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镇医生BE版(混混攻,正直受,现实向文)by朝秦

番外之方文盛:得到世界却失去了你
这一天,天气很好,方文盛和保姆带着侄子方家豪、儿子方家星去广场玩耍,夕阳西下,天边彩霞满天,方文盛坐在广场这边的石凳上,保姆跟着蹒跚学步的方家星,方家豪边走边逗弟弟,远远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一串一串,飘过来,那么近,又那么远。




电话响了,是公安局的发小向东打来电话,本能地,他的心揪紧了,“方文盛,你以前托我的事,有眉目了,赵凤岭的身份证,在粤北H县购买了火车票,是今天中午抵广州的。”




方文盛心痛得弯下腰去,有种濒死感,他死死捂住胸口,说不出话来。




“你在吗?方文盛?”向东有些紧张地问。




他张了张口,声音暗哑,“我在,他今天几点抵广州?”




“下午二点多,之后,他购了火车票回了东昌,今晚九点多抵达。”因为他当时求他求得很郑重,之后又经常询问他赵凤岭的下落,所以向东查得清清楚楚。




他觉得他就是那杂耍艺人,躺在地上表演胸口碎石,给人大铁锤一下一下地锤着,所有的力道透过大石传进身体里,里边的心肝脏腑等脏器,一件件一个个,全都给震碎了,只有那个躯壳是完整的。他一直装得很幸福,装得很成功。可里边,全碎了,碎成渣,碎成灰。他早已经没有资格幸福。他的幸福,早已经透支光了。




他努力开口,尽量保持平静,张了几次口,才发出沙哑的声音,可声音仍然是止不住的颤抖,“谢……谢!谢谢!”




向东收了线,他拿着电话保持着收听的姿势,耳边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嘟嘟嘟声。




他靠在凳子背上,石头的凳子冰凉冰凉的,从后背直透前胸,透心的凉。




他平静了一会,寻找保姆和孩子们,眼前一片迷蒙,世界起了雾霾,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抱着头,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冷静,你不配痛不配哭不配想念,你什么都不配,不配。




他把眼泪在袖子上吸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向依然在玩耍嬉闹的孩子们,对保姆说,“我有事,先回去,一会你带着他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保姆看着孩子们,“好哩,你去吧,我到时带他们回去。”




他回过身,脑子有些茫然,看了看表,现在才六点多,他找到自己的车,上了车,才想起自己早已经换了车,不再是原来赵凤岭坐过无数次的捷达,难道真是物如如此,人何以堪了吗?




他趴在方向盘上,双手颤抖得无法握紧方向盘,他在车上坐了一会,视线模糊,还是没办法停止颤抖,他走了下来,努力辨别方向,挥手召了辆的士,甩下一叠钱,“我包你的车一晚。”




的士带着他向火车站开去,停在出口处。




他坐在后座,脑子是木的,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想不到。




他只是想见一见他。




眼里又起雾,什么也看不见,他抬手以袖拭去,有纸巾递了过来,他伸手接过,无法开口说谢,因为只要一开口,他一定再也无法控制住,崩溃当场。好心的司机,把整包纸巾都递了过来。




时间过得很慢。已经凌迟过的心灵,再度凌迟,比当年,没有更痛,却更难受,因为,你连哭的资格也没有,你只配,装作幸福地和他们生活下去,不管多痛都必须幸福着,直至死去。




他现在只希望手上有瓶苦艾酒,喝了它,如梵高,割耳都是快/感。




终于,凌迟剩下最后一刀。




赵凤岭夹杂在几十个离站的人中走了出来,尽管是夜晚,灯光不甚明亮,方文盛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淡蓝白条纹T恤、蓝球鞋,背着那个和他去过温泉镇的双肩包,他依旧像个少年一样喜欢简朴的打扮,且穿起来毫不违和,简洁干脆利落,他瘦了,显得人好像长高了些似的,眼神似星辰在夜晚分外明亮,那,曾是他的北斗星,岁月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苍老的痕迹,反而似浸润了什么似的,整个人都有那么些不一样了,对,更超脱了,以前是狷介之士,现在似乎把一切都看透了,看淡了,不在乎了,超然物外了。




他眼神有丝哀伤,疾步往外走去,突然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似不经意地朝方文盛坐的车方向看了一会,眼神略迷茫,片刻视线便收回,伸手紧了紧肩上的包,低头坐进停在他面前的的士,随即车便启动。




那一眼似箭洞穿了他,方文盛捂着胸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如被扔在岸上的鱼般大口喘着气,他拍拍司机,示意他跟上。




赵凤岭直接回了家。




远远就听到唢呐的哀音,在夜幕下分外的瘆人,方文盛瞬间明白,他回来奔丧!




到了,赵凤岭下了车,大步向前,祠堂前灯火通明,白纸蓝字的对联阴森森的透着冷意,光影中赵凤岭整个人莫名地生出些出尘的味道来,似乎会随着哀乐飞天。




方文盛也下了车,躲在龙眼树下的黑暗阴影里,看着他一直往前走,走到祠堂前停了下来,与一个人目光短暂交流了一下,扔了背包,脱了鞋子跪了下去。




方文盛团着身子蹲了下去,似有一万把尖刀在他心脏里齐齐搅动。




原本他可以和赵凤岭一起生一起活,可是,是他亲手毁了这一切,他,早已经作出了选择。他早就已经死了,只是要过很多年很多年才能埋进土里而已。




过了不知多久,他喘过气来,双手撑着膝盖,缓缓支撑起身体站起来,回到的士上,说:“请到806部队大院。”




他记得,他尚有一瓶1792苦艾酒藏在大院家中自己的房间里,一直没开封。




这些年他一直钟爱着这种绿色的浓烈的液体,无他,只为喝了它如梦似幻,他的凤哥哥会入梦来,有时面目模糊,有时眉目如画,有时热情似火,演绎着万千百面……而梦的每一次结局,都是他,微笑地看着他,倒退着离开,动着口唇没有声音,似乎在说,我爱你,当然也许是在说,我恨你……他每一次都痛醒,因为每一次赵凤岭都想从他的心里抽离,他捂着心脏,只想留着他,留着他,哪怕只在他的心里。




不然,他该如何坚持下去。


……


过了很多年,方文盛在微信上看到一句话——如果,我们当初忍住做朋友,是不是会更长久?




他闭着眼倒抽了口凉气,久久才能缓过来。




当晚,他去了酒吧,点了杯苦艾酒。




淡绿色。


苦涩、芳香、浓烈而令人迷醉,是他的魔咒。


……




又过了几年,2016年大年初三黄昏,东昌县文化广场,广场边上的柱子上挂着串串大红灯笼和猴子造型的灯,一盆盆金桔、菊花和芍药拼成不同的吉祥图案,很喜庆,很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到处都是过年的喜气洋洋。




方文盛带着儿子方家星,儿子拿着老鹰风筝在空旷的地方飞奔,追着春风,要放飞风筝,儿子已经长得很高,齐他的肩膀了,越发神似他。




赵凤岭和一位年轻人相伴走来,隔很远,在广场的两端,他们就认出了彼此。方文盛甚至怀疑,他们不是用视力认出对方的,只是凭那感觉,那心悸的感觉。




一眼千年。




四目相对。




四围的喧嚣立时静音,只有对面那个人,他的样子,他的步伐,他的一切。




慢慢走近。




方文盛比年轻时瘦了些,气度沉稳,再无丝毫的跳脱张扬,他已经是东昌县卫计局的副局长,算是他人口中的年青有为、事业有成,王明之在市里也是步步高升,把他甩得更远,比他更为耀眼瞩目,这两年更是气势十足,隐隐有越过王德之的成就之势,儿子虽调皮捣蛋,成绩也马马虎虎,颇有他少时之风,但是总算没有太出格,虽然他们仨一个在市里,两个在县城,分居两地,但是这些年各自发展,也算相安无事。



只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头发早已经白了,得靠每月染色才保持着现在的样子,还有,他的心脏里,像他父亲一样,放着两个支架。




他现在是副局长,在一定的范围内算是有话语权了,可他,早已经不再站在他身后了,不再需要他的庇护。




赵凤岭似乎定格在他最后一次见他的样子,不拘于尘事的超然。




他虽然基本上不打听赵凤岭的消息,但是他知道,他至今未娶,以他的禀性,又如何会去祸害无辜的女性。




还有,他在深圳FY。唐峰的地头。




咫尺的天涯。




方文盛张开双臂,赵凤岭怔了一下,也张开双臂,无声拥抱。




久违,却依旧熟悉的动作,头微微偏向左边,把头放在对方的右肩膀上,左手在上,抱背,右手在下,揽腰,无言的契合。




手臂丈量下,怀抱虚空了些,都消瘦了的身体。




良久。




“对不起。”迟到了很多年很多年,方文盛才有机会说出这句话。




于事何补。




赵凤岭淡淡地笑了,“早过去了。”




方文盛哽咽,说,“如果我迟一些遇到你,比如现在,是不是会不一样。”




赵凤岭轻轻拍拍他的背,又拥抱了几秒,鼻腔里充盈着全是他熟悉的味道,就算是,再过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男性的味道,方文盛的味道,强烈而充满侵略意味,他放开他,退开,微妙地计算好距离,站在一步之外,礼貌而不亲近,眼里有极浅淡的笑意,若流光飞过。




他看了一眼在旁边举着风筝奔跑的小男孩,和方文盛一个模样,一副聪明的样子,连他都觉得英俊之极的少年,哪怕就算是为了能够看见这个小方文盛,也算是值得的,他笑了,眼角有细细的皱纹,岁月的风霜还是染上了他的眼角,鬓角有零星的白发,方文盛不由地心疼,手却重若千斤,无法举起去抚摸他的白发,只听他含笑说,“还欠你两个恭喜,一是娶娇妻,二是添贵子,恭喜恭喜,”赵凤岭语气轻松,却顿了顿,别过脸眼神失焦地看着远方,“本来还应该包两个大红包的……”他极力掩饰着哽咽的声音,终是再也无法说下去。




方文盛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原以为早已经碎了的心再一次锐痛,原来,最后一刀在这里,能伤他的刀,一直只握在他手里,他喉咙发紧疼痛,喉间似塞满棉花无法发出声音,眼睛涩而刺痛,似沙尘满眼。




赵凤岭转过脸来,已经是一脸的平静,只是揣在口袋里的手一直在颤抖,过年时分,他风衣口袋揣着成扎的红包,照理要掏出一个来给他儿子的,可是他不敢伸出他那无法停止颤抖的手,也不敢再多停留一秒,他极尽努力才让自己的目光避开他,投在远方,淡淡地说:“我还有事,走了。”




转身,泪涌。




远处的灯柱下,那个家伙定定地看着他,他朝他微笑,尽管知道他看不见,背后,是早已经失去的过去,他迈开步子,朝前方走去。




方文盛眼前一片迷蒙,隐约中只见赵凤岭僵硬地挺直着脊背,渐行渐远。




那位高大的青年一直站在广场对面的灯柱下,目光一直追随着赵凤岭,待赵凤岭行近,展开灿烂的笑容走了出来,迎上他。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06-30 16:09:00 +0800 CST  
番外之赵凤岭一:爱过就不后悔
其实,方文盛会走回那条路,最正常不过。赵凤岭并没有太多怨怼。




他只是一个偶尔拐了弯的直男,走岔了路的普通人,偶尔迷失了自我的人。在现实面前,他回到原路,不管是什么力量把他拽回那条道,都原是最正常不过,这原也是赵凤岭希望他走的路。




在一起的时候,赵凤岭从各个角度研究过方文盛,他一直都确定方文盛是一个直男,因为他从未见他对其他男性表示过欣赏,再俊美的男人在他眼里都如同一棵木头,只是很不幸,爱上了他。因为在他那直男的思维里,哪怕他再爱他,两个男人在一起也是有违常理,也无法忍受被压的,何况赵凤岭爱他,那么他来承受,也无不可,谁叫你爱上他了呢,赵凤岭一直以为自己控制着节奏,掌握着自己,其实愿意躺在他身下的时候,他已经低到了极致,低到了尘埃里,也爱到了极致,只是他不自知而已。




从认识他开始,就是错误的开始,而他,开始也不过是方文盛的善意戏弄,赵凤岭没有什么朋友,一向和人也不亲近,却出乎意料地并不介意他善意戏耍,这就是所谓的孽缘,是他的缘,也是他的劫。




遇上他,和他相爱一场,他并不后悔。这原是他人生的意外的幸福。原没有的,让他得到过,爱过后才剥夺,他觉得,已经比预期的多了。




只是你可以掰弯一个男人,你却掰不弯他的人生路,他的价值观,他的父慈子孝,他要的三纲五常,该怎么样的,还怎么样,通通还原。




他不怪方文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念想,自己坚持的底线,有人是权,有人是钱,有人是爱,有人是家庭亲情,他选择亲情,并不过分,怪只怪,自己贪心了,明知他是哪种人,还投身进去,如飞蛾扑火。




可谁又知飞蛾是否幸福。哪怕是一刻。




方文盛成长在最传统的温暖和睦规矩严明的军人家庭,他小时候再跳脱都没违背过大的原则,如同大圣一直在如来的掌控之下,传统的三纲,让他违两纲,确实有违人伦,把他逼到无法取舍的份上,已经太残忍。




方文盛不敢舍,他来为他做决定,他来先舍吧。




离开方文盛后在小日租房楼下见到了方父,姜还是老的辣,方文盛上天下地没找着他,而方父轻而易举地来了,让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掘地三尺地来找他,多少有些对不起人家,再怎么着,拐了人家儿子的心,哪个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宝,他的和睦温暖的家庭,连他都不忍破坏,又如何怪得了方文盛难于取舍,又如何怪得他想两全。




此由知道方大哥的病情,任谁,也知道方文盛的选择是对的,这样的他,才是他爱着的方文盛,有责任,有担当,有取舍,是支撑起家庭的顶梁柱,而他当初吸引他的,何尝不是他身上这种温暖家庭浸润出来的温暖和熙、阳光率真,他又有什么权利剥夺他的这一切,他最珍视的一切,他最灿烂的笑容。




只是自己没法成为方家人而已。




这是唯一的遗憾。




也是自始至终的遗憾。




只能说,很抱歉,我生而和你一样的性别。




这是神也无法主宰的事情。




如果有下一辈子,我会在神面前企求,不要相遇。




而这一世,这一样的性别,已经发生的相遇,却是无法改变的事情。遗憾那么多,已经无法一一述说,无法看着你来老去……




冷静其实挺可悲的,就如赵凤岭,他一开始就知道方文盛哪一种人,也知道两个人的必然结局,可终是没办法控制自己,一步步走进爱的深渊,冷静地看着自己一点点地拖着他沉没,坠入最深的黑暗。




第一次分开,以为已经是他们的终结,其实,如果此时终结,老死不相见,会比较好。你找个人结婚生子,我找个人喜欢一下,都会比较幸福。




没想到居然开了续集。




他不知道,就算好莱坞拍剧,有世界上最TOP的团队,最佳的编剧,演技最精湛的原班的演员,往往也演绎不出更多的精彩,大多差强人意,甚至直接砸了。




他也砸了。一砸就砸进去一生。




他一直都控制着自己,没有把自己全部投入进去,一直都刻意控制着自己,保留着三分清醒,看着来路,看着过去,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愈陷愈深,直至在温泉镇抛掉一切桎梏,,只想全心全意爱一场,把自己全然交给他,闭上眼睛,烧掉理智,粉碎逻辑,只剩下至情至性至真的自己,要好好地和他一起生一起活。




一直任何时候都维持着紧张状态的他,终于在方文盛面前放下所有的防御,卸下所有的壳,以最柔软的心,全身心地接纳他,就连多年觉得肮脏的性,他也开始觉得美好起来,因为那是和他,和他所爱的人一起,做所爱的事,他终于抛却了最后的罪恶感,享受到鱼水的甜蜜,云雨的浪漫,欢作沉水香,侬作博山炉。那天,在温泉镇,他在他背上,觉得世界真美,连空气都是甜的,他真幸福,他的背最安全,而且将是他一生的最后庇护所,而方文盛,也是他一生要守护的人。




他二三十年都在尘埃里,在阴暗的角落里苟活,可那一刻起,他是在他们的天堂,只是因为那里有方文盛,有他爱着他。




建立起他们的天堂他们经历了很多,期间分开过,整整十年,赵凤岭才抵达他的天堂。




他说,“那当然!做牛做马,也得养起你。”




他说,“背到八十岁,背到我走不动也要背!”




他说,“凤哥,你要有信心,我没你不行。”




他说, “我只和你在一起,傻瓜。”




方文盛说,“我们共同进退。”




他说,我们一同回东昌,你一定要等我。




原来有天堂就有地狱。




上帝一定是嫉妒他太幸福了,一掌拍碎他的天堂,一切还原,不不不,是跌落地狱,你之前有多幸福,那么之后就有多悲惨,呈加倍的效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方文盛开始被家里人频繁召回,一次比一次回来更烦躁,他知道他心里藏着事情,以最简单的心来忖度,不外乎是催他调回去,催他结婚,他知道他很为难,看着他夜夜醉酒,日渐消瘦,却爱莫能助。




世事很难两全。




知道他过得艰难,一边是父母亲人,一边是爱人,哪一方舍了,都得剔肉刮骨。




赵凤岭其实很讨厌自己的敏锐与细致,发现太多的蛛丝马迹,知道他回去,知道他一步一步被推入更深的漩涡,一步一步的更不由自主。




渐渐地,彼此都被推入一个尴尬的地步,真相就在彼此若无其事的表象下,轻轻一戳,就会幻灭。




他知道,方文盛已经被推向无法选择的地步,知道他的犹豫,知道他的为难,知道一切的一切。




而真相是,他即将被放弃。




不管方文盛再不舍。结果都是如此。哪怕他与他的家人开战,他也将是炮灰,何苦让他左右不是人,何苦打碎他最坚强的后盾,何苦让人骨肉相仇。




真相虽然在他的想像中已经预演过有无数次,他原以为,他足够坚强,可以面对一切的打击,打小在黑暗中长大的人,早已经习惯了最黑暗的打击,可是原来不是这样的,他以为他已经习惯了黑暗,可是——




黑暗之下还有更深的漩涡。




他只好选择了逃跑。没有了爱情,没有了事业,那么至少得有尊严,他对自己进行自我的放逐,彻底退出方文盛的人生舞台。




他其实是异常敏感的人,直觉很敏锐,也许是因为他心思单纯,不太留意外物,基本上也只在医学上投注心血,开始他对方文盛也是抱着任其来去自由的态度,并没有放入太多的感情,他一直是带着戒备心理的,他不相信方文盛的感情,他一直觉得那种活得太明白的人,在感情上分量很轻,感情也会成为各个尺度量度后的选择,有利者图之,但是十年时间,方文盛长期缓慢的润物细如油的方式,不知不觉就已经渗透过他的防线,渗透进他的感情,继而全部占领,在他的心尖插上他方文盛名字的旗帜,尽管知道他们是不同的人,价值观如何不同,他还是无可避免地砸进他全部的情感,无可避免地,不自觉地,他对他的关注一天天多起来。




方文盛工作上那些姑且不论,他一开始就是那种油子,混官场再适合不过,捞钱捞官都是熟练工作,这也无话可说,何况他力争上游也有三四分是他赵凤岭的原因,他脾气耿直,称呼人少,得罪人多,方文盛的位置越高,越能够说上话,即便不能直接干预,在后面活动活动还是给他扫了很多雷排了很多难,所以他从开始的反感,渐渐地接受他的生存方式,人各有志,何况这社会现实就那样,你不可能要求个个人是海瑞,大部分人都是贾雨村,也想正直为人,碍于形势,非天生蔫坏,只是择机而行而已。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06-30 16:12:00 +0800 CST  
番外之赵凤岭二:无法苟且的眼前
另外他在应酬场合的猫腻,他不用听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路数,只要他回来一个躲闪的眼神,他就知道他干嘛去了,何况身上乱七八糟的味道,欢场应酬,他也能够理解,何况他是个男人,不是腻腻歪歪的小女人,不是容不得一些事情的。




他回去几次,家里人催过几次婚,他都清楚,方文盛虽然是修炼了八面玲珑掩饰情绪的高段数,奈何赵凤岭解剖学生理学学得太好,又兼修过心理学,一些微妙的表情变化,眼神交汇,都能够给他提示,再关注一下生活细节,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就基本清楚,他理解他的苦处,也就没什么好说的,默默理解,暗暗支持而已。




后来他父亲生病,方文盛整个人都心事沉沉,他理解他的心情,他那种温暖家庭出来的孩子,亲情是最重要的感情,不像他们冷漠家庭,亲情不值几文,他没有办法帮忙,只有默默支持而已,叫他多些回去看看,反正车程不过三个多小时,一月半月回去一次也平常,何况方文盛自己有车,回家更是等闲。




方文盛有次回家给他带回来对耳钉,他是想,他回家看望生病的父亲,还能给他带回礼物,真的是特别感动,又担心他出柜与家人冲突,何况俩人在一起那么久了,顺理成章就觉得俩个人已经度过所有的劫难,能够相守走到最后,尽管当初方文盛调回燕云的时候,他是抱着极度悲观的想法接受他的,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的打算,自此,却有了要天长地久的想法。




果然贪什么都不能贪心。




贪吃,可以吐了;贪钱,可以还钱;贪了心,只能拿颗心去还,不是叫掏心窝子么。




就是那么样。掏了他的心窝子。




食物没了,可以再买;钱没了,可以再赚;心没了,你找不回来。除了痛,忍痛。别无他法。




赵凤岭一直以为他是足够坚韧的人,因为他一直都是靠自己独立自主地活着,站得足够直,足够稳。




方文盛的异常,他早就发觉,只是他一直说服自己,他父亲生病,他压力太大;他的工作应酬太多,太累;他的家庭给他催婚的压力等等,诸如此类,他给了他无数的解释,解释他每一个的异常,每一次躲闪的眼神,每一个躲闪的动作……




他一直恨自己的脑子太清晰,逻辑思维太好,哄自己太难。不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哄哄自己,一辈子也就过去了。多好。




方文盛回去相亲。




方文盛调回去。




而他的调动却受阻。




他知道方文盛比自己还痛苦,知道他努力四处活动,知道他几乎与他兄长反目成仇,知道他多少次回来都心事重重,知道他为了自己而怪责自己无用。




看着他暗自神伤,看着他日渐消瘦,看着他拖着拖着把自己逼上绝路。




他知道他父亲病重,曾命悬一线,现好不容易得以保全性命,可放了支架的心脏依旧脆弱,经不起重重打击,知道他的家庭温暖和美,一家人相亲相爱,知道他重情又重爱,所以才会如此难于取舍。




他们走到这一步,经历了多少苦难,也不过是人生长征的第一步,这又不是长征,面对的是敌人,如果是那样,再苦再痛也能熬啊,可这是方文盛最爱的家人,要在他们身上扎刀子,方文盛不舍得,他赵凤岭又如何舍得,那是他最爱的人,是他的血亲啊!那是打小疼他爱他护着他的家人啊!何况他父亲心脏不好,假如他因此而发生意外,他的良心一辈子也会不安的,他是一个医生,尤其知道生命的可贵,更加知道它的无可挽回性。




有多少个夜晚,他希望方文盛能够摊开来和他说,能够共同面对,哪怕是伤害自己又何惧,哪怕让他退让又何惧,他早就说过,如果有一天,需要他退让,说一声就好。




有多少次方文盛欲言又止,他不是不知道,甚至他睡梦中流过的泪,他都一清二楚,他甚至知道,他不说,不是因为欺骗,而是因为不舍,可世间哪有那么多双全法,如何不负如来不负卿。




我真的不想你这样痛苦的。既然人生要取舍,既然你下不了手,那样,我来吧。




你不舍得负我,那么,我来负卿吧。




算是他为方文盛做的最后一件事。




送你一程,回到正途,娇妻美子,父慈子孝,仕途青云。




就此别过,各自安生。




何况燕云医院到后来,愈加复杂的境况,整一个污黑的大染缸,那帮人的嘴脸,他真不想再看,方文盛这样也好,断了想,绝了念,那么真没什么值得留下的了。




而当财务科科长把方文盛送回他家里时,他确实吓了一大跳,财务科科长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说:“方科喝醉了,交到你手里才让人放心,不然没人照顾。”赵凤岭压下惊诧,道了谢,接过醉得一直往下溜的方文盛,拖他进去洗澡,又拖上床,他默默地坐着看了他一晚,他睡得极不踏实,翻来覆去的,眉川紧皱,似极痛苦,既然他这么为难,那么,我来做决定好了。




何况由财务科科长把他送回自己家可想而知,这事已经穿了,留在这里,全无益处,何必再拖累于他。何况,如果他都要结婚了,他留着,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那么,就让他最后成全他一次吧。




于是他写了辞职信,什么也不要,走了。而那些照片,不过是加速了他离开的进程而已。




一个人真的要走的话,那真没什么不能舍的。




原以为容易的舍,却比想像的痛很多,如拿刀剔骨。




离开时整个人是懵的,幸亏也看不见他,离他几百公里远,不然他未必有勇气离开,未必有力量踏出离开的脚步。




燕云镇曾经有令人留恋的,全都化为乌有。




医院环境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所有人不外乎都适应,都接受,唯有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无法融入,无法接受,他在那里就是一异类。没想到连感情生活里,他也是异类,没有人像他这样苛刻地要求一份全心全意的爱情,这样纯粹地要求一个爱人。




但凡他要求少一些,他可以活得更快乐,方文盛不是不爱他,只是他有他要走的路而已,他并没有错,只是自己想要的太多,想与整个世界的规律抗衡,原本就是螳臂当车。




或许,他本不应存于这样的世界。




工作上,人人不管自愿还是迫于环境,都融入到这种环境中,自觉不自觉地加入这种争斗,并成为相同的群体,只有他,奇怪地存在于所有人都不乐见的现状中,为什么人人都那样,你就得独立特行,为什么人人都不是黑就是灰,你还仍然是白的,最少得你是灰白吧;感情生活上,就算是男女恋爱,彼此都包容都理解都凑合,为什么你就要求一生一世,为什么你就容不得沙子,多少人都在婚姻的掩饰下安全地出着轨,因为都是社会的错,社会容不得你的爱情,所以多少人需要婚姻的幌子,为什么你却要求纯粹的情感,这世界已经没有了纯粹,你知不知道。




赵凤岭知道自己与这个世道格格不入。




多少人心里装着一个人,却和另一个人朝夕相对同床共枕地活了一辈子;多少人心怀家国理想,却干着阴暗龌龊的事情;多少人热爱自由,却依然活在方寸之间;大家都这么苟活,可他不行。




他背起背包,却无处可去。




离开燕云镇,他到黄泥岗镇坐上了中巴,也没留意它是开往哪里的,其实他当时就有点破罐子破摔,随便坐上哪里便是哪里,最好来一场车祸,轰轰烈烈地完蛋。




他浑浑噩噩地坐着,随着中巴晃悠,他的脑子一片迷糊,只是想,走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他过他的幸福日子,我过我的一个人的生活。




最了最后,中巴售票阿姨赶他下车,“落车啦,落车啦,傻佐咩?到站都不落车?”




他懵懵然地下了车,发现居然站在五山市汽车总站,当年脏乱差的汽车站重修了,高大宏伟的建筑,明亮而特具现代化气息,除了地点依旧之外,根本再也找不着当年的战区般的混乱感觉,他苦笑,人生是多么可笑的啊,当年他从这里出发去到燕云镇,现在又茫然间回到了这里,难道是说,人生不过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吗?




他顾不上感慨,信步出来,五山市治安好了不少,起码抢包抢客的事情没了,还可见治安辅警在巡逻,他没目的地,沿着大街一路走,直走得再也没有力气,便停下来吃饭,然后就近找个巷子,钻进去,直至见到日租房的招牌。




“一天二十元,押金两百元。”老板矮小瘦削,一副精明的样子,见有客来,笑容满面地说。




赵凤岭交了钱,老板要他的身份证登记,他说,“前儿钱包被偷了,没有。“




老板故意为难地皱眉,“这不好办呐。”




“加多少钱?”




老板伸出个手,赵凤岭丢下五十元,取过钥匙上楼,开门进去,房间倒也干净整洁,没有异味,有一张硬板床,一张书桌,还带了个勉强可以转身的卫生间,赵凤岭把背包丢在桌子上,把自己丢在床上,看着光溜溜的天花,原来,走出来一点也不难,甚至,连难过也没有。只是就没着没落的。




他在五山市天天毫无目标地晃悠,行尸走肉似的。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06-30 16:14:00 +0800 CST  
番外之赵凤岭三:游走在黑暗的边缘
没几天,方文盛没来,他老爹倒来了,他苦笑,姜还是老的辣啊,小狐狸没来,老的倒来了。




方老爹告诉他方文盛的大哥得了重病。就算明知是博同情,来施加压力,他还是不由地,下了进一步的决心 ,真的,自此,各行各路了。




一切终将无法回头,他们只剩下唯一的路,各自前行,背负各自的命运。




在小出租屋住了几天,整个人都混沌了。




他觉得,如果还死不去的话,就得好好活着,再疼再痛也得好好活着,最少要会挣钱,父母还等着他养,没有他的钱供养,他们总不能吃手指喝西北风活着吧,何况治病得不少钱呐,为人子的责任,只要你活得着,你可就都得负。




他打醒精神,打算找份工作,既然公立医院那么复杂,那么他去私人医院好了,据说,那样的地方,有技术的医生最吃香。




他买了份五山市日报,看到报纸上的招聘广告,那家民营医院,规模挺大,早两年已经评上三甲,广告做得挺响,与政府关系良好,也是社保指定定点医院,形象很正面,在五山市风头正劲,时不时五山市新闻上都可见该医院抢救了什么病人的正面报导,于是他拿着报纸上的招聘广告进了该医院的人事部,并且递上他的毕业证、副主任医师资格证等等,表明了他求职意向。




人事部长是一位中年妇女,拿着他的证件看了又看,“你的条件很好,公立医院也随便能进,为何选择我们民营医院?”




“我希望进一间纯粹凭技术吃饭的医院,专心做医疗技术工作。”赵凤岭说。




人事部长了然一笑,她如何不知道公立医院内的人事倾轧,小人上位之事,“那你就来对了!我们医院最尊重有技术的人,而且我们的薪酬制度也是向临床技术人员倾斜的,行政人员的收入远远比不上临床一线的工作人员的,你放心啦!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医院没有大锅饭吃的,医生要靠业绩定薪酬的,而且这个薪酬是浮动的,你能够接受吗?”




赵凤岭点头,他最希望就是做一个纯粹的看病救人的医生,其他事情,他完全不关心。




人事部办事员收了他的执业证和资格证,说是要去办理执业证注册。




经过一星期的岗前培训,他进了该院脑外科,科主任谢主任是位同济毕业的医学博士,又在北京进修过,才三十多岁,挺牛皮哄哄的,当然,科主任的薪酬也很可观,已经达到公立医院的五倍,其他医生也有三倍左右,不过尽管这样,还是很多人在意公立医院的稳定和编制,愿意来的基本上是外省人,像赵凤岭这样的,扔了本市公立医院一职来的,根本就没有。




赵凤岭过的日子倒也算简单,科室内科主任一人独大,他安静地做事就好了,毕竟老实做事的人,还是有人喜欢的,谢主任也愿意手下是这样默默做事的人,而且住在医院宿舍,随叫随倒,再好用不过。




赵凤岭初来乍到,开始是跟着谢主任上班,带了他半个月后,谢主任笑,“赵医生,我看你各方面都挺熟练的,也不用再跟班了,下周起独立值班吧。”




“您安排就是。”




谢主任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我保证脑外有你的一席之地的。”




赵凤岭谢了,下一周开始便独立值班,自己收病人,渐渐也有了分管的病人。




周一是主任查房,赵凤岭独立值班的次周,谢主任查完房回到办公室,对赵凤岭说,“赵医生啊,你岗前培训的精神领会不够啊,哎,其实你是在公立医院做得久了,思维僵化了,我们民营医院,就讲求一个效益,如果科室没收益,我们都得喝西北风啊。”




赵凤岭有些明白了,其实之前燕云医院何尝不是走的这种道路,只是没那么严格要求而已,起码工资不与医疗业务挂勾,但是医生的奖金已经与医疗收入挂勾了就是,但是这里所有的收入都由你赚取的医疗收入提成,而科主任则由整个科室的收入提成,不过他还是装出一副迷惑的样子看着谢主任。




谢主任也不过比他稍年长,给他小白兔似的眼神看得脸上有些不自在,“哎,你还真是小白耶!好吧,我直说就是,你那个9床,前两天做了手术,可以复查CT了,看看血肿吸收的情况;16床复查血常规,他年纪大了,顺便复查个心功、肾功和凝血四项; 21床隔日换药改为每天换药,消炎药继续挂多几天,不要那么快停掉。”




“这……不是……”赵凤岭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把滥检查、滥用药说出来,民营医院,利益至上,打这种擦边球,再正常不过。




谢主任呵呵一笑,“没有的事,你在病情记录上体现体现就行嘛,人是变通的,笔在你手上,朝何处倾斜一下还不是在你,呃……我们都是为了病人好嘛,你做好解释工作,病人会理解的。岗前培训不是专门培训了如何和病人沟通吗?你照着来就是。”




赵凤岭这才反刍似地明白过来,为什么岗前培训最主要教的是如何和病人沟通,各种耍太极技术,营销心理学等等,他默然了,这和他行医的原则相差太多,不禁头痛起来,而他到这里上班还不满一个月,他不禁叹息,难道是哪里都没有他这种医生的生存之地了吗?!




再不情愿,新到别人地头,他还是按谢主任的指示执行了,当然他也在病情记录里记下了谢主任治疗指示了,可这是没个卵用的。




日子就这么过去,如果不介意以上的事情,他似乎过得更宁静,医院很大,员工很多,普通员工与管理层之间泾渭分明,行政对医疗的干扰少了很多,他能够更专心地工作。




许是民营医院采购药品更自由的原因,不必纳入统一招标采购,他发现这里的药品与燕云的基本上不一样,而不少是很经典的经济实惠的药品,自然也基本上看不见药商登门,基本上没有那种有水份的药品和耗材,采购关把得近乎严苛才有可能是这样的,他不禁暗暗叹服。




只是他往往收了病了又沿用自己的诊疗习惯,谢主任几次查房后查阅赵凤岭的医嘱,都是老样子,他想着他是新人,提点了几次,后来实在看不过了,“赵医生,我之前一直叮嘱你治疗方面的方向,能够检查的,要尽量检查;能够用药的,尽量用药;能做的治疗,都做上去。你的老思维要改,不然我们怎么活?!科室的效益如何能够上去?!我们这和你之前工作的医院不同,这里讲求纯利润,比如检查什么的,你不会是这都不明白吧?脑筋转转弯行不?!”




赵凤岭默默听着,却完全不认同,他叹息,这算什么事,从一个火坑,跳入一个更大的火坑。




这天上午,护士说19床有低烧,那是手术病人,所以他立马过去看一看,他检查着病人,情况还好,回到办公室开临时医嘱,就听到万医生同病房新收的20床家属在作术前谈话,说得病情危重,有多危险等等,听得家属面青口唇白,他看过那病人的片子,是普通的硬膜下血肿,出血量不算大,手术也不难,他不禁抬眼看了看万医生,万医生面不改色,继续游说着病人,介绍手术,继续往重去说,快要吓死人不偿命了。




病人家属走后,万医生朝他眨眨眼,“这你就不懂了吧,往重了说,往重了治,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如果和你一样老打老实说,一是不能下重药,效益上不去;二是万一有什么,病人家属也不会怪你;再就是说,你开些检查治疗,病情重,也情有可原、病情需要嘛,对不对?”




人家真心传授经验,可赵凤岭无话可答,万医生也是国立医科教育本科出来的人啊,为什么会这样了,为什么人人都这样了。




次日的手术是谢主任主刀,赵凤岭一助,术前看了片,大家研究了方案,血肿位置也是确定的,画线时,赵凤岭觉得位置偏了,于是提了句,“似乎位置可以商榷一下,”谢主任不喜他的打断,“我自有分寸,”赵凤岭只好默默按下还想说的话,术中谢主任找来找去,找不到血肿的位置,直至额头冒汗……赵凤岭提议,“要不要我来试试?”谢主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也好。”赵凤岭迅速找到血肿位置,清除血块,之后退回一助位置,后面倒也顺利了,虽然找血肿的时间长了些,到底算是顺利完成手术了,手术病人恢复也挺好的。




可是参加手术的人不少,不知怎么样这事就流传了出去,谢主任拿着那么高的薪酬,水平不怎么样,做个手术血肿都找不着,还不如新来的赵医生,两下搞定,如此云云。




谢主任很多天都乌云盖顶,对赵凤岭的工作本就不满他不会来事,不会想法子赚钱,技术再好,工作再认真又如何,不会赚钱就等于零,民营医院容不得做慈善的医生,更主要的是,他科主任的收入从整个科室的纯收入中提取,赵凤岭这个不会赚钱的医生,只会占着茅坑不拉屎,白白浪费了职位。




他呆了三个多月,不但学不到新的技术,又与自己的行医原则有太多的冲突,何况在这里终日与那样的医生为伍,他怕自己有朝一日也和他们一样觉得理所当然,再也无法忍受,领了试用期工资要走人。




谁知人事部不归还执业证和资格证,要他继续服务,他不愿意,争执无果,上告劳动部门,才得以发还他的执业证、资格证,后来他才知道,人事部也根本没给他注册,只是扣着他的证件而已,他就那么无证行医了几个月,想想都后怕。




他步出名字高大上的这家医院,站在门口回首,红色的十字庄严肃穆地竖立在高大宏伟的门诊楼顶,门口车水马龙,病人络绎不绝,导医妹妹身材苗条,面孔漂亮,笑容甜美地向病人作着就医指引,就连门口的保安也是退伍军人,站姿威风,他叹了口气,谁又知道里边是那样的呢。




他无奈地笑笑,头也不回地走了。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06-30 16:21:00 +0800 CST  
番外之赵凤岭四:游走在黑暗的边缘
他又去了家五山市南城区的私/人/门/诊。




没两天,他发现诊所什么都敢干,根本不管营业执照上的经营范围,甚至干起了人/流、引/产等等治疗,更有甚者,他发现不少医生是没有资格证的,甚至不是正规医学院校毕业的,他吓了一大惊,从小护士嘴里听到,他们一向都是如此干的,没什么大不了的,老板搞得定的,叫他不用担心。




他再也呆不下去直接走人,可是走了又回头去了五山市卫生监督所,他不希望看见有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他向五山市卫生监督所举报这诊所超范围经营,医生无证执业等等,离开监督所没几条街,就有几个烂仔围住他,准备收拾他,幸亏当时有几位穿着道馆服装的路人援手,他才幸免于难,据说他们是跆拳道教练,正好拿烂仔一试身手,果然踹得他们屁滚尿流,赵凤岭原以为自己会黑到底了,没想到还是好运了一回。




监督所去电通知该诊所,注意收敛一下,有人举报你们。老板嘿嘿笑了,举报有个P用,差点给我的人揍成猪头。




赵凤岭请了他们吃饭,感谢道馆援手的朋友,又被他们鼓动着一起喝酒,武人性子直爽,与他们相处令人放松,赵凤岭住在小旅馆里,天天无事就上道馆打拳,打得大汗淋漓、身疲力竭,心里畅顺许多,接着辗转去了深圳,想来在文明前列的地方各方面观念也会与世界接轨近些,所以他又在宝安区某诊所找了工作。




也许是深圳管理更严格些,该诊所看起来比较正规,给他正式注册了。




离开医院后他第一次有注册执业。没有非法执业令他心安许多,他觉得他可以安定下来好好工作了。




这天他接诊了位中年男人,他遮遮掩掩地欲言又止,赵凤岭放松脸上的表情,“没事,我是医生,只是看病,不会管你其他的事情,你照实说吧,不然我没法给你看病。”




中年男人左右看看,赵凤岭起来把诊室门掩上,“你放心吧,除了我没有人会知道你的病情。”




“就是,就是下面发炎,还有脓,发痒。“男人羞怯地说。




“到检查床上去,给你检查一下。“赵凤岭道。




男人迟迟疑疑地躺上去检查,终于忍不住口吐真言,“我上个月去找了做那个的女人。”




赵凤岭检查过后,又给他做了化验,嘱他下午回来看结果再行处理,检查是普通的炎症,诊所老板看到化验单,把他叫到自己办公室,“你是新来的,之前又在公立医院上班,像这样的病人,”他把化验单递给他,“你知道怎么治疗吗?”




“不就是按炎症来治疗嘛。”赵凤岭故意说。




老板咳嗽了声,“这种病人呐,你得往病情重里去说,把他吓一吓,反正他有寻花问柳史,可以说是性病,就梅毒吧,治疗期要拉长,你知道啦,我这里租金高,养人的成本高,你分七八个疗程,一个疗程千把块钱,你知道怎么样和病人谈了吧。”他直接抛出诱饵,“你知道的,这里的纯利的20%直接归你。”




赵凤岭头皮发麻,“这样,行吗?”




“有什么不行,这就看你的水平了,看你怎么和病人谈,怎么用药,把握好治疗过程了。”老板笃定地说,“哪个医生不是这样的,不懂的,再来问我,问其他医生也行。”




赵凤岭应付地,“我知道了。”




下午,男人准时来了,赵凤岭拿着化验单正准备和他解释,男人着急地问,“有问题吗?”




赵凤岭点头。




男人急得欲哭,“我就去了一次而已,实在是,太久没有回家……我对不起我老婆,她在家里累死累活,照顾家人,可我……”




赵凤岭静静地看着他,外来工这些方面的问题,他不是不知道,不由地有些同情起他来。




男人流泪了,粗鲁地用袖子擦了,“医生,要多少钱啊?我只有三百块钱,我的钱,要寄回家给他们做生活费的,你要帮我,我不能病,也不能传染给老婆,我还要赚钱……”




男人语无伦次地把口袋的钱全部掏出来,放在桌子上,看着那些脏脏的一团团的十元五元的票子,赵凤岭又看了眼手中的化验单,说,“你放心,只是普通炎症,我会帮你治好,不过往后可不能去那地方了,真得了什么性/病什么的,说不定就真要花上万元了。”




男人连连点头,赵凤岭给他开了口服消炎药,外用的软膏,打了点滴,让他每天过来打点滴,一个星期左右应该就差不多了。




老板晚上查阅诊所收入,见收入不太好,又把处方一张张地查阅,见到那男人的处方,用的是青霉素,钱也收的是青霉素的钱,第二天老板又把赵凤岭叫到了办公室,把那男人的处方丢给他,“你说说怎么回事?”




赵凤岭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病人平时没什么病,也很少看医生,应该对青霉素类没有耐药性,这样治疗,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我之前有教过你,怎么样来治疗这种病人,特别是有去过找小姐的,最容易做的了,你用脑子想一想吧。”老板快冒火了,这小子看着聪明,怎么那么不上道呢。




赵凤岭迟疑了一下说,“那男人很可怜,没什么钱,还要养家糊口……”




“我还不是要养家糊口!”老板打断他,“你知道我每天打开门就得开支多少么?!人工、水电、店租和税费,还要应付那些人的打秋风,你以为我容易啊?!”




“那人的病情,这样治疗就行了,他也拿不出什么钱来……”




“我不是亲口告诉过你怎么处理,怎么沟通,你懂不懂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这男人真榨不出钱来。”赵凤岭无奈地。




“你还以为你在公立医院上班啊?公立医院都早就不这样干了!公立医院哪样检查会少?公立医院也没谁用青霉素了!你什么脑筋啊!”老板气疯了,只想把刀子剖开他的脑袋,看看是什么构造。




“行医,总要有些底线吧。”赵凤岭小声地。




“草!你当我这是慈善机构啊?公家医院都收钱才看病,来我这还想着什么人道主义?你走错门了吧!”




赵凤岭盘算了一下手上的钱,冷静地说,“我懂了,我真的是走错门了。我辞职。”赵凤岭头也不回地走出他的办公室,回到诊室收拾东西。




老板跟了过来,“你才干了十几天,也没给我赚到什么钱,还搞得影响不好,所以也没钱发给你了。”




赵凤岭淡淡地看了老板一眼,那男人正站在诊室门口,担心地看着他,他往走外,擦过他身边时小声地说,“我要离开这里了,往后你去公立医院看吧,省得给人宰了,就算是宰,公立的下刀也轻些。”




男人疑惑地看着他,本能地点头。




赵凤岭微笑长舒一口气,步出诊所,老板在跟在后面走出来,“年轻人,现在哪里都一样,你又何必呢。”




赵凤岭笑笑头也不回地挥手离开。




护士妹妹同情地看着他,他背着背包再一次独自走向街头,走向未知的命运。




赵凤岭点算自己的资产,尚能支撑一段时间,又致电回家,父母身体尚可,暂时不需要付大笔的医药费,何况整个人状态那么差,于是暂时不打算工作,想给点时间自己清醒清醒,这天他在街上转悠到一所小学前,见操场上孩子们在玩闹戏耍,这时才想起,之前每个月把收到的各种灰色收入资助孩子们的事,因自己的事倒把那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他已经断了一个月没汇钱了!于他而言,一个月两百元也许不算什么,可于那些孩子,可能是他的全部的未来和希望!




而他之前的那些收入,资助着六个小孩,只怕往后能力有限,资助不了那么多个了,但是贸然中断资助,也许对他们影响极大,所以索性就决定亲自去看看,有事做,好过闲着胡思乱想。这些小孩他原也没选远的,基本上都在粤北山区,他决定去看看情况,如果是情况好,或者小孩长大了的,就中止资助,真正很困难的,再想办法。




他坐上大巴到了广州,再从广州转大巴上清远,再换中巴到县城,再到乡镇,甚至坐拖拉机去到乡里,一个个小孩看过去,找人打听,观察观察。




来到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也就没有人会追究他的平静下是否有苦痛,他的安然下是否有过去,而来到这个贫困的地方,看到为衣食挣扎的人,所谓的那些小情小爱,单位受的所谓的气,都那么地不值一提,你衣食无忧,有你所喜欢的工作,还有人爱你,还有什么值得痛苦的,还有什么值得纠结的。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06-30 16:23:00 +0800 CST  
番外之赵凤岭五:我在山里从此不悲伤
孩子分散在几个县,其中H县最为贫困,他在这些地方晃悠了一个多月,背着背包,穿着T恤球鞋,以前少见太阳的皮肤很快晒出健康的小麦色,他剪了寸发,他现在也不计较头上的疤痕是否难看,那个伤疤反而给他添了二分粗犷的男人味,整个人看起来很不一样,更结实,更健康,更有活力了。




他甚至学会了好些常用的当地土话,经过一个个孩子观察,他发现有一个小孩大了,已经出去打工,有一位辍学也出去打工了,有两位家庭完整,经济上还算马马虎虎能够维持的,他寄了信去,告之因工作的变故没法再援助,反正他一向也是匿名的,也顾不上小孩是否会失落了,他人会如何想他有始没终了。




H县的两个小孩情况最困难,他没办法甩手不管,只好留下继续援助,至于钱,则再想办法就是。一个是父母离婚弃子而去,跟着老奶奶过活的杨冬青,那日子过得实在孤苦,如果他不援助,小孩就没法上学了,而且小子的学习成绩还很不错;一个是父母意外去世,和爷爷奶奶共同生活的王小俊,这小孩性格比较野,脾气又冲,老人年纪又很大,已经不太管得住小孩子,赵凤岭观察之后十分担心,所以也决定继续援助他。




在几个县游走一番之后,最后他在H县县城租了个民居,很便宜,屋主借他一块木板两张长板凳,拼了张床,凑合着住了下来,他一向对生活的要求不高,并没有觉得辛苦,街市的饮食并不贵,他三餐都在外面小店解决,他有空就在外面行走,甚至到镇上赶赴集市,下乡去,看民情风俗的同时,也顺便观察这两个必须要继续援助的小孩。




在到处晃的时候,可看到七八十岁的老奶奶拨了草药摆在街边卖,一整天,也许不过就是十元八元,而她到集市,也许走了三个小时的山道;有失学儿童在街头拣垃圾,甚至为一个矿泉水空瓶打起架来;有七八岁的小孩背着更小的,没法去上学,因为要照看更小的,要喂猪喂鸡,是个顶个的劳动力。




生活不容易,生存压力很大。在城市的人都这么说。




可真正不容易的人,最底层的人,什么也不会说,只在默默地努力默默地挣扎。




如H县的芸芸众生。




赵凤岭背着背包基本上把H县的每一个镇都踏遍了,富庶的广东亦有被上帝遗忘的角落,在这个角落,大部分石灰岩土质,地表蓄水难,水田和山地都成了“望天田”,下雨则有收成,不下雨则旱死,颗粒无收。干旱缺水的村民,经常因喝不卫生的山水而多患疾病。赵凤岭晒黑了,走得结实了,心态平和了,往事如烟了。




在沧桑的世事面前,个人的情感真的不值一嗔。




当活着为最大追求时,什么都是浮云。他见了太多太多,以前在医院就已经见过太多,只是至今天才明白过来,证道似的,悟了。




后来有次他去王小俊所在的小学看他,当然是远远看着,其时已经放学,在学校的后门处,见王小俊正拿着根竹竿与三四个和他一般大的男孩子干架,他一个人明显处于弱势,抓着竹竿乱舞,全无章法,却始终咬牙坚持不愿意后退,眼神倔强不服输,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这小子处境和自己当年的处境是那么的相像,但是他比自己有股子狠劲,他的心不由地抽痛了,他们都是缺爱的孩子啊。




等他回过神了,小孩子已经散了,他倔强的眼神却一直在眼前,这样的小孩,没人引导,很容易学坏,他叹息一声,暗暗下了个决定,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吧。




最后他在王小俊所在的镇,也是H县最偏远的扶澜镇卫生院找到了工作,他对他实在放心不下,担心他会学坏,琢磨着寻着机会给他指引一下,好好的一个小孩,学坏可就毁了一生。




整个卫生院,加上他,一共十一个工作人员,一位煮饭兼扫地阿姨,一位财务人员,四个医生五个护士,赵凤岭又成了全院最高学历人员,王院长是当地赤脚医生出身,一直坚持日常诊疗工作,非常重视他,说是金凤凰落到了山窝里,赵凤岭笑笑,莫不是前世注定,凤在岭上,这时他又庆幸自己在燕云医院万金油医生的经历,他勉强算是个全科医生,如果太专科,根本不适合在这镇上工作。




他又把头发留得稍长些,形象温良些,大叔阿姨来看病会觉得比较亲切。




卫生院人不多,基本上都回家住,只有赵凤岭住在医院里,所以晚上值班都是他,晚上有人来了,就起床来看病,平时也基本上呆在医院,哪里都不去,大家都很喜欢这个安静的小伙子,乡下人纯朴,关系简单,对人对事保持着最初的赤诚,赵凤岭过得很舒心,甚至连过去都不太想起,在这个不通公路的地方,时间似静止般停在上一个世纪,赵凤岭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过着最简单的日子,人们纯朴善良,几个月之后,他走在镇上,基本上所有人都认识这个外面来的医术高明的小赵医生。




赵凤岭找到王院长,问他镇上的小学有没有开设生理卫生课,王院长笑,“这里没有你们城里人讲究,语文数学英语老师有就不错了!其他课都基本上没开的,生理卫生课,可没开过。”




赵凤岭笑,“我来讲这个课行不?现在的小孩长得快,五六年级的小孩,有些已经和大人一般高大了。”




王院长连连点头,“现在的小孩吃得好,高大多了!”




“所以我们也应该普及一下这个知识吧,我可以抽空去讲,义务的。”




王院长一拍大腿,“难为你为我们这里的小孩着想,好!我去和校长说一说。”卫生院偶尔会有十多岁的小孩来做人流,能普及生理卫生知识,是好事。




过了几天,王院长找到他,“成了!校长很高兴呢,说找不到人教呢,听说你这个大学生来教,不知多高兴!说现在的小孩发育得早,甚至出现过六年级小孩就怀孕的事,做这个教育很有必要呢!”




赵凤岭一个月去讲两节课,五年级一节,六年级一节,小孩子虽然害羞,却又兴致盎然,性别意识刚刚萌芽,他们也很好奇人体的奥秘,生命的来源。




赵凤岭第一次去上五年级的课时,就见到了坐在第一排的王小俊,小家伙又黑又瘦,只有眼睛又大又明亮,亮晶晶地盯着他,也不害怕人,赵凤岭朝他点点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王小俊也羞涩地笑了,露出他的大白虎牙。




讲课时他一板书,发现王小俊突然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黑板上的字。




赵凤岭想,他给他汇款,又给他寄过衣物卡片,相信几年下来,对他的笔迹很熟悉,这孩子的成绩虽然不算好,可是相当聪明。




下课后王小俊并没有来找他,过了一个星期,他才找到卫生院来,其时赵凤岭正给一位老太太看病,老太太话多,拉着赵凤岭聊个不停,卫生院病人少,赵凤岭也便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聊起来,老太太身体没多大事,最主要寂寞,愿意听她重重复复讲过去的人,只有这个后生仔了。




王小俊很乖地站在门边等着,直至老太太走了才进来,怯生生地叫了声,“赵老师。”




“小俊?有事么?”赵凤岭鼓励地看着他。




“你就是那个寄钱给我的人!”王小俊张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生怕他不承认。




赵凤岭笑了,“小俊你观察力很强哦!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的字!和汇款单上一模一样!还有寄包裹的单子!还有你写的贺卡!我专门回家拿单子到学校对过,同学们都说是一样的!那些单子我全部都留着,有时候会拿出来看一看,想像着是怎么样的人给我寄的,我原来以为是位大叔,没想到你这么年轻。”这话似乎是他早想好了的,背书般一气说了出来。




赵凤岭摸摸他的头,“好孩子。往后你可得要更认真学习才行哦,以前我可看不到你,现在我可是盯着你的了,你一不认真,我马上就知道,你也知道,我和你们校长熟,有什么事,他都会告诉我。”




王小俊欢喜得两眼发亮,“真的?”很认真地大力点头,“我一定会的。”




过了会他又怯生生地问,“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赵凤岭大笑,“我比你大那么多,叫我叔叔吧。”




“不,我要叫哥哥。”在他的心里,哥哥似乎是更亲近的称呼,他的同学,有哥哥的,就不用被人欺负,他也有了哥哥,往后也不用受人欺负了。




赵凤岭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好,哥哥就哥哥。”




“上个月你也到学校看过我吗?”




“啊?”




“再上一个月你也来过吗?”




赵凤岭惊奇,“你怎么那么敏锐?”




“就是……我打架和我在操场上体育课跳远那次。”王小俊清楚地指出。




“你对周围环境很敏感?”赵凤岭好奇。




王小俊黯然低下头,小声说,“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来看过我。”




赵凤岭不由地心疼了,“往后有我看你了。”




王小俊抬头,“真的?!”




赵凤岭 点头,“但是以后我不希望再看见你和别人打架,要不战而屈人之兵,知道吗?”




“不战而屈人之兵?”王小俊疑惑地。




“不明白?那就想办法弄明白呀。”赵凤岭故作神秘地笑了。




王小俊笑,露出虎牙,“是!而且我有哥哥了,不用打架了。”




“那我当你是承诺了。”




王小俊重重地点头,“是!”




过了会又怯怯地问,“我可以来找你吗?”




“当然可以!你也知道,我不忙的。”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06-30 16:26:00 +0800 CST  
番外之赵凤岭六:我心安处
自此王小俊经常过来请教功课,一个大学生辅导小学生功课不算难,小家伙的进步很大,每次考试都拿回“进步之星”奖状。




后来赵凤岭看他回家太远了些,来回太费时间,特别是刮风下雨更是遭罪,特别上门去征求他爷爷奶奶意见,让他住到他的宿舍,王院长见这样,又给了他们张床,王小俊就此长住他宿舍了,一个月和赵凤岭回去一次看望爷爷奶奶,他顺便给他们检查检查身体,关照一二。




小家伙一旦认真起来,潜力无限,各方面进步都很大,性格也开朗许多,唯一的就是还是比较犟,比如宿舍的卫生非得他来搞,甚至想要帮赵凤岭洗衣服,他甚至还会做饭,也许他下意识地认识到,他必须是有用的人,所以赵凤岭养着他,除了经济上的负担来说,可以说很大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也给他带来不少快乐和希望。




他偶尔也去看杨冬青,见那小孩很有主意,生活也很自律,交往的同学也是乖乖仔一类,所以挺放心的,也就没去打扰他的生活,他不喜欢以/救/世/主/姿态出现在人面前,更不想让别人觉得欠他的,只是坚持每月给他寄钱就是。




多了这个王小俊小家伙要管理,又是在那样清贫但是民风纯朴的地方,赵凤岭心境开阔许多,不再沉溺于过去,甚至是,过去都没怎么想起,在这个偏远山村,过得很充实,日子就简单到最基本的生存、行医和教导王小俊,别人都道他行善,帮了王小俊,其实他知道,是他的出现救了他,不然,他都不知如何熬下去。




在王小俊奶奶去世后不久,他爷爷也去世了,办完简单的丧事回到宿舍,当晚,王小俊抱着枕头,眼泪汪汪地站在他床前,就着窗外的路灯,只见他眼里盈盈的泪光,赵凤岭心里一软,叹息一声,“上来吧。”




铁架床很小,王小俊缩在靠墙的床角,伸手攥着赵凤岭的衣角,“你不会不要我吧。”




“放心,我最少会养到你念完书。”赵凤岭摸摸他的头。




“那我就一直念书。”王小俊鼓起勇气说。




“傻瓜,你始终要出来工作的。”




“那我就把工作的钱给你,你继续养我。”王小俊攥紧些衣角。




赵凤岭笑了,拍拍他的脸,“傻瓜。”




听到他笑了,王小俊满意地缩了缩身体,安心睡去。




因为交通不便,和贫穷,当地的人们只能就地就医,赵凤岭能处理的尽量处理,不能处理的也指引到相应的医院去,哪些需要到县医院,哪些需要到省城,如何看病,细细描述,一一指引,广州大医院的床位相当紧张,有时也动用动用小六和当初带教老师潘医生的关系,给他们找个床位,他简直成了一盏明灯,一些大婶阿婆有些不舒服都愿意来找他,顺便找他闲聊,赵凤岭在大学辅修过中医,而且是大学针灸社的成员,现又重新拣了起来,免费给他们做些针炙理疗,不少年纪大的人都有些腰腿的毛病,来找他的人日渐增加。




他托海古给他买了些中医针灸理疗方面的书给他寄来,开展起中医理疗来,虽然算不上多高明,却也给不少人缓解了痛苦,更何况他在这方面完全是义务治疗。




王院长倒没有一味看到钱里去,只是说了声,药品材料不能免啊,就由着他去了,当地人穷,掏不出什么油水来,院长再清楚不过。




就是经济上比较困顿,一个月三百多元工资,基本上刚够他们两个温饱,其实对他们俩个人来说,如果节省些是足够的,但是王小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肉和牛奶是最大笔开支,幸而俩人也没什么其他物/欲,安于清贫,所以过得也算安稳。




平时有些病人来看病会拿来青菜鸡蛋鸡什么的,青菜鸡蛋他会收下,其他略贵重些的都折成钱塞回去,他现在倒也略通些人情,知道完全计算清楚还回去,会伤害他们纯朴的感情,他们对于他的喜爱,一是源于他的无私,二是希望他留下来,不是来一个大学生走一个,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会呆到什么时候,但是每一天都认认真真地过,把自己当成地道的扶澜人。




只是汇给父母的钱只能掏积蓄了。不久积蓄也掏光了,只好用那个方文盛给的工资卡的钱了,他依然记得他给他卡的时候说的,那些钱都是干净的,脸上带着羞涩忐忑的神情,那个卡他放回方文盛包里,不知什么时候方文盛又塞回他钱包中了,赵凤岭倒没有矫情地不用这个卡的钱什么的,他们之间,原本就是无法计算清楚的,也没人愿意以金钱或者其他什么来计算衡量。




不过大概也坚持不了多少年,因为父母年纪越大,身体状况越差,花钱就越多,何况将来要办老人的身后事要不少钱,到了这个时候,反而钱似乎是他唯一头痛的事了。




到时,只怕还是得回到珠三角地区,那里工作机会多些,工资也比较高,赚钱毕竟比较容易些。不过到那时,估计他们也早忘掉自己了,山里一天,山外一年,大家就此各寻活路,好好地各活各的吧,这世界,真的没有谁少了谁不行的,就像现在,自己不是好好地活着么,而且活得更自由,心态更平和。




方明间中会传递消息过来,他断断续续地知道更多方文盛的事情,包括他哥的离世,他结婚的时间比他以为的更迟,而且不是他曾经看见的那位美女,还有他生的小孩叫方家星,接触多了,方明偶尔也会多说几句,于是他知道方文盛当初回到家乡处处受掣肘,上下左右无法找着出路,知道他过得也不容易,可不管过程如何,结局都是一样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地默默活下去而已。不互相打扰,就已经是对彼此的慈悲。




如此平静地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心如止水。




直到海古打电话到卫生院,告诉他他母亲已经去世。为防意外事件,离开燕云的时候,他留了扶澜镇卫生院的电话给好兄弟海古,并叮嘱他不能告诉任何人,海古人憨厚老实,自小就口风紧,是赵凤岭十分信得过的兄弟,之前他也告诉过他方文盛与唐峰找他的事情,只是他叮嘱了,所以他并没有漏出一丝口风出去。




后来海古出去打工了,所以第二天才得知他妈妈去世的消息,立马给赵凤岭电话,告诉他妈妈去世的事情。




海古又告诉他唐峰如半子般给了五万元办丧事,还天天早早来了夜深才离去在祠堂外守候的事情。




他不是没有震撼的,这种时候守在祠堂前,表明了他怎么样的一种态度,半子都做不到如此。




他匆匆收拾行囊,跑到中学去告诉王小俊有事要回家一趟,这时王小俊已经上初三,营养跟上了,长高许多,已经齐赵凤岭的耳朵高了,可还是眼泪汪汪地拽着他的衣摆,生怕他再也不回来,因为他爷爷奶奶都已经过世,他跟着赵凤岭过活,如果赵凤岭扔下他,他就真的再也没有亲人了。




他把一堆毕业证资格证什么的当保证似的给了他,把家里的地址留给了他,又再三承诺会回来,给了他伙食费,让他继续住在他宿舍里,王小俊才收住泪,一步三回头地回课室去了。




他一心想着早些回家,倒也没心思去想太多,买了火车票匆匆踏上归程,在广州换了火车,回到东昌火车站,出来已经快晚上十点,走出火车站,他似乎感觉到有注视的目光,那一刻,心也有些乱了,他苦笑,果然山里山外两个世界,一出山,他的心就乱了,不是在山里,估计自己也坚持不下去,也不能过这么平静过日子吧。




在粤北安定了那么久的心,终又起了波澜,他强自镇定下来,看了眼四周,不外是匆匆的旅客和揽客的人们,哪里有那张至今想起还会让他心痛的面孔,他上了的士匆匆往家赶。




回到祠堂门口,只见唐峰慌乱地站起来,碰撞到桌子一阵乱响,看着他的双目含泪,眼神悲伤而又深情,赵凤岭不禁感动,夜已深,唢呐声凄然,他却依旧守在堂前,碰倒的茶水洒在他身上一片狼藉,他的目光是那么炽热又那么哀伤,原来这个人,一直还在等他。




不仅仅是温暖那么简单。




赵凤岭看了他一眼,踢掉鞋子,在祠堂前跪了下去,哀乐环绕,慈音不在,他伏在地上叩头,眼泪随着《念亲恩》一串串地掉了下来。


……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06-30 16:29:00 +0800 CST  
番外之唐峰一:爱你是件美好的事
我没见过那样的硬骨头。




别人的硬气表面一眼可见,只有他,温良的表面下面,是无比的冷硬。




子敬说他是捂不热的石头。




也许是时点不对。




我和他,大半辈子都在阴差阳错中错过、碰撞、错过、碰撞,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他的心却已经冷了。




我不后悔这些年与他的纠缠,其实说是我的追逐才对,我选定的人,我认了,何况就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我才会不舍不弃一直追逐下去。




如夸父追日。




子敬问我是否后悔过。我说没有。




其实是有的,有步骤有计划有感情,想着长久的渗透,太成熟太过于算计,却是我的败笔。




时至今日我终于承认。




当年方小子调回东昌县,一年多的时间,我TMD的还在搞迂回战,如果像毛头小伙那样,不管火山撞地球,先撞上去,燃烧就燃烧呗,以赵凤岭的性子,也许就从了。心后面慢慢再收再捂不迟,可我却是太慎重,只想先捂暖他的心,一步步来,是以迟了,一步错,满盘皆落索。




没想到那个莽小子又杀了个回马枪。




不得不承认,他们是相爱的,甚至直到现在。只是他们谁都没法回头了。




路往往就是那样,走岔了,就再也兜不回来。只能越走越远,再也无法相交。




人就是这样,现在赵凤岭一颗心全冷,他给我好脸给我笑容陪我吃喝陪我玩乐,就是没有给过我他的心。




可人啊,就是这么着。




我继续守着、候着、等着,等着他心热的一天。




如果可以,我愿意把我胸腔这颗热血沸腾的心,给他,暖着他余下的路。




他妈妈去世后,我强硬地干扰了他的决定,我决不能再放他回到粤北那个山窝里,我知道他想着自我放逐,想着就那么在那里自生自灭,当然也可能是在那里逍遥避世,可我,不舍得,舍不得。




赵凤岭的性格过于耿直,他在燕云医院一直都过得很压抑,我不想也不愿意他再去面对那些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他其实是有精神洁癖的人,工作生活中都要求高,见不得一些杂质。




正好我们这边在公开招聘社工,这是刚开展不久的工作,其中就有需要驻点到疾病控制中心的社工,我帮他投了简历,也去找人打了招呼,其实不用找人,他的条件绝对是最优的,外科副主任医师,做这社工绰绰有余,有这高职称的医生,谁愿意舍了那份工作,毕竟收入不低,这当然得含灰色才算,不然那工资,当不得工厂的技工。




这份工作是负责FY镇艾滋病病人的药品发放、宣教、心理辅导、跟踪等等工作,需要到街区、下工厂、走出租屋,甚至是跑娱乐场所,没有爱心的人绝对做不来,而且工资也不高,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愿意的,正因为这工作不是良差,且还有风险,所以利益之争极小,所以应该是很适合赵凤岭这种正直又充满爱心的人。




笔试和面试他的成绩都是第一,他得到了这份工作,丢掉医生工作确实有些可惜,可是他已经在山窝里呆了几年,而且毕业以后一直也只是在燕云医院这样低级别的医院工作,再努力水平也不可能高过三甲医院的水平,其实更加主要的原因,他和我都清楚,其他医院的情况,和燕云医院没有多大差别,他不想再次踏进那潭子浑水,所以他也没有过多的不舍就接受了新工作。




工作的场所就在我监督所里,因为在FY镇是监督所和疾控合署办公,他是镇政府驻点社工,所以他上班的地方就在我隔壁大楼,偶尔可以看见他捧着一大堆宣传材料匆匆来去,我甚至可见他红着脸抱着一箱子的安全套去派发,有时没派完,我就笑他,留着自己用吧,他抬腿就来踹我,免费送你,要不要,我说,要要要,我们一起用。




可终是也没用上。十分失败,是不。我只是赖少了KY,或者其他诸如此类的东西。




我原以为离开医院他会不适应,没想到他毫无怨言,新工作做得顺心顺水,很多人都会忌讳这项工作要与艾滋病人和携带者接触,他倒没这顾虑,他毕竟学医出身,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也知道普通的接触是安全的,何况他个性虽冷,内心却非常善良,他对于艾滋病患者,不管是吸毒的,是性关系混乱的,还是同性恋者,或者是普通人,他都一视同仁,给予同等的目光,同等的帮助,所以我想,能够有这样心态的人,真找不着几个,而这个工作能够真正的帮助到那些别人眼光都不愿意给的人,便是他的快乐所在。




赵凤岭没接受我的建议,住到我家里来,我一个人住着三室二厅的房子,儿子和妈妈住在姐姐家里,离得并不远,本是十分方便,可他硬要和我保持距离,自己去农民房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安顿下来,我却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夜夜除非。




过了没多久,他回了趟粤北,领回一个少年,自卑又倔强,粘在赵凤岭身边,以一副护食的崽子般整天绕着他转,说是他资助的小孩,小时候就没了父母,前段时间爷爷奶奶又去世了,所以接回来养在身边,半大的小子,当养子已经太大,何况大天朝法律上并不容许单身的人收养小孩,所以也没法办理收养手续,赵凤岭一向不介意这些形式,他供养他长大成人,供书教学便是,再多的想法也没有。




我看那小子眼睛滴溜溜地转很精明的样子,对赵凤岭很是崇拜,便问赵凤岭学校联系了没有,他满含怜惜地看了眼小孩说,“好的进不了,差的农民工子弟学校,我又不想他去,他成绩很好,怕耽误了,现在正是青春期,更怕他学坏了,正想着要放哪里去呢。”




那小子听他这样说,瞪着眼睛倔强说,“我不会学坏的!不管什么期都不会!不管在哪里上学都不会!”




赵凤岭呵呵一笑,温柔地摸摸他的头,“不会就最好了嘛。”




那小子似收了爪子的小豹子似的,笑眯了眼睛,虎牙可爱地出来抢镜,挨在他身边蹭了蹭,然后乐颠颠地去收拾房间去了。




见此,我专门给他联系了镇上的公立中学,也幸亏我算有些小根基了,能够帮到些小事,校长卖了个大面子,做了个入学测试便让王小俊直接去了初三的重点班,那小子果真没辜负赵凤岭的期望,成绩除了英语之外都很好,体育更是特别棒,也是的,山里的孩子见天在山上山下跑,身子骨比城里的小孩不知强多少,因此那小子还得了“飞毛腿”的外号,代表学校去市里比赛长跑,一双长腿愣是把第二名甩出不知多远,那是后话,很是给他长脸。每次去参加家长会回来,都能看见赵凤岭脸上由衷的笑容,那小子,着实不赖。




而我们,经常往来,以时髦的话来说,就是恋人未满,或者说第三种感情,我想骂,屁啊,我就一种感情,我想上他,同时还想他把我放在心里。




可他笑笑说,“纯炮/友,做不做?”




我给他噎得不轻,“只要炮/友,我用得着找你,多少技术高超的等着我临幸呢,我要你的爱。”




他装傻充愣,“那是什么东西,我没有。”




“切,”我骂他,“我的分一半给你,就有了。”




“不是自生的,你要?”他给我白眼,我败下阵来,只好去挠墙角,继续想办法,屡败屡战。




有一次星期六我去他出租房,他忙活着给我泡茶,我坐在沙发上打量他的房间,很简单,只有生活的必须品,过得像是苦行僧,反而王小俊的房间精心布置了,什么学习的电脑、电子词典、随身听等等一应俱全,墙上贴着NBA明星的海报,我不禁有些心酸,他这个死脑筋,钻进死胡同,八头牛也拉不回来,我正准备给自己改名为九头牛,下定决心要把他拽出来,正在胡思乱想,隔壁上演着精彩的成人大戏,农民房为了省材料,只用夹板隔开,隔音效果十分之差,简直就是亲临现场,而且还不……不防震。




赵凤岭听到压抑着却还是漏出来的呻/声,脸红了,我看着他,只觉得有意思,三四十岁的人,却依然有颗纯真的心,这样的人,我哪里舍得放过。




他递了杯茶过来,我握住他的手,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他躲闪着,我说,“凤岭,给我一个机会吧。”




他挣不脱我的手,别过头去,隔壁此起彼伏的声音仍然在继续,马力十足,我继续蛊惑他,“让我们互相陪伴吧。”




他正想说些什么,呯的一声巨响,隔壁的床垮了,压得间隔房间的隔板也倒了,两只大白猪突兀地冲入眼帘,我赶紧拉过赵凤岭,用手蒙上他的眼睛,他笑得不行,那两只也笑得不行,大只那个赶紧捞了床单给小只那个围上,才又捞了裤子淡定地穿上。




见他们收拾得差不多,我才放开蒙着赵凤岭眼睛的手,笑,“哥们真好火力!”




那哥们也不介意,咧嘴一笑,“体谅一下,体谅一下,我们异地,难得……”




另一哥们脸嫩,拉了一下那壮哥们,他停声回头看了他一眼,满眼温柔。




我也看了赵凤岭一眼,温柔与否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心里真的满满的温柔,羡慕他们能够这样痛快地在一起,ML都能够地动山摇,而我身边这座赵氏冰山不知何时才能化为温柔的水。




如果可以,我愿意化身为太平洋,来融化他这座冰山。




我改名为九头牛,现在我QQ名微博名都是九头牛,每一个人都要问为什么,我统一答复是,要拽回我的心上人,他迷路了。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06-30 16:33:00 +0800 CST  
番外之唐峰二:等待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酸爽
只是至今又过了三年,我仍然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在努力。




期间他父亲也去世了,这次他拒绝了我陪同前去奔丧,但是王小俊旷课偷偷地前后脚跟了去,赵凤岭怎么骂他都不肯回去,他只好默许他全程跟着,我想,王小俊是在还他的养育之恩吧,我不愿意去想,已经有人比我更有理由站在他身边,陪他痛,陪他乐,陪他经历一切。




他家王小俊已经上高三,念的是市的重点中学,成绩依旧非常优异。那小子,拼了命的学习,只是想让赵凤岭说起他时,眼里有光芒,以他为荣。其实我有时见那小子,眼里仍然有难于掩去的惶恐,害怕赵凤岭有朝一日会不要他,所以拼命地学习,拼命地想要变强,拼命的想要追上赵凤岭的脚步,甚至是,要走在他前面,给他荣耀。




我特别去了寺庙,相信与否再说,许愿总没错,我许愿让我化身为太平洋……




……


如此又过了二年。




赵凤岭没多少变化,他家的王小俊已经上大二,追随着他的步伐,在中大(中山医科大学已经并入中山大学)念临床医学本硕连读,这家伙看来,铁了心要走他走过的医疗生涯了,也许他知道,这条路上,赵凤岭是有遗憾的,他要把,他那一份也给活齐全了。




赵凤岭依旧在干着社工的工作,因为工作尽心尽力,对艾滋病人和携带者一片真心,因有医疗的底子,又能够给更多的医疗和生活的指引,他得到过很多荣誉,电视台拍艾滋病病人生存状态时,还专门拍了FY特辑,因为那边的工作做得最好,赵凤岭不愿意出镜,但是病人口中个个都提到赵社工,满口称赞,市社工中心想调他到总部工作,但是他拒绝了,他说他不适合管理别人,只适合做最基层的工作,别人也许以为他那是矫情、作态,而我知道,这是他的真心实意。




今天赵凤岭休息,因为当年塌床事件,赵凤岭和隔壁同志们成了朋友,后来他们买了房子搬走,我们四个人依然维持着友谊,有时会共聚一下,毕竟在FY,能够互相理解的人很少,我又不想赵凤岭进入那个圈子,那里的人良莠不齐,我不想他看见,省得心里不舒畅,我更加不愿意他看见有些随意约就上/床、NP的事情,当然更加不想这个宝贝被人发现,要来勾搭,他是我的宝贝,即便不是,也是我守着的,决不能让人觊觎。不过这两个倒是活宝,我们一伙人相处十分愉快。




方文盛把东昌赵凤岭名下的房子卖了,把钱打了过来,赵凤岭给他退了回去,后来方文盛又把钱打到我卡上来,打电话来说,“我对不起赵凤岭,可这钱不是补偿,我更加不会拿钱来玷污他的感情,这本来就是他的钱,我只是给他办手续而已,你帮他在深圳买套房子吧,他那人没什么安全感,有个窝,他心里会安定些。”




我和赵凤岭聊过,如果买房子,愿意买在哪里,是买到市区还是就在FY镇上买,他笑笑,买不起,他的公积金并不高,供还是不太够,我又几次和他闲聊,知道他不爱折腾,愿意在安静些的小区,离工作地点近些,简简单单就好,于是我私下里找了不少小区,后来还是出于私心,在我的小区落了订,我想和他距离近一点,哪怕仅仅是物理上的距离,订了套小单元二手房,房东因为要返内地居住照顾家人,所以价钱给得比较优惠,他东昌县的房款马马虎虎够付首付,房子还挺新的,不需要重新装修,公积金供也基本上不用垫钱,我找人给他收拾好,等着献宝给赵凤岭看。




我开着车去他的出租房,出发前我打了个电话给他,他可能刚起床,含混着应了声,买葛的,声音性感得一塌糊涂,听得我心里一阵发紧,他却已经随意挂了电话,全然不知道又给我心里掀起了风浪,害我血流加速,我来到时他已经在楼下等着,穿着休闲运动裤,白T,布鞋,人越发的简洁,有时我觉得他已经无欲无求到了常人难于企及的极致了,这感觉非常不好。




我停下车,他开门上来,我突然觉得心情焦躁起来,我看着他,他依然是那副清俊的模样,不过是太超脱了些,除了工作和王小俊,任何世事都不放在心上,我转向他,右手握着他的左手,“和我在一起吧。”




他看着我,眼里有淡淡的包容,他抬起右手,笑笑轻轻拍拍我的手,调皮地眨眼,“现在不是在一起么?”




他又耍太极,我瞪他,“你知道差了些什么。“




他也瞪我,“你不要要求我没有的东西。”




我气结,加大油门开车上路,“心,你少给我装蒜!”




他大笑,“器质性的,挖出来,你要不要?“




我抓狂,“我要你的命干嘛?“




他摆出个无赖样,“要心没有,要命一条,要不要?“




我咬牙,“看你能装到几时!”




他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懒懒地笑,“老兄,别心也命呀的,一大早讲解剖,不利于食欲,你倒不如请我吃个早餐来得实在。”




他总是这样逃避,滑不留手,我继续去握着他的手,“好,天大地大,不如食大。”放下他的手,继续穿街过巷地往东昌老乡的餐馆而去,他那餐馆,经常让客车从东昌带食材下来,味道比别的地方好一些。




“吃鱼丸粥,行吗?”我说。




他转头看向我,眼里有丝温情,“好。”




他一向都习惯了我强势安排这一切,当然是不违反他的底线情况下,比如我要求他住我家,在我家开伙食,比如牵涉到王小俊之类。




陈老板见我来了,笑着说,“你这家伙真精吃啊,我昨天才从老家带了鲩鱼出来,剁了新鲜的鱼丸,又用鱼排骨熬了汤煮的粥,特别鲜呐。”




我拉着赵凤岭在外面的桌子坐下,“给我们来两海碗呗。”




我起来去消毒柜拿了筷子和汤匙,用开水烫了,递给赵凤岭一份。




鱼丸粥果然非常鲜香,熬得软糯得快化了,我不禁想,如果我和赵凤岭那那个之后,一定要来这打这个粥给他喝,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他挑眉警告地看着我,我也不管,照样那么看他。陈老板经常见我和他一起来,有时也会叫他送饭菜给赵凤岭,醒目地见怪不怪,笑笑进柜台去了。




他轻轻地在台下踢了我一下,“干嘛你?”




我一本正经地,“想你。”




他无奈地瞪我一眼,低头继续喝粥,我把自己碗里的丸子捞出来给他,他不爱吃肉丸,却对鱼丸情有独钟,抬眼看我一下,也吃了。




我笑,有进步了,以前他会说我,嫌我烦,把丸子捞回给我。




走的时候他打了生的肉丸和鱼丸各一斤,我问他买那么多干嘛,赵凤岭神情温柔地笑笑,“礼拜天王小俊要回来,那小子胃口大,你都不知道,那小子的胃口从小就大,可能是小时候饿怕了,也幸亏如此,才从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子长成一米八大汉。”




看着他这样笑,早没了当年的锋芒,全然是居家男人的温暖,世事弄人,谁想到他有一天会成了这样的人呢。




我心里有一丝丝痛惜。他原来是个良好的医学人才,可是现在只是做个普通的社工,有时还要上街派发避孕套,发防艾滋病宣传册子,给人讲讲课,平凡至极。世事弄人,埋没了他的医学天份,我不敢问他后悔不,只是有时看他家里依旧有一堆一堆的医学书,是知道他根本没放下过,后来我翻翻,大多是关于艾滋病防治的,我心里压抑得难受,不知是该释然还是遗憾了。




我开着车带他回了我家小区,现在也是他家小区了。




他迈着轻松的步子跟在我身后,我带着他去了另外一栋,他带疑问地看着我,我也不吭声,领着他往楼上走去。




到了,房子在顶楼,我递给他钥匙,他接过开了门,张大了嘴倒抽了口凉气,房子原主的装修比较清淡,倒也符合赵凤岭的习惯,趁他不在,我已经把他出租屋里的东西陆陆续续地搬了些进来,我笑,“欢迎你成为我的邻居。”




他张大了眼睛,一副吃惊的样子,我想,其实他早猜到了,不过是想要给我安慰和鼓励,“真谢谢你,你看,唐峰,”他好心情地眨眼,“我没有你不行啊。”




“切,少哄我,向来只把我当长工、短工。”




“嫌弃了?放心,我家长工也长大了,到时有年轻力壮的代替。”他笑。




“他有我明白你的喜好么?”我得意地。




“难说哦。”他得意地,“他现在和我共处一屋檐下,清楚得很哦。”




我指指窗外,“现在我们也住得这么近,我也要过来你家吃饭的哦。”




“要自带食材的哦,”他笑,“你知道我穷,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我吃味,“你就掂记着他!”




他瞧白痴似地白了我一眼,转身去看房子。




他到底禁不住好奇,在房子里走来走去,这样的他,才有了些烟火气,才像个正常人,我的心才稍安定。




他笑了,“王小俊一定会喜欢的。”




他很满意,左看右看,又走到阳台,“可惜看不见你家,不然我们可以在阳台上打招呼。”




我微笑看着他,听着他的抱怨,只觉得十分幸福,我愿意他就这么样,平平常常,有血有肉,活得开心坦然,哪怕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也不算天大的遗憾了。




“卖了你在东昌县的房子付的首付,用公积金供十五年,基本上不用再贴钱。”我告诉他。




他看着我,并没有怪责我自作主张,“难怪前段时间叫我签这个签那个,又按手印的,想来卖我也没人要,所以随便签了,原来是房子的事。”




“我要。卖给我吧。”我笑笑看着他。




“老兄,买卖人口是犯法的,我可是良民,祖宗三代都是。“他笑答,转头又去看房子。




这是我第一次和他提东昌县的房子,那是方文盛经手的,还好,他神色倒还算正常。




方文盛已经升任办公室主任了,我没有告诉他,他走仕途走得无比顺利,而且会继续往上升,他本就是八面玲珑的人,也算是得偿所愿,他哥在他回去没多久就去世了,我不知道他们的分手与这个有没有关系,我秉承着什么也不问的习惯,不去追究他们的过去,也不问他们的往后。




只是我愿仍未得。




我看着他转来转去,硬生生地生出些家庭的温暖来,就好像,我和他生活在一起,年年岁岁共度一样。




而且难得地,他没有和我计算得一清二楚,这样看来,他哪怕没有当我是另一半,也已经当我是亲人,就这样,他在我隔壁那栋楼住了下来,直线的距离,也不过是几十米,可我不知他的心,离我到底有多少米。




我已经上路,再没有办法回头。




好吧,现在还多了条王小俊狼虎视眈眈,而且他越长大,越似狼崽仔子,在凤岭周围转悠,守得他紧紧的,当然,也许是我的错觉。




真够悲催的。




所以我,唯有继续征战……




咳咳咳




很多年前,曹某人就说过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很多年前,赵凤岭就说过




做朋友好,比做情人长久




一语成谶




我不知道我是否比方文盛更幸福

楼主 lq3234  发布于 2016-06-30 16:35:00 +0800 CST  

楼主:lq3234

字数:372131

发表时间:2016-05-30 18:5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1-20 00:57:0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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