“许队,你喜欢什么数字?”




许永唯说,“八啊。”




哈,郑亦明闷笑声,似有什么在胸腔共振,“真是俗,还八,”把腿从他宝贝部位抬起来,用脚趾去摸他的脸,慢慢滑到下巴,锁骨,继而胸部,脚趾交替按压,似在弹钢琴,“八也能玩,十八怎么样?”




这家伙连脚趾都这么灵巧!许永唯气息不稳,血液唆唆地从大脑撤离,流向四周末梢,皮肤感官灵敏起来,脑子因供血不足而迟钝起来,他有些木呆地,“十八?游戏?”




郑亦明的脚滑到他胯上停下来,“笨蛋,不玩十八玩什么?难道要七十二?”他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你吃得消么?”




许永唯恍然,捏住他的脸,咬牙道,“你这个坏蛋!”




郑亦明放下腿,轻轻拍他的脸,“许队,我说的是降龙十八掌,孙悟空七十二变!”说完便打算站起来,许永唯压住他的肩膀,“游戏开始了,就不是你说结束就结束的哦。”他坏坏地一笑,抬起他的下巴,“宝贝,我们试试吃不吃得消。”




郑亦明心里咆哮,游戏不带这么玩的!许永唯无视他的心声,也无视他的挣扎,只当是情趣,压住挑拨起战火的长腿,当琵琶弹了两下,笑,“这游戏好,往后可多玩玩!”




郑亦明认命地放弃了挣扎……






郑亦明的新房子已经万事俱备,只待入住,他没打算搞什么仪式,虽然广东人很注重新居入伙仪式,本来他就随便找个时间搬就行了,可后来母亲大人再三强调,又让人去找了风水先生,选了个他和郑雪不相冲的日子,母亲大人一片好心,郑亦明只好接受,虽然他极少回家,年少时候的事情,虽然岁月弥久,却也不能完全丢淡,他能不回就不回,可搬新居的事,他们一片热心,他也不可能推拒。




入伙时间是选择在周六上午的九点零九分,郑亦明与郑雪手持竹杆走楼梯上家里,意头是节节高升的意思,其他仪式郑亦明都省了,入门时用手机放了段鞭炮声,郑亦明想,将来估计人继续活下去得成芯片了,一切都简洁了。




十一点多他哥郑启明开着商务车拉了一家人来,老爸老妈与哥嫂侄子全来了,算是给他的新居热场,母亲大人原意是要三姑六婆全叫来,新居越多人来踩越好,越热闹越好,郑亦明都推了。




母亲大人带来了鱼和豆腐,进来就挽袖子到厨房洗鱼洗豆腐,鱼是年年有余的意思,豆腐就是富裕的意思,都是好兆头的象征意义,郑亦明在厨房打下手,郑妈妈忍不住说上两句,“一个人也几年了吧?”




郑亦明笑,“也就两年多而已,何况我也挺习惯的。”




郑妈妈火眼金睛地瞄了他一眼,“再找个人吧。年纪大了,还是需要陪伴的。”




郑亦明不由地气短,“我退休了就找你陪呗。”




“不要总不回来,有时间多回来走一走,广州又没多远。”郑妈妈年纪渐长,脾气渐软和,到底儿子是自己的。




“好。”




郑妈妈瞪了他一眼,“又是敷衍,多少年过去了,你还放不下么?”




郑亦明垂头不语,他并没有习惯和妈妈聊得这么深入,也没习惯和谁交心。




郑妈妈叹息,把煎得两面黄黄的豆腐装碟,递给他,“端出去给大家尝尝。”




郑亦明如释重负,欢快地接过到客厅去了,一路走一路说,“快来吃老妈煎的豆腐了,老妈的豆腐,最好吃了。”




郑妈妈听着他欢快的语调,却莫名的心酸,摇摇头继续去煎鱼。




大伙热热闹闹地围过来开吃。




按规矩是要在新居做菜招待的,郑亦明一向不讲规矩,也不想母亲难得来一趟就得在厨房埋头苦干,在五山市花园酒店预订了一围台,大家呼啦啦地开去吃饭,吃到一半郑亦明到走廊抽烟,郑启明跟了出来,郑亦明递给他一支烟,俩兄弟就在走廊吞云吐雾,郑启明混了个小官,在广州也有一些人脉,于是开口问弟弟,“要不要回广州来?”




郑亦明想了想,“暂时不想动弹。”




“爸妈年纪大了,希望你也能在身边,你在这边十几年,再怎么好,也是异乡,何况广州什么都方便些……”




郑亦明摇头,“再说吧。”




郑启明想问,你到底还在害怕什么,又或者心里的坎还是过不去么,都那么久了,可看着弟弟的样子,又不忍问下去了,只能由着他了,“你什么时候想回来,说一声,给你谋个职还是能够的,何况你也没什么野心,近着我们,有大家互相关照好些。”




郑亦明把烟在垃圾桶上方的砂里摁熄,丢进垃圾桶里,笑了笑,“哥,你就当我近乡情怯呗。”




郑启明给了他一拳头,“你怯个屁呐!”




郑亦明笑,“你就当是个屁行了。”




郑启明揽过他的肩膀,“屁!回去吧,出来太久了!”才说完,郑老爸就出来找,“臭小子,又躲哪里抽烟呐!”




俩兄弟笑嘻嘻地,跟着老爸进去继续吃饭,郑老爸让他们先走,他在后面一手叉着一个的脖子,“浑身臭味!把烟给我戒了!”




俩兄弟对视一眼,笑着说,“得令!”




郑老爸大力地捏了捏他们的脖子,“得了多少年令,也没见你们少抽一根!”




俩兄弟只是笑嘻嘻地虚应着,郑老爸把俩兄弟叉进房间,“给我进去戏彩娱亲去!”




郑亦明笑,“就是卧冰求鲤都没问题!”




郑妈妈见他们搭着肩膀进来,两个儿子平高平大,样子也生得十分相似,“你们也不必给我来什么二十四孝的,只要你们俩兄弟兄友弟恭,多一些像现在一样齐头并肩和我吃餐饭,我就心满意足了。”




郑亦明蔫了,不敢再嘻哈应付,“对不起,妈妈。”




郑启明见此,给他老爸打了个眼色,郑老爸过来,“这不就是大家团团围坐吃饭了嘛,来,大家坐下继续吃吧。”




郑启明拉着妈妈坐下,郑亦明赶忙也在妈妈身边坐下,嫂子帮忙着把他的碗筷移过来,郑启明在妈妈另一边坐下,郑亦明斟了杯茶递给妈妈,郑妈妈心里一酸,到底儿子也算不上什么错,这斟茶认错的态度,她接过茶喝了口,笑着拍了下小儿子的头,“衰仔,还是这样精怪!”




郑启明给妈妈添了茶,“就疼你的细仔!”




郑妈妈劈头给了他一掌,“你有老婆疼,早把老娘抛脑后了!”




郑亦明作势抱着妈妈的胳膊,“老妈疼我!”




侄子郑睿和女儿郑雪也扑过来,“奶奶疼我!”




郑妈妈搂着他们笑了,“一帮马骝仔!”




第二天谢海天一家也来登门来热闹了一场,郑亦明没有请朋友,简简单单地完成了新居入伙仪式。




入伙后郑亦明周末一定会住在家里,因为郑雪会回来,经常谢韬也会过来,当然是谢海天也会来,两家人比郑亦明未离婚前走得更近,变成亲人关系,是他们最好的转归,彼此的默契,让他们什么也不提,郑亦明很庆幸,谢海天是聪明人,不点也通。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0-22 20:15:00 +0800 CST  
第三十一章 人才招聘
卫计局发了通知下月举行全市卫生系统统一公开招聘会,郑亦明之前两年都派了马天云去,医务科一般也派香香去,燕云医院在整个五山市卫生系统四十多家公立医院中,排名不敢说倒数第一,倒数前三是当仁不让的,所以在招聘中只会映衬得人民医院等三甲医院无比高大上,自己毫无竞争优势,去了只是白搭,外加打脸,两个大主任还要点儿脸面,所以往年都躲了,由着小的们去,她们的脸小,打脸也打不到她们。




院长办公会议上讨论了今年招人的问题,刘院说:“这两年流失了几位医生,是要补充回一些,还有要开展新的技术和项目也需要人,所以今年招人的规模要大一些。”




廖院也说,“不是要建新医院么,人才也要提前储备吧。”




郑亦明观察到许永唯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转动着签字笔,猜他私下里做通了那两位院长的思想,不然他们不会说这样的话,往年都说,照旧吧,对于人才梯队建设毫无前瞻观点与兴趣。




黄科很会观颜察色,马上说:“人才梯队建设是一个医院发展的基石,我们各科都缺人,特别是医生缺得严重,有些新技术新项目筹划了很久也没办法开展。”




许永唯说,“黄科、林主任根据各科室的需求报一份计划给办公室,再由办公室整理交给刘院,之后再按计划招聘。”




之后的计划到郑亦明手里的时候,他笑了一下,与往年的计划很不一样,要求也很高,什么学科带头人,副主任医师以上,毕业生则要求研究生以上,专业也分得很细,有些是比如肿瘤专业等等,护士也要求副主任护师以上,毕业生则要求本科以上,看起来很高大上,郑亦明没有作修改,直接递给了刘院,过了两天,刘院爽快地批示,同意招聘!




郑亦明把计划丢给马天云,“我们快要去摆摊了,你照着这个让广告公司做份招聘广告,到时招聘会上用。”




马天云接过一看,噗嗤一笑,“头儿,这招聘计划……”




谢小伟也过来看,“咦……”




马天云说,“这样的条件啊,我们又是吃冷风去的。”转而又笑笑,“什么条件我们全市一起的招聘也没戏的。”




郑亦明头痛,虽然说扩招后毕业生就业艰难了,可燕云医院实在没有竞争力,正头痛着,黄正德来了,郑亦明骂他,“你们搞什么东东的啊,今年的招聘条件这样高,我们哪里招得到人。”




黄正德指指院长们办公室方向,“他们的意思,我们原有的人水平有限,病人老是送走,说是要解决,各科学科带头人要招,毕业生也要条件好的。”




郑亦明耸肩不屑地,“也得照照镜子,自己的脸有没有那么大吧。”




黄正德笑得贼兮兮的,“就看你坑蒙拐骗的水平了呗。”




郑亦明白了他一眼无奈地,“我知道,你们想用新医院的噱头,可那东西还是停留在纸上谈兵的地步,没真家伙我拿什么去忽悠人?你以为现在的人傻的?何况网络这样发达,不会上网去查,不会搜索地图啊?人来了还不会走?何况现在已经没有编制这回事,人家来去可自由多了。”




黄正德只是皱着脸笑,像一只狐狸。




郑亦明大声叫,“马天云过来。”




马天云走过来,“头儿?”




“招聘广告做上新医院的介绍,把效果图作为背景,说新医院已经在建设中,三年内会投入使用,把新医院的规模简要提一下,二级甲等,三百八十张床位等扼要写一写。”




“好,就用之前申报项目的材料里的?”




“对。”




黄正德笑,“我都说你要湿脚的啦,”他朝他伸手,“欢迎你和我们一起‘湿’!”




“切!”郑亦明拍开他的手,“这哪跟哪,这最多踩线啦。”郑亦明丢给他一支烟,自己也点了,“新医院筹划了那么多年,一直停留在纸上谈兵,也不知猴年马月能上。”




“不用钱的事好办,要钱的事难办,要大钱的事更难办。”




“也是,分分钟以亿为单位,确实也难,何况我们自己又没家底。”




黄正德弹掉烟灰,“早年吴院手上是存留了上千万元的,不过这几年都花光了。”




“我看我们也没添什么值钱的家底啊。”




黄正德笑了,“你都傻的, 门诊楼装修不用钱啊,买设备不用钱啊……还有……算了吧,我也知道你装傻。”




郑亦明来医院的时候,门诊大楼正在重新装修,门诊借用了旁边工厂的房子,医生护士们在工厂的车间里勉强挤着,工作起来设施非常不方便,正苦不堪言,他那时尽是听到医生护士们的吐槽了,不过没多久就装修好,他只是见到了尾声。




且他刚来的时候只是个普通职员,对于采购或者基建的事情都是不甚了解,虽然文件明言“三重一大”事件要公示,燕云医院一向任性,但凡涉及到钱的事情,都不会公示,假如上级单位要下来检查信息公开情况,就临时贴出来,检查组前脚走,后脚就撕掉,所以普通职工是不会知道上千万元到底都干了些什么的。




郑亦明了然地笑,钱都去了该去的地方,有些变成设备,有些变成装修,有些嘛,去了大家都知道但是都看不见的地方。






之后郑亦明又收到刘院的指示,今年的招聘由他和黄正德亲自去,最后郑亦明带上了马天云,黄正德带上了香香。




招聘会是面对全国人民的,早在五山市日报和羊城晚报、南方日报上刊登过,卫计局官网和五山市人力资源局网站都有公告,所以来应聘的人不少。




马天云熟门熟路地找着了自己的摊点,这次还好,排序不算太偏的位置,可郑亦明知道,这种时候,与市区那几家三甲医院同在一个场地比邻招聘,绝对会被人秒成渣渣,再好的位置都没鬼用,或者说越好的位置越讽刺。




结果那天四五十家医院,燕云医院的牌子下,门可罗雀。应聘者走过路过,撇撇嘴笑,什么医院啊,没听过,什么医院啊,居然要应届毕业研究生?医生、护士职称副高以上的?




五山市人民医院、中医院、保健院等等排成长龙,其他有些经济实力强劲的镇如石街镇医院等也有长队列,郑亦明认识石街医院人事科长,远远地打了个招呼,他忙着应付求职者,比着口型说得空喝酒。




黄科已经闪了,没脸皮坐在空空如也的桌子前;郑亦明也跑到一边,和黄泥岗办公室主任抽烟,黄泥岗形势稍好,却也强不到哪里去,于是同病相怜,唏嘘一下;马天云香香被迫坚守岗位,无聊地拿了手机拍照片玩儿,发朋友圈,晒无人问津的寂寞。




最后收了三两只小猫的简历,这些人也不过是到处乱投,万一没人要,燕云就是最后的退路,马天云皱眉,说,许院交待过要醒目的,身材女的要有一米六以上,男的要一米七以上,屁呀,刚才那几个哪里有啊,郑亦明笑,做医生护士,又不是花瓶,人聪明领会能力强就好了,黄科补刀,不,也有身材要求的,太矮病人过床都过不了,太矮站在手术台前不够高,视野不好……郑亦明烦闷,切,就让他看门诊呗!




黄正德哈哈大笑。



吃了一下午的灰,四个人带着薄薄的几份简历灰溜溜地打道回府。这趟车是马拉强出车,他笑,年年都这样的啦,你们也不用烦,以前还讲毕业包分配的时候,我接毕业生九十年代初还接过美女帅哥,比如袁小凤黄美美,还有赵凤岭尹医生,可是两个帅哥都走啰,也是的,我们的条件,哪里能留住好的,我是没本事,不然我也跑啦。”




马天云兴趣盎然,“真的?不过黄美美袁小凤,到现在也还是风韵犹存啊。那两位医生我倒没见过呢。”




香香也是星星眼,“真的很帅吗?”




马拉强感叹,“长得好,技术又好,不过人往高处走,是对的。”




黄正德插了句,“赵凤岭哪里算往高处走了?他当年出的那事,算得上光彩么?”




“黄科,那事虚虚实实,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说不准赵医生是被人整呐,何况我这不论隐私,说的是工作,”马拉强谦逊地陪着笑,却还是继续说着,“我前段时间在广东卫视新闻里看见他,评为全省十佳青年,表彰他为艾滋病防治工作做的贡献。不过优秀的人,在哪里干都一样优秀,老实说,我佩服过的人不多,他就是一个,怎么说呢,我没文化,就像香港电视放的,仁心仁术,说的就是他那样的医生了!”




黄正德黑了脸,不过他到底修养在那里,不可能和一个司机掰扯多年前的旧事,另一个角度来说,赵凤岭是不会做人,太过于孤傲,能力确实是有的,只是他相当不爽这种人而已,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没坚持的良心,他坚持下来了,越发映衬得他们这种妥协的人不堪起来,他何尝不是曾经的热血青年,只是在生活的压力下妥协求存而已,只是赵凤岭那个人孤单地坚持着,不管周围再黑暗,依旧是清清白白,不染一点尘埃,让他们这些浑身污泥的人情何以堪,不过他也走了,白也好,灰也好,五山市的医疗系统再没有这个人,他也再没见过像他一样的人,这样也好,就再没有这样子的人来映衬着他们的污黑,大家都是乌鸦,就没什么好难堪的了。




马天云好奇地,“八来听听?”




马拉强看了眼黄科,笑笑,“你可以自己百度那个新闻啦,有他的事迹介绍的。”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0-23 16:40:00 +0800 CST  
第三十二章 无欲则刚
这晚许永唯开门进来的时候,郑亦明正在线上玩三国杀,见他进来也没抬眼,“许队您越来越不客气了。”




许永唯见他打个游戏也一副惫懒的样子,歪在电脑椅上没个正形,修长的手指握着鼠标点来点去,根本不用考虑就出牌,输赢都无所谓的样子,郑亦明似乎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见到他许永唯的疲累似轻了一分,却又有二分的不甘,他的目光几时才能以他为中心?或者多给三分注意力也好,而不是现在这样,郑亦明看似毫不设防,但是他却感觉到再也不能再走近他一些。




他强打笑容,“亦明你不是挺享受的嘛,你得正视现实。”




郑亦明这才抬眼看他,许永唯踢掉皮鞋,穿上郑亦明准备的滑稽的小熊拖鞋,扯开领带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在他脖子上印了个吻,郑亦明缩成一团躲着,笑着问,“喝什么?”




许永唯放开他,倒在他宽大的牛皮沙发上,“才灌了一肚子的酒,给我泡杯茶吧。”




郑亦明给他泡了杯飘雪,许永唯接过喝了一口,心里不胜喜悦,他爱喝飘雪,留意到的人并不多,说:“好久没喝过了,这里的人都爱喝发酵茶,普洱乌龙红茶什么的。”




郑亦明笑,“证明广东人有肉吃,需要发酵茶帮助消化。”




许永唯笑了,“难怪发哥演的大哥要叼根牙签,原来是要剔肉。”




郑亦明也笑,“民以食为天,有肉吃是人生幸福的前提啊。”




许永唯促狭地一把把他拉进怀里,“来,哥让你吃肉。”




郑亦明一把叉着他的脖子站起来,“得,我消化不良,改吃斋了。”




许永唯圈着他的腰,不让他离开,“那么残忍,剥夺我幸福的前提。”




郑亦明拍拍他的脸,“大哥,年纪大了,悠着点,小心三高!”




许永唯笑,“已经够悠着的了,憋坏了你赔?”




郑亦明挣脱他,又窝在电脑椅里上网看新闻,“出门右转……外面很多肉吃,百千种任君选择。”




许永唯盯着他的后脑勺,他的头发黑亮黑亮的,他记得他的头发粗而硬,头顶上有两个发旋,据说这样的人很桀骜,他想,他的表面温良,而真正的性格就是这样的吧,可不管他是怎么样的人,都是他已经看上的人,“外面的千百种,哪里抵得上你?”




郑亦明笑,“哟,许队情话修炼十级?”




许永唯笑着摇头,“你呀,”许永唯放松了身体,歪着靠在沙发上,“你今天招人很不理想?”



郑亦明耸肩,“以这样的条件去招,哪里有吸引力的?何况全市的医院一起,好几家三甲医院声名在外,要么就是待遇好,我们被人家压得死死的。”




许永唯理解地,“常规手段是招不来人的了,可是我提的条件,老大他们都不认同,招学科带头人要额外的待遇,独立的,起码要比我们现有科主任的双倍才行,地位上的尊重也要有额外的,就是说这些特殊人才需要有专门的特殊人才优惠政策,另外不是等着送上门,要去挖才行。”




“你这样的方法暂时可能行不通,毕竟要考虑整个医院的情况,讲究一个平衡,讲究一个新旧的交替与衔接。”郑亦明并不抱什么希望。




许永唯扶额,“如果大家的想法都这样的话,就没法往前走了。”




郑亦明没接话,继续浏览新闻。




许永唯站起来,“我冲凉去,你要不要一起?”




郑亦明奇怪地看他一眼,“喂,你真把我当作减压工具了?”




许永唯笑,“你想我把你当什么呀?”




郑亦明郁闷,“没想法。”




“你也可以把我当减压工具的啊。”




“切,我没压力,无欲则刚,知道不?”




许永唯拉着他起来,拖着他往卫生间走,笑得无比得意,“我是有欲才刚。”




在床上,激烈运动后,许永唯侧卧着身体,一手撑着头,一手搭在郑亦明胸前,“其实,我在你这里才睡得好。”




郑亦明双手交叠在脑后,淡淡一笑,“看来我要收租才行。”




“我几亿都贡献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许永唯的手一圈一圈地在他胸前轻抚,温情而细腻,低沉的声音令人安慰。




“我刚刚说过,无欲。”郑亦明装腔作势地想了一会,摇头,“没什么想要的。”




许永唯掰过他的脸,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你可以出家了。”




郑亦明一本正经地,“我考察过,只是要太早起床,而且没自由,不予考虑。”




许永唯顺着光滑的皮肤往下探去,越过草丛,轻轻握住,“这是什么?”




郑亦明小腹绷紧,有些紧张地蜷起双腿,涨红了脸,“本能。”




许永唯咬牙,暗想,你只是因本能才和我在一起的?那么看着吧,我要你全心全意想和我在一起,不但是肉体,连灵魂,我都要,而且你会甘心情愿的。






院办公会议,许永唯建议,“现在手术都讲究微创甚至无创了,国内的医院也开展很长时间了,技术已经比较成熟,我们应该也跟上科技的进步,把这种手术开展起来。”




刘院说,“这个方向我们都私下讨论过,也认同必须走这条路,不然我们医院手术方面的路会越走越窄。”




廖院点头,“我们一缺设备,二缺技术,需要解决这两方面的问题。”




刘院说,“设备容易解决,就是人才方面比较困难。”




许永唯道,“无他,一是自己的人送出去进修;二是特招专业人才,不过外招的话,应该有专门针对他们的薪酬办法,不然没法吸引到真正有技术的人。”




刘院说,“这样吧,先买设备,张科做个论证报告,再按程序讨论采购;送我们的人去进修,黄科你做个计划,筛选一下适合进修内窥镜的医生;招人也要招,到时再说工资的事。”




没多久内窥镜采购论证报告出来,设备采购论证会议上,郑亦明听着张科在论述,不禁好笑,病例夸张得实在有些过份了,以燕云的病人来源,哪里能够有那么多病例,不过没那么多病例的话,根本是亏本的,人员工资都赚不回来,这设备就买不得,成本核算就是亏本,市卫计局和物价局都不会批准,不过论证报告有水分是正常的事情,美其名曰前瞻性,不过他看也没谁反对,购买设备,是上上下下最喜欢的事情,至于是否有价值,会不会回本,并没有多少人介意,毕竟不是民营企业,国有嘛,盈亏就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许永唯说,“按目前的状况来说,病例肯定是少的,不过要有长远的发展目光,要看到我们医院未来的发展前景,购买设备要有前瞻性,所以我认为是必须的。”




黄正德说,“有时我们不能只看经济效益,也要看社会效益,还有是带来的连锁效应,我们公立医院,毕竟不能过于考虑经济效益,还是要把社会效益放在第一位。”




郑亦明想了想,五山市这些医院都这样,喜欢购置设备,有时开会能够听到有些医院的人抱怨说,设备买回来了,一天开展不了几单业务,根本是闲置,这是五山市镇街医院的通病,不过他只是听他们在讨论,自己没有开口,这种时候,不会有人想听到异议,他也没兴趣与规则与大伙抗衡。




最后一致同意采购,接着便打报告向卫计局、物价局申请,批复后由镇政府进行正式招标,过程走下来,顺利也要半年多,不过一百多万元的腹腔镜倒是回来了。




普外科已经选派了普外的黄文光医生去广州进修,尚未结束进修期,设备回来了也暂时没人会使用。林芳华也已经派了两个护士去五山市人民医院腔镜室进修三个月。




已经调到镇政府卫生办的尹医生有次来医院开会,听说腹腔镜回来了便笑道,“我走了这么多年腹腔镜才买回来,想摸一摸都没机会了。”




许永唯笑,“现在你愿意回来我们也无任欢迎。”




黄正德笑,“现在人家在政府上班不知几舒服,位高权重,哪里还会回来。”




尹医生也许想起了什么,略微有些伤感地,“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见众人略尴尬,他打了个哈哈,“我老了,所以乱发感慨,现在是年轻人的世界了,不是吗?听说今年你们会招不少新人,有新鲜血液进来好啊,才有生机,是不?”




黄正德哈哈一笑,伸出手掌示意许永唯,“瞧,我们的新鲜血液在呢,这就是我们的活力,我们的领头羊呢,我们的启明星呢。”




刘院也笑着接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有新鲜血液进来才会激发我们医院的蓬勃生机呢,我们不但有许院,还来了不少新的专家呢。”




许永唯也一笑,“这得靠你们镇政府的英明领导,我们刘院的带队呢,我呢,跟着你们走就对了!”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0-24 18:56:00 +0800 CST  
第三十三章 医疗纠纷
郑亦明周末回了家,周一才回燕云医院上班,一到办公室,马天云就蹦了过来,“头儿,医院门口有人闹事,收费处的阿莲打电话给我,我过去看一看?”




谢小伟听到站起来,“我也过去看一看。”




郑亦明指指他们的胸牌,“拿掉工作牌,省得误伤,愤怒的家属会失去理智。”




谢小伟一边笑一边取下工作牌,“无差别杀伤。”




马天云说,“现在我们国人都这样,愤怒或者挫败需要渲泄,他们哪里会管别人是否无辜。”




郑亦明说,“总之小心些,准备好随时拔腿就跑,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马天云举手敬礼,“THANK YOU, SIR!”




马天云和谢小伟来到急诊室门口,见外面已经围了一大帮人,看热闹的人居多,并没有医院的人在场,平时挂庆祝国庆之类横幅的门口,拉上了白纸黑字的横幅,上面写着“还我妻儿!杀人偿命!”,墨汁淋漓,触目惊心。还有人手持着喷漆在墙上喷字,“杀人偿命”“杀人医院”的字,医院就好像拍戏现场。




马天云拉了拉谢小伟,“别走那么近,不要给他们知道我们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免得触怒他们。”




马天云拉着谢小伟走到医院对面的小店门口远远地观察,来了有二三十个人,有年长的妇人在烧纸钱,有一男子披麻戴孝,跪地痛哭,有几个人神情哀伤地在站着,还有一些神情漠然的人在左右张望、走来走去,有几人装出很是愤怒的样子。




围了很多群众,不少人拿着手机在拍照、录像,脸上是兴奋而好奇的,恨不得直接打起来、砸起来,现场再火爆一些,有一些病人从医院门诊楼出来,病也不看,匆匆走了,还有一些刚来到门口打算看病的人,见这架势,立马调头就走了。




谢小伟感觉到未来的奖金估计又要减数了,领导又会说大家共济时艰了,郁闷地,“影响很坏啊。”




马天云点头,“现在网络时代,兜不住的,马上微信朋友圈就来了。”




谢小伟指着那些神情漠然的人道,“那些应该就是所谓的医闹了。”




马天云认真地观察了会,“一看神态就分得出来,家属是真正的哀伤,医闹是无动于衷的,哪怕是愤怒的情绪也是伪装的、职业化的,而且像这样有几十人规模来闹的,一般都有医闹参与,又不是早年的氏族大家,亲戚哪有这么多,如果是外地人,那就更加肯定是的了。”




正巧急诊科钱医生走过,马天云拉住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钱医生停下来,看了眼围着的人群,“昨晚来生小孩的,母子都没救回来,据说是高龄产妇,胎盘早剥引起的羊水栓塞。”




“这样啊,”马天云不是临床专业却也听说过羊水栓塞的危险性,“难怪啊,不过真可怜,怎么着都是两条人命。”




钱医生叹息,“挺惨的,说是四十岁了,前面有两个女儿,死都要搏个儿子,没想到是这样。”




马天云指了指他的白大褂,“小心些。”




钱医生说,“我绕道,从后面进去。”




谢小伟看着乱成一团糟的场面说,“不应该啊,到现在还没有人出来处理这件事情,影响会越来越大的。”




马天云摸出手机查看,“已经上朋友圈了,几个群都在转发,标题直接就是燕云医院医死人!”




谢小伟也看手机,不断划拉着,“握草,好多人都转发了!”




“走吧,回去和头说一说,我们的应急处理小组呢?我们的医疗纠纷处理小组呢?都吃干饭的啊。”马天云拉谢小伟往回走,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医务人员避之不及,唯恐火星溅着了。




“云姐,你还那么天真咩,这不但没有好处,还惹麻烦的事,肯定躲都躲不及,谁会上赶着来呀!”




“我也知道,采购啊药品啊基建什么的,肯定都奔着去了。”马天云愤愤地说。




谢小伟敲了一记她的头,“死女包,再这样嘴没遮拦,死都没地死!头儿说过多少次,我们的嘴是要上拉链的。”




马天云摸头,“知道啦,我也就在你面前牢骚两句而已。”




回到办公室,马天云把事情和郑亦明说了,郑亦明摇头,“这种事情,医务科要管的,医疗纠纷处理的事情是他们牵头的,我过去找黄科问问情况吧。”




郑亦明出来走廊,就见到黄正德走过来,“病人家属闹事的事你知道了?”




黄正德苦笑,瘦脸皱成苦瓜,“这样我都不知道的话,我还真得立马从医务科长位置上滚下来了。刚才到科室了解情况了,这病人是吴玉秀处理的,我翻阅过病历,询问了经手医生和护士处理过程,应该大致没问题,初步诊断是羊水栓塞,可不管怎么样,都是两条人命死在医院里,这可不是小事。”




黄正德捏捏眉心,头痛不已,“已经报警了,这种情况,警察也不能做什么的,最多守着别让他们打人破坏公物而已,关键还是要我们自己来。”




郑亦明来医院第一次直接接触医疗纠纷,对这些并不熟悉,问,“三位院长呢?”




黄正德哂笑一下,摇头,“这种时候早躲开了,不然他们给堵在哪里,就不好谈判了,没有回转的余地,所以啦,”他拍拍郑亦明,“这就是我们六个职能负责人的事了,尤其是你我,”他笑,“知道我们多么重要了吧,中流砥柱耶!”




郑亦明点头,“我明白了,大BOSS要最后出现,救世主也好,慈善家也好,是他们,而我们,是前面的盾牌,或者矛,或者是磨刀石。”




黄正德笑,“明白人啊,”搭着他的肩膀,“走吧,找多几张盾牌顶枪子去。”黄正德见走廊另一头的张文华,立马朝他招手,“走,一起下去看看。”




张文华走过来,“刚刚已经报警了。也派了四个保安过去,暂时他们也没有过激的行为。刘院有什么指示?”




“先让我们和他们谈判,最主要先听听他们的诉求。”黄正德没有他们的紧张,经常处理医疗纠纷的他早已经见惯不怪。




张文华拍着黄正德的肩膀,“黄科,你最有经验的啦,哪次不是你在撑场的?”




“没办法,总要有人做丑人的,所以没理由让老大他们唱白脸的啊,我脸皮厚,我唱呗,你以为这份工资好拿的?”




边说边走,他们来到医院门诊楼门口,外面密密麻麻围了一大群人,他们伸长脖子看了看门诊大堂,几乎一个病人都没有了,这影响可够立竿见影的。




警察已经到场了,零散地站在四周,一副放松的姿态翘臂看着,静观事态的发展,来的有几个都是熟人,黄张二人朝他们点头打了招呼。




黄正德三人分开人群走进去,保安过来两个跟在身后,黄正德蹲下来,朝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问道,“请问你是病人家属吗?”




男人冲动地站起来,冲过来就要揪他的衣领,黄正德赶忙退后两步站起来,他很瘦削,保安马上把他围在中间,郑亦明也站在他身侧护着,一手挡在前面说,“有话好好说,这是我们医院的代表,来和你们正式沟通的。”




警察也走过来,不吭声看着,静观其变。




黄正德脸色不变,镇定而平和地说,“如果你们想真正解决问题的话,就派三位代表过来和医院沟通,我们会尽量将你们的诉求汇报给领导,如果不想解决问题,在这里再闹也没有用。”




张文华道,“我们医院很有诚意和你们沟通,现在就看你们的态度了,我们都希望这件事能够和平解决。”




郑亦明看着他们都不象有钱的人家,心下不忍,“你们失去亲人我们也很痛心,但是你们在外面这样也太辛苦了,到我们休息室休息一下,喝口水,我们再来谈事情怎么样?”




男人脸上有软化的哀凄,老太太望着儿子,谁又愿意这样没脸没皮地折腾,另外一位中年男子扶起老太太,说,“我们三个跟你们过去。”




郑亦明忙伸手指引着方向,“请到我们会议室来。”




他们一走,警察就聚拢过来,“都散了啊,家属都走了,你们还留着干嘛?这是公共医疗机构,不允许扰乱正常医疗工作秩序的啊,都走吧,别挡道了,医院还得开展工作呐。”




不那么亲近的家属,到底不是自己的事,便聚在一起商量了几句走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呢;至于医闹,在警察眼皮底下也不敢乱来,又见警察犀利的眼睛盯着,也走了;围观的人群见没什么好看的,便逐渐散去。




清洁工过来拆掉横幅,清扫掉地上的烧掉的灰烬、垃圾,又拿来天那水擦拭墙上喷的字,医院门口刹时冷清起来,门诊大堂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在看病,冷冷清清的医院,恍若世间末日,墙上未能完全擦拭掉干净的字,“杀人”等字依稀可见,墨漆似乎渗进大理石墙面里边去了,再也无法回复初始的洁白。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0-25 13:43:00 +0800 CST  
第三十四章 隐秘圈子
郑亦明第一次见识到医疗纠纷的谈判过程,那是一个漫长的讨价还价的过程,而且,他第一次肯定,此类谈判,无人能够比黄正德更强悍,尽管他平时吊儿郎当,也不太管事,但是此人的博学及张嘴就来的本事,莫说燕云无人能敌,就算是整个五山市卫生系统,估计再也找不着第二个。




黄正德虽然瘦削却声音洪亮气势十足,医疗知识的丰富与思维的敏捷、逻辑的清晰让他在谈判桌上牢牢地掌握着主动权,病人家属也很可怜,往往一谈判就哭,一再质疑治疗过程,郑亦明不懂医疗,但是院方坚持要走法律途径,要做医疗鉴定,要法医解剖,家属坚决不同意,按法律途径来走的话,哪怕是院方医疗事故,也赔不了几个钱。




每天都由六个职能负责人抽人组合成两人或者三人小组出来谈判,但是黄正德每次必到场,谈了一个多星期后,双方都疲惫不堪,压抑得只想马上解决掉,不管谁是谁非,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好。




这天谈完出来,黄正德骂,“这他/妈/的都不是人过的日子,做细的每天出来顶炮火,他们则缩起来摇控,命都会短几十年。”




郑亦明也留意到,这几天几位院长,特别是刘院根本见不到,现在医患关系这么紧张,难保会碰上冲动的,什么都比不自己的命金贵啊。之前闲聊廖院谈起中医院的医疗纠纷,一直谈了一个多月都谈不拢,后来家属顾了两个人跟着中医院院长,每天紧紧跟着,不说话不打扰,就是跟着,你回家他在楼下,你上班他在门外……跟了一个星期,中医院院长崩溃了,你要什么赔偿就什么赔偿吧,再下去,我要疯了。有前车之鉴,燕云医院的院长们聪明地匿了。




郑亦明的个性起码表面上是温良的,他并不善于与人正面谈判,更讨厌与人正面冲突,这种谈判让他心情非常之恶劣,简直是生无可恋,他最擅长逃避,一有风吹草动就缩起来,谁也挖不出来,可工作上的事情,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何况六大职能负责人,他不见得比人矜贵,闹不了特殊。




郑亦明强打精神,拍拍黄正德的肩膀,“你谈判专家都怕了,我们更没辙了。不过这次到底是不是羊水栓塞?”




“那天我到场的时候已经出现DIC症状,是真的回天无力,我初步判断是羊水栓塞,如果真正要确诊,还是要做尸检,可家属不同意,其实你也知道了,现在家属也不是纠结于错在哪里,而是要得到一些实惠,一些补偿,你看他们的衣着就知道,生活过得不容易。”




郑亦明黯然道,“其实我挺同情家属的,毕竟他们一下子失去了两条生命,一个家就这样散了,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女儿,日子不好过啊。”




“可同情是同情,事实是事实,他们得不到多少赔偿的。你没看院长们要我们顶住压力,不能随便让步?”黄正德也疲惫不堪,“谈判不是谈对错,其实是看他们的要求是什么,还有老大他们的底线是什么,我们嘛,也不用管对错,只是调和到双方都能接受的均衡点就是了。”




郑亦明心下佩服,黄正德真不愧是人精,也明白为什么他一向吊儿郎当院长们却这么依重他,如果这人认真起来,谁又比得过他,可他也就这样了,从他在老家竞选院长落选后,被规则淘汰下来,他的路就注定了。




谈判又捱了一个星期,最终以赔偿一万八千元终结。




亲身参与此件事情让郑亦明心情很低落,本来大家都是普通老百姓,因为这件事站在完全对立的角度上针锋相对,他承认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医院中层管理者,他很多时候都心软了,完全同情对面坐着的浑身笼罩着悲哀无奈绝望的家属,不管治疗过程的对错,他们都失去了家人,没有了妻子及母亲的家将是多么可悲,如果是他的企业,他早就会以钱了结此事了,可这他说了不算,很多事情不能简单地分对错,也不是非黑即白,这不过是他一个没给钱难倒过的人的天真的想法,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个双输的结果。




如果要双赢,唯一的办法是让病人健健康康出院,可医院不是菩萨善堂,不是魔法营,每天都有人痊愈出院,也有人死去,还有人半死不活挣扎在死亡线上,不像电视上小说里看上去那么美好,妙手回春,能从死神中抢回生命,很多时候,你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在你面前流逝。






这段时间许永唯和郑亦明在晚上相处的时间并不多,郑亦明市区的房子入住之后,他经常回去住,毕竟他在那边更多朋友,石街镇离市区很近,他以前的活动范围基本上是涵盖了市区的,所以现在算是重新回到过去熟悉的生活方式中去。而且燕云到市区,走高速的话,四十分钟即可,他基本上都朝去暮回。




五山市的基佬不多,或者说生活得相当隐秘,基本没有人会公开出柜,包括郑亦明,但是他也有几个相同性向的朋友,其中一位是五山市教育局的梁乐,是结识于多年前的一次会议,梁乐火眼金睛,在上百位同仁中就发现了他这个同类,一来二去就熟识了;还有位是梁乐的朋友,有些神秘,据说是在做生意的痞里痞气的何小辉;还有一位是斯文的王锐,是位自由职业者;他们有个共同的群,有空会出来聚聚,但是都不会过多地问别人的私事,一直相处愉快,算起来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了。




前两天梁乐说要搞个小庆祝,庆祝郑亦明回归五山市市区活动,之前他脱离组织太久,人少了聚会都没什么意思,害他们聚会也少了许多,又说介绍新人给他认识,组织发展了两位新成员,据说是王锐的老同学,在群里郑亦明倒与他们聊过,只是没有见过面而已。




梁乐因为职业的特殊,对于入群的人审核得很严谨,他们都是深柜者,在外面都直得不能再直,表现出和直男一样热爱大波妹,对大波妹的罩杯津津有味,只有在这小群体才能放松放松,不用再装而已,所以对于聚会,郑亦明也有了几分期待,何况对于新人,郑亦明也有几分好奇。




这天下班后,他直接开车来到悦己茶馆,悦己茶馆位于酒吧街旁边的横街,地理位置很好,闹中取静,想闹了,去酒吧街,想吃饭,左近就有,挺就脚的,这茶馆是何小辉和人合伙开的,看名字也知道,赚钱不是目的,有钱就能任性,老板的玩乐才是首要的,也是他们聚会的基地,何小辉的另一合伙人很神秘,基本上没出现过,平时是何小辉的表弟在打理,都认识他们几个。




去到包房,门未开就听到里边的嘻闹声,完全没有在茶馆应该安静些附庸风雅的自觉,郑亦明开门,见梁乐、何小辉、王锐都在,还有两位生面孔,一见他进来,何小辉就大叫,“哟,我们的明哥终于出现了啊。”




王锐笑,“人家双修去了!”




梁乐在他胸上揉了把,“修到什么段数了?”




郑亦明笑,“今晚我们找地试试不就知道了!”




王锐笑,“那一起吧,我得观摩观摩。”




何小辉凑过来揽着他的脖子,作势就要亲,“我要实战啊。”




郑亦明一把叉开他,“今天吃了什么鬼东西,一来就发骚!”




何小辉笑,“什么也没吃,是你哥我饿了好多天了!”




郑亦明笑,“切,你饿了家里不是有一位大佛么,别不舍得吃!”




何小辉装作呕状,“天天吃,龙肉也会吃腻的!”




那两位新人只是看着他们笑。




梁乐笑,“明哥自从发配边疆后就少聚了,以后要多点回来,那边山窝里,只怕想找个同类都没有。”




郑亦明笑笑,“不是同类也可以一起玩的嘛。”




那边新人接了句,“那么厉害,直男明哥你也敢玩?”




郑亦明笑,“掰弯他不就行了。”看向梁乐,“不介绍一下?”




梁乐指着和他说话那位说,“这位是宋源,室内设计师,才从湖南过来。”




郑亦明和他握手,见他年龄也和自己差不多,载着副眼镜,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样子,一看就是万年小受的样子,不过估计挺多人喜欢的,因为看起来还是清秀可口的,他笑了笑,“可惜没早点认识啊,不然我那狗窝你指点一下,装修得会比较像样。”




宋源笑道,“下次买房子我免费给你设计。”




郑亦明拱手,“那就谢谢了啊。”




梁乐又指着另一位年轻一些的,“这位是范宏,是位老师,他们都是才从湖南过来没多久。”




范宏剪着寸头,浓眉大眼的,晒得有些黑,人很阳光帅气,看起来是直得不能再直的形象。




郑亦明笑,“算是我之前的同行啊,我以前也是老师呢。”




范宏握着他的手,“早听他们说起你,只是现在才有机会见面,没想到还是位帅哥。”




郑亦明说,“我这路人甲已经是日薄西山了,我只等着 GAME OVER了。”




范宏笑,“你不知道多少人就迷你这大叔范,”他坦然地指了指自己,“包括我。”




郑亦明笑,“真是我的荣幸,”指着他卷起袖子露出的手臂,晒得黑黑的,“喜欢户外运动?”




范宏朝他挤眉,“室内运动我也好的!”




何小辉大笑,“孺子可教也!”




郑亦明笑,“他们才是中流砥柱,我们落后了!”




宋源微笑地看着他们,偶尔研究似地瞄一眼郑亦明,涵养很好的样子。




梁乐指着郑亦明,“少来啦,前儿不是听你说找了个伴了?”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0-26 14:51:00 +0800 CST  
第三十五章 流言蜚语
郑亦明无所谓地笑笑,耸耸肩,“不插电的按/摩/棒而已,有什么值得说的。”




宋源与范宏略为诧异地对视了一眼,宋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也捧场地笑了笑。




其他四人帮之三见惯不怪,只是哄笑。




梁乐大笑,“死衰仔,有你这么刻薄的么,人家听到会气死。”




郑亦明笑,“他的荣幸好不。”




王锐也笑,“看来是比插电的好用。”




何小辉笑,“当然啦,不用清洗,不用保养,多省心啊。”




郑亦明与何小辉相视而笑,都是一副你懂的表情。




梁乐笑,“你们够了啊,吓着宋源他们了。”




郑亦明看了眼他们,见他们有些尴尬地笑着,心下想,这世道还有这么纯洁的基佬么,初中生都出来混圈子了,想来是装的手段高明些而已,于是笑道,“看来很清纯呀。辉哥,你们要不要内部消化一下。”




何小辉在台下踹了他一脚,“规矩你都忘了,死兔子。”




郑亦明只是笑,连见惯了的何小辉都觉得碍眼,看来那根按/摩/棒还是让这家伙挺滋润的。




范宏看着他们直笑,“小心消化不良哟。”




梁乐一左一右揽着王锐和郑亦明的肩膀,“他们铁胃,什么都消化得渣都没得剩。”




范宏笑得阳光灿烂,脸颊还有个小酒涡,“捉蛇的会被蛇咬,会水的被水淹,你们可得小心了。”




王锐揽上郑亦明的肩膀,“我们哥俩早做好准备了!”




何小辉笑,“做好什么准备?”




王锐与郑亦明同时大笑,“死在你肚皮上!”




何小辉装着不胜荣幸的样子,“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你们都上我家来吧!”




王锐切了声,“你当我不知你家藏着娇客?”




何小辉笑,“那就4P呗!”




郑亦明给了他一掌,“现在我就先劈了你!”




宋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玩闹,羡慕地,“你们感情真好!”




郑亦明走到他和范宏的中间,伸手抱着他们,“来来来,一起P,我们群P!”




宋源涨红了脸,范宏哈哈大笑地指着郑亦明,“切,一点儿诚意也没有!”




梁乐笑,“你们别给这家伙骗了,你哥我当年给他下了多少套,他硬是忍着没往下跳,说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切,是草就行了嘛,够嫩够可口就得了,管它长在哪里!”




郑亦明笑,其实是当年他没离婚,不想和任何人搞在一起罢了,他那时已经和五姑娘搞在一起很多年了,早已经习惯了,并没有打算建立新的习惯,人总是有惰性的,他尤甚,他并不习惯于改变,也懒得去面对或者建立新的关系,信奉无为而治,有日和尚撞日钟而已。




他其实知道,他的状态是无力的悲哀,而更可悲的是,他并不想改变,直至今日。尽管他脸上整天都是笑容。就好像医院里因生产死去的那对母子,有些事情是,有心无力的。




梁乐指着他笑,“就是因为他,我们这帮人就有了个规矩,不吃窝边草,你们俩放心吧,他们的胃再铁,哪怕能反刍,保证也不会啃了你们。”




宋源笑倒在范宏身上。




范宏充满遗憾地哀叹,“那可真是浪费了,一个二个又帅又多金的,肥水全流外人田了。”




何小辉撇嘴,“凡事莫看表面,这几个哪是肥水,全是臭水好不好!”




郑亦明拊掌,“这总结得太对了!我们群的名字改为臭水沟好了!”




梁乐瞪眼,恨不得泼他一脸的茶水,何小辉拍桌子,“对!臭水沟!就是它了!”




王锐飞他白眼,“你们臭就恨不得全天下都是臭的!”






许永唯近来很烦,医疗纠纷虽然说每间医院都一定会碰到的,可是在吴玉秀经手的病人身上发生,而且她是他力主之下升的科室副主任,他之前向刘院承诺过吴玉秀技术过硬,积极肯干,上了科室副主任才没多久,就出了这档子事,哪怕是责任不在于她,但是看起来怎么着都是瑕疵,而这人是打上了他的标签的最看重的医生。




以前郁闷了,摸到郑亦明宿舍,说上两句,或者来上一发,心情便能大好,到底是因为郑亦明而心情大好,还是因为来上一发而爽了,他没深究过,不过睡不着的夜里他偶尔想过,郑亦明与来一发之间,似乎缺一不可,不能不说,虽然他并没有什么贞洁的观念,可是和他一起后,郑亦明似乎是他唯一的兴趣了。他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日常工作的事情已经够烦了,他实在分不出多少精力考虑这个,想着想着就想岔了。




这天他在五楼手术室做完一个股骨头置换手术出来,他一向习惯走楼梯,才五楼,搭电梯也太浪费了,何况楼梯更宽广,呼吸更顺畅,有利于人思考。




走到三楼楼梯就听到妇产科值班医生和护士站在护士站前聊天,护士问,“那天死掉的到底是不是羊水栓塞?”




医生一脸嫌恶地,“谁知道呢。”




护士说,“应该是吧,最后那DIC症状……”




医生说,“就算不是,她也不会受到质控,你没看她是大红人啊,她来了之后,什么先进优秀都是她。”




护士说,“确实是哦,她一来风头就盖过所有人,三八红旗手、优秀医务工作者等等都给了她哦。”




医生说,“你没看她后面是谁罩着她!”




护士迟疑地,“许院?”




医生说,“谁都知道的啦。”




护士好奇地,“他们是不是那个……”




医生诡异地笑了一下,“不是会这样罩着她?捧得多高呐。你看出了这单事,人家屁事都没有,质控提都不提一下。换了你我会怎么样?你想想。”




护士害怕地,“死都没地死啦。”




许永唯听得怒火中烧,又不可能冲出去斥责她们,如果不是事涉他自己,他还可以出面,可现在人家嘴里说着自己,他气得冒火,却只能又往上走,回到骨外科转了圈,才坐电梯下来,走到一楼,天早已经全黑了,他不禁想,是不是自己用人方面还是有问题,毕竟一个领导,管的是全局,而不是个人,至于吴玉秀,想到她,那个个子小的秀气女人,能量却是强大的,做了这么多年医生,什么风浪没见过,相信这事也打不倒她,心里才好受一些。




之后他隐约也有听到其他流言,其实他重用这些他挖来的人,他就预备着有流言满天飞的一天,说不定未来的一天,会有更多的流言,不过他倒也不惧,既然走了这条路,一路荆棘是必然的,这等流言又算得了什么,可还是郁闷的,而郑亦明一下班就跑了,连找人发泄一下的都没了,每天来来去去的人,哪个是能够交心的,他叹息,就算是郑亦明,也算不上交心的吧,或者说,他把心交出去了,人家可没接过,人家的心,根本不知藏哪里,他哪里摸到过,可转念又想,他自己的心在哪里,他也还没闹明白。却又有些厌弃自己,一把年纪了,还搞什么心不心的,也不嫌寒瘆。




至于流言事件,普通的医护人员,你不能要求他们能站多高的角度来看问题,很多人不会管具体的医疗过程,只是妄自猜测,然后随意传播谣言,对于是否医疗事故他们不在乎,在乎是谁手上的,而这个人又是谁的人,谁又为什么会罩他,更愿意听到一些床上床下的风流韵事。




医院工作的人不见得更高尚,其实和菜市场也没差多少,手术过程中讨论的往往不是术程,有可能是说些黄段子,或者是昨晚的八点档的狗血电视,谁睡了谁,谁出轨之类的话题。




在接下来的那一次医疗例会上,医院例会刘院是不参加的,所以许永唯很严肃地批评了医院内部不团结的问题,他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旧前,严肃地看着团团围坐着的科主任护士长,以极其严厉的口气说,“我们是一个医疗单位,我们这些医务人员能够在一个单位工作,就如在一个大家庭一样,同事之间的关系应该等同于兄弟姐妹,应该互相帮助、互相爱护,而不是互相拆台,在后面讲是非,在病人面前讨论其他人的不是,这种情况,一旦发现,严惩不怠!我希望各位科主任、护士长传达好这个精神,医务人员之间不容许出现互相诋毁的情况,有什么问题及意见,可以提,当面不方便提,可以向领导反映,而不是背后中伤,更不是在病人面前拆台!我最后是希望,我们都有主人翁精神,把燕云医院当作自己的家,大家都是亲人、是兄弟姐妹,共同进步、共同建设好我们的医院!”




他不知道他的这种训斥能起多大效果,但是他必须讲,一个医院来说,内部不团结,不稳定,是大忌,他再次反思自己的行为,是否适合,哪方面需要改进,道理上来说,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优点,都可以用,关键是你如何激发他的潜力,关键是管理者的水平而已,管理是一门高深的科学,这是他的短板,他确实是凭着一腔热血在摸索中前进。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0-27 15:31:00 +0800 CST  
第三十六章 旧欢如梦
这天应酬完杜副市长,许永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杜副市长对于他想挪窝的事,并不太赞同,要求他最少要干出点成绩来,有政绩人家提他才好说话,可燕云这潭水,又浑又深,哪那么容易做出成绩,除非换水,可这更加不可能,他只算是第二副院长,权力极其有限,何况刘廖已经形成攻守同盟,他基本上是在孤军作战。




跨出电梯,回到家门口,随着声控灯的亮起,一张熟悉又久违的面孔转了过来,他见到许永唯,脸上亮起光彩,“唯哥。”




早已经麻木的心,冰封了许多的往事,似乎又有了丝裂痕,许永唯面上毫无表情,冷冷地说,“你怎么来了?”




他委屈地低下头去,咬唇不吭声,露出白皙优雅的脖子,像水畔的天鹅。




老招数,他深知许永唯无法抗拒他这个样子,百试百爽,多年以后,依旧好用,许永唯拿钥匙开了门,他跟着走进去。




“我来兑现我的诺言。”他看着许永唯,盈盈似水的眼波里闪烁着希望与喜悦的光泽。




许永唯换了拖鞋,拿出双新的丢给他,他走进去厨房拿杯子了。




他看到玄关放着一双半新不旧的,和许永唯脚上的拖鞋一模一样的43码拖鞋,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他穿上那双新的拖鞋,慢慢走了进去。




许永唯倒了杯凉白开放在茶几上,坐了下来,缓缓地用没有感情的声音道:“迟了三年多来说,你说还有意义吗?”




他把杯子握在手上,坐在沙发的另一角,浅浅地喝了口,竭力控制着声调,“我知道,你身边一直没有固定的人,我知道,你在等我。”




许永唯嗤笑,“我当时说过,我等你三年,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




他颤抖着,咬了咬牙才说,“当时我很害怕,怕失去一切。”




许永唯看着他,他依旧显得优雅而又年轻,带着丝脆弱,双目含着莹莹泪光,让人不忍心拒绝,许永唯不是不知道,他从来就不是坚决的人,许永唯叹了口气,“现在你就不害怕了吗?”




“我发现,没有你,我更害怕。”他看着许永唯,“我也离婚了,我到五山市来了,为了你。”




许永唯看着他,慢慢地却坚决地说:“太迟了。”




他微低着头,害怕似地从下往上看他,“过年我们不是……”




许永唯截断他的话,“过年不过是彼此需要,和419没区别,与我们之前说的,两个人长久地在一起,是两码事,你别故意混淆了。我们当初的约定很清楚,不存在临界而模糊的事情。”




他沉默,低头默默地咬着指甲,看起来柔弱而感伤。以前许永唯都会把他抱在怀里,软语安慰他,他叹了口气,别转头,默默地在心里想着医院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咬着下唇,眼里慢慢起了雾,蹭过来,在许永唯跟前蹲下,趴在他膝上,“我也没办法,我知道我很没用,我没有勇气,这么多年,我才储足勇气来到你身边,求求你不要放弃我。”




许永唯抬起手,轻轻地放在他头上,“傻瓜。事过境迁,你知道不知道?”




他趴着,眼泪流了下来,洇湿了他的膝盖,许永唯的手,一动不动地放在他头上,过了很久很久,他站起来,慢慢往外面走去,他还是来迟了,或者说他的勇气攒得太久太久了,原来以为会一辈子存在的感情,原来,不过六年,也就没有了。




他机械地换了鞋子,出门。




许永唯跟出来,“你现在住哪里?”




他不敢回头,“市区。”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他摇头。




“我们还可以是朋友。有事尽管找我。”许永唯不忍地。




他点头。




他进了电梯,许永唯回了家里,完全不同的方向。




许永唯颓然在沙发上坐下,扯开领口的几个扣子,双手抹了把脸,他拨电话给郑亦明,“亦明。”




郑亦明那边声音嘈杂,“许队?有事?”




“没事,就是想找你聊聊。”许永唯觉得更累了。




“抱歉,我在外面。”郑亦明的声音平淡,一贯的没什么多余的感情。




“近来都没看见你。”




郑亦明笑,“白天我可是有上班的。”




许永唯笑了笑。郑亦明从来不会主动,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似乎有太多牵绊的事情了,分给郑亦明的时间少之又少,也难怪他从来不找他,自顾玩乐。




悦己茶馆,郑亦明接过王锐递过来的酒,喝了一口,“我这段时间基本上住在市区。”




“哦。难怪。玩好。”许永唯挂了电话,




梁乐,“新欢?”




郑亦明笑笑,还真不好定义。




何小辉和他碰杯,“小心老房子着火。”




王锐笑,“那是他的经验教训哦,不可不听。”




郑亦明放松地歪在何小辉肩膀上,“放心,铜墙铁壁,烧不起来。”




梁乐道,“之前的按/摩/棒升级了?”




郑亦明笑了笑不置可否。




何小辉笑,“机器人有了智能,不再听主人的话了,要求多多了吧。”




郑亦明想,他们之间,算是什么?最多是炮/友吧,谈何老房子着火,“你们说说,是不是这个圈子的人,都没有长久的?”




何小辉说,“我没看过。只看过电视剧,还是外国的,七八十岁还在一起的。”




梁乐说,“就那《极品基佬》嘛。”




王锐道,“你和你那位不是在一起也好多年了嘛,没信心?”




梁乐笑笑,“谁敢说明天的事。”




王锐道,“你家的看起来很忠厚。”




何小辉泼冷水,“看起来的事情最靠不住。”




梁乐赞同地,“连自己都靠不住,何况其他。”




王锐道,“所以异性恋是主流,多了很多牵绊,金钱啦、孩子啦、亲人啦,还有就是周围社会群众的认同,所以不那么容易分手,有些彼此毫无感情,也能过一辈子,像我们不同,抛开外物,单纯的爱恋,恐怕是不能够持久。”




何小辉认同地,“人也好,动物也好,永远都喜欢新鲜感,永远都在蠢蠢欲动,永远看到美好的肉/体都会垂涎三尺……”




梁乐接口,“如果他爱你,那么所有这样肉/体的欲/望都会控制下来,不管多大的诱惑,都抵不过他爱你的自制力,那么,爱会让你们长长久久。”




郑亦明笑,“天方夜谭么?”




王锐笑,“我们要永远对生活抱着满怀热情的期望……”




何小辉道,“就是有一个人为你管住他的JB!而且一管就是一辈子!先问问你们能么?或者说是不是有那么一个人,值得你为他管住一辈子?”




众人郁闷中……




“所以嘛,算了吧,扯那么多淡有鸟用,不如喝酒!来吧,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小辉朝他们团团举杯。






这天许永唯拎了筐龙眼来到郑亦明的小休息室,多日没有私下里的见面,郑亦明整天一副浑不在乎的样子,白天碰上,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扣子扣到最上面,脸上是淡淡职业化不亢不卑的微笑,哪怕是对着许永唯,这种时候,许永唯总想从他脸上发现丝端倪,但是郑亦明总是不会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许永唯却总像少了些什么似的,晚上总是睡不好,实话说,他只有在郑亦明身边才睡得安稳,可郑亦明一下班就溜回市区去了,他没去过他市区的家里,要查到也不难,可他总不能像在医院宿舍般突然袭击地杀到他家去,他知道那是郑亦明划的界线,只好忍下,只好夜夜除非,那么现在总算找了个借口假公济私,拎着龙眼来看看他,办公室也罢了,算是聊解一时之瘾。




对于职能负责人这帮人来说,一向都喜欢到郑亦明的小休息室,院长们休息室的太高端,而且经常人来人往,不敢太放肆,其他职能那里嘛,也许因为站队的原因,没法子揉合大家,只有郑亦明这里,是中立派,谁来都随意。




那筐龙眼是病人家属送的,之前许永唯帮他父亲做了股骨头置换,效果不错,而且比大医院省钱,又方便照顾,在燕云镇,甚至在整个广东省,龙眼都不值钱,可作为整个五山市唯一没工业污染山区燕云镇云山的龙眼,而且是绿色种植,据说农药也没打的,那真找不着几家,现在不少人都握着大把钱,可也未必买得到真正的安全无害化自然生长的水果,照那人说的,我一棵树也就结那么一点,做人情都不够,哪里有得卖。




郑亦明微笑着接过龙眼随手放在茶几上,许永唯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心里似有撮小火苗,其实天天都有见面的,只是这种官方假模假式的见面,让他多少有些不耐烦了。




郑亦明拿剪刀剪开筐上的绳子,正好见到黄正德从门口走过,于是招呼他,“进来吧,吃燕云云山龙眼。”




黄正德蹦进来,不是因为贪吃,而是因为无聊,“哟,许院,什么宝贝拿阿明这里来了?”




“切,龙眼啧,燕云镇遍地都是。”许永唯随意地,弹弹烟灰,看了眼忙活着泡茶的郑亦明,他正低着头认真地洗着杯子,露出线条清晰的侧面,干净而内敛的样子,他心里一下子燥热起来,他吓了一惊,有些狼狈地收回目光,只听郑亦明问,“许院,没有绿茶,行吗?”




许永唯心里跳了两跳,无意识地捏破了只龙眼,甜腻的果汁渗了出来,粘在手上,郑亦明抽了张纸巾递给他。




许永唯接过纸巾擦手,抬头看了看对面内传坐着的黄正德,“黄科呢?”




“随便啦。”




许永唯拿过剪刀剪掉龙眼上的枝叶,一颗颗地放进紫砂的洗茶盘里,“红茶,龙眼,倒也相衬,亦明你就把大红袍泡了吧。”




郑亦明笑,“我这有大红袍你都知道啊?”




许永唯笑,“我也就知道你有大红袍而已,放心吧,其他我都不知道。”




黄正德笑,“你们打什么机锋呢?”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0-28 17:12:00 +0800 CST  
第三十七章 倦鸟何依
许永唯刹那间觉得很累。不确定的感觉确实让人累,何况他根本没有时间与精力专注于这些,他自暴自弃地想,随便它好了,他转过头望着窗外摇曳的榕树枝叶,不论什么季节,榕树都是永不疲倦的绿油油,他在想,榕树也是要掉叶子的,到底是什么季节掉的呢?它的叶子到底什么时候掉的呢?




郑亦明泡好茶,给他们每人一杯,问黄正德,“那个科研立项的市局已经在催报,快结束了,如果时间过去就报不上,我们医院就算没开展过这一块的工作。”




许永唯回过神来,抓住自己比较明确而又能掌握的事情,他淡淡地问,“还没报吗?不是作了动员了吗?之前三月份我就安排过这项工作,没落实吗?”声音听不出喜怒,但是郑亦明知道他已经是相当不高兴了。




黄正德拈了颗龙眼,慢条斯理地剥了,“科研课题立项,哪里说报就报的,一是要有项目,二是要有人才,我看我们这帮医生,难啊。”




“也是,晚上不是打麻将就是喝酒,哪里有空搞专业研究啊。”许永唯把剥出来的龙眼壳扔到烟灰缸里去,“这么多年都这样,只怕也没人懂得怎么做课题,连东山医院这几年都搞起来了,我们只怕是全市倒数第一了。”说完才把剥好的龙眼扔进嘴巴里,清甜的汁水在口腔里化开,他看着郑亦明,这就是甜蜜的感觉吗?为什么他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黄科略有些尴尬地笑,“许院也不要别人家里的花才香嘛,谁不知道每年那么多科研立项多少水份,有几个是认认真真做了研究的,是拿的真实数据的,不过是随便修修改改,把数据胡诌上去,弄弄格式,就算是成果,大家互相哄骗,彼此有个交待而已。”




许永唯笑,“问题是,就算是哄哄骗骗的东西我们也没有,这样的能申报成功,出成果,也算是我们医院的成绩,对不?”




黄正德有些尴尬地默默剥着龙眼。




郑亦明见此,给他们倒了茶,“这事也急不来,没做过的人估计真不会,我看过文件,那套流程都挺麻烦的,要查新,要报科技局、卫计局审批,来来去去得不少时间,今年不行就明年吧。”




许永唯头痛,一手按着太阳穴,无奈地,“这算是什么事……”




郑亦明见他神色有些憔悴,却不知说什么好。




许永唯甩甩头,把挫败的情绪压下去,“今年是没办法了,明年不管怎么样,都得给我做出项目来,我管了医疗这块,就不允许这脸一丢再丢,每次去市里开会我的脸都不知道放哪里好。”




黄正德也笑,“明年怎么都给你折腾出来,没有你尽管折腾我!”




郑亦明大笑,“哇,你想许院怎么折腾你!”




许永唯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




黄正德也大笑,“上刀山下油锅都没问题!”




许永唯笑,“没那么严重,本职工作做好就行了,我哪里得空折腾你。”说到后面,眼睛却是看着郑亦明。




郑亦明莫名地脸上一热,忙低了头装模作样地剥龙眼,咬在嘴上的龙眼也没滋没味起来。




黄正德坏笑,“许院还得留着精力晚上折腾谁吧。”




许永唯大笑,“黄科真不愧是姓黄的!”




黄正德笑,“许院您就别装了,我们都是医学人,不搞虚头八脑的,要干就干实事!”




许永唯笑,“知道就好,我们要做些实事,少来些虚的,少些假大空就行了。”




黄正德说,“有您在,我们还敢虚吗?阿明你说对不对?”




郑亦明看了眼许永唯,“我从来就没虚过好不好!”




许永唯听了这句,今天第一次露出了实实在在的笑容,如多日的阴霾天,在灿烂的阳光下,雾气尽散。




许永唯离开办公室的时候,走过郑亦明身边时小声说了句,“今晚到我家去。”




郑亦明点头。




郑亦明下班后去到许永唯黄泥岗的家里时,许永唯来开门,郑亦明看他围了围裙,一副居家男人的样子,有些吃惊。




许永唯让他进来,“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不会做饭才奇怪吧。”




郑亦明笑,“也对。不过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几乎没有不会的吧。”




“那你也来做一道菜?”许永唯边说边往厨房去。




“不,我是享受型人才,我习惯别人侍候我。”郑亦明跟在他背后,看他准备好的食材,“哟,那么丰盛啊。”




许永唯回头笑,“放心,我会把你好好地侍候的。”




毫不意外,许永唯的厨艺不错,还照顾他的口味,做的都是粤菜,郑亦明酒足饭饱之后,慵懒地歪在沙发上,看着他在厨房收拾残局,不禁想,这样的男人,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还是个小官,还有点小钱,要命的厨艺还不赖,这真的没处可找了,他还有什么可嫌的,郑亦明不禁想,最怕就是这种没得嫌的,更怕他习惯了他的好……他已经不太习惯于浮面的东西,眼睛看得见的,只是别人想让你看见的而已……




可半醉的他,已经不想控制自己,特别是不想控制他的身体……




郑亦明舒服地躺在床上,每一根骨头都松散着,年少时耽于享乐,已经差点儿遗忘那段生活了,可许永唯又把它从他的骨子里挖了出来,肆意纵容,挖掘并发扬光大,他不得不承认,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候,他也很愿意对方是个熟练工,他才没兴趣费心费劲去调教一个人,他的生活,是来享受的。他轻轻地抚摸着伏在他身上耕耘的许永唯的发旋,舒服地若有若无地嗯哼着,许永唯得到嘉许,更加地卖力地奋战,郑亦明像被带着飘浮到云端,全身没有了点重量,唯有灵魂轻飘飘的似聚若散,舒缓到极致,也许就此飘散,不能够再收回来,他有片刻的眩晕,如在七彩万花筒里旋转,缺氧似的极致欢娱……




许永唯果真把郑亦明侍候得全身舒畅。郑亦明懒懒地靠在床头抽着烟,他忍不住想,他是为了这个才允许自己一再犯规的吧,窝边草吃了,上下级也搞了,双也吃了,许永唯身上全是他的忌讳,全是槽点,可他多少忌讳都视若无物,许永唯也靠在床头,叉着腿,肆意展示着他的身材,以及他男人的雄伟象征,郑亦明伸出脚去,用脚趾去撩拨,那大家伙又有隐隐抬头的趋势,想再度向他致敬,郑亦明抽回脚,领土边界回复到表面和平共处内里暗潮汹涌的状态,许永唯把他嘴上的烟拿过来深深地吸了口,“怎么样?”




郑亦明歪他一眼,哼了声。




许永唯转过身来,把他压在身下,“怎么样嘛?”眼巴巴地等着他评价点赞。




郑亦明抬腿把他蹬下去,把烟拿回来叼着,勉强地,“还行。”




许永唯侧身盯着他,“还没喂饱你?”




郑亦明笑,“饱了。”




许永唯心满意足地笑了。




郑亦明摸摸肚子,意思是这里饱了。




许永唯翻身骑在他身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像要把他吃了一样,郑亦明一下子有些发怔,直到许永唯的脸在他眼前放大,他才一把叉着他的脸把他推下去,掩饰似地笑着说,“难怪说要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许永唯看着他,“看来我抓住了?”




郑亦明朝他喷了口烟,轻佻地,“胃。”




许永唯最看不得他偶尔流露的这种不正经的样子,在他嘴上吻了一下,手向下摸去,越过胸膛,越过平坦柔韧的腹部,“不是这里么?”




郑亦明斜着眼看他,嘴角含笑,“许队你不累么?”老大,给你点赞行不。




许永唯直直地看着他,郑亦明嘴角一直含着笑。




终于,许永唯摊了摊手,“可不,累死我了。”




郑亦明捉住他的手,“一直强撑着,能不累吗。”




许永唯往下溜了溜,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借我肩膀用用,真的,撑了这么久,真的很累。燕云这潭混水,比我想的要深,原来不是小医院就简单,势力不多,所以反而不容易各个击破,很难渗透,我觉得我一直以来都在白费劲。”




“那你有什么想法?”郑亦明把烟在床头柜的烟灰盅上按熄。




“很多,办法总是想出来的,但更主要的是做,我……”许永唯皱眉,坐直了些,“我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其实要像他们一样混日子,很容易过,我现在混完这副职,再混混也能上正职,可是,既然在这个位置上,不做些什么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嗯,还能不甘心,真好。”郑亦明坐起来,靠着他的肩膀,房间没有开灯,光线昏暗,影影绰绰的,他转头看着许永唯的侧面,线条略生硬,不记得谁说过,这样面相的人,比较薄情,他忍不住伸手去描摹,许永唯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他,能感受到我的热血吗?他能感受到我的心跳吗?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0-29 14:32:00 +0800 CST  
第三十八章 梦想力量
郑亦明感觉到许永唯的异样,许永唯紧紧地攥着他的手,直至攥出汗来,许永唯继续说,“其实现在比较关键的是新医院的建设,之前申报了这么多年,一直没下文,其实已经按我们市的重点民生项目申报成功了,批准了的,只是一直停留在纸上,就是没钱而已,大家都不想出钱,医院自己没钱,镇政府也许把钱用在他们认为更值得的地方,市里不拨款,所以一直只是宏伟蓝图,不过事在人为,这还是要靠人的努力的,如果新医院建成了,就可以在新的医院里建立新的秩序,那么,我想要做的事,也才有机会一个个落实,这样才够彻底,够完善,能够来个自上而下的彻底改革。”



许永唯越说越激动,放开他的手,比手划脚地指点着,颇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架势,这样的他,很有激情,很有朝气,和床上的激情不一样的要命的吸引力,积极向上,不管不顾地朝着光明方向狂奔,令人不由自主地靠近,想要靠近他的暖,他的热,他对未来的希望。




“确实现有医院的环境、设备、场所等等硬件是硬伤啊,整个格局太小了,是最大的制约和局限。”郑亦明其实知道,许永唯还缺乏最关键的东西,那就是一把手的位置,如果有了话事权,那么他的蓝图,大有可能在新医院上的版图上实现。




“和我并肩努力吧。”许永唯抱着他的肩膀,眼睛发亮,诚恳地说。




郑亦明笑了笑,耸耸肩,无所谓地,“现在不是并着么?”




许永唯无奈地摇头,揉他的头发,“你呀,”把他拉下来躺着,从他脖子下伸手过去,抱着他,“睡吧。”




郑亦明不习惯被人抱在怀里,拿出他的手,抬起一脚压在他大腿上,平躺着,头在枕头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吧。”




许永唯关了灯,感受着郑亦明大剌剌架在他身上的大长腿的压力,在微弱的光线里看着他的轮廓,这个人,连轮廓也是好看的,看了一会,他也躺平,想,无论你的心里有多远,我也要走到,没路就修路,遇水就搭桥,翻山越岭我也要走向你……




次日下午,许永唯跑到郑亦明办公室,“出来,跟我走。”




郑亦明没有问为什么,跟着他走出来,一直上了他的车,启动车子时,许永唯侧转头朝他笑,“什么也不问就跟着我走?”




郑亦明看着门诊部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你大,你说了算。”




许永唯有些失望地,“因为我是你的上级?”




郑亦明难得地在医院开他玩笑,“不是你大我才不鸟你。”




许永唯失笑,把车子开出医院。




郑亦明看着不断掠过的店铺,“你不是正希望我这样吗?”




许永唯一时没反应过来,“哪样?”




郑亦明笑了笑。




许永唯明了,是,他就希望他什么也不问,就跟着他走,不管是公事也好,私事也好,无条件地信任他,无条件地支持他,无条件地和他一起走。




许永唯把车开往岔道,那是条荒废的村道,两车勉强可通过,旁边的空地长满了长长的蒿草、杂乱的灌木,他的车里放着音乐:
一直往南方开
一直往南方开
梦想 在什么地方
滚动的车轮滚动着年华
我再也不愿沉醉不能入睡
要继续还是要去面对
梦想 在不在前方
黎明的曙光已微微照亮
我似曾闻见鲜花在盛放
那是燎原星星的光亮
一直往南方开




郑亦明忍不住转头看他,见他盯着前方,眼神专注,感觉到他的目光,把右手从档位上移到他手上,握紧了他的手。




歌曲依然在继续:
一直往南方开
沉淀痛苦的信仰
脚下的路在何方?




郑亦明看着外面一片旷野,这是整个五山市都难得有的大片大片的平整好的空地,他问,“新医院的地方?”




许永唯点头,音乐重复起:
黎明的曙光已微微照亮
我似曾闻见鲜花在盛放
那是燎原星星的光亮




许永唯把车开到旷野中间停下来,他下了车,走了几步,环顾四周,稍远处是燕云镇的云山,是五山市的最高峰,海拔不高,但是相对高度还是有的,山顶云雾缭绕,整个五山市都像个大工业区,而这片山峰却似世外桃源,植被茂密,空气清新;除了北面的云山,其他三面都是平地,都是工业区,这片空旷之地于整个五山市都是弥足珍贵的,许永唯张开双臂,转了个圈,“这是我们的希望之地啊!”




郑亦明第一次来,土地是经过平整的,不过没人管理,长满了杂草,“我记得是批了二百亩。”




许永唯笑,“二百五十亩,第一期。如果由我来设计,我要把这里打造成五山市东部第一医院,你知道的,燕云镇离市区有四五十公里,是五山市的东大门,隔壁是循州市,我们可以把这个三角地带医疗市场占据,把燕云医院做成三甲医院,不但为燕云镇的群众服务,还要辐射在周边地区,解决这一大片的就医困境。”




郑亦明不由地赞许地,“看来这是个可行的方向!而且你的目光显然比他们更长远,看得更高,更广!”




许永唯目光熠熠,环顾着四周,就像看着一幢幢新的医疗大楼已经在此矗立,医务人员和病人在此穿行,医院门口车流川流不息……




许永唯看了一会,想到现况,又有些蔫了,路漫漫兮其修远,寻了处石头坐下,撑着下巴想着如何克服困境,郑亦明也在他身边坐下,感觉到了他的低落,抛了支烟给他,顺手给他点了,自己也点了支,郑亦明眯着眼睛看着这片土地,目光尽处,是层层的厂房,许永唯的目标如果在这里,那么他的路更难,他起码还有两个难关,一个是一把手的位置,二是把这块空地由图纸变成现代化的医院。




如果有金手指,或者靠上X二代,也许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于许永唯而言,他只有满腔热血,还有股不服输的劲,可除了这个,他没有任何可行性的优势,他的宏图大志,他的美好的愿望,在很多人眼里,也许不过是个笑话,可郑亦明还是不由地为他所憾动,他不是空谈,他的目标不是空中楼阁,他是脚踏实地,却又心怀远方……




许永唯似看穿了郑亦明的想法,“你信不信我可以找到办法?”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说,异想天开,不过今天他郑重地点头,“信。”




许永唯站起来,眺望着远方,“看着我吧,阿明,我也不知道我可以走多远,做多少事情,但是,能够走一步是一步,能够做一件就做一件事,我也不知道我能够坚持多久,但是能够坚持一天就是一天,对吗?”




郑亦明不由地微笑,“对。”






这天开完会,郑亦明走出来,有些厌烦,他的人生理想不过是一张报纸一杯茶的日子,来到这里,一天比一天多烦琐的事情,没完没了的会议,没完没了的扯皮,真正想做实事的人又有多少,可这世间不就如此么。




他再次想到了谢海天说的,要离开就告诉他,可他不由地想到那个夜晚靠在他肩膀上的许永唯,他说,我们并肩吧;不由地想到在那块空地上,他说,看着我吧,能走一步是一步;郑亦明这些天心里头积累了太多复杂的情绪,这与一向以来的他不符,他不习惯有那么多的情绪和想法,不习惯为外人或者外物所左右,习惯了一是一,二是二,习惯了事情的简单,可到了许永唯这里,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很久没有这种强烈的情绪了,谢海美说得很对,他没人味,年少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另类,然后便与周燕雄在一起,毫不顾忌地出双入对,广州这个地方,永远走在前列,他和他在一起,离经叛道得天经地义,刺激而又好玩,之后却生了厌倦情绪,发现另一个新世界,终于酿成恶果,于是他离开广州,离开他曾经的世界,离开每一寸他们共同跑遍的土地,开始了完完全全普通人的生活,他把所有压抑再压抑,直至所有的想法与欲/望都压成一团,就像真空包装一般,甚至再也没有浮头的机会,他把自己融入人群,恍若他和他们任何人都一模一样,他就这么过了很多很多年,无欲无求,他以为以前的都完全过去了,是另一个世界了,可他想得太简单了,他的本性,被许永唯就这么轻易地挖出来。




现在许永唯朝他抛出橄榄枝,说,我们并肩吧,说看着我吧。很吸引,很诱惑,像放在刀尖上的蜜糖,哪怕冒着割裂舌头的风险,他也想要去舔一舔,因为那个蜜蜂,被无数文学作品描述过,影视作品演绎过,而他,已经对于这样的情感已经生疏太久太久,以致于陌生起来,他不确他是不是真的要去尝一尝。




不,其实他是尝了,有丝丝的甜,极美,可是那怎么够,许永唯拿着糖,说,和我在一起。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0-30 20:41:00 +0800 CST  
第三十九章 表象之下
会议室外有个走廊,走廊尽头有个阳台,正对着青黛的远山,如果是雨天,山间的云雾沾了雨露,便无法升腾上天空,烟雾缭绕在半山腰,尽日不去,如仙似幻,烟鬼们都喜欢来这里抽上一支,对着远山吞云吐雾。




虽然五山市早就搞了禁烟活动,燕云医院也通过了“无烟医院”的检查,可在行政楼,与这个无关,一帮中高层干部,十之八九都是烟鬼,所以禁烟标志贴着,他们还是互相扔烟为乐,或者就是,禁忌中偷着做的事情,更能产生快乐。




会议到一半,刘院接通电话出去走廊了,郑亦明见他握着电话微弯着腰一派恭敬的样子,怕是没那么快讲完,于是拿着烟盒就往外面阳台透口气,会议室一如既往的空气污浊,三五支烟枪一开,也幸亏会议室老旧,没烟雾感应器,不然立马会雨洒现场。




林芳华也叼着支烟过来,倚着栏杆看着他,“这工作真是烦透了,没完没了。”




郑亦明笑笑,“哪里不是。”




林芳华走近些,贴在他身边,以肩膀撞了撞他,“八件事你听一听,许院的儿子出国读书去了,你知不知道?”




郑亦明压下略异样的感觉,摇头。




“他儿子去美国了。”林芳华大有显摆之意,她知道许院的事情比旁人多些。




“哦?念什么啊?”郑亦明有些木然地问。




“笨,肯定不会念医科啦,念的是国际金融。”林芳华吹了个烟圈,姿势潇洒。医学人的后辈都不念医学,这基本上是行规了。而且小孩打小见惯家长没日没夜的工作方式也害怕了,何况那工作环境,血淋淋要么就是排泄物呕吐物,神马分泌液体液,但凡正常些的小孩都讨厌得要死,哪里还有人愿意接班。




“你怎么那么清楚的?”郑亦明满足她的虚荣心,故作好奇地问。




林芳华得意地叼着烟斜他一眼,“当然啦,许院自己亲口说的。”




郑亦明不由地想起一些流言,可林芳华坦然得恨不得昭告天下她和许院共条裤着尿性,又不像是藏奸,不过他转而便抛掉那些想法,坏坏地笑,“知啦,不用晒啦,知道你们好啦。”




“什么好呀,”林芳华作势要踹他,郑亦明敏捷地躲开,林芳华撒娇地,“被他差来使去就是了,郑大主任,最舒服是你啦,你没看到我刚才又被许院K了一顿?”




郑亦明朝外面弹了弹烟灰,“许院那是重视你的工作,当你是自己友。”




林芳华道,“切,我情愿不重视,做死人了,下面的人又一点也不努力。”




郑亦明促狭地眨着眼睛笑得乱抖,“哪有那么好的,下面的人和上面的都一样得力的,你知足吧。”




林芳华扑过来,“我撕了你的嘴。”




郑亦明歪在栏杆上大笑,“用嘴吧。”




“喂!”林芳华上来揪他的耳朵,“你现在比黄正德还黄了啊?!”




郑亦明抓住她的手腕挽救自己的耳朵,“你不是最喜欢的吗?”




只听冷冷的一声,“你们在干嘛,成何体统,要知道,这是在医院!”




林芳华放下他的耳朵,“开个玩笑而已。”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0-31 14:53:00 +0800 CST  
郑亦明也赶快松开她的手,收了笑容,不过却还是依在栏杆上,看着有些莫名其妙的许永唯。




许永唯走过来,脸色铁青,“整体护理的事情都没弄好,刚才我提的意见你有考虑过吗?那么有空在这嘻嘻哈哈?!”




林芳华嘟嘟嚷嚷,“干嘛变脸变得那么快!”




许永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刘院讲完电话了。”说完便回了会议室。




林芳华吐了吐舌头,赶忙蹦进了会议室。




郑亦明自嘲地笑笑摇头,刚才许永唯那一眼太怪了,这不是他白天在工作场所应有的样子,可管得太宽了,看来职场上和人搞在一起还是不行呐,公私合营真是要不得,他正了正神,也进了会议室,继续听他们扯淡。






晚上许永唯打电话给他,“你在哪里?”




郑亦明正与梁乐他们小聚,在打斗地主,下意识地说,“在悦己。”




一小时后,郑亦明又收到电话,“我在门口,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哪里门口?”郑亦明一时没反应过来,边上梁乐他们在催,拍桌子,“快出牌啦!”郑亦明这才反应过来说,“你来吧,在二楼没牌子的最里边那间房。”




几分钟后,门被敲响,众人不以为意,以为是服务员,刚才他们叫了小食,许永唯推门进来,郑亦明斜了他一眼,“来了?”




宋源站起来,惊呼,“唯哥。”




梁乐看了看他们,脸上兴致盎然,“不介绍一下?”




“我们医院的许副院长。”




“我就是为了他来五山的。”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0-31 14:53:00 +0800 CST  
郑亦明与宋源几乎同时说。




许永唯定了定神,看了眼宋源,又看看郑亦明,朝大家笑笑,“我是来找亦明。”




宋源暗暗咬了咬牙,平静下来,范宏在桌子底下握了握他的手,宋源的眼睛却还是粘在许永唯身上,原来几年过去了,早已经物是人非,何况这个郑亦明是个难于描述的人物,杠上他根本无处下手的感觉,不禁黯然。




郑亦明转头,“有事?”




梁乐招呼他,“来来,大院长耶,坐坐。”



许永唯在王锐拉出来的椅子上坐下,大方地和大伙打招呼,“你们好,挺热闹的啊。”




一个二个张大眼睛看着他们。




宋源又弱弱地叫了声,“唯哥。”




许永唯对他笑了笑,“小源你也在这里啊,真巧。”又朝他们笑,“你们都是亦明的朋友吧,我是许永唯,我和亦明在同一家医院上班。”




郑亦明看了眼宋源,觉得真是狗血啊,“他是我的阿头。”




梁乐和王锐何小辉迅速对视一眼,眼睛放光,“哦,你BOSS?潜规则?”




郑亦明踹他们,“潜你个头啊。老子是随便谁都潜得起的么?!”




王锐哦了声,“有谢大人。”




梁乐笑得其奸无比,“我明白了。”




何小辉接口,“奸../ 夫/ .淫. /夫。”




郑亦明笑笑也不解释,这种事,越描越黑。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0-31 14:54:00 +0800 CST  
许永唯看了看郑亦明,又看了眼宋源,“亦明你近来少在燕云住,都在这边?“




郑亦明有些腻烦他这样直白,他原没打算让他在自己的朋友圈里露脸,“这边是我的老巢,以前都在这边活动,何况我朋友们都在这边,吃个饭喝杯酒也有人陪伴。”




梁乐边聊天边摆弄着手机浏览新闻,抬眼看他,“谢大人又升了,厉害啊。”




许永唯抬了抬眉。




“还不就那么回事。升到国家主席又怎么样,没差,我又没想着往上折腾,他做什么还不是一样。”




何小辉甩出一张牌,“那么好资源不利用,全五山市也就你了,换别人,不搞个局长当当也搞个院长或者校长当当。”




郑亦明甩出大猫,“累。我不是当官的料,我就爱这么混吃混喝。”他没说的是,一个基佬做一把手,给人挖出来,多有爆点啊,正所谓百密必有一疏,他不想冒这些风险,倒不如轻松度日,无名小卒,人家没空理你私下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哪怕就算是爆料,也没有吸引眼球的点,向来的卖点只是高位或者有米之类所谓有名词的人,做小人物还是有好处的。




郑亦明又玩了两把,见许永唯站在一边看,宋源也站在一边,有意隔开他有距离的样子,在小声说话,神色倒不见暧昧,却也是副稔熟的样子在细细声说话。




郑亦明本欲收摊,见他们聊着又再玩了几把,态度多少有些敷衍,许永唯眼尖,走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差不多了?”




郑亦明就势把牌一推,“不玩了,你们慢慢玩。”




梁乐也站起来,“今天就这样吧,改天再聚好了。”




出来各自散去,大家都有开车来,宋源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看了两眼许永唯也自己走了,许永唯站在郑亦明身边,欲言又止,郑亦明看着他,“有事?”




“我们找个地方再坐一坐?”




“好。走过一条街便是宵夜一条街,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来到家大排档,找了张露天的桌子坐下,郑亦明叫了啤酒,又叫了些小食,给许永唯倒了杯,递过去,许永唯握住他的手,“你几时都这样淡定的么?”




郑亦明微笑,抽回手,也给自己倒了杯,长手长腿地放松地坐着,一手懒懒地夹着烟,一手拿着杯子喝了口,淡定地说,“有什么值得我抓狂的?”




“你就不问些什么的吗?”许永唯看着他,除了偶尔在特殊时候见到他的放肆激动之外,其他时候,他太稳了,太淡定了,有很多时候,他真的想撕开他看一看,可他极尽所能的,也撕不开他的壳,见不到他的心。




他有时真憎恨他这种冷静的无所谓。




连宋源的刺激也毫无用处。




今晚他知道宋源在此,也知道宋源不知用什么方法入了郑亦明那个连他都不知道的私密小圈子,他警告过宋源,宋源无辜地睁着他的大眼睛,我只是被朋友拉进去的,我哪里知道有人和你关系密切,只是巧合而已,他观察了段时间,见宋源也没什么动作,世事哪里那么多狗血桥段,所以他也就没再管他。




这段时间宋源经常找他,因为他承诺过他们可以做朋友,所以他也没矫情地赶他远离,宋源在他面前也没避讳,有时会说起他和郑亦明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喝酒,他不能不说是有些震惊的,他回过味来,也许宋源他根本没打算如粉笔字般抹去过去,那么他之前打算和郑亦明文火慢慢煲着的汤突然觉得需要猛火了。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0-31 14:54:00 +0800 CST  
第四十章 谈个恋爱
可他突然袭击的加柴加火,也没加出什么来,汤依然温吞,没有沸腾,他以为的压力,到了郑亦明这里,却依然轻飘飘不着力,挫败感让许永唯心里像窝着一座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总咕噜咕噜却没法喷发,又像点了个大炮仗,扔出去捂着耳朵蹲在墙角满怀兴奋地期待,等了许久,却发现是个哑炮,连“突”的一个响声也听不到,这个郑亦明,到底经历过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看到的,又是他的百分之几。




郑亦明喝着啤酒,看着周围热热闹闹呼呼喝喝的人群,烧烤摊烤着的肉串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混杂着孜然、辣椒和蒜蓉令人安然的味道,他点下的一打生蚝正在暗红的碳火上烤着,老板正撮着配料来回地撒在上面,看着肥嫩的生蚝在火上蚝壳里沸腾,只觉得十分惬意,人生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一杯酒,三两知己,能养活自己及女儿的工作,想要的时候还能够打上一炮,人生真再另无所图,他有什么好问的,他耸耸肩,又喝了一口,想皇帝想神仙都不如喝上一口酒来得实在。




许永唯那些暗藏的怒意不由地又升了两分,他似乎在他那里,仅仅是无足轻重的一个人,他从来没有把他考虑在内,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他们各行其道,他提过几次的并肩,郑亦明都不以为意,毫不放在眼里,他不是冰山,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就是无所谓,什么从他眼里也好,心里也好,经过之后,轻飘飘的,什么也没留下,就像是一场雨,下过之后,太阳一晒蒸发掉,什么痕迹也不留。




可他不甘心就这么轻飘飘地走过路过,最少,他要有烙印,他要郑亦明过很多年后回首,还会发现他深深刻下的印记,是他的,唯一的印记。




许永唯从桌面上探过身体,伸手摸上他的脸,光线不太强,大排档三三两两的人坐着,倒也没有人留意他这有些肆意的动作,他暗想,他的皮肤下的肌肉果然是坚硬的,表情坚毅而又淡漠,刮得干干净净的下巴,粗粗的,微微的粗沙砾感,他忍不住大力捏起他的脸皮,似乎想确定一下它是否是真的,是否有血有肉,从什么时候,郑亦明走进了他眼里,走进了他的生活,好像还走进……




郑亦明握着他的手,慢慢放下,“许队。”




暗夜里,光影下,郑亦明的眼睛平静而幽深,看不到底,声音低沉,许永唯有片刻的失神,“郑亦明,你到底有多少副面孔?”




郑亦明握着酒杯笑而不语。




许永唯颓然坐下,闷声喝酒,灌了几杯下去,勇气又上来了,愈挫愈勇才是许氏本色,燕云医院那潭臭泥潭都没有让他失去半分锐意,何况区区一人,哪怕他叫郑亦明,就算叫郑成功又如何。




“好吧,你不问,我说。宋源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我们相识时互相有家庭孩子,分分合合几年后决定各自离婚在一起,我离了,他没离。我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没法再呆下去,只好离开原市级三甲医院仓皇逃到五山市黄泥岗医院。离开时我说,我等他三年。三年又三年,他来了,也离了婚,迁居五山市,说要兑现当年的承诺,和我在一起。我拒绝了他,就是这样。”




郑亦明静静地听完,应了声,“哦。”




“你没什么要说的吗?”许永唯郁闷。




郑亦明眯着眼看着远方的街灯,眼神平静,“你的事,我需要说什么吗?”他嘴角微挑,笑得温和,“我不介意你继续和他在一起。”




许永唯双手捂脸,暗暗咬了咬牙,使劲抹了把脸,深深地吸了口气,“你就这态度?我们在一起算什么?”




“没想过。”郑亦明耸肩。




许永唯抓住他的手,直直地看着他,“现在想。”




郑亦明玩味地看着他,慢慢绽开笑容,“炮友?”




许永唯怒了,站起来,几乎想掐死他,死死攥着他的手,几乎捏碎他的骨头,“敢情你只当我是工具啊?!”




郑亦明看着他,很平静,依旧微笑着,“互惠互利嘛。”




许永唯放下他,想不起何时定义过他们的关系,确实是的,他们就是床伴,提起裤子就什么也不是。




许永唯看着他,重新抓起他的手,双手握在掌心,“郑亦明,我们谈个恋爱吧。”




郑亦明笑了。刀尖上的蜜糖来了,他能忍住不舔吗?何况他已经快四十了,已经很久很久没品过这味道了,他都快忘记了,随着那人撞了车,粉身碎骨,那人躺在冰冷的冰柜里,冷冰冰的,再不会温柔对他,健康的身体支离破碎,英俊的五官面目全非,上衣的口袋里装着给他的生日礼物,染满暗红色的血。痛悔彻骨的他发誓再也不沾这个东西,所谓的爱情最伤人,不是吗,那人以一条生命的代价告诉他,可过了这么久,哪怕再伤,哪怕再痛,在许永唯执着的眼神下,他突然想试一试。




许永唯只觉得他的笑如高原湖泊里跌落了颗石籽儿,静谧的水面瞬间生了波纹,一圈一圈地荡漾开去,他觉得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那种从内而外的震颤。




许永唯刹那间心如绕指柔,握着他的手,“和我在一起。”




郑亦明反转手,与他十指交叉互握,低低地却清晰地说,“好。”




许永唯低下头去,吻了吻他的手,笑了,抬头朝着超短裙的啤酒妹叫道,“来一打生力!”






黄文光医生去广州进修半年内窥镜马上就要结束了,许永唯吩咐医务科准备准备,如何开展该类手术,需要何种支持,之前林芳华也派了两位醒目的学习能力强的护士去市人民医院进修了三个月,医务科做了筹备,医院也在网站做了宣传,院内的宣传栏也贴了相关推介资料,不日就要开展微创腹腔手术。




医务科也给门诊急诊科的医生们开了个专题讲座,普及腹腔微创知识,什么样的病人能够收进来,不需要再转走,如何向病人推介,作了新技术项目开展的必要的筹备工作。




为防止意外,许永唯又携黄正德去拜访了市人民医院医务科和分管医疗的副院长,那边两个都是人精,一口答应提供技术支援,派专家下来参加手术也行,病人搞不定转送上去亦OK,并且敲定了专家亲临医院手术的劳务费,这本来就是双赢的事,他们也愿意多一条路子,没哪间医院会嫌病人多。




新项目新气象马上就要打开,许永唯心情也好了三分,何况还有那郑亦明的那个“好”字,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可黄文光医生进修结束,人还没回燕云,就递上了一纸辞职报告,远走高飞了。




许永唯看着辞职报告上的签名及按的指纹,恨不得拿手术刀劏人,煮熟的鸭子飞了,这帮人做的都是什么工作呀!怎么选人,怎么用人的!他的一百多万的机器,一楼清理出半层重新装修过的病房,为此财务科长刘志强忍痛报废了几十张瘸腿歪脖子的病床和椅子,清理了一堆早已经无法启动的心电图机、B超机和七十年代的X光机,手术室也大张旗鼓地作了几个月的准备,你们TMD我万事俱备,东风没了?!不,你TMD的告诉我不是没有东风,是没了草船!他灌了两大杯茶才把愤怒情绪压下来,打电话时语气已经平静了,让郑亦明黄正德过办公室来,问他们怎么办。




一会儿郑亦明和黄正德便并肩走了进来,也是沉着脸,再没有一丝平日的嬉笑模样。




黄正德亲自把黄文光医生的辞职报告交上来的,自然知道怎么回事,无奈地,“据说黄文光医生去了深圳的一家二甲医院,环境比我们好,钱比我们多,人往高处走,哪有什么办法。”




郑亦明说,“现在五山市停止了人进编制内,又没有开展公开招聘给人编制,对于留住人才确实缺少了一些力度,而深圳广州惠州等地都开展了公开招聘,考过直接给编制,很有吸引力的,特别是深圳,编制内工资高,这两年我们市流失的不少人才都去了深圳。”




黄正德说,“我和其他医院的医务科长交流过,确实这种情况非常严重,不要说我们这些镇街小医院,就连市人民医院这种级别医院,给不了编制,一样流失了不少的人才,特别是中高级职称的。”




编制本就不合理,可又不得不靠编制绑着人,且事已至此,许永唯收起怒意道,“按签的协议让他赔钱,把我们医院送他去的进修费用及期间发给他的工资奖金等福利待遇全部扣回来。”




黄正德与郑亦明默默对视片刻,视死如归地说,“没有签协议。”




“什么?”许永唯看着他们,“你们没签进修协议?!”进来工作一段时间后,他早已经觉得在燕云医院,任何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没做到都是正常的,是以进修人员外出进修前没签服务协议也没什么好说了,所以他冷静地看着他们,心里却狂躁地想,别的医院都得签五年服务协议,尼玛我当年进修都签了!那是多少年前!尼玛没签的话我现在在北京上班好不好,那是天朝首都!他死死闭着嘴巴,生怕一开口就喷火。




一阵难堪的沉默。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1-01 18:38:00 +0800 CST  
第四十一章 漏水破船
他压抑着满腔怒火,现在唯一想到的是兔子不吃窝边草是对的,不然他真想捏死他。作为管人力资源的,对于进修人员要签服务协议是天经地义的事,可在燕云就天经地义的没做。可人已经吃了,没理由吐出来,而且吃到自己肚子里的,没理由不护着点,何况他要把他搓圆搓扁也只能在无人处,他可舍不得在这里,想想真是郁闷到了极致。




郑亦明来燕云不久,不过是沿用着旧的办法与习惯做下去,何况他全无野心,不过是应付式工作,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哪里会对过去的工作进行革新。某个角度来说,他并适合在这个重要的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虽然人人都认为这个位置无足轻重。可事实不是这样的,它是核心、是纽带、是心脏,它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他之前一直在学校从事教学工作,对于医院的整体环境并不熟悉,基本上能把工作应付下来已经算不错,一是他本人做事低调而圆滑,不得罪人;二是两个手下相当的得力,日常的事情不用他操心,可如果之前起的楼就是歪的,你在上面怎么加盖,都是歪的,所以郑亦明就是这样情况下走进燕云的。他知道症结何在,但是他没兴趣也没野心更没干劲把这楼拆了重建,说白了,他只是过客而已,何况拆了重修,得上上下下多少支持,得费多少人力物力,在这样的环境里,根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没那么伟大。




郑亦明抬头看着脸上毫无表情的许永唯,知道他很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已经是一点就炸的临界点,不过是靠着良好的修养死撑着而已,“很抱歉,我们工作没有做到位,所有的进修人员都没有签协议。”他看了黄正德一眼,黄科朝他点头,他继续说,“那我和黄科会整理出有哪些人员外出进修了,和他们补签进修协议,至于已经回来的,但是没有签的人,你看怎么样?”




许永唯看了眼他们,按捺着脾气,“这样吧,你草拟一份进修协议,给律师顾问看一看,然后提上来给我,黄科你就整理出有多少人在外面进修,给份名单过来,至于之前进修已经回来的人,至于签不签再说吧,这事我说了也不算,我得再请示一下刘院,到时会议上过一过吧。”




离开时郑亦明有意慢下来,黄正德走远后,他轻声说,“抱歉,我不是好的工作伙伴。”




许永唯蹙眉看着他,过了一会才说,“我知道,这么多问题存在,你不是不知道,你是不想改变,或者来说,你根本无心于此。”许永唯沮丧地,郑亦明有能力有手腕,也有背景,可他就是懒懒散散,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对什么都看得太通透,未必是好事。




郑亦明看着他,冷静地说,“这是条破船,到处是破洞,你也要坚持补吗?或者对于很多人来说,看着破洞,而不想去堵,因为漏出来的,不是他家的东西,又或者说,漏到河里海里去了更好,简单来说,浑水好摸鱼。你想明白了吗,无论多少BUG,你都要修补吗?而且这不是换条船的问题,所有船都有BUG,你要一直打补丁吗?”




许永唯看着他,暗想,我哪里不知道它千疮百孔,但是我还是想,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做一些可以改善的事情,所以他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和我一起吧。”




郑亦明不由地想到推着石头上山的西西弗斯,他平静地看着他,不置可否地说,“进修协议的事情我会搞定给你。”




许永唯看着他转身而去,双手撑着头,烦恼得直抓头发,他想说,郑亦明,你这混蛋这么超脱可以出家了,可是你出家之前,麻烦把你的心剖出来给我看一看。






话说质控工作开展以来,莫丰元倒是下了挺大功夫的,莫丰元也是许永唯从湖南家乡挖来的主任医师。但是,一是他本人并非专门从事质控工作的;二是他从县级人民医院过来,那种规模的医院,分工相当细,他于内科一块是强项,到了其他科,水平也就是马马虎虎了;三是他到底是质控科,虽然说谁都知道这是许永唯来之后设立的谪系部门,可莫丰元的温和,根本就达不到判官所需要的强势,或者另一个角度来说,许永唯自己的腰杆都不硬,也就撑不起莫的腰,质控工作就朝着刘院黄科之流所期望的方向诡异地发展起来。




普外的吴俊浩医生因为书生意气,孤傲清高,所以并不得人缘,鉴于黄美美那一句“又一个赵凤岭”让郑亦明对他忍不住就多留意起来。




有次中午吃饭,郑亦明忍不住就端着饭盒坐到了一个人的吴医生身边,见他坐下来,吴俊浩抬头朝他微笑,“郑主任好。”




郑亦明点头坐下,吴俊浩二十七八岁,人长得斯文,戴着副眼镜,不太爱说话,在单位也没见他和谁走得很近,郑亦明吃了两口,见他目不斜视的,于是主动问道,“吴医生来燕云多久了?”




吴俊浩回道,“快三年了。”




“和我进来的时间差不多。”




吴俊浩道,“我进来后,跟着你就来了,相差不到一个月,你可能没留意,我的工号是238,你是239啊。”




郑亦明笑,“这我倒真没留意。在这里干得怎么样?”




吴俊浩自嘲地笑了笑,“你有参加行政查房的……算了,不提那鸟人,越是这样,我越不去拜他,我就不信燕云医院他能只手遮天。”




郑亦明欲言又止。




吴俊浩冷笑,“你也不用劝我低头,其实那些台底交易,我有什么不清楚的,我就不明白,我明明凭双手干事情,我的工作自信还干得不赖,凭什么我还要去走旁门左道的路?”




郑亦明有些讪讪地,知道吴俊浩不是不明白这些龌蹉手段,人家只是清高不愿意为而已,他也做不出劝他卑躬屈膝的事情,何况现在是什么社会,处处有活路。




吴俊浩见他这样,赧然,“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郑亦明真诚地,“我很佩服你,不过这样你的日子会比较辛苦。”




吴医生潇洒地,“切,我都没把那鸟人放在眼里,我原以为这里会有发展,来的时候刘院说了一大通新医院的建设,又承诺到时让我去ICU,许院也和我谈过,等科室人手不那么紧张时,就让我去广州进修ICU,新医院出来时,让我负责筹建ICU……不过我来了几年,新医院的影子都没有,进修也没下文……再说吧。”




郑亦明也知道新医院根本还是在纸上谈兵的阶段,刘院和许院都在给他画饼充饥,许诺的东西根本是未知数,据之前的老职工说过,他们九十年代来的时候,那时的院长就在给他们画新医院的美好蓝图,画了几十年,还是得个零,不过这些院长一任接一任,都用着这老招,常用常新,不过郑亦明也理解,没有新医院那个饼,他们更招不到人了,他也了解过,早年燕云医院虽然各方面条件差,但是工资与住房条件是挺好的,也是一个吸引力,现在嘛,连这个优势都消失怠尽了。




他见吴俊浩思维清晰,怪不得刘院与许院都要拉笼他,而且他很快就能晋升主治,无疑将是医院的中坚力量,是值得培养的人,心下释然,“我倒没想到你想得那么开。”




吴医生笑,“人嘛,想开了,什么事都不算事。”




吴俊浩先吃完,又坐在那里和郑亦明闲聊了几句,才离开,郑亦明看他这样,倒也不是没有情商的人,只是颇有些个性,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只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越是有个性的人,越不容易被人接受。




过了几天的质控会议,莫丰元提了报告上来,莫丰元做事认真,却也有一个缺点,就是提交的材料是未经筛选的,就是说他会把日常工作中碰到的所有问题,都详细记录下来,整理上报质控工作会议,质控工作会议成员就是院长办公会议成员,即是职能科室六个负责人加三个院长,他这样做,郑亦明想并不是他没有总结归纳的能力,说白了,他一个退休返聘人员,你让他做你们的刀,也得看他愿意不愿意,他来是赚钱的,没有其他振兴燕云的高大上的目标,所以本着不得罪人的目的,他把所有问题都上报,等你们领导去裁决。




郑亦明无心于此,只是草草浏览,莫丰元作为汇报人,当然也在场,开始他是一条一条详细地念出来,谁有疑虑,他再进行解答,并描述事件背景经过,许永唯皱着眉头听了一会,打断他,“你择特殊情况的报来让我们讨论,通常情况按质控条例执行就行了,不用细到一条一条的汇报。”




莫丰元道,“内科彭医生上月药品超标二千多,如果按质控条例,超出部分全部纳入处罚,这个金额挺大的,一个月奖金也才一千多……各位领导看怎么个处理法?”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1-02 20:42:00 +0800 CST  
第四十二章 身在此局
一时没有人说话,过了一会许永唯道,“我去查房时有留意过,他手上的病人都是危重病人,特别是上月,有几个都进过抢救室呆过的,药品费用不用说肯定会高,这是客观原因,但是超标了,不处罚也不行,这样吧,大家看看怎么办比较合适,既达到惩戒的目的,又不打击职工的积极性?”




刘院环顾了圈都低头不言的下属,淡淡地说,“那就象征性处罚一下嘛,反正处罚不是我们的目的,改正才是我们的目的嘛。”




郑亦明知道彭医生是许永唯挖来的人,之前被任命为内科的科室副主任,郑亦明对他了解不多,以前问过陈伟却是一派讳之莫深的样子,这小破医院还真复杂!




黄正德说,“刘院说得很好,处罚不是目的,目的是警示他们,让他们纠正,那么处罚个二百,大家看怎么样?”




大家都没有说话,刘院环顾一圈,“既然大家没意见,就这么办吧。莫科说下一个问题吧。”




莫丰元道,“普外吴俊浩医生上月药品超标0.52元,大家看要不要处罚?”




一时又是没有人说话。




过了一会黄正德慢悠悠地说,“刘院说了,处罚不是目的,改正才是目的,那么按最低标准警示一下吧,各位领导看怎么样?”




质控条例对药品超标的处罚最低的处罚就是二百元,这是起罚点,大家都明白,所以又是一阵沉默。




黄正德打了个哈哈,“到底要不要警示,大家说个意见?”




廖院笑,“这么少,是不是就不处罚了?”




黄正德为难地,“既然成立了质控科,制订了质控条例,不按规定执行的话……”




许永唯看了他一眼,手指不自觉地在质控条例封面上摩挲着那几个浮印的字,微微皱眉,说,“古人有云‘勿以恶小而为之……’这样吧,照样处罚,质控质控,不但要控好全局,更要控好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




郑亦明垂着头,无意识地看着质控条例那本书,刚才莫丰元提到的处罚依据,许永唯看了他一眼,还是看到了他嘴角极轻微的嘲讽之色,他心里微微地有些难堪……不过这样的环境,妥协何尝不是迂回前进的方式,他想,他还是会懂得的吧。




刘院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办吧,质控工作开展,有阻力是正常的,但是不能因为有阻力就不开展下去啊。”




之后的讨论大同小异,不过都是权衡的砝码而已。




郑亦明没有什么义愤填膺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些憋闷,许永唯这样做,有他的道理,也是在权衡与博弈,他只是选取一条中庸的道路而已,可因为他对他有了期望,所以不免有了丝失望,毕竟,他已经不是完全的局外人了。






晚上郑亦明与陈伟吃饭时谈起彭医生,陈伟终于没有再藏着掖着,坦率地说,“彭医生确实不简单,你没发现吗,他来了没多久就和好多领导混得挺熟的?民营医院做过的人,更灵活,更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也更善于处理和病人的关系,你也知道的,锦旗他都收了多少面了,至于真实的水平,还可以,但是也不见得比我们这些人的水平高,但是人家就是厉害,上上下下都肯定他,这就是他的本事了。”




郑亦明笑,“对啊,这才是适应社会发展的人才,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和谐共处嘛。”




陈伟严肃地,“到底医学是严谨的科学,我还是愿意看到大家把精力放在专业上,多钻研,多学习,而不是花精力于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上,可人就活在人的社会里,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很无力……谁不想活得更纯粹一些,做自己想做的事,走自己想走的路……”




郑亦明自嘲地笑了,“得,我们不是活在真空中……”他拿起杯子,和他碰了碰,“为五斗米干杯!”




陈伟和他大力碰杯,酒泼了出来,“切!哪壶不开提哪壶!”




郑亦明道,“大浪淘沙,时光会证明留下来的都是精英。”




陈伟黯然,“只怕是劣币驱逐良币。”




一时俩人都沉默。




如许永唯说的,看得太通透未必是好事。




过了会郑亦明笑道,“希望在明天嘛,这一切会慢慢变好的,一天比一天更好。”




陈伟没什么积极性,只是虚应着,“望是这样望啦。”




“彭医生和黄科关系也挺好的吗?”




陈伟撇撇嘴,笑道,“他是许院的人,但是不妨碍他经常和黄科去喝酒。而且彭医生是人精,他和谁关系都好。”




郑亦明点头,“明啦。确实是个人才。”




郑亦明又问,“你和吴俊浩熟不?”




陈伟道,“不算很熟,他经常都是独来独往,工作时间之外都不太和人结交,有点儿恃才傲物,但是是真心拼搏的人,对医学也是蛮有热忱的,我看过他做手术,眼睛很准,干脆利落,如果加以培养,会是个很好的普外医生。不过就是个性了些,不太会转弯……不过嘛,手里有料的人通常都比较孤傲的啦。”




“为什么某些人好像特别不喜欢他?”




陈伟呵呵一笑,“因为不愿意受人摆布呗,台下又不服软……再过几年,多撞几次南墙,有了家累,他就不会这样了,再硬的腰也得软。”




郑亦明笑,“就是嘛,你没看我的腰弯得最多,上得托,下得哄,最苦逼是我了。”




陈伟伸手来摸他的腰,郑亦明躲了下没躲开,陈伟笑,“难怪那么细,弯得多还软吧?”




郑亦明笑,“你天天扔点毛爷爷让我拣拣,保证还能更软。”






过了几天上午,郑亦明听到外面有吵闹声,他听了听,没听个分明,以为是医疗上的问题有人来吵了,这在医院来说是平常事,也就没管,过了会马天云匆匆跑进来,“头儿,快去医务科劝一下,吴俊浩医生和黄科吵起来了,都拍桌子了呢。”




郑亦明一听,暗想不好,只怕是质控那五毛二的事闹出来了,赶忙跑到医务科去,已经围了好些工作人员在,可谁也不敢进去劝,估计没见过那架势,都吓得噤若寒蝉的,围了一拢在门口。




郑亦明拔开人群走进去,只听吴医生说,“我忍你好久了!你一个小人,我来和你说话都是抬举你!一直搞那么多小动作我都懒得理你,”他撇了撇嘴,不屑地,“那些东西多上不得台面,不是我怕你,是费事和你说话,省得和你掉一样的格局了,多没脸!这大家都明白,可不鸟你你就越发得寸进尺了,这次质控的事情,我的药品不过超标个五毛钱,你就扣我二百元!”




黄正德站在那里,比吴俊浩矮了一个头,可他中气十足,气势并不输分毫,他淡定地说,“质控的事情,是集体决议的结果,和我个人并没有关系。你个人对我有意见,尽管提,但是拿质控处罚来说就是你的不对了。”




吴医生道,“少装蒜了!没有你在中间捣鬼,事情会这样?大家心知肚明,之前的各种给我穿小鞋,我都想着算了,不和您那么高大上的人一般见识,不过你说集体讨论的结果,也许是的,但是始作俑者是谁,大家心知肚明。不过这样的医院,有您这样优秀的人做医务科长,看来也没什么意思了,老子不捞了!”




黄正德笑得平和,气定神闲地,“辞职请提前一个月写辞职报告,我会提交给领导审批的。”




吴俊浩怒极反而平静下来,也微笑地,“我会写辞职信。谢谢您让我及早拔出泥潭。”说罢便转身出来,看见郑亦明站在门边,点了个头便大步走了出去。




郑亦明见也没什么事了,心情复杂地退了出来,回到办公室。




一时医院的内部群都炸了,都在说吴医生和黄科杠上的事。不过大家小职员,都不太敢公开说什么,谁都怕秋后算账,但是也没谁站出来说谁对谁错,只是说争吵得激烈云云,郑亦明见此,叫马天云上群制止一下,马天云立马发了公告“医院群内不能讨论工作以外的事情,敬请各位配合”,群内立马诡异地安静了下来,但是几百号人却全都知道了这么一回事,大家心里怎么想,对医院信心造成何种影响就不得而知了。




当天下午吴俊浩就写了辞职报告递到郑亦明处,郑亦明问,“不是一时意气吧?”




吴医生笑,“其实早就想着走了,之前许院画是蛮大的一张饼给我,原想留下来,做个鸡头的,可这里的环境,让我失望了,整个氛围就不是做学术的,越是不学无术的人,混得越好。”




郑亦明也希望他有更好的发展,所以并无一句挽留的话,而是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深圳在搞公开招聘,我打算去考,也许去做个凤尾也不赖。”




郑亦明说,“这倒是好事啊,那边收入比这边高最少二到三倍呢,当然,更希望那边更适合你的发展,还有啊,你性子倒是要收一收……”




吴医生真诚地笑了,“谢啦!真可惜之前和你一直不熟,也没和你吃个饭,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11-03 15:24:00 +0800 CST  

楼主:lq3234

字数:176148

发表时间:2016-09-15 06:0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1-17 14:22:5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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