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跟女孩子接触太少的原因，总之我很不能理解曹晓涵的思想和行为，不理解她的兴奋点。也不过是让我去和许然打个招呼而已，我是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开心的像小孩子过年一样。
少女真是一种很复杂的生物……
我们走进去之后看到里面有一大排休息区，好几个学校的运动员和教练都在。穿着红色衣服的许然很显眼，他的教练在他旁边情绪高昂的跟他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但他也还是一脸不为所动的表情。教练又激动的拍了拍他，走开了，开始跟其他的教练聊天。我准备过去和许然打个招呼，一转身却发现刚刚还站在我旁边的曹晓涵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
呃……又是什么鬼……
算了，不管她了，我走向许然，在他旁边坐下来：“祝贺你呀，冠军。”
“小烈？？你怎么来了？”许然一脸诧异。
“我朋友叫我陪她一起来，我就过来了，正好看到你。”
“哎，教练终于愿意给我放两天假了，”许然叹了口气，“我快累死了。”
“嗯，你好好休息两天呗。”看的出来他真的很累，好像一直情绪不高的样子。
许然没有再说话，又坐着歇了好一会儿，突然拍了拍我：“走，带你吃饭去。”
“啊？”
“请你吃饭啦，”许然不由分说的把我从椅子上拉起来，“你大老远的跑来看我比赛，我得了冠军肯定要请你吃个饭嘛。”

我们走出去的时候外面基本已经空了，之前过来围观的女孩子们都回去了，但没想到曹晓涵还在。她悄咪咪的躲在门口，看到我和许然一起出来，又是一脸激动，对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就跑走了。
“白白你加油哦！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家了！等你的好消息！”没过两分钟我就收到了她发来的信息。
好吧……我想我快要习惯她神经兮兮的行为了……
等我们慢悠悠的晃到附近的商圈也到了吃晚饭的点，许然带我去了一家挺高档的日料店。但是他显然对这些摆拍精致的日式料理兴致缺缺，除了吃了几个寿司之外都没怎么动筷子，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清酒。
我倒是对食物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恶，谈不上有多喜欢日料，但是吃着各式各样的生鱼片也感觉很开心。眼看着面前的一大份刺身拼盘快要被我一扫而空，我停下了筷子，问许然怎么了。
“你好像今天不太开心？”因为感觉许然一直状态不对，一点看不出刚刚拿了冠军的样子，反而有点垂头丧气，“怎么了？难不成失恋了？”
“差不多。”许然又喝了一杯酒。
我有点震惊。我不过是随口一说开个玩笑，没想到他居然承认了。这真的有点像玩笑了，S市一中谁不知道许然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儿，竟然也能有“失恋”的一天？
“其实也算不上失恋，因为我都没追到手。”许然又说。
真可惜曹晓涵没过来，错过了一个大八卦。

（五十二）
我能看出许然似乎很有倾诉的欲望，我也感觉他晚上吃的太少，于是从日料店出来之后我主动提出去烧烤摊吃个宵夜。
此时白天炽烈的阳光已经消失殆尽，夜空是一片静谧而迷幻的蓝紫色。从树木之间吹过的凉风挟带着樟树的香气，驱散了暑意，舒爽而惬意，此时街上有很多散步的人群，其中不乏热恋的情侣。
许然估计也是触景生情，心情更加不好，一言不发的大步朝前走。他人高腿长，我几乎要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好不容易到了烧烤店，我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在烧烤店许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食欲，把各种肉串都点了一大堆，但因为我在日料店已经吃的很饱，所以只点了一份烤茄子。
烧烤还没端上来许然就已经打开了啤酒，又开始豪饮。我一边等我的茄子，一边听许然讲故事。
其实说来说去也无非就是一个风流成性的不良少年某天突然对某个不起眼的少女情有独钟的故事而已，小说里用到烂的情节，现实中其实也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只是现实就是现实，没有小说里的主角光环，也没有什么命中注定的套路，女孩昨天一句话就拒绝了许然：“我的梦想是北大的未名湖，你能陪我去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她。”许然端起杯子又一饮而尽，“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真的，难受的不行。”
我当然知道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许然不过才体会一天，我已经体会了快一年了……
呃……看着许然一脸沉痛的表情，其实我心里很不以为然。他给我看了那个女生的照片，我隐约有点印象，考试的时候好像见过，是真的很普通。我能记得她是因为我觉得她面向有点刻薄，看起来有点凶凶的，让我感觉有点不舒服，至于她说的北大未名湖估计也真的只是梦想了……她的成绩虽然在普通班靠前，但是离北大还是…真的很遥远。
茄子终于好了，摆在我面前，我剥掉上面的蒜蓉，夹起里面鲜嫩多汁的茄肉。其实我心里觉得那个女生应该只是为了拒绝许然随口说的理由罢了，但是许然却不明所以，觉得是因为自己成绩不好才会被拒绝。其实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在意他的成绩呢？那些都不过是附加罢了。但这也无可厚非，本来喜欢和不喜欢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也不该纠结什么理由。
也不知道许然到底是动了真情，还是因为原本百撩百中却突然遭遇拒绝而心里膈应，但是此时他显然是喝多了，在我发呆的间隙他已经直接从话多的阶段进入了神志不清的状态。这时我才有点懊恼，我没想到许然喝啤酒也能喝多，刚才光顾着吃茄子，都忘了问他家在哪。虽然他去过我家不少次，但我还真不知道他家在哪。
显然此时他已经没有自己回家的能力了，把他直接丢在大街上我又有些于心不忍，只能扶回我家了。

（五十三）
许然真的有些重。他比叶思哲还要高一点点，加上他是体育生，虽然看着瘦，但是肌肉紧实，一路扶着他回家我真的有些吃力。
我很期盼他突然酒醒过来，可是看上去似乎今晚是没这个可能了。他连走路都踉踉跄跄，几乎完全攀附着我的肩膀。
不过好在虽然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到家的时候也才九点不到，叶思哲还没有结束他的晚自习。我迅速的引导着许然洗漱了一下，给他随便围了个浴巾就把他扶到了我的床上，还好许然酒品也还行，虽然有些神志不清，但也一直没有耍酒疯。
我没有喝多过，也不知道自己喝多了是什么模样。但是见到了许然和叶思哲喝醉的样子，感觉真的是和平常的样子非常不同。叶思哲平时安静又温和的一个人，喝多了却像完全换了一个人，清冷的眼眸里都充满了暴戾的攻击性，我很害怕他那副样子；而许然则不同，虽然平时说话有些痞痞拽拽的腔调，喝多了却像个傻里傻气的孩子，一脸迷糊的表情，天真的可爱。
“你还记不记得你姓什么啊？”我忍不住想去逗他。
“我记得！我姓许，许多的许。”许然嘴里嘟嘟囔囔。
我突然想起叶思哲快回来了，也没心思再去跟许然开玩笑，赶紧出去收拾。我把许然的鞋子拿进了房间，只把自己的鞋子放在外面，又迅速的把许然沾满酒气的衣服洗了，挂在阳台外面，然后才去洗澡。
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我还是有点心虚，不太想让叶思哲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明天等叶思哲出门了之后再出门就好，反正叶思哲每天都很早就去学校自习了。
想起来我都一下午一晚上没有看书了，也不知道明天许然什么时候醒，希望他也早点酒醒，让我明天可以早点去学校自习吧。

我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发现叶思哲已经回来了，我莫名感觉有些尴尬，于是故作掩饰的擦头发上的水。
“你晚上喝酒了？”叶思哲突然问我。
大概是他闻到了客厅的酒味，呃，百密一疏，刚才忘了开窗通风了。
“嗯，晚上跟同学一起吃饭的，稍微喝了一点。”我怕他再问下去，于是没有看他，迅速的往房间走，“我去睡觉啦。”
带上门的那一刻才松口气，还好叶思哲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跟进来。
躺在床上的那一瞬间心情还是有些复杂，跟许然睡过那么多次，还是第一次一起睡觉，但是跟叶思哲一起睡觉过很多次，却一次都没有睡过。现在这两个人都离我如此近，不免有些感慨。酒后乱性什么也真是鬼扯，像许然这样真的喝多了其实什么也做不了，他一躺下就睡着了，我怀疑我现在打他他都不会醒。而像叶思哲那次，没有完全喝多的时候是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的，所谓的酒后乱性不过是把自己原本想做的事情推脱给酒精罢了。
只是他不想。

（五十四）
那一晚我辗转反侧，好多画面在脑海里一直闪现，让我无法摒弃杂念，一直睁着眼失眠，直到凌晨才疲惫不堪的睡着。曹晓涵发信息问我和跟许然有没有什么进展，我不知道怎么回她，就直接把手机关掉扔到了旁边。
其实许然也算个挺不错的男生，虽然有时候痞里痞气，看起来有点像混混，甚至被有些班的人戏称为校霸，但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仗势欺人的事情，总能跟别人勾肩搭背的打成一片。他多情又花心，仗着自己好看的皮囊到处撩妹，但他也从来没有在哪一个妹子身上花过太大的心思，大家都知道他的德性，大多也只会嘻嘻哈哈的骂他是渣男 ，不会太当真。
我也不记得当初跟许然具体是怎么认识的了，反正也就是通过某个人的介绍，他跑来找我，然后我们上了床。
当年那件“不是多光彩”的事发生之后在学校里慢慢流传开来，从我的初中一直传到我的高中。虽然当时的参与者没有再来找过我，但是他们却主动帮我招揽生意，来找我的人络绎不绝。罪恶是一件可以分摊的事情，本来受害者选择接受，就已经分摊了一半的罪恶，另一半的罪恶又是由参与的人平摊，所以当然是做的人越多罪恶感就越少，到平摊到后来简直就不值得一提。
那时我对这种罪恶的交易已经麻木，没有人来平摊我的那一半罪恶，我只能去忽略它。许然来找我的时候我们都觉得自然而然又顺理成章，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裸身相对甚至都没有羞赧。
我和许然在床事上很默契，每次两个人都很尽兴，后来他 也成了我的熟客之一。我的其他客人在外面遇到我大多都会装不认识，但许然不会，他在学校遇到我都会热情的打招呼，有时候甚至会像逗女孩一样过来跟我嘘寒问暖的搭几句，哪怕后来我不再接客也是这样。
叶思哲跟许然也是点头交，见了面会打个招呼的那种。好像叶思哲跟大部分男生都是这样，认识，会打招呼，会聚会，但是很少看到他跟哪个特定男生会走得特别近，记得以前偶然会看到他和李琛一起走，但恋爱之后就完全没有了。
这么说起来许然对我来说也有一些特别之处——好像除了他之外，学校里都没有其他会主动跟我说话的男生。大部分男生对我有一些鄙视和嫌恶，自然对我避之不及，一小部分跟我有过交易的男生在学校也不会跟我说话，就连叶思哲平时在学校里遇到我跟我说话都很少。明明大家都认识，擦肩而过却像是陌生人。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我半睡半醒的恍惚了很久，打开手机看到曹晓涵的短信才想起昨晚的事，却发现许然已经不在我旁边。
许然大概是已经走了吧，也不知道叶思哲走没走。我昨晚睡得太晚，现在还是感觉昏昏沉沉，又闭上眼睛想继续睡一会儿。
“别睡了，起来啦，”我刚睡着又被人轻轻摇醒，我睁开眼，看到是许然，“给你做了早饭。”

（五十五）
“别赖床了，早点起来吃早饭，”许然说，“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我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蹭的一下就从床上起来，跟着许然去了客厅。许然真不愧是把妹达人，早餐做的少女心十足，煎的黄澄澄的吐司面包里嵌着一个爱心形煎蛋，放在漂亮的餐盘里，配着温热的牛奶，看起来十分诱人。也是难为他了，我已经好久没有下厨房，家里实在没有没有什么食材，冰箱里估计只有楼下便利店买的鸡蛋牛奶和吐司面包。
我真该好好欣赏一下，可惜我没有心情，我满脑子都在想着叶思哲在不在家。
“怎么样？”许然美滋滋的问我。
“可以可以，很厉害。”我敷衍的回答。
我盯着叶思哲的房门，眼睁睁的看着它咔哒一声被打开了，叶思哲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他看了我一眼，又看看许然。此时我睡眼惺忪的穿着睡衣，许然浑身上下只裹着一条浴巾。
“哎？你怎么在这儿？”许然也很惊讶，然后又想了起来，“对哦，小烈以前跟我说过你住他这儿的，我给忘了。你还没吃吧？要不我给你也煎片面包？”
“不用。”叶思哲淡淡的回答，直接往门口走。
“你衣服我帮你洗了，挂阳台的，要不你去换一下吧。”我推推许然，他应了一声去了阳台。

客厅只剩下我和叶思哲两个人，叶思哲在玄关换鞋，我不知所措的坐在餐桌前，想了想还是跟他解释：“昨晚我跟许然吃饭，他喝多了，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只是住了一晚，我们什么也没做。我正准备说这句话，叶思哲却换好了鞋，回过头看着我。
“你就这么离不得男人？” 叶思哲冷笑了一声，“刚把姓陆的弄走你就迫不及待的找别的男人上床。白明烈，你怎么这么贱？”
他的话像毒蛇的尖牙咬在了我的心上，先是剧痛，然后侵蚀，最后**。“对啊，我就是这么贱，就是离不得男人。包了我这么久你才发现？” 我抿了一口牛奶，尽量让自己咬字清晰，“是你自己多管闲事。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么？***钱多怎么不去街上撒？你以为你改变得了谁？酒吧街那么多鸭你管的过来么？是不是要成立一个劝妓从良慈善基金会？”
叶思哲没有再接话，重重的关上门走了。他关门的声音像一记重锤，击碎了我虚假的逞强，眼泪夺眶而出，在蓝白格的桌布上氤氲出一个个杂乱的圆圈。
外面阳光正好，那些湿湿的印记应该很快就会蒸发殆尽，什么都不会留下。

等许然换好衣服出来之后我已经擦干了眼泪，一口一口的咬着香脆的吐司面包。许然一脸明媚的笑，用手指擦了***角的牛奶沫。
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昨天的颓靡，我有点羡慕他，真是一醉解千愁，估计他都已经忘了自己昨天还在为那个没有追到手的女孩而难受。
“今天想不想去哪里玩？”许然托起下巴，“我好不容易有假期哎。”
“我想去自习……”我有点无精打采。

（五十六）
“总要休息的呀，别学傻了，”许然咬了一口面包，“天天看你去自习我都觉得累。”
“天天看你去训练我也觉得累啊……”我回他。
“对啊！哥们今天不用训练，就当陪我放松啦。”许然拍拍我，“出去玩玩呗，好不容易放假。”
我沉默了片刻没有拒绝。想到去自习室又要看到叶思哲，其实我也有点不想去。
估计叶思哲也不想看到我。
我实在没想叶思哲会突然拿陆建安说事。如果他没有提陆建安，不管他说的多难听，我想我都能耐下心跟他好好解释，也许这件事就不会变得这么糟糕。可是我没有办法在他提到陆建安之后还能保持心平气和，对，陆建安是我在罪恶中堕落的源头，可是那不是我的错，没有人应该因为被伤害而受到指责。叶思哲明明目睹过，我以为他能明白我的感受，就像他说的那样理解我，理解我的痛苦。
可是说到底他也只是个旁观者，只能怪我的表演并没有打动他。
其实叶思哲也没有说错，我确实沉迷性事，像个放荡又**的妓女一样离不得男人，可是那只是从前，那只是爱上你之前。你让我找回了自己已经麻木的羞耻心，让我不再百毒不侵。
我嘴里说着讨厌你多管闲事，说着你改变不了什么，可是你已经改变我了，你知道吗？

最后我还是没去自习，被许然拉着出去玩了。许然也真是童心未泯，竟然要去海洋馆，为此我们还坐了两小时的车去了省城。
省城的海洋馆很出名，但我一次也没来过。小时候老师带我去过一次省城，但是那次他出差，匆忙中只带我去了动物园和游乐场，没来得及去海洋馆就回去了。
现在我在海洋馆里被深蓝浅蓝的水光安静的包围，莫名的感觉又回到了被老师牵着到处玩乐的小时候，那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永远紧紧的牵着我，怕我走丢。
恍惚中手又被牵起，是许然。
“人太多，别走丢了。”他理所应当的说。
一大群色彩斑斓的鱼儿从头顶游过，冰冷却温柔，投下一片荡漾的浮影，我们没有再说话，沉默的看着水草和鱼群，慢慢的往前走。
走到回廊的尽头看到那里围了很多人，仔细一看发现我们刚好赶上白鲸表演。隔着厚厚的玻璃，通体雪白的白鲸反射着蓝色的水光，跟着潜水员的手势在水中翻腾舞动，溅起一片片水花，时而又如同一艘小船一般将潜水员托起，像华尔兹一般在水中旋转，庞大的身体没有海豚那样灵巧，却唯美而动人。
最后两只鲸鱼摆出爱心的形状，人群中爆发出掌声和喝彩，鲸鱼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爱心形气泡。
“怎么样？”许然侧过头问我，水光也把他的侧脸染成了一片浅蓝，“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的，”我点点头，“鲸鱼好可爱。”
“没有你可爱，”许然捏了捏我的手，“小烈，你最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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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我对这样紧紧的牵手很不习惯。虽然之前在外面偶尔也会跟许然勾肩搭背，但是上一次十指相扣应该还是我们上床的时候。
于是我抽出手来：“你今天怎么了？都调戏到我头上来了？”
“我是实话实说嘛，”许然笑眯眯的看着我，“小烈你本来就特别可爱。”
“不是说如果一个人没有什么其他可夸的优点，才会被说可爱吗？”我撇撇嘴。
“怎么会呢？可爱才是最高级的优点呀。”许然眯着眼睛斜斜的靠在玻璃上，“其他美好的优点都有破灭的可能，只有可爱，一旦觉得你可爱，就会觉得你无论做什么都好可爱。”
“背得这么熟？”我对他翻了个大白眼，“你该是跟多少妹子说过这句话？”
“这真的没有，”许然一脸无辜，“我只觉得你可爱。”
“好吧。”鬼才信。

回去的车上我靠着许然的肩膀睡着了。虽说是差不多的身形，但是即使在迷迷糊糊的睡眠中我也明白这是不同的人。我依靠过的那些人都散发着不一样的味道，老师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叶思哲是温和的青草混着柑橘的味道，许然的身上则是不加掩饰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只是我不知道我自己的味道，大概我沾染了所有人的味道。
我们随便吃了个晚饭之后许然就把我送回了家。
“今天很开心，谢谢你啦。”我在门口跟他道别。
“不谢。每天都要开心啊，小烈。”他一脸笑吟吟。
许然脸上温柔的表情让我心惊，又想起来他今天的反常，我下意识的在想他是不是早上听见了我和叶思哲的对话。
不过也无关紧要了。

我和许然那一天半的相处像一段插曲轻描淡写的翻过，第二天我又回到教室和曹晓涵一起自习，许然又回到训练场。我和许然在学校遇到了还是会打个招呼，偶尔聊两句，像一对关系不错的朋友。但曹晓涵却认为那天我和许然单独出去玩是我和许然之间的巨大进展，进而对我和许然的事更加上心，每次我跟许然有了互动她都要激动半天，觉得是自己的努力有了回报。
“我就站定你和许然的cp了哦，你们要多发糖。”她一遍遍的给我洗脑。
我不懂她在说什么，也不想懂。搞懂她的心思大概比算斜面上三滑块的受力分析还难。反正也并不是要完全互相理解才能做朋友，只要没有重大分歧就好。曹晓涵虽然很吵，但是确实有她在旁边我的孤独感少了很多。
后来的日子里唐灵还是没有来学校自习，叶思哲依然每天一个人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我们没有再说过话，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我们像是又回到了之前的冷战，只是这次我已经没有了和解的心思，偶尔有了给他发短信的念头我也会赶紧把手机关掉。语言是误会的源泉，话已经说出口，厌恶已经开头，很多东西大概都已经不可挽回了。
其实我也只是害怕把事情弄的更糟。
虽然说大概也没有比被自己喜欢的人讨厌更糟糕的事了。

（五十八）
晚上我回到家，打开灯，突然就看到了被我摆在客厅角落里的大提琴。它安安静静的倚着客厅的墙，我打开琴盒，客厅橘黄色的灯光照在它身上，旧旧的琴板透出一种古朴的哀伤。
上次被我崩断的弦还蜷曲在指板的一旁，上面的血迹还没有擦掉。我取下了那根断弦，把它丢进了垃圾箱。我看了看我的手指，当时鲜血淋漓的伤口早已愈合，却留下了一条细细的浅白色伤疤。
以前我的琴弦断了都是老师亲力亲为的帮我换，他教了我所有的演奏技巧，却没有教我怎么换弦，现在我只能回忆他换弦的样子。他总是轻轻的把琴抱在怀里，温柔的像是在呵护脆弱的爱人，双手却又无比灵巧，一瞬间就将新的弦严丝合缝的按在音钮上。现在我自己拆开新的琴弦，却不知道怎么把它缠在音钮上，反复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成功。很有没有拉琴，琴弓在琴弦上摩擦出的声音生涩而黯哑，我调了很久的音，才决定开始拉琴。
我抱着大提琴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关紧房门，开始一首一首的拉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大提琴浓重的低音伴随着浓的化不开的愁，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可是却又奇异的觉得心里一阵轻松。琴谱上固定的音符给了我无限的自由，理性和克制被我丢到一旁，我撕心裂肺的宣泄着自己的情绪，闭上眼睛在涌动的暗潮中肆意奔走。
黯淡的音符突然变得温柔，像夏日的穿过爬墙虎的微风。我想起来，这是老师以前带着我演出过的曲子，我们曾经一起沉默的在琴房一遍一遍的练过很久。我记得我曾经为此不耐烦，但是看到老师沉静如水的认真神情也不敢抱怨。老师听出了我琴声里的浮躁，转过头提醒的看了我一眼却还是满脸温和的微笑。
我一遍遍的循环这首曲子。我曾经厌倦过这首曲子，在那次演出之后我再没有拉过，但是那些重复过太多遍的旋律早就深深刻在了心上，不用去回忆就能从指间流泻而出。
因为熟练所以自如，所有的事情总是慢慢的从生涩到纯熟。我们恐惧未知的一切，却在一遍遍的经历之后才发现一切都不过如此。
我忘记我拉了究竟多少遍，房间的门却突然被打开。
“都几点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吵？”叶思哲站在门口
我没有说话，手里的音符戛然而止。就像练习自己熟悉的乐曲，对于处理情绪我也渐渐的熟练而炉火纯青，像上次那样失控的场面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爱一个人就是给了他伤害自己的权利，这是从动心的那一刻就已经投下的赌注，每个人都不得不愿赌服输。
此时此刻我无力去反驳他，只能默默收起了琴，把琴擦拭干净放在琴盒里。我背对着叶思哲，但我知道他还在我的背后。
“你……早点睡。”
“嗯。”我看不到叶思哲的表情，只能默默应了一声。

（五十九）
我对于叶思哲的变脸束手无策，他总是这样变化无常，在我沉溺于他的温柔的时候用最尖利的言辞羞辱我，又或是在我被伤害到心灰意冷的时候给我抚慰，让我怎样都戒不掉自己的幻想。
这是我无法选择的事情。我的心情，我的反应，我的幻想和期盼，以及我的结局。虽然一次一次的想着放弃，想着可以心如止水的默默远远看着他，可是永远徒劳无功。只要远远的看一眼，我就的心跳就无法平静。
我经常因此而低落，但似乎叶思哲也一直心情不太好。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笑过，也许是因为唐灵。大概他们也在冷战，因为很久没有看到过他们同进同出，也没有听见他们打电话了。
但是时间不会因为我的纠结而停滞，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我的物理习题被一页一页的填满，也渐渐到了开学的日子。新学期开学评定了奖学金，叶思哲拿了全校最高的奖金，我因为上学期期末考的很好，也拿到了普通班的最高奖。但是新学期就要开始纯粹靠理科的分数了，其实我心里很不安，但是已经做出了选择，也不能轻易更改。
我还在原来的班级，因为班主任是化学老师的缘故，他继续带理科班。许然之前的班主任是文科的老师，他被重新分到了跟我一个班。开学重新分座位的时候他直接坐到了我旁边，我也终于有了同桌，告别了一年的单桌生活。
虽然说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差别——因为许然上课的时候基本都在睡觉，每次叫醒他，他都会假装委屈的抱怨训练太累太辛苦实在太困，老师知道他是体育生，也不怎么管他，放任他睡。
这样安安静静的也挺好，不会像曹晓涵一样整天叽叽喳喳个没完。曹晓涵进了文科班，不再能每天跟我相处，但她还是保留了每天发短信给我的习惯，尤其是知道我跟许然成了同桌之后更是每天都要问我有没有什么进展。
其实有时候真的想告诉她其实我喜欢的是叶思哲。
但是又有什么意义呢，无非又是多一个觉得我可怜的人，还不如嘻嘻哈哈的营造出心无所向的洒脱的假象。
开学没多久就是运动会，我并不擅长运动，去年我没有参加任何项目，今年也不想。就当放三天假，去草地上晒晒太阳也是挺好的。
但是许然却来了精神，他是田径运动员，报了一大堆短跑项目。看到我什么都没报，又过来怂恿我。
“你怎么能什么都不参加呢？”许然拿着报名表，“拿了奖能加分的哎，你明年不要奖学金啦？”
“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我摇摇头，“我报了也白报，拿不到奖的啦，浪费名额。”
“要不你报这个吧，”许然指了指报名表上的有一栏空缺，“4*400米接力，跟我搭档，包你拿奖。”
“你？”我斜了他一眼，“不知道是谁去年参加400米都没有进前三哦？”

（六十）
话说出口之后我又有些后悔——许然去年在400米上的失常发挥的原因众所周知——完全是因为射多了腿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比赛之前还精虫上脑的跑来找我上床，两小时射三次，估计搁谁身上也不能保持剧烈运动的体力了。
我们已经不再有肉体上的关系，再开这种玩笑显然也不太合适，好在许然也就笑了笑：“那不是有特殊原因嘛，今年肯定不会了呀。”
“好吧。”我同意了，在报名表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去年运动会的时候我还不认识叶思哲，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参加什么项目。叶思哲虽然不是许然这种运动型男生的类型，但是他一直有健身的习惯，也经常晨跑，修长的四肢有着柔和而匀称的肌肉线条。我也见识过他的力道，大概也跟许然有一拼。
我一直不太爱运动，跟老师一样喜欢宅在家里，因此也有些过分瘦削，以前经常被我的客人抱怨硌得慌。
以后还是应该加强运动，我摸摸自己尖尖的下巴，虽然一直没生过什么病，但是想想早逝的老师，我真的应该注意身体。
比赛前的一个星期我开始跟许然一起晨跑。七点二十早读，许然让我六点去跟他一起跑步。早起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是许然坚持到我家楼下等我，我也不好意思磨蹭，只能梦游一般半睡半醒的起床洗漱。有时候会恰好遇到叶思哲，他戴着耳机，也不会搭理我，看到我和许然并肩跑步的时候也只是淡淡的看一眼就超过去。
“跑这么慢有用吗？”我问许然。他大概是为了迁就我，我们晨跑的速度慢的像走路，说话都不会觉得喘。
“这是热身啦，”许然回答，“循序渐进嘛。”
我看着叶思哲越来越远的背影。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晨跑的样子，以前他出门晨跑的时候我都在睡梦中，但只要是他出去晨跑的日子，都会给我带早饭，放在客厅的餐桌上，我醒来的时候还是热的，哪怕是我们冷战的时候也是如此，而我已经习惯成自然，几乎忽略了这件事，反正迷迷糊糊的起来的时候看到桌上有吃的就直接吃，没有就在楼下的便利店买。
“这样能提高吗？……”我跟着许然绕着操场龟速的跑了一圈又一圈，我忍不住问他。
“大概是不能，”许然笑了笑，“所以还是要靠我。”
“好的吧。”
“你就象征性的锻炼一下就好，”许然一脸坏笑，“别到时候岔气了。”
“……”

跟许然吃早饭的时候我有些纠结，有点担心叶思哲今天会不会帮我买早饭，可是也不好问他。但是等我到家的时候叶思哲已经洗完澡出来了，客厅的餐桌空空的，我松了一口气。
“你报了运动会吗？”我忍不住问他。
“报了。”
“报了什么？”
“跳高。”
“哦……”本来想跟他说我报了接力，但是看他并不想问我的样子，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六十一）
后来我们不再晨跑，把时间改到了下午放学之后，晚自习之前。可能是我的心理作用，跟着许然跑了几天步之后还是感觉自己的体力好了很多，到了赛场也没有那么慌。
我第三棒，许然第四棒，第一天小组赛我们发挥的很好，前两棒的人很拼，刚开始就领先了一些，我也没有拖后腿，到了许然更是甩了第二名大半圈，在一大群女生的尖叫中轻轻松松的第一个通过终点。
“我就说跟我搭档不会错吧？”许然一脸得意。
“那是人家开头就领先好不好，”我撇撇嘴。
“反正小组赛出现了，怎么也前四了，肯定有奖了，明天放轻松。”许然揽过我的肩膀，“走，我们去看看别人比赛呗。”
走着走着我突然想起来今天都没有看到曹晓涵，也不知道她去哪了。昨晚发短信的时候还激动的要命说要来看我和许然跑步，结果刚才也没看到人。
我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四处看了看也没看到她。
“你今天来了吗？”我想了想还是发了个短信给曹晓涵。
“看台背面，快来。”她很快回了我。
现在大部分人都在田径场中间的草地上，也有一部分人坐在看台，但是应该没什么人会去什么也没有的看台背面。我有点担心他，赶紧拉上许然去看台背面找她。
我和许然快步走到那，远远的看到好几个男生围在那里，走近了我才看到被围住的曹晓涵。
“你装什么B啊，”其中一个小个子男生流里流气的说，“我们老大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别不知好歹。”
曹晓涵气脸通红，几乎快哭出来，完全没有平时伶牙俐齿的模样。我知道她，她只是在熟人面前话很多，在生人面前其实是个很害羞很胆小的女孩子，估计她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正准备上去制止，许然已经先一步拉开那个凑的最近的小个子男生：“兄弟，这样就不好了吧？人家姑娘不乐意就别勉强了吧，强扭的瓜不甜啊。”
这时旁边一个原本靠着墙的男生走过来，他从头到脚打量了许然两眼，又看了看我。
“你就是许然吧？”他笑的一脸轻浮，“搞基搞多了看别人追女生也不顺眼了么？那也行啊，”他顿了顿，又瞟了我一眼，“那你把你的小男朋友借我们体验体验呗？据说口碑不错啊。”
许然顿时火大，眼看着他要动手，我赶紧按了按他的胳膊。对方有好几个人，而且一看就不是善茬，就算许然能打，估计也不好招架，再说还有女生在旁边，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方明显是挑事的态度，真的被挑起来反而让他们正中下怀。
我已经习惯了，我真的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我，说说而已，也不会怎么样。反正我也不是许然的男朋友，至于我口碑好不好也不关他们的事，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我们走吧。”我劝许然。

（六十二）
好在最后没有打起来，许然被我和曹晓涵劝走了。我松了口气，跟他们一起回到了运动场。
“那几个人是谁啊？”我问曹晓涵。
“你不知道，今年换了个特别**的副校长分管我们年级，”曹晓涵一脸气愤，“那几个人是关系户，靠着那个副校长花钱买进来的。”
我知道那个副校长，今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空降下来分管高二。一副油腻腻的样子，说话也很难听，每次讲话都是讥讽的口气，很惹人讨厌。只是可惜了，一中原本对招生是很严格的，没想到有一天也让靠关系走后门的人进来了，希望学校不要被他们搞的乌烟瘴气。
“都什么玩意啊，一个个阴阳怪气的，”许然气得不行，“***想揍他。”
“你还是留点心吧，”曹晓涵听了许然的话之后神色有点紧张，“我听说他们几个很想找你的茬……”
“找我？？？”许然一脸莫名其妙，“找我干什么？”
“觉得你是校霸呗，”曹晓涵苦笑，“想跟你争扛把子。”
“**啊，”许然也有点哭笑不得，“一个个把自己当什么了，有本事去社会上混啊，在学校里闹个什么劲。”
“你还是小心点吧，”我也劝许然，“你本身也不是什么混世的人，还是不要跟他们这种人有瓜葛吧。”
“我可不想沾上这种吊事，”许然皱了皱眉头，“可是要是他们硬要挑事就没办法了。”
“你尽量不要跟他们起冲突，”我有些担心，“不理他们就好。”
“算了，不管了，”许然突然挑挑眉，“我们去看叶思哲跳高呗。”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狠狠的抖了一下。也不知道许然是刻意还是无心，但是我也没法追根问底。

我们三个人一起走到了操场另一端跳高的场地。参加跳高的人并不多，所以没有分预赛决赛，直接今天比完。
叶思哲穿着纯白色的T恤，浅灰色的运动裤显得他的身形特别修长。他站在一旁，完全没有比赛的紧张感，反而像他在晨跑时一样自然又放松。
此时横杆已经差不多调到了我肩膀的位置，前两个人用跨越式都失败了，叶思哲也用了跨越式，他身长腿长，助跑了几步之后一跃而起，轻轻松松跳过了竿。
很多女生发出了欢呼声，叶思哲走到唐灵旁边，接过唐灵递来的水。我这时才注意到唐灵今天也穿了纯白色的T恤和灰色的短裙，和叶思哲站在一起看起来又和谐又美好。
“叶思哲好厉害啊，”曹晓涵一脸崇拜，“去年他就跳高第一的，连体育生都跳不过他。”
“今年可不一定了，”许然指指旁边一位穿着鲜艳的运动套装的男生，“我兄弟可是天天练练了一年多了，今非昔比了啊，你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
“我不信。叶思哲肯定还是第一。”曹晓涵嚷嚷，“不信打赌啊。”
“行啊，就赌今天的晚饭，我们去吃火锅怎么样？”许然坏笑的挑挑眉，“我赌我兄弟。”
“反正我赌叶思哲，”曹晓涵突然又问我，“白白，你押哪个？”
“我？”
“对呀，”曹晓涵指指跳高的赛道，“你觉得谁是跳高的冠军？赌一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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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文我是从七月二十七号开始写的，三个月写了八万五，确实写的比较慢，很多时候一天只能写一千字。你看完一千字也许只需要五分钟，但是我却要写一个多小时，我不是专业的写手，写文只是我的爱好，我也有其他事情要忙……催更我是欢迎的，有人在期待我的文我很开心，但是也请小可爱理解一下吧，没有特殊原因我不会断更，但有时候太忙或者身体不舒服我也没办法。。而且大概一天也只能更一到两章……
说句实话，虽然这个贴申精成功，看的人其实也不多……我大概已经贴了七万字，都没有到两百楼，有时候甚至零回复，比很多其它的文都冷清很多，但是因为我也收到过很走心的留言，所以即使我现在在贴吧发言很麻烦，我还是不会放弃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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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谢谢

最后谢谢所有追文的小可爱，这个是虐文，但不是为虐而虐，攻和受遭受的痛苦都是他们成长和爱情道路上的考验。虽然波折，但是he，放心跳坑～

（六十三）
我远远的看了叶思哲一眼，却恰好对上了他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莫名的觉得那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里有一种和周围喧嚣的气氛格格不入的黑漆漆的哀伤。虽然叶思哲面无表情，但此刻我能确切的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他的情绪。我曾经见过他太多的样子，平静的，愤怒的，关切的，嘲讽的，可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哀伤。我的心蓦地拉紧，可也只是一瞬间，再看过去的时候他眼里的阴郁已经消失殆尽，又恢复了傲然的淡漠。
“我就不赌啦，”我收起了视线，“我也不知道谁会赢。”
“不知道赌谁就跟我赌一个呗，”许然搭上了我的肩膀，“包你赢。”
“行呀，”曹晓涵斜了我们一眼，“那叶思哲拿了冠军就你们俩一起请我吃火锅。”
横杆在周围女生的欢呼声中被一次次的往上调，渐渐的到了我的头顶的高度。其他的人都渐渐的被淘汰了，最后只剩下了叶思哲和那个叫吴轩的体育生。他俩都开始用背越式跳高。
“去年我哥们背越式不熟练，今年肯定没问题的。”许然说。
1.78m的时候吴轩依然轻轻松松一次通过，叶思哲却跳了两次，第一次横杆被他碰掉了，跟他一起落在了宽大的软垫上，第二次似乎还是碰到了横杆，但是那根杆子在原地转了几圈终究还是没有掉下来。
我送了一口气。虽然这不过是一场很无所谓的娱乐性比赛，但我发现我很不希望叶思哲会失败。
叶思哲在我眼里一直都是个完美的成功者形象，他长相无可挑剔，大大小小考试的都是稳拿第一，家世阔绰，无数女孩子喜欢他，他的感情也顺利。好像我就这样默认了他无所不能，不自觉有些依赖他， 也不自觉的会一切都顺着他的想法来。
但现在我第一次发现他其实也有可能会失败，他也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做到最好。横杆调到了1.80m，吴轩还是一次跳过，叶思哲却两次都碰掉了杆。
“肯定会过的啦， ”曹晓涵信心满满，“他去年就跳了一米八。”
横杆又一次被裁判放回原位，叶思哲也退回原地。他还是面无表情，看起来似乎对比赛结果毫不在意，也没有任何紧张的样子。他还是像之前那样一阵助跑之后一跃而起，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自觉的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可是毫无作用，第三次他依然没有跳过杆。
我闭上了眼睛。

最后吴轩跳过了1.85m，拿到了冠军。人群渐渐散开，许然过去祝贺吴轩，我和曹晓涵站在旁边等他。
“哎，真是的，叶思哲怎么搞的嘛，冠军都没拿到……”赌输了的曹晓涵捶胸顿足。
我刚想说话，却看到原本离我们很远的唐灵朝我们走过来。
“你什么意思？”唐灵怒视着曹晓涵。
“我……不是……”曹晓涵估计也没料到唐灵会听见，被她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朋友没别的意思，”我开口帮曹晓涵解释，“只是我们刚刚在赌谁是冠军，她赌输了，有点遗憾。”
“真是够无聊的。”唐灵脸色很不好看，但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她怎么搞得啊……”曹晓涵在我耳边嘀咕，“至于吗……”
“她可能心情不好吧，你也别多在意，”我安慰她，“以后说话还是注意点吧，言多必失。”

（六十四）
晚上吃火锅的时候曹晓涵已经完全忘记了赌输了的事情，又开始变得极其开心。她坐在我和许然的对面，不停的烫菜，然后让许然夹给我。
“好啦，我可以自己弄，”我阻止她，“你下慢一点。”
我很少吃火锅，毕竟没什么人会去一个人吃火锅。以前吃火锅也基本是跟老师一起，我的父亲请我吃饭的时候也有一次是吃火锅。
我突然又想起了我重病的弟弟，只可惜后来我给我的父亲打电话都再也打不通，也不知道弟弟有没有出院。毕竟答应过去看他，但是一直联系不上父亲，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唉，只希望他一切安好吧。
看着火锅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我又有些恍然。许然和曹晓涵在一旁谈笑风生，我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第二天是4*400的决赛，不知道是因为昨晚吃了太多辣，早上起来竟然有点拉肚子，感觉腿一阵阵发虚。我坐在客厅休息，叶思哲已经晨跑回来，他默默的递给我一个饭团和一袋豆奶。
我说了声谢谢。
叶思哲去洗了个澡，直到他洗完出来我还坐在那里。
“你怎么了？”叶思哲问我，“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我就是醒的有点早，有点困。”坐了一会儿肚子也没有那么难受了，我起身准备回房间换衣服出门。
“你是不是今天要比赛？”叶思哲又追问，还是那种理所当然的语调，“不舒服就别去了。”
“我说了我没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对他很不耐烦。
叶思哲顿了顿，也没有再说什么，默默走回了房间。

走到赛场的时候我才开始紧张，脚步虚浮的感觉又一阵阵的向我袭来。许然还有别的项目，曹晓涵去帮他加油了，我一个人坐在看台休息。
离接力赛还有一会儿，我坐在靠边的位置看天边的云。这是属于秋日特有的晴空，澄澈而高远，阳光里都透着一股清爽的味道。
“你不是以前五十一次的嘛，怎么现在不接了？”正在我发呆的时候，昨天那个靠着墙的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是涨价了还是被许然包了？”
我懒得理他，没有说话。
“***是聋了还是哑巴，没听见问你话呢？”那个小个子男生一脸狗腿样。
***烦人，我实在不想跟他们废话，干脆直接走开了。

我走到短跑赛道那里，正好遇到了曹晓涵。
“刚刚许然100米冠军呢！你都不来看！”她又激动的嚷嚷。
“他稳得冠军有啥好看的。”
“白白你一会也要加油哦。”曹晓涵比了个胜利的手势，“争取和许然一起拿冠军！”
“我尽量吧……”可是说实话我实在没什么底。人的体力也是有状态的，昨天我状态很好，今天则状态很差，完全提不起精神，有些倦怠，心情也有点糟糕。
曹晓涵没有发现我的异样，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许然刚才的比赛：“你没看到哦，许然刚才跑的超级快，像一阵风一样！”
“哦……他跑了多少啊？”我随口问。
“不记得了哎……”
“好的吧。”
“哎呀数字人家哪能记得住，反正就是很快很快嘛！”

（六十五）
跟曹晓涵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很快就到了比赛的时间。听到广播预报让我们准备，我赶紧去了起点的地方。
背后贴上了号码，我又蹲下来重新系了系鞋带。
“白白加油哦！”曹晓涵从我背后大叫。
许然也在那里，他刚比赛完不久，T恤上还有一片汗渍。他冲我笑了笑，递给我一瓶水。
“先少喝两口，比完了再喝。”
“我不喝，我现在不渴。”我把水还给他。我本来就有些紧张的想上厕所，哪里还敢再喝水。
“放轻松，没事的。”许然拍了拍我。

第一棒的男生依然跑的很快，但是进了决赛的班级也都不弱，虽然他还是第一，但是优势完全没有昨天预赛那么大。到了第二棒依然咬得很紧，看得我有点揪心。
第二棒跑完了全程给我交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停住，狠狠的撞到了我，我也没有反应过来，没有站稳，被他撞倒在地，在地上滚了几圈。
人群里一片嘘声，也依稀有一些笑声，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小烈，赶紧起来！”我听见许然叫我，“快跑，没事的。”
于是我赶紧爬起来继续跑。腿有点疼，也不知道摔破了没有，但我也顾不上看，忍着痛赶紧跑。
一路上都听见加油的声音，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为我加油，但是我都照单全收。我原本已经是倒数第一，但最后还是在一个人之前到达终点。
我小心的把接力棒递给许然，许然像一阵风似得跑开，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观众都沸腾了，各种声音吵的我头痛欲裂。我回到赛道外，感觉筋疲力尽，想坐下来休息，却被一个人拉住。
“小烈，不要坐，”是叶思哲，“你的腿怎么样了？”
我乖乖的被他扶着，给他看腿上的伤。还好只是擦破了一点点皮，并不是很严重，但是有些红肿，大概会青紫吧。
“疼吗？”叶思哲皱了皱眉头。
“没事的。”也不是什么大伤。
叶思哲又扶着我随意走了几步才停了下来，许然已经跑完了半圈，他不断的超过一个又一个对手，惹得女生一阵阵欢呼尖叫，她们似乎都忘了自己原先的班级，一大半的女生都在叫着许然的名字。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这一段赛程，
许然已经赶上了第二名，跟第一名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小。第一名也不甘示弱，拼尽全力往前冲。最后五十米，他们终于并驾齐驱。
许然还保持了冲刺的体力，在冲刺阶段超过了最后一个对手，第一个冲过终点。
全场都沸腾了，大家都在为许然欢呼。
“小烈你真棒！”许然冲过来抱住了我，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其实这个比赛对他而言也并不是那么重要，大概经历了曲折的过程而得到的冠军让他觉得兴奋。
参与了这个过程的我也不自觉的被他感染，可是那一阵兴奋消散之后我下意识的转头看叶思哲，却发现他已经不在了。

（六十六）
我的心突然空了大半，也清醒了过来。
“好啦，还是你厉害，”我从许然的怀里挣脱出来，“我落后了那么多你都能追回来。”
“走吧走吧，”许然叫曹晓涵过来，“今儿请你吃饭。”
今天也没有什么其他项目了，我们就早早出了体育场准备找个菜馆好好吃一顿。偏偏冤家路窄，出大门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个说话流里流气的小个子男生。
我心里暗道不好，正想绕着走，许然却一个健步冲过去，拎起了那个人的衣领。
“今天老子不打你，省的你说老子趁你落单欺负你。”许然恶狠狠的说，“但是***下次再挑事，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那个男生估计也吓到了，没有再油嘴滑舌。
“快滚！”许然松开他，他一溜烟跑了。
“怎么了？好好的突然发火。”我问许然。
“你不知道，那个孙子偷偷绊了你前面那个人一脚，”许然想起来还是有些生气，“不然你也不会摔的。裁判没看到，但是我看到了。”
“哦……”
大概总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要靠无事生非来找存在感。纵容他们太憋屈，真的去一一计较又烦不胜烦，而且有些掉价。
为什么在哪都有这种恶心的人存在呢？
算了，生气太浪费生命。

这才过去一天，曹晓涵已经把那几个新来的转学生的消息打听的清清楚楚，也不知道该说她消息灵通还是八卦。
“新转来的那几个人都排在文科班啦，据说是为了方便泡女生。他们来之前就认识，一起靠着副校长插班进来的。” 我们一边等菜，曹晓涵一边给我们介绍，“那个小个子男生叫程志和，家里没什么势力，就是个暴发户。好像他爸也没指望他读什么书，花大价钱把他送到一中来主要是想他能多认识点人，以后好做生意。
“但他也没结交什么人，据说他那个人有点怂，就喜欢巴着肖传恩仗势欺人。其他几个人也是，都喜欢围着肖传恩转，把他当成老大。好像肖传恩家里有钱有势，妈妈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爸爸是当官的，本来想把他弄到国外去念书，结果他英语太差，在国外待不下去，就回来了……”
“哪一个是肖传恩？”许然问道。
“就是昨天一直靠着墙的那个，一身黑衣服，刘海有点长长的那个。”
“他看上你了？”许然坏笑。
“他不是看上我了，”曹晓涵无奈，“他们就是喜欢调戏女生，老是问别人要号码，不给就一直纠缠，说话特别轻佻，超级烦人，我朋友也被他们骚扰过。”
“不过***也就看他最不顺眼。什么玩意啊。”许然撇撇嘴，“一脸**的样子。”
“你还是不要惹他吧，”曹晓涵也叹了口，“谁叫人家家里有钱呢。”
“有钱怎么了，叶思哲不也家里有钱么，人家还长得帅成绩好呢，也没像那孙子那么**啊。对吧小烈？”许然却突然问我。
我正在喝水，差点被呛到，只能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