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南人by眠琴柳岸古风虐心,将军x书生

我发誓我没有弃文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4 22:46: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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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4 22:46:00 +0800 CST  
第一一七章 绸缪五
几日过去,府里的气氛已经紧绷到极点,丫鬟婆子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终于于第六日,大夫从平疆房里出来,对孟桓一揖到底:“幸不辱命,小少爷烧已经退下去了,疱疹亦消了。”


孟桓这几日都熬着,基本没怎么睡,听得这话,神经一松,身体不由得晃了晃,脚步却已经先一步冲进了房。


“征南!”宋芷跟着他进了屋。


房里是一股浓郁的药味,平疆安安静静地睡在小床上,脸被柔软的蚕丝被盖住一小半。他闭着眼,睡得安宁。


孟桓抬手摸了摸,果真退烧了,不烫了。


“怎么样?”宋芷问他。


“退烧了。”孟桓说。


宋芷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微微笑起来:“退烧了便好。”


宋芷眼底满是疲惫,笑意却真诚,孟桓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说:“这几日,辛苦你了。”


宋芷摇摇头:“这有什么好辛苦的,你不也一直守着么?”


孟桓弯唇,搂着宋芷的腰身,将他拉到怀里:“这不一样。”


宋芷拉着孟桓往外走,以免打扰平疆休息,轻声说:“你觉得,平疆是你与含珠的孩子,我便会苛待他,厌恶他么?”


孟桓道:“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宋芷确实不是。


“他只是个孩子,没做错什么,我便是气恼,也不该把脾气撒到他身上。”


“可你也没对我和含珠发什么脾气。”


“含珠小姐人已没了,死者为大。”


“至于你……”宋芷顿了顿。


孟桓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宋芷却笑了笑:“你本该这样,妻妾成群,子孙满堂。”


孟桓微微变色,手上的力道变大:“你又在胡说什么?”


宋芷皱眉,孟桓的力道捏得他胳膊有些疼。


“抱歉,”宋芷垂下眸,“我说错了。”


他实在不想再跟孟桓争什么了。他只想过了这段时间,然后尽早离开。


九月,张惠奉旨入朝面圣,复命为平章政事,行省扬州。因为上一次的教训,宋芷说想去见见他的时候,孟桓没允许。怕张惠再把人掳走了。


十月,世祖点了一群朝廷大员,分别为征东行省左右丞、都元帅,又遣专人督察江淮和辽东军需,征高丽兵万人,并在征东行省贮藏了大批大米,以备军需。


征东事宜准备得如火如荼,眼看就是要再打起来的趋势,看起来陛下想趁着还能喘气的时候,把日本打下来。


以往,征东事宜孟桓都是会参与的,但这一次,忽必烈没让孟桓参与。太子仍就病在东宫,不见外客,手也没再伸出来,自然顾及不到。


如此一来,京中太子失势的流言蜚语便更多了。


孟桓抽空去拜访了伯颜,商讨婚事。孟桓的意思,是将婚期向后推一点,伯颜却不满得很。不知道还推个什么,孟桓今年二十三,绰漫已经二十,是个老姑娘了,若非绰漫执意要嫁给孟桓,伯颜怎么会把宝贝女儿的婚事拖到现在?现在这小子还想拖?


伯颜将孟桓臭骂了一顿,赶走了。


此外,孟桓到东宫去探望了一翻,无论是作为太子近臣,还是一个普通朝臣,去探望太子都是应该的。


回来后,孟桓也没有对宋芷提东宫的情形,只是写了封书信,寄到远在北边的皇长孙甘麻剌。


十月,张惠启程返回扬州。十一月下旬,从无锡传来消息,张惠病故。


张惠的讣告来得意外,宋芷完全没有准备,骤然听闻这个噩耗,几乎不敢相信,揪着孟桓的领子质问他:“你在骗我,是不是?”


“你骗我……老师怎么会……”


“他身子骨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病故?”


孟桓紧紧地把人搂着,不说话。


宋芷便用力地推他,挣扎,拍他,咬他。


“若非你不许,我怎会连老师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若非你不许……我怎会、怎会……”


宋芷哭得伤心,打得用力,孟桓不反抗,也不说话,只是用力地抱住他。


“孟征南……你一定要逼我,逼得我一无所有,逼得我负尽其他所有人才好!”


“你一定要逼得我无路可退……才好把我锁在身边是不是?”


宋芷说的话仿佛诛心,孟桓知道他难过,可谁又能料到,张惠,张平章,风光了一世,怎么突然就没了呢?


“对不起,子兰,”孟桓收紧胳膊,“对不起,对不起……”


虽然说着对不起,但孟桓知道,即便早知张惠会早早病故,他也不会允许宋芷去见张惠的。他不想让宋芷有任何机会离开。


宋芷挣不开孟桓的怀抱,便咬他,咬得满嘴的血腥味,他哭得累了,便瘫在孟桓怀里,呆呆地发愣,一个字也不说。


孟桓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抱着他到里间床上去,低声安抚:“累了就好好休息。”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4 22:49:00 +0800 CST  
宋芷却突然抓住他的衣袖,抬起眼,看向孟桓,那眼神空空荡荡,分明是死寂的。


“我什么都没有了。”宋芷说。


“秀娘、老师……都没了。”


张惠于宋芷有救命之恩,半师之谊,是宋芷少年时最仰慕的人之一。


秀娘逝世时,孟桓远征安南,宋芷身边只有一个年幼的白满儿,白满儿尚需要他来照顾,因此宋芷没有多少时间来发泄情绪。孟桓回来后,又是养伤,又是赐婚,又是平疆生病,一连串的事情,让宋芷的脑子一直是乱糟糟的,此刻才又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失去亲人的痛来。


他说一句话,眼泪便从苍白的脸上滑下去。


“我只有我自己了。”


宋芷说得那样绝望,无助,让孟桓止不住地心疼,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你还有我,你还有我……子兰,我会一直在的。”


宋芷看着他,眼泪无知觉地流,他想起去岁地震后,看到的那个失去女儿的女人,突然懂得她的绝望了。


“你骗人……”宋芷说,他闭上眼,“你不是我的……你是绰漫的。”


孟桓抱着他,亲吻他眼角的泪,低声保证:“我是你的,不是她的。”


这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因此宋芷偏过头不想理他,孟桓却掰过他的脸,低头吻上宋芷的唇。


吻来得热烈又饥渴,孟桓似乎将人吞吃入腹一般,狠狠地占有着宋芷,仿佛这样,能让他不安的心稍微获得一点安全感:这个人绝对是他的。


宋芷哭得比往常都厉害,不知是舒服的,还是疼的,亦或者是伤心的。


十二月初,婚期定下来,是孟桓的阿可与绰漫的阿可定下来的,在三月三,是个好日子。


婚礼定下后不久,东宫传来噩耗,太子薨逝。


缠缠绵绵病了大半年的太子,终于还是病逝了。


消息一出,举国哀悼。


这个结果在很多人意料之中,又在很多人意料之内。


孟桓周身的气压愈发低了,除了在宋芷和平疆面前,几乎看不到笑模样。


孟桓原是太子/党,这是京城大员心照不宣的秘密,和礼霍孙病故,张雄飞等倒台了,太子薨逝。


下一个倒霉的会是谁?


正月元正节,以皇太子哀罢朝贺。


因为这儿子死了,世祖又追念起儿子的好来,只可惜追悔莫及。


太子薨逝后,他的儿子们都回京服丧,当然包括长子甘麻剌。


孟桓私下里同甘麻剌见过一次,很谨慎。


不久后,世祖为皇长孙设立内史府,这一举动,便让京里汹涌的暗潮有了个方向,都觉得甘麻剌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骁勇善战,军功累累,都忘了早先是如何评价甘麻剌的了。


然而太子妃不为所动,这个长子常年在漠北,她对他没什么太多感情,大部分情感都寄托在三子铁穆耳身上,对铁穆耳充满了希望,悉心教导爱护。


甘麻剌对母妃的偏心不满,又不敢明说,对于陛下的中意,他十分自满,并且洋洋得意,趾高气扬,就差在京城横着走了。


孟桓见到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当机立断,放弃了这个愚蠢的继承人,决定暂时从这个漩涡之中抽身出来,能不参与就不参与。


可耐不住朝中其他大员强行给他战队。


转眼到了二月,婚期已经很近了。


平疆已经快两岁了,能走得稳路,甚至晃晃悠悠地跑起来,也能咯咯笑着,含混不清地叫爱赤哥。


至于宋芷,平疆便叫他叔父,只是叫得不清楚,听起来像“叔乎”,孟桓每听一遍,都乐不可支。


孟桓不放宋芷走,宋芷整日郁郁寡欢,在二月中旬便一病不起,一日日缠绵病榻,好容易养回来的一点肉,又瘦了下去。


孟桓看着心疼,可他忙于婚礼的事,却没法整日守在宋芷身边,只能增派人手,好好照料宋芷,但这一切在宋芷看来,不过是想更好地看住他,不让他有机会逃走罢了。


两人口不对心,苦苦地互相煎熬着。


但二月也发生了一件算得上好事的事,荆湖占城行省征讨安南,并成功攻下了安南,封陈益稷为安南国王,陈秀爰为辅义公。


婚礼紧锣密鼓、乱中有序地安排着,准备着,孟府一天天热闹起来,早早地布置起来,喜庆的红色盖过其他任何颜色,成为孟府里最夺目、最耀眼的色彩。


宋芷躺在病床上,偶尔出来看看,更觉得自己留在这里不合适。


既然他逃不走,便让孟桓赶他走。宋芷想。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4 22:50:00 +0800 CST  
再更一章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4 22:50:00 +0800 CST  
第一一八章 绸缪六
二月仲春,院子里的海棠花开得正好,宋芷倚着门看。


他更加消瘦了,往日合身的衣物也显得有些宽松了。


婢女从房里走出来,给他披了件袍子。


“先生,当心受寒。”


仲春午时的风轻柔和煦,其实并不凉,但宋芷体弱,吹着真觉得有些冷,于是拢了拢袍子,笑道:“多谢。”


侍候在宋芷身边的是锦明,她看着宋芷寡淡的笑,便更觉得同情宋芷,明明心如刀割了,还得强作笑颜,因此轻声道:“先生不想笑就不笑,在奴婢面前不用这样。”


宋芷瞥了她一眼,说:“府里这样热闹,你却在我这里冷冷清清的,就不觉得委屈么?”


“你要是愿意,我可以让少爷把你调出去,以后伺候少夫人,不然,伺候小少爷也行。”


说实话,谁不希望有个好一点的前程呢?锦明虽是下人,但伺候绰漫和平疆,跟伺候宋芷,那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这……”锦明有些犹豫,迎着宋芷的目光,她摇了摇头,“不劳烦先生,锦明在这儿挺好的。”


宋芷本意是怕日后锦明受到他的牵连,被孟桓处罚,但既然她这样说,宋芷也没再强求。


二月底,孟桓的阿可巴雅尔回到大都,爱赤哥忽都虎却因为战事无法回京。


巴雅尔回来时,宋芷病得正厉害,几乎不出门,巴雅尔从忽都虎那儿得知了宋芷的存在,也没放在心上,全心全意地操持着儿子的婚事。


从议婚到迎亲,历时小半年。三月初三是丁卯日,蒙古人所谓的十全吉日,宜婚嫁。按蒙古人习俗,女子出嫁前要沐浴。


这日黄昏时,孟桓盛装乘马至伯颜府上,将绰漫迎到孟府。筵席从孟府摆出去,摆了半条街,宾客迎来送往,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宋芷手里头拿着齐履谦给他的信,信上写的是二月份,世祖下令收缴汉人铁尺、手挝及杖等。


素来极力主张重用汉人和儒臣的太子真金薨逝后,元廷对汉人的打压又强了一些。


虽然身在大都,但宋芷久居深宅内院,对外界的事并不了解,直到今日才知晓这个消息。


孟桓这些日子忙的很,前些天又按蒙古人的习俗去伯颜府上住了一阵儿,对宋芷的看管难免有疏忽,也正因此,宋芷才能有机会与外界联系。


他面无表情地把信件撕成碎屑,让锦明点了火,将碎屑烧成灰,以确定不会被孟桓发现。


“少夫人已经到府上了?”宋芷听得外头的声音似乎更大了些,随口问。


锦明小心翼翼地答:“是,才到不久。”


宋芷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从书柜里拿出一幅画,那画上系着红丝带,纸是上好的熟宣。


“这是我送少爷的贺礼,你拿去给他。”


锦明有些诧异,愣愣地接过画卷。


“替我转告少爷,宋芷身无长物,只能送一幅画,希望少爷不要嫌弃。”


“去吧。”


那画是一幅白头偕老图,画着两只白头翁,停在桂花上,寓意祝新人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锦明没敢胡乱打开看,拿着画便出去了,孟桓这时候哪有空看画,因此它便同其他贺礼堆在了一起。


锦明离开后,宋芷提笔给齐履谦回信。


“伯恒兄,见字如晤……”


写完后,宋芷轻轻吹干墨迹,他知道今日没人有空理他,便偷偷摸出门,雇了个人将信替他送到齐履谦家中,而后再偷偷回来。


孟府的喧闹一直持续到半夜,后半夜才渐渐安静下来,宾客散尽,新人入洞房。


不知是因为太吵了,还是因为心绪不宁,宋芷一整夜都没睡着,他睁着眼睛,望着黑黢黢的夜色,似在想什么,可脑子里又什么都没有。


孟桓现在在做什么?


……当然是和绰漫共度良宵。


不用思考就能得出答案,可答案那么令人难以承受,让宋芷不敢细想。


季春的夜晚仍有些冷,风吹动纱窗,丝丝的凉意一点点透进来,宋芷清瘦的脸颊上毫无睡意,乌黑的眸子一片冷寂,弦月清冷的光从纱窗透进来,勾勒出他削尖的下巴线条。宋芷的唇角抿着,唇色因为久病而泛白。


冷。


宋芷拢紧被子,将半张脸都用被子盖住,却还是冷,冷得他浑身都在发抖。


久不见阳光的阴暗房间里,似乎没有活物,宋芷的呼吸原本轻得听不到,却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他咳得急,似乎要将肺也咳出来。


肺是没有咳出来,却咳出了一团暗红的血。


宋芷颤抖着手,拿帕子细细擦了,想着明儿个得让锦明将被褥换洗一遍,免得被孟桓发现。


月色逐渐西斜,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东边天上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宋芷熬了一整夜,眼底一片青黑,看起来煞是疲惫。


因此清晨锦明来时,吓了一跳,又看到被子上的血迹,差点叫出来。


“嘘。”宋芷对她竖起食指,“莫要声张。”


“可是,先生……”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4 22:53:00 +0800 CST  
“少爷新婚,”宋芷打断她,“见血不吉利,你别说出去,偷偷拿去洗了。”


宋芷说得有道理,大喜的日子若是见了血,别说孟桓和绰漫会怎么样,巴雅尔那儿就无法交待。


“是……先生,但您这身子,可不能拖着,得请大夫来看看才行。”


宋芷笑了笑,嘴唇有些干,“等府里忙过这几天再说吧,我不急。”


新婚后头一天,新妇要拜见公婆和舅姑,孟桓是个独苗,舅姑是没有,公婆也只有婆婆一个在,因此省了很多功夫。


绰漫早早地起了,身穿长袍,戴着罟罟冠,礼数周到,与孟桓一起拜见了巴雅尔。


第二日,新妇进祠堂。


第三日,婿见新妇之父母,即孟桓要去将军府拜见伯颜和博罗哈斯,随后拜见安童等绰漫的其他党亲。


新婚后好几日,孟桓都腾不出空来见宋芷,直到他无意间在一堆贺礼中看见了那幅画。


孟桓随宋芷学画,学得乏善可陈,却对宋芷的画了解得很,虽则画上连落款也没有,孟桓也一眼就看出,是宋芷画的。


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孟桓唇角微弯,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谁。


“哈济尔,”绰漫整理着贺礼清单,见孟桓对着一幅画发呆,便凑过来看,她不懂得画,见没有落款,疑惑道,“这是谁家送来的,怎么落款也没有?”


孟桓淡淡地把画收起来,说:“与你无关。”


绰漫的脸色僵了僵,将手上拿着的贺礼清单“啪”地拍在案上,冷笑道:“与我无关?这是送给你我的新婚贺礼,怎能说与我无关?”


“哈济尔,我现在是你麦里吉台氏明媒正娶的少夫人,那夜的事我不想再提,但你现在的模样,却让我失望得很!你哪里有一点我丈夫的模样?”


绰漫说的是新婚之夜,那天晚上两人没有圆房,孟桓没有碰她。


绰漫原本觉着,她只要正大光明地嫁给孟桓,一切便迎刃而解,什么宋芷都不在话下,没想到孟桓为了区区一个汉人,还是男人,竟这样羞辱她。


“赐婚的旨意是你求的吧?”孟桓问。


绰漫抬起下巴,道:“是我,怎么?你要果真不愿,怎么不抗旨呢?”


“不敢抗旨,娶了我,却还想跟宋芷藕断丝连,你可真够无能的。”


“哈济尔,”绰漫伸手去拿那幅画,“你想继续把宋芷养在府里,我不反对,你想再养十个八个小妾男宠,都可以,但我是你的正妻。”


孟桓握得紧,绰漫没有拿动,她气愤得咬牙,“你得将我当做正妻来看待。我不是那等好欺负的弱女子,你若继续这样苛待我,我可不会对你客气。”


“松手,”孟桓说,“别碰这画。”


绰漫眉头一横,恍然明白过来,讽道:“是宋芷送你的,是吧?所以看也不许看,碰也不许碰。”


“松手。”孟桓重复,他没有正面回答绰漫的话,无疑是默认。


绰漫更恼:“区区一个男宠,你凭什么这么宝贝他?”


“住嘴!”孟桓一个掌刀砍在绰漫手腕上,趁她吃痛时,将画收回来,冷冷道,“他不是你可以评价的。”


绰漫的手腕红了一块,她没料到孟桓竟然敢对她动手,刚想反击,孟桓已经拿着画转身出了门。


“哈济尔!”绰漫气急败坏,“你给我回来!”


门口的婢女看到孟桓沉着脸大步走出去,又听到绰漫的声音,诧异地向里望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绰漫忽地收了声。


她与孟桓之间的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否则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爱赤哥知道孟桓对他不好,说不定会出手警告孟桓,甚至于打击孟桓。


这是不行的。


孟桓一路黑着脸,步履匆匆地往宋芷的房间跑,越往那个小院儿去,门庭越是冷清,到宋芷房门前,已是门可罗雀。


锦明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派来看管宋芷的侍卫丫鬟都倦怠得很,七倒八歪地守在那里。


“少爷!”看到孟桓过来,脸色难看得要命,锦明吓了一跳,连忙屈膝行礼,“您怎么来了?”


孟桓瞥了她一眼,脚步顿在门口,临了竟然有些不敢进去。


……宋芷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作这幅画的呢?


他一定恨死自己了。


“……他近来,怎么样?”良久,孟桓问了一句。


锦明怯怯地抬眼打量他,想了想,如实说:“不大好。”


“先生病了,又一直不肯看大夫,前几日咳血了,这几日又吃不下饭……”


锦明话没说完,里头又传出宋芷一声急过一声的低咳。


病中的人像是极力在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不肯让外面的人听到,但这哪儿是压抑得住的?


门倏然被推开了。


孟桓拿着画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瞬,才抬脚走进去。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4 22:54:00 +0800 CST  
到里间门口,孟桓看见了窗前坐着的瘦削身影,打翻了的颜料弄污了画纸,宋芷一手捂着嘴,一手扶着桌子,咳得腰都弓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看着便叫人心疼。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4 22:55:00 +0800 CST  
第一一九章 君子偕老一
刹那间,孟桓恍然惊觉,他怎么又瘦了这么多?


他怎么……看着那么憔悴?


孟桓快步走上去,将画搁到一旁,一手揽着宋芷,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直到宋芷咳出一口殷红的血,孟桓才倏然变了脸色。听到锦明说是一回事,自己亲眼看到是另一回事。


“子兰!”孟桓吓得手足无措,把画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了,一边用袖子替宋芷擦嘴角的血,一面问,“你怎么样?”


“叫裴雅!”孟桓转头厉声道,“快,去把裴雅叫来!”


“是!奴婢这就去!”锦明也吓得花容失色,一转身就冲了出去。


“征南……”咳了血后,宋芷才喘过气,轻声道,“……我没事。”


孟桓瞪着他:“没事?这还叫没事?”


宋芷苦笑,无奈道:“你才成亲,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你闭嘴,不许说话!”孟桓将他拦腰抱起,大踏步走到床边,才轻轻将他放下,盖上被褥,掖好被角,心疼不已,“你自己的身体,怎么半点也不知道爱惜?非得把自己折腾死了才甘心么?”


宋芷抬眸看着他,孟桓脸上的担心不是作假,可他已经没有心力来回应。


“我想跟满儿一起回兴顺胡同。”宋芷说。


孟桓的神色僵了僵,想帮宋芷擦汗的手顿在半空,又若无其事地垂下来,替宋芷拭去额角的冷汗,低声道:“你先养好身体再说,现在病成这样,不许说这些。”


宋芷不依不饶:“那我病好后,就可以回去了么?”


孟桓皱眉,没有说话,可很显然,他是不想答应的,岔开话题:


“锦明说你前几日咳血了,你也不知找大夫看一看么?”


宋芷明知孟桓不肯让他走,情绪顿时低落下去,轻轻道:“府里人都忙着,不想添乱。”


“胡闹,”孟桓说,“身体是最重要的,怎么能叫添乱?你就这么拖着,病越拖越严重,才是添乱。”


宋芷说:“你嫌我添乱么?”


孟桓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胡说什么?”


孟桓低下头,用额头贴着宋芷的额头,没发烧,倒是发冷,“是不是病糊涂了?”


宋芷说:“病糊涂了你就让我走吧。”又说,“但孟将军家大势大,若是执意想把我留在这里,羞辱我,宋芷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受着了。”


“将军,”裴雅出现得恰是时候,他拎着药箱,一瘸一拐地向孟桓行了礼。


“快过来,”孟桓招手,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看看子兰怎么样了。”


裴雅跟宋芷也算老熟人了,宋芷至元十八年秋住近孟府,如今至元二十三年春,近五年时间,裴雅诊治宋芷的次数比孟桓还多。


他仔细打量了宋芷的神色,查看了眼白、舌苔,把了脉,又询问了一些具体症状。


“子兰怎么样?”末了,孟桓问。


裴雅看了孟桓一眼,他知道孟桓近日大婚,也知道宋芷和孟桓的关心,出于医者仁心,裴雅如实道:“依草民之见,宋先生主要是心病。”


心病,宋芷能有什么心病?自然只有孟桓。


这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孟桓,宋芷是因他而病了。


“怎么治?”孟桓皱眉问。


“将军莫非不知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么?”裴雅说。


话虽如此,裴雅还是给宋芷开了方子,助他调理身体,药方里加了些凝神静气的药材,助宋芷安眠。


裴雅能看得出来,宋芷想来许久没睡过好觉了。


宋芷喝了药后不久,便困了,懒懒地不想搭理孟桓,便闭着眼,面向墙的方向。


孟桓在他床边坐了一会儿,等到宋芷睡着后才离开。


把宋芷留下来是一个错误吗?


他该放他离开吗?


……


孟桓去见了白满儿。


白满儿自从到孟府后,便成了个闲人,府里丫头小厮们因了宋芷的缘故,对她没什么好脸色,这丫头倒也不自怨自艾。她不能经常和宋芷见面,便时不时悄悄地去看宋芷。


孟桓去时,白满儿在绣一个荷包。她见到孟桓,也没有行礼,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你来干什么?”


孟桓是看在宋芷的面子上,才没把她赶出去,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扫了一眼白满儿在绣的荷包,问:“送给子兰的?”


白满儿横了他一眼:“与你何干?”


孟桓说:“当然有关,要是送给子兰的,我保证你送不出去。”


白满儿气得牙痒痒,说实话,她可以说是恨孟桓的,因此语调阴阳怪气:


“孟将军出身高贵,又身居要职,现如今娶了个更高贵的千金小姐,权势滔天,自然想做什么做什么。”


孟桓不至于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淡淡问:“你想回兴顺胡同吗?”


白满儿愣了一下,飞快地说:“我要跟少爷在一起。”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5 23:01:00 +0800 CST  
意思是想回,但得跟宋芷一起回。


孟桓手指敲了敲桌面,又问:“你想嫁给他?”


汉人女子不像蒙古女子那么大方爽快,白满儿登时红了脸,啐道:“不知羞!这种事也好拿来问一个女孩儿家么?”


孟桓自顾自地说:“不可能的。”


“他不会娶你。”


虽然心里清楚,可孟桓这样说出来,实在太伤一个女孩儿的心,白满儿变色道:“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就赶人了。”


孟桓撇嘴,提醒:“这是我的地盘。”


顿了顿,孟桓又问:“你明知他不会娶你,又为何愿意一直跟着他,不惜为奴为婢呢?”


白满儿腾地站起来,指着孟桓道:“若你今天来,就是想羞辱我,也请适可而止,孟将军。”


“我愿意跟着少爷是我的事,孟将军可是嫉妒没有谁肯这么无怨无悔地跟着你?”


“你知道为何吗?”


“因为你不配。”


白满儿破罐子破摔道:“少爷瞎了眼,才会看上你,才会陪你白白地耗了这么些年。”


“若不是你,他本该娶一房娇妻,有两三个孩子,过着平淡却安逸的生活。”


“你耗着他,却娶了别人,更可恶的是,你娶了别人还想锁着他,这世上怎会有你这样无耻的人?”


“说到底,不过是孟将军自以为高人一等,便能为所欲为,你做什么别人都得受着,你能娶妻他不能,你要他留下他就得留下,你口口声声说想跟他过一辈子,可行动上不还是将他当做个男宠么?”


白满儿冷笑地盯着孟桓逐渐沉下去的脸色,最后补了一句,道:“若我是少爷,便是死,也不会让你龌龊的占有欲得逞!”


“啪!”白满儿最后一句话才说完,便迎来重重的一巴掌,扇在她左脸上。


孟桓的力道,宋芷都受不住,何况白满儿,立刻就被这一巴掌扇倒在地,左脸高高肿起,火辣辣地疼。


孟桓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寒声道:“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插嘴。若不是看在子兰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还能安安稳稳地住在这里?早就到大街上要饭去了。”


白满儿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昂着头,倔强地瞪着孟桓:


“你配不上他。”


孟桓险些想掐死她,但顾忌着宋芷,只掀了桌子,冷冷道:“配不配得上,你说了不算。”


说完便拂袖而去。


经白满儿这一通骂,孟桓好多天没去看宋芷,不是生气,是不敢。只是吩咐了人,日夜守着宋芷,监督他喝药,时刻查看宋芷的病情。


如此过了小半个月,二月染的风寒是好尽了,心病仍在。孟桓特意嘱咐了厨房,每天给宋芷开小灶,都做宋芷爱吃的,开胃的。


在这样精心地养护下,宋芷的身体稍好了一些,脸上的肉也养回来了一些。


到四月,巴雅尔没有在孟府久留,启程回忽都虎那儿去了,将孟府留给新婚的小夫妻两个。


然而四月,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都路总管府的人荷枪实弹,鱼贯而入,要缉拿宋芷。


孟桓才下朝回来,就碰到这场面,当然不可能让他们把人抓走。


那个曾经被孟桓打过的同知,已经从从四品的同知晋升为从三品的副达鲁花赤,四年升了两阶,速度不可谓不快。


本来这等事不用他亲自出面,但许是记着四年前才崇国寺的仇,他带着人亲自来了,手里拿着总管府达鲁花赤缉拿宋芷的文书。


“奉总管府达鲁花赤之命,前来缉拿乱党宋子兰,包庇者与之同罪。”


“什么乱党,”孟桓心底有不好的预感,沉声问道,“没有证据,岂能胡乱攀咬?”


“证据?”副达鲁花赤姓胡,胡大人捻着山羊胡,声音细细的,“来人,把证据呈上来!”


“是!”他身后的知事应声上前,将证据呈了出来。


那是几份薄薄的纸,上面是至元二十年宋芷抄写的刘因的诗《白沟》、《塞翁行》等,还有十八年冬,宋芷抄写的《正气歌》。


当初在滕写《白沟》等诗时,因为孟桓突然来了的缘故,宋芷连原作者也没有标上,因此直接被当成了宋芷自己写的诗。而《正气歌》上却明明白白写着落款,“宋子兰,于壬午年卯月戊申”。


二者字迹一样,一对比便知是一人写的。


或许仅仅一个干支纪年说明不了什么,但加上那几首含义隐晦的诗,却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诗里明明白白写着对宋的怀念,这不是宋朝余孽,是什么?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5 23:02:00 +0800 CST  
注:这里有一个小bug,《新元史》记载:“至元二十一年,始置大都总管府。秩从三品。二十七年,升都总管府。秩正三品。”现在是至元二十三年,所以大都路总管府应该叫大都总管府,达鲁花赤也是从三品,不是正三品,但由于之前是这么写的……只好继续错下去。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5 23:02: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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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5 23:04: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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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5 23:04:00 +0800 CST  
第一百二十章 君子偕老二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孟桓一瞬间失了声,倏然看向宋芷。宋芷也是一脸怔愣,显然没想到,为何这些东西会到大都路总管府手里。


是谁向总管府揭发的?又是谁偷了这些稿纸交到总管府?


孟府里有内鬼,那个内鬼是谁?


不,这一刹那,孟桓还想到了更多。


这件事是针对宋芷来的,还是针对他来的?


太子薨逝后,曾经的太子一脉纷纷失势,孟桓也在安南之战回来后,被降了职,当初满京城的人都认为,孟桓不行了,会随着太子的薨逝而没落下去。


结果中途杀出个绰漫。伯颜虽也曾支持太子,但却并没有因太子仙逝而受到影响,依旧是世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而绰漫的舅舅安童现在也身居相位。


一纸婚约,将孟桓重新抬到了风口浪尖,成为大都里风头最盛的年轻人。能取到伯颜的女儿,安童的侄女,孟桓的未来还用愁吗?


然而只有孟桓自己知道,绰漫不仅不是他的护身符,还是个定时炸弹。


如若宋芷被查,孟桓又怎么能逃脱得了干系?


他心念飞快地转,不知道宋芷手里还有多少类似的东西,如果被搜个正着,那罪名就洗不清了。


“放肆!”孟桓当机立断,先把人挡回去,“本将军的府邸,岂是尔等可以随意闯入的?”


“呵,”胡大人根本不怵他,捻着胡须,轻轻道,“本官有达鲁花赤大人给的手令,莫说是你哈济尔将军,便是忽都虎将军在此,本官也进得。”


“来人,把这乱党给我拿下,带回总管府候审!”


“是!”一声齐刷刷地高喝,一群身披铠甲、手持大刀的蒙古男子,一窝蜂地朝宋芷围过来。


“住手!”孟桓将人拉到身后护着,拦住这些只会听命行事的走狗,“我看谁敢在我面前动他!”


孟桓一声喝,孟府的家丁自动护住,立马警惕地围了过来。


孟桓如今廿四岁,上战场近十年,身上积累的凛然煞气,岂是这些成日在大都混吃等死的人可比的,他以一当时,气势竟全然不落下风。


孟桓的杀气主要是冲着胡大人的,因此他受的压迫感最强。没多时,迎着孟桓的逼视,胡大人只觉得自己背上冷汗都出来了,忍不住想后退,但生生忍住了。


他勉强故作镇定,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难看的笑,反击道:“怎么,达鲁花赤大人的手令,对哈济尔将军也不好用了么?”


“这么看,哈济尔将军是不将我总管府放在眼里了?”


胡大人能混到今天这地步,别的不会干,嘴上功夫还是耍得不错的。


“还有,”胡大人细细的眼睛四下一瞥,眼里透着讥讽的色彩,说的话一针见血,“哈济尔将军这是想做什么,包藏祸党,妨碍总管府执行公务,将军是想造反不成?”


“造反?”内院忽地传来一个高而清亮的声音,“胡大人好厉害的嘴皮子,一句话就敢给哈济尔,给我麦里吉台氏扣这样大的帽子。”


这声音显然便是绰漫。


胡大人从未与绰漫接触过,原以为就是个只知道男人的愚***,听这一句话,顿时觉出了厉害。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夫人说笑了,哈济尔是朝廷的栋梁,本官岂敢?”


“哼,”绰漫才不吃他这一套,迈着端庄优雅的步子走过来,如今已为人妇的她,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再也不渣渣呼呼,冷笑道,“不敢?”


她明眸四下一扫,逼视着总管府的侍卫,弯唇冷声道:“一个个的都是要干什么,天子脚下,要公然群聚斗殴不成?”这话却是对孟府家丁说的。


一句话,便将性质恶劣的妨碍公务、包庇乱党,轻飘飘地用斗殴掲过了。


绰漫是主母,见孟桓没有发话,家丁们也就收了手,后退一步。


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缓。


绰漫再扫过宋芷的神情,当下了然,看来总管府说的确有其事了。绰漫顿时气得头疼。


“敢问这位大人如何称呼?”绰漫倒不是羞辱胡大人,是真不认识。


“本官姓胡,现任大都路总管府副达鲁花赤。”


“副达鲁花赤?”绰漫眉头微挑,诧异道,“大人从三品大员的尊贵身份,怎地这等小事还亲自来了?”


“事必躬亲虽好,到底太操劳了些,大人为政之兢兢业业,让绰漫佩服。”


这就是明里暗里嘲讽他来此是为私仇,而非公事了。


胡大人这一点上没什么可辩解的,直接拿出了达鲁花赤的手令,道:“达鲁花赤大人有令,乱党宋子兰,包藏祸心,撰写伪经,按律当立即捉拿,羁押回府候审。”


绰漫伸出手,从胡大人手上将手令夺过来看了一眼,那手令盖了大都路总管府的印,假是假不了的。


“既然有大人手令在,人,你们可以带走。”绰漫说,“但若让我知道你们屈打成招,伪造口供,我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6 23:09:00 +0800 CST  
听到绰漫突然松口,胡大人也松了一口气,摸着额头的薄汗笑道:“这是自然,屈打成招是不会的。”


“慢着,”胡大人刚想命人上前羁押宋芷,孟桓却抬手拦住他,“我可没同意你们带人走。”


“哈济尔将军,达鲁花赤大人的手令在此,证据也在此,您却执意阻挠,却叫本官看不懂了。”


“算了,少爷,”宋芷拉了拉孟桓的袖子,说,“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宋芷知道你信任我,可证据确凿,你不要为了我……”


“住嘴!”孟桓疾言厉色,一把捂住宋芷的嘴,低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证据确凿,那都是伪造的,你认什么罪?”


“少爷……”


“哈济尔,”绰漫冷眼看过来,道,“既然你相信宋子兰无罪,那让他们把他带走又何妨,若这些不是宋子兰写的,总管府的人自会还他清白。”


孟桓咬着牙,没有回答。


孟桓一沉默,显然就意味着他刚才说的什么相信,都是骗人的了。


胡大人好整以暇地垂手旁观,并不着急。他们这次来势汹汹,他笃定孟桓措手不及,毫无防备。今天宋子兰是定要带走的,孟桓也蹦达不了多久了。


孟桓沉默得越久,这事就越值得怀疑,绰漫心里着急,只好偏头在孟桓耳边耳语道:“你现在越是包庇,越让他们怀疑。不如让他们先把人带回去,再徐徐图之。牢里我会去打点一二,不会让宋子兰在里头吃苦头的。”


“你拖得越久,只会让局面更加不利。”


绰漫恨铁不成钢。以孟桓的脑子,哪会看不出这些简单的道理,但事涉宋芷,孟桓就失去理智,乱了手脚。


“怎么样?”胡大人见孟桓神色似有动摇,慢悠悠地开口,“将军想好了没有,若是没有,本官不着急,将军可以慢慢想。”


孟桓的嘴角抽了抽。


“少爷,”宋芷及时开口,笑了笑,“我没事,你让我跟他们走吧。”


孟桓忽地抓住宋芷的手,攥在手心,紧紧的,攥得宋芷生疼。


孟桓琥珀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宋芷,当初他一再劝告宋芷,让宋芷不要写这些东西,宋芷不听,非要写。


如今东窗事发,孟桓不怪他,只恨自己为何没能保护好他,还让他被自己连累。


宋芷依旧笑着,仿佛轻松得是去赴宴,他倾身,抱了抱孟桓,低声说:“对不起。”


连累你了。


“是我连累了你,”孟桓用气声说,“他们是冲我来的。”


“……别怕,子兰,我会救你出来的,不会让他们得逞。”


“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抱着孟桓这句承诺,宋芷跟着胡大人走了。


但其实宋芷并不在意他是否能活着出来。


在方才胡大人拿出那几叠纸的时候,宋芷心底竟有莫名地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要死了吗?


像他的爹爹一样,他文丞相一样,为大宋而死吗?


只是,或许他连累了孟桓。他毕竟是孟府里的人,与孟桓关系非比寻常,他出了这样的事,孟桓是决计不可能逃脱干系的。宋芷知道,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的目标是孟桓,他只是被殃及的、一条并不无辜的池鱼。但他却也给了那幕后者这样的机会。


照这一点说,他对不起孟桓。


所以才会极力想撇清孟桓与此事的干系。


宋芷被带走了。


孟桓的脸色黑得可怕,绰漫认识他多年,还从未见过孟桓这样的神情,这让她心底有些犯怵,不知道刚才劝孟桓同意把人带走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绰漫定了定心神,自然地抬起手,打算握住孟桓的手,却被孟桓躲开了。


绰漫的脸色也沉了沉,这么多下人看着呢,孟桓就这样折辱她?


绰漫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孟桓起争执,忍着火气,收回手,道:“我们回房说。”


孟桓的卧房在婚礼前翻新过,作为婚房,自然不能像以往一样,里头的陈设也按绰漫的喜好做了变更。


绰漫给孟桓倒了杯茶,端到他面前。


“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生我的气,而是好好想想,是谁动的手,以及怎样把宋子兰救出来。”


孟桓抱着胳膊,冷淡道:“不必你说,我也知道。”


从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现在,孟桓已经冷静下来,重新恢复了理智。他不能自乱阵脚,否则谁能救宋芷?


“你觉得,幕后之人是谁?”绰漫没有委婉,开门见山地问。


对宋芷出手,意在孟桓,而孟桓是她的夫君,与对她出手无异,因此绰漫也必须小心对待此事。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6 23:09:00 +0800 CST  
第一二一章 君子偕老三
孟桓这些年在朝堂上,得罪过不少人。但真能从他手里找出破绽来打击他的人,却不见得有几个。


孟桓眼神沉冷幽邃,像是冻结的古井。


“先把内鬼查出来,是谁把这件事透露了出去,谁将那些东西送了出去。”


“我孟府容不下内鬼!”


这事绰漫做得熟练,她原本就是高门闺女,对这内宅之事最清楚,因此她转了转细白指尖的瓷杯,道:“此事交给我。”


无论孟桓救的是谁,根源都在孟桓身上,绰漫便不可能逃得了,毕竟她与孟桓现在是一体的,聪慧如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吃什么飞醋。


孟桓没跟绰漫客气,凝着眉,静静地在脑海里推测可能的幕后主使。


“哈济尔,”绰漫顿了顿,出声打断他,说,“你早知道宋子兰是宋的余孽,是不是?”


孟桓扫了她一眼:“注意你的措辞。”


绰漫冷笑:“怎么,他敢做,还怕人说么?”


“要我说,他是活该,至于你……”绰漫想到这就火大,“你失心疯了不成?”


“既然你早知道,你还跟他走这么近,引火烧身,你就不怕被他牵连么?”


“东西虽是他写的,可他在你府里,名义上你的老师,你以为你能逃得了干系?”


孟桓:“这是我的事。”


绰漫声音拔高了八度:“现如今也是我的事了!”


“你可真是糊涂啊哈济尔……平白地给人送漏洞,嫌命长么?”


依绰漫的意思,现在最好就是把宋子兰干脆利落地撇掉,把这一切都当做不知情,才能尽量减少对孟桓的影响,陛下看在伯颜和安童的面子上,不会太为难孟桓。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知道撇掉宋子兰是不可能的,孟桓绝不会同意,绰漫只好考虑其他对策。


“怎么办?”孟桓抬手揉了揉眉心,神情略有些疲倦,“当然是还子兰一个清白,《正气歌》又不是他写的,不过是誊抄罢了,那些诗……”


难点就在那些诗上,孟桓一届武官,在这一点上肯定不如文人。


“他们就是在泼脏水,想要在朝堂上打压我,才污蔑我府里的人,”孟桓说得像真的似的,“这一点上,在陛下面前必须要站稳了。”


“你可以在你爱赤哥和阿不合那儿也说说。”


本是为救宋芷,绰漫心底到底有些不情愿,但她知道利害,闷闷地应了。


先太子去后,长子甘麻剌看起来似有取代自己父亲的趋势,但让人不解的是,朝中偶有大臣提及立太子的事,陛下却又避而不谈。


这暧昧的态度让有些人咂摸着,心想甘麻剌未必能入主东宫,这不还有其他皇子皇孙么?先太子的次子塔刺麻八剌时年廿三岁,自今年开春,便十分努力地在陛下面前刷存在感,隔三差五要去宫里请安,在朝堂上也突然积极上进了起来,时不时慷慨陈词,陛下多次采纳了他的意见。


争储的意图昭然若揭。


三子铁穆耳十八岁,与两个哥哥相比,在战功和政绩上都差了一大截,他看起来不是平庸之辈,到底年轻。


关键是,这三人都是太子亲儿子,孟桓目前中立,还没有明确表现出支持谁,那这三人便没有道理打压他。


除了先太子的三个儿子,对东宫之位最眼热的,要属四皇子了。


那么,对孟桓这个原太子/党动手的,会是四皇子么?


孟桓眯起眼睛,四皇子多年驻守北边,战功赫赫,按理说,在朝中没有多少人脉才是,而能做到这一切的,又必须对京城的局势非常了解,有强大的情报网。


宋芷被押到了大都路总管府,那是一片很恢宏的建筑,只是色调略显压抑,远远望着便有一股压迫感逼过来。


“磨蹭什么,快走!”高大的蒙古士兵踹了宋芷的小腿一脚,“你以为自己在逛庙会么?”


小腿上肉少,一踢就能踢到骨头,生疼。


宋芷的手被戴上了镣铐,动作有些不便,他趔趄了一下,勉强保持了平衡没有摔倒。


从沉重的大门进去,穿过一片空地,正对面便是公堂,绕过公堂,在靠近总管府西边围墙的地方有一大片低矮的建筑,那便是监牢。


押送宋芷的士兵很不把孱弱的宋芷放在眼里,拉着粗重的锁链,看也没看宋芷一眼,似是笃定了他逃不了。


打开铁门,走进监牢里,迎面而来一股阴冷潮湿的气味,混合着臭味和血腥味,宋芷忍不住皱了眉。


在这监牢里头,他穿得便有些少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蒙古士兵见了,嘴角一瞥,又嫌弃又讥讽。


“进去!”他推了宋芷一下。


宋芷没有同他逞口舌之快,想了想,他问:“文丞相当年被关在何处?”


“文丞相?文天祥?”士兵翻了个白眼,“那贼子被关在天牢里,还独立一间,专人看守,待遇跟普通囚犯可不一样。”


“像你……”士兵打量了宋芷一眼,“就享受不了这待遇了。”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8 02:56:00 +0800 CST  
在孟府时,孟桓与宋芷之间气氛暧昧,与寻常人不同,这士兵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出问题来:“文丞相好歹是个一以当百的大将,你除了能在床上讨男人欢心,还能做什么?”


话语之恶毒,让人不忍卒听。


被人当成孟桓的男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宋芷到底无法习惯,忍不住就想反驳:“我不是……”


“不是什么?”那士兵在一间牢房前停下,伸手打开铁门,黑色的锁链晃动,在沉闷的监牢里发出刺耳又渗人的金属碰撞声,“就这儿,进去吧。”


一间不大的牢房,没有床,只有一些干稻草,老鼠在此安家,看到人来也不害怕,叽叽喳喳地叫着,在草堆里爬来爬去。


宋芷在兴顺胡同的家,偶尔也能看到老鼠,他不怕老鼠,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老鼠如此猖獗的。


“大哥,这老鼠都要成精了吧?”


这时候还有空说俏皮话,士兵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宋芷也不知为何如此坦然,他走进铁门,到了牢里,还没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上锁的声音。


宋芷没有回头,走到老鼠不那么喜欢的地方坐下歇息,这才抬头来看,那士兵落了锁,已经转头出去了,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宋芷。


宋芷微微叹了口气,靠着墙,闭上眼。


这牢里头是没有窗户的,只有上面一个小小的天窗,能透出一点光亮来,提醒宋芷,现在还是白天。


不过白天不白天的,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直到夜里,宋芷才发现,还是重要的。


一颗小石子从天窗上扔下来,砸在稻草堆里,“啪”的轻微一声响,但在睡得不安稳的宋芷看来,却极为响亮。


他离开睁开眼睛。


已是约莫子时了,月光从天窗上漏下来,宋芷仰起脸,模模糊糊看到上头有一个人影。


“子兰。”


那人低低地用气声叫他。


“我来了。”


宋芷睡得有些迷糊,重重打了两个喷嚏,有些着凉,听到这声音,却倏然清醒了。


“子兰!”见宋芷注意到自己,孟桓声音里带了几分高兴。


天窗上有块透明的瓦,孟桓小心地把瓦取下来,放在旁边,脚先伸进来,然后是腿,胯,腰,他手撑着两边,看准了高度,便一松手,落了下来。


孟桓的身法很轻盈,落到地面上时,除了一点稻草响声,并没有别的声音。


“少爷?”宋芷看着那个从天而降,落到身前的年轻男子,迟疑着问,“你怎么来了?”


孟桓拍了拍一裤腿的灰,站起来后,一把便把宋芷抱住,按到了墙上。


墙上又冷又硬,宋芷忍不住缩了一下,孟桓这才知道不妥,赶忙把人搂在怀里,低声问:“还好么?”


宋芷顿了顿,如实答:“不怎么好。”


“伙食差,还冷。”


老鼠兄弟叽叽喳喳地也被吵醒了,一颗不得安宁地四处乱蹿。


孟桓当然知道牢里什么样子。


“明儿我派人来给你送床被子和吃食,府里厨房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宋芷在他怀里,沉默了一下,说:“谢谢少爷。”


孟桓抚着他脸侧的手微顿:“怎么这么生疏?”


“现在就咱俩,还叫少爷?”


他琥珀色的眸子在月色下熠熠生辉,一瞬不瞬地盯着宋芷,让人看不清里头的情绪。


宋芷拗不过他,只好顺从地叫他的名字:“征南。”


孟桓这才罢休,又一寸一寸摸宋芷身上的肉,宋芷想躲,被孟桓按住了,变戏法似地从怀里掏出一只鸡腿。


“就知道你没吃,呐,快吃吧。”


宋芷来了牢里之后,一天没吃东西,倒不是监牢里不给,而是实在是……难以下咽,都馊了,宋芷全送给了老鼠兄弟。


“谢谢,”宋芷不想做个饿死鬼,接过来啃了一口,他本不想在孟桓面前表现得太狼狈,却没忍住,立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孟桓轻轻拍着他的背,说,“慢点吃,别噎着。”


宋芷百忙之中抬眸看了他一眼,含混地说:“不会噎着。”


孟桓忽而鼻子一酸,替宋芷擦了擦唇角的油,低声嘱咐:“我在查背后的人是谁,你不用担心,我会尽快查出来,把你救出来的。”


“不过有一点你得记着,凡是总管府提供的吃食,统统不能吃。”


“我担心他们下药,给你伪造出一个畏罪自杀的假象来。”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8 02:57:00 +0800 CST  
深夜更新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8 02:57:00 +0800 CST  
第一二二章 君子偕老四
孟桓所言太过冰凉可怖,宋芷忍不住顿了顿,连啃着鸡腿的嘴都停了下来,抬头愣愣地看着孟桓。


“不过你也别怕,”孟桓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安慰,“我会保护好你,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都绝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


孟桓的情话说得那样好听,宋芷动了动唇,最终却只是低下头,继续啃他的鸡腿。


“你偷偷过来,被人发现了怎么办?还是快回去吧。”


宋芷其实想说,不救他也没关系,宋芷莫名觉得,若是这一次被处死了,或许会是他此生最好的归宿。


如今的他一无所有,他的亲人都已离去,他的信仰也已成了笑谈,他孤零零一个人,在孟府里苟延残喘,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男宠,逃而不得。


他怕极了自己会一直这样被孟桓锁在孟府里,那还不如死了好。


“没事,我来这里没人知道,”孟桓抚着宋芷的鬓角,借着月色,他看到宋芷鼻头有些发红,孟桓一摸宋芷的手,冰冰凉凉的,“怎么冷成这样?”


宋芷不自然地抽回手,说:“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孟桓皱眉,“你身子骨本来就弱!”


孟桓想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他,宋芷又推拒:“明天狱卒看见了如何解释?”


孟桓只好作罢,于是搂着宋芷坐下,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宋芷。


寂静的夜里,只听得到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以及宋芷的咀嚼声。


“征南,”宋芷停下啃鸡腿的嘴,忽而低低地开口了,“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要替我……唔。”


孟桓面色不善,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胡说八道什么?”


宋芷自知说错话,讪讪地闭了嘴,小声说:“我只是说如果……”


而后飞快地接下去:“你得好好照顾满儿,给她找个好夫家嫁了,不能苛待她。”


“否则我就跟你急。”


孟桓:“……”


孟桓咬牙切齿:“你心心念念都是那个小丫头,你真被她打动了?”


孟桓心里依旧存在着某些怀疑,譬如宋芷若真跟着白满儿一起回兴顺胡同住着,孤男寡女,孟桓相信宋芷的人品,不会做有违君子之道的事,可日积月累,以白满儿对宋芷的情意,宋芷很难不被她打动。


……最后或许真会娶她。


说他自私也好,自以为是也罢,孟桓就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瞎说什么呢……”宋芷别开眼。


孟桓把他的脸掰过来,盯着宋芷的眼睛,低声说:“出事,你能出什么事?”


“你满脑子当真只有她,半点也不考虑下若你出了事,我怎么办么?”


宋芷眼神游离着,他本意当然是想着,孟桓有绰漫,还会有其他更多姬妾,但他知道,说出来孟桓又要恼,索性不说。


孟桓叹了口气,扣着宋芷的后脑勺,低头便要吻他,然而这吻才贴上宋芷的唇,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声音错杂,听起来不是一个人。孟桓眼神倏然凌厉起来。


宋芷也慌了,猛然推开他。


“快走!”宋芷低声急促地说。


孟桓下来时,从天窗上垂了一条绳索下来,然而此时孟桓正想拽着绳索离开时,才发现那绳索忽地被割断了。


里应外合,瓮中捉鳖。


孟桓无路可逃。


这是一场阴谋,一场想致孟桓于死地的阴谋。


孟桓心念急转,忽地怀疑起来,下手如此之快,如此之狠,对方真的是冲着他来的吗?


“有人劫囚!”


“快!别让他逃了!”


狱卒们举着火把,惊慌失措,火急火燎地往里赶,囚犯被劫走了,他们这些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宋芷手心里都是汗,孟桓紧紧握着他的手,把他护在身后。


“别怕。”他说。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夜闯大牢,意图劫囚?”来人是一个低沉平缓的声音,不疾不徐,一听便是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油条,沉得住气。


孟桓原没打算劫囚,但此人这样一说,却让他如何也解释不清了。


孟桓捏了捏宋芷的手心,低声道:“待会儿你只说自己不知情,别的什么也别说。”


嘈杂的脚步声终于慢慢静下来,狱卒们人手一个火把,虎视眈眈地守在门口,跃动的橘红色火焰,照亮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冷漠,充满的敌意与仇视。


同样也照亮为首的人的脸。


那人正是大都路总管府的都总管,祖上是金人,姓耶律。


耶律总管本是纯臣,这是人所周知的事情,从不参与党争,怎么会竟会掺和到这里?


瞬间,孟桓便有了答案。


显然,幕后之人的意思,是想直接把这事捅到陛下那里去,把它从党争变为对宋芷和他的单方面惩罚。


若是党争,陛下会更多地考虑到平衡各派系的力量,所谓帝王心术,不外如是。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8 23:18:00 +0800 CST  
可若是由纯臣检举此事,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冷汗倏地从额头上掉下来。


孟桓明白,自己已然输了,脸背后是谁都尚未看清,就输得一败涂地。那人把他看得太清楚,对他太过了解,知道他对宋芷的一片赤心。


那必然是极亲近的人……


“咦?”耶律总管借着火光和月色,瞧见了监牢里两个人的容貌。


一个穿着囚服,显然是囚犯,另一个……耶律眨了眨眼睛,仔细看了又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耶律喜将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咽下去,沉下脸,冷声喝问,“大胆贼子,竟敢私闯大牢,会见囚犯,简直胆大包天!”


劫囚忽地变成了私见囚犯,孟桓有些意外,不知道耶律喜为何维护他。


“来人,还不把这贼子给我拿下!”


“是!”一声齐刷刷的高呼,一溜整齐的士兵鱼贯而入。


孟桓并未抵抗,束手就擒,任这些狱卒将他铐了个结实。


“少爷……”宋芷却急了。


“嘘。”孟桓竖起食指,“别出声。”


“闭嘴!”抓到了这险些让他们吃板子的大胆小贼,狱卒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怒火攻心,眼看二人还要私相授受,当即一脚踹在孟桓腿弯。


孟桓哪儿能被他一脚踹倒,步子抖都没抖一下,依旧平稳。


“来人,把这意图不轨的囚犯押出去,本官要连夜提审!”


“是,大人!”


“出来!”有狱卒拽住宋芷手腕上的锁链,拉着他便往外走,“动作快点,别磨蹭!”


宋芷被他拽得踉踉跄跄,艰难地跟着往外走。


“你们谁敢动他一根汗毛,”孟桓的侧脸在火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下颌的线条锋利而坚硬,“我要你们的命。”


即使落了下风,孟桓也还是那个孟桓。


狱卒当即被激怒了,正想动手打他,被耶律喜叫了停。


“都废话什么,赶紧地把人带走,分开关押,本官挨个儿审!”


那狱卒不甘不愿地收回手,瞪了孟桓一眼。


孟桓被带走了。


宋芷也被关押在一个阴暗的审讯室里,他被迫跪下,脚腕和手腕的锁链沉重冰冷,膝盖跪在阴冷潮湿又坚硬的地面上,也疼,这是老毛病了。


他面前是一张黑木的案子,上面放着一些公文之类,案子后摆了张椅子。


耶律喜似乎先去审孟桓了,派了几个人盯着宋芷。


本可以好好睡个觉的狱卒们,被迫大晚上起来,装了一肚子气,这下总有出气的口了。


让宋芷跪着不说,还一脚踹在他胸口上,骂道:“宋子兰是吧?才刚进来第一天就这么不安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宋芷被这一脚踹得心口闷闷地疼,好半晌没能发出声音,他知道这些人只是拿他出气,打一顿就好了。


于是咬了牙忍着,不吭声,不求饶,不说话。


宋芷越是忍,这些人就越来劲儿,非要他求饶不可。


宋芷只是蜷着身子,护着头,听着沉闷的拳脚声,一下一下落到他身上。


不疼吗?


疼的。


但宋芷想,比起他的亲人所经受,比起文丞相、陈吊花等所经受的,他这又算什么呢。


一直为自己感到可耻的宋芷,终于于这疼痛屈辱中,莫名感到了一丝宽慰。纵然他知道,连这丝宽慰,也是可耻的。


几人打了半晌,见宋芷只是不说话,也没了兴致,怏怏地找了把椅子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话。


耶律喜说了要亲自审,因此宋芷也没理他们说的话,闭了眼睛假寐。


耶律喜是在寅时才来的,不知与孟桓说了什么,他的神色很难看,负着手,脸拉得老长,眼角的皱纹似乎都更深了一些。


耶律喜踱步到案子后边,坐下,一拍桌面,喝道:“罪人宋子兰,还不快如实回答,与你私会的是谁,为何而来,你们又意欲何为?”


宋芷的脑袋被狱卒按到地下,磕出了血,声音也是低低的。


“回大人的话,少爷他……”


“……是来问话的。”


宋芷想尽量给孟桓找个好借口,不把他拖到这泥水里来。


这与预想的答案不一样,耶律喜有些意外,打量了宋芷几眼。


“问话?问什么话,这是大牢,不是他家的私宅!”


“回大人的话,”宋芷的声音慢而坚定,“家父原是宋时一名小小县令,品阶不高,也是一任父母官,当年蒙军攻下了大宋,爹爹守城战死,娘亲亦死于蒙古人之手。”


“多年以来,宋芷对蒙元政权,恨之入骨。”


“故此,才会写那些诗作,来缅怀我宋时的风华。”


“但宋芷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与少爷毫无干系,他也从不知情,少爷今夜来,也只是痛心于我竟欺瞒他这么久,并无他意。”



楼主 且醉一生  发布于 2018-10-28 23:18:00 +0800 CST  

楼主:且醉一生

字数:361809

发表时间:2018-08-06 21:3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4-27 12:13:2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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