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同人】天羽·玄樱录
鸦群在渐渐减少，绯色的身影也不再似先前一般灵动诡异，人们终于能映着火光看清那个身影，傀儡破碎，傀儡的主人面色苍白，一身白袍已被染的通红，既有身后敌人的血，更多的却还是自己的血，密集的血口遍布身周，原本皎洁的白雪此时如同一朵残破的剑兰。
“樱！”
吕南裳激动道，一丝冷光闪过，她脸上突兀的出现了一道血口。
“不要.......。”
九重樱还要说什么，却忍不住胸口气血涌动，一口心血呕出，打断了之后的话，肉身傀儡之后，剧烈的痛楚正在反噬她已经疲惫不堪的躯体，能撑到如今，单纯的只是她心中的不甘而已。
“那么，也差不多了。”
左宗玄感受着空气中渐渐收紧的天罗，看也不看一身绯红的九重樱，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抽出了一直压在屁股底下的紫刃流萤。
“风小子，戏好看么？”
他一边问，一边抢过商无涯手中的古剑。
风无痕身后众弟子听到这样轻蔑的质问，七嘴八舌的声讨不绝于耳，但却始终没有听到风无痕发声。
“我劝先生不要动手为好。”
没等到风无痕，却等到那个一直站在余暮身边的女子，凌徵雪脸上挂着浓重阴翳，言辞阴寒。
“哦？那我要是动手呢？”
“我们本意只要先生手中的古剑，并无意冒犯，还望先生识大体，剿灭孽余之后，必撤去天罗，郑重向先生赔礼道歉。”
她强压着不耐，看了眼被人团层层围住的余暮说道。
“但是啊.....”
左宗玄将左手的紫刃流萤翻转搭在肩上，提起右手欣长的古剑以一个十分古怪的姿势搭在紫刃流萤的剑身上，丝毫没有开招起式的样子。
“我一直很喜欢一句话。”
古剑的剑镡抵在青紫的剑锋处，像是操控某种不知名的乐器。
“宁从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金属嘶鸣的声音突兀响彻全场，尖锐的音符比最高昂的笛音还要上扬三分，剑刃摩擦发出的声音便像是无数把无形的剑一般刺透了寒冷的空气，刺透了众人的暖衫，刺透了坚硬的骨骼和头颅，直刺心神。
他没有出剑，可随着两柄剑的交锋拉扯，他却于无形间刺出了无数剑，剑音尖锐高昂，内功修为不足的人登时便耳孔撕裂，鲜血从耳鼻处涌出，就地毙命，而那些修为一般的，则躺在地上捂着脑袋不住的打滚，可那一柄柄声音化作的剑又岂是如此便能够化解的，只觉脑海内精神激荡，如狂浪间泛舟，不知何时就会被巨浪拍成碎片。
凌徵雪还在看着他，即使她现在心神激荡，那些声音就像刮骨的利刃一般游走在她的灵魂上，一点一点的凌迟着她的理智，可她还是移不开视线，因为她无论如何也看不懂对方的动作，只是金属切磨的噪音为什么会有如此恐怖的杀伤力。
她不甘心，不甘心于自己被余暮抢了风头，更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败在这个自称已经活了千年的怪物手里。
人群一点点如苍老的墙皮一般剥落，露出了藏在其中的余暮，他仍旧以半跪的姿势呆在原地，似乎并不受这尖锐剑鸣的影响，但只有泓月看的一清二楚，那无神的瞳孔，青筋暴起的手臂，以及已经立不起来的双腿，无不在宣告着他们的主人已是强弩之末。
无影天罗本就不是驱使傀儡一般从一到二的简单行动，它需要的是一个人的心技，对无影天丝的掌控以及十数根丝线间的协调，九重樱原本习练的弦杀术本就已登入化境，应唐门之威被迫入门后，更因缘巧合下才悟出这无影天罗的架立，即便如此，她也仍旧花了数年的时间才能做到如今日这般如臂使指，然而余暮从头到尾只是在模仿，即使他花尽心思来研习此道，又怎么可能如此便能达到九重樱那般的造诣呢。说到底，他只是个盗窃者，盗窃者或许能够模仿大师笔迹，落墨丹青，但永远都无法模仿提笔泼墨间的神魂，因为那些东西是独一无二的，是只有它们的主人才能驾驭的狂兽。
随着声音不断响彻云霄，惊雷滚滚，巨大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为了响应这刺耳声音的号召，原本一众抱着看戏态度的江湖客们再也没法立在原地了，他们只是想见证这横生枝节的沉剑试会发展成什么模样，可一切都随着天罗网中那个男人的举动边的不同了，声音尖锐刺耳或许还能接受，可如这般能够引动天雷是什么情况，难不成那人真的是神仙不成！？因为只有神仙才能活千年仍旧如青年一般，只有神仙才能引动九霄的天雷惩戒世人。
风无痕看着身后原本聚做一团或站或靠的众人如蝼蚁一般四散尔逃，脸上掩不住的愤怒和失望，再看门中弟子，眼中的愤怒便更甚，被剑音震死者已然过半，俱是七窍流血惶恐而死，或许他们这些江湖巨擎能够接下暗含内力的剑音，可这些初入门中，修习日短的少年们又何尝有这样的造诣，而那些入门日久，勤奋修习登堂入室的弟子们也有少一半直接被震傻过去，口吐白沫眼神涣散，即便日后救下多半也会变成痴傻的废人。
他这才觉悟过来，方才对方的话语中的轻俏并不是挑衅，而是警告，但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见是这样的结局，也如何无法相信，对方出手便是杀机毕现，有形剑你能接，那无形剑呢，既然你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么我就让这事和你联系起来！
左宗玄昂着头，感受着空气中那些无名的摆动，感受着众人撕心裂肺的呼啸和痛楚，感受着风无痕的愤怒和凌徵雪不甘，时隔三十余年，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鲜活。
“咳咳”
一个身影终于忍受不住，大口大口的的鲜血和零碎的屑随着她不住的咳嗽落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上原本细微的伤口随着声音的震动不断开裂，如今她身上的绯红消褪，如鲜红的大丽花裹束着苍白的花蕊。
左宗玄收了剑，看着那个倔强立在沉剑池边不愿倒下的身影僵了片刻，却还是没有狠下心走上去，于是无趣的丢了剑，而那些致命的无影天丝，不知何时，已经瘫落在血泊中，像是失去灵魂的蛇。
“樱！”
吕南裳激动道，一丝冷光闪过，她脸上突兀的出现了一道血口。
“不要.......。”
九重樱还要说什么，却忍不住胸口气血涌动，一口心血呕出，打断了之后的话，肉身傀儡之后，剧烈的痛楚正在反噬她已经疲惫不堪的躯体，能撑到如今，单纯的只是她心中的不甘而已。
“那么，也差不多了。”
左宗玄感受着空气中渐渐收紧的天罗，看也不看一身绯红的九重樱，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抽出了一直压在屁股底下的紫刃流萤。
“风小子，戏好看么？”
他一边问，一边抢过商无涯手中的古剑。
风无痕身后众弟子听到这样轻蔑的质问，七嘴八舌的声讨不绝于耳，但却始终没有听到风无痕发声。
“我劝先生不要动手为好。”
没等到风无痕，却等到那个一直站在余暮身边的女子，凌徵雪脸上挂着浓重阴翳，言辞阴寒。
“哦？那我要是动手呢？”
“我们本意只要先生手中的古剑，并无意冒犯，还望先生识大体，剿灭孽余之后，必撤去天罗，郑重向先生赔礼道歉。”
她强压着不耐，看了眼被人团层层围住的余暮说道。
“但是啊.....”
左宗玄将左手的紫刃流萤翻转搭在肩上，提起右手欣长的古剑以一个十分古怪的姿势搭在紫刃流萤的剑身上，丝毫没有开招起式的样子。
“我一直很喜欢一句话。”
古剑的剑镡抵在青紫的剑锋处，像是操控某种不知名的乐器。
“宁从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金属嘶鸣的声音突兀响彻全场，尖锐的音符比最高昂的笛音还要上扬三分，剑刃摩擦发出的声音便像是无数把无形的剑一般刺透了寒冷的空气，刺透了众人的暖衫，刺透了坚硬的骨骼和头颅，直刺心神。
他没有出剑，可随着两柄剑的交锋拉扯，他却于无形间刺出了无数剑，剑音尖锐高昂，内功修为不足的人登时便耳孔撕裂，鲜血从耳鼻处涌出，就地毙命，而那些修为一般的，则躺在地上捂着脑袋不住的打滚，可那一柄柄声音化作的剑又岂是如此便能够化解的，只觉脑海内精神激荡，如狂浪间泛舟，不知何时就会被巨浪拍成碎片。
凌徵雪还在看着他，即使她现在心神激荡，那些声音就像刮骨的利刃一般游走在她的灵魂上，一点一点的凌迟着她的理智，可她还是移不开视线，因为她无论如何也看不懂对方的动作，只是金属切磨的噪音为什么会有如此恐怖的杀伤力。
她不甘心，不甘心于自己被余暮抢了风头，更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败在这个自称已经活了千年的怪物手里。
人群一点点如苍老的墙皮一般剥落，露出了藏在其中的余暮，他仍旧以半跪的姿势呆在原地，似乎并不受这尖锐剑鸣的影响，但只有泓月看的一清二楚，那无神的瞳孔，青筋暴起的手臂，以及已经立不起来的双腿，无不在宣告着他们的主人已是强弩之末。
无影天罗本就不是驱使傀儡一般从一到二的简单行动，它需要的是一个人的心技，对无影天丝的掌控以及十数根丝线间的协调，九重樱原本习练的弦杀术本就已登入化境，应唐门之威被迫入门后，更因缘巧合下才悟出这无影天罗的架立，即便如此，她也仍旧花了数年的时间才能做到如今日这般如臂使指，然而余暮从头到尾只是在模仿，即使他花尽心思来研习此道，又怎么可能如此便能达到九重樱那般的造诣呢。说到底，他只是个盗窃者，盗窃者或许能够模仿大师笔迹，落墨丹青，但永远都无法模仿提笔泼墨间的神魂，因为那些东西是独一无二的，是只有它们的主人才能驾驭的狂兽。
随着声音不断响彻云霄，惊雷滚滚，巨大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为了响应这刺耳声音的号召，原本一众抱着看戏态度的江湖客们再也没法立在原地了，他们只是想见证这横生枝节的沉剑试会发展成什么模样，可一切都随着天罗网中那个男人的举动边的不同了，声音尖锐刺耳或许还能接受，可如这般能够引动天雷是什么情况，难不成那人真的是神仙不成！？因为只有神仙才能活千年仍旧如青年一般，只有神仙才能引动九霄的天雷惩戒世人。
风无痕看着身后原本聚做一团或站或靠的众人如蝼蚁一般四散尔逃，脸上掩不住的愤怒和失望，再看门中弟子，眼中的愤怒便更甚，被剑音震死者已然过半，俱是七窍流血惶恐而死，或许他们这些江湖巨擎能够接下暗含内力的剑音，可这些初入门中，修习日短的少年们又何尝有这样的造诣，而那些入门日久，勤奋修习登堂入室的弟子们也有少一半直接被震傻过去，口吐白沫眼神涣散，即便日后救下多半也会变成痴傻的废人。
他这才觉悟过来，方才对方的话语中的轻俏并不是挑衅，而是警告，但他无论如何也难以想见是这样的结局，也如何无法相信，对方出手便是杀机毕现，有形剑你能接，那无形剑呢，既然你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么我就让这事和你联系起来！
左宗玄昂着头，感受着空气中那些无名的摆动，感受着众人撕心裂肺的呼啸和痛楚，感受着风无痕的愤怒和凌徵雪不甘，时隔三十余年，他再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鲜活。
“咳咳”
一个身影终于忍受不住，大口大口的的鲜血和零碎的屑随着她不住的咳嗽落在冰凉的地板上，身上原本细微的伤口随着声音的震动不断开裂，如今她身上的绯红消褪，如鲜红的大丽花裹束着苍白的花蕊。
左宗玄收了剑，看着那个倔强立在沉剑池边不愿倒下的身影僵了片刻，却还是没有狠下心走上去，于是无趣的丢了剑，而那些致命的无影天丝，不知何时，已经瘫落在血泊中，像是失去灵魂的蛇。
皮质的靴底踩着满地鲜血啪啪作响，他却毫不在乎一般，蹲在余暮身前的位置，手掌轻轻的拍了拍他塌下去的肩膀道。
“小伙子，学的不错，像模像样的。”
可那虚弱的人形却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随着手掌拍在肩上，无力的倒在一旁的尸堆里，毫不顾忌脸上蹭满了泥水和腥凉的血液。
“啧，这就不行了，难得我赏识你呢。”
说着，他也不顾对方几近死人的神智和鲜血淋漓的手腕，提着对方的肩膀如捏起一只鸡一般抓了起来。
“心机深重，手段十足，我喜欢，要不要来跟着我学做菜啊。”
全然看不出来方才两人的生死抉择只在一线间，倒更像是传说中那些照样撞骗的自号侠客在街上偶遇被打的落花流水的小乞丐，以一种十分老道的江湖嘴脸掏出七八本所谓的不出世秘籍一本正经的告诉对方，十钱一本，学会之后自可打遍天下无敌手，到时候，天上天下，唯汝独尊。
只是现在被拎在他手里的不是小乞丐，所要传授的也不是十钱一本的冒牌武学，而是.....做菜。
无神的眼珠微微旋转，似乎终于找到了焦点一般，涣散的瞳孔缓缓聚焦，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微微颤抖，似乎终于感受到痛楚一般，两只手掌已经被方才激荡的天丝割成了百八十片，瘫在地上的血泊里，这种无影天罗网的操控本来便要求严苛，可奈何时间仓促，更不用说本就是偷窃而来。如今感受着光秃秃的手腕，他又如何不痛。
“啊......”
余暮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安然的看着面前这个拎自己如鸡崽儿的男人，脸上露出疲惫的笑。
“做菜啊......”
他感受着已经没有手掌的手腕，渐渐聚焦的眼睛深处闪烁着点点的光。
“可我的......我的手已经没有了，......我......还能......学么。”
“能啊，没手还有脚嘛，想学终归是能学会的。”
左宗玄笑着说道，脸上全然是认真，令人生不出怀疑。
“可我......”
他咬着牙关狠狠的咧开一个笑，眼中猩红激涨。
“一点儿也不想学！”
一口泛着碧色的血突兀的喷出，碧蓝之中一张脸上全是得逞的狡黠。
但出现在那口血面前的不是左宗玄，而是一个陌生的面孔，狂妄兴奋嗜杀等一众表情凝在那种白净无暇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
泓月凝聚生平造诣的一剑于无声中激射而出，意随剑走，剑在意先的宗旨表现的是如此的淋漓尽致，以致直到那一剑就要洞穿左宗玄的后心时，所有人都未曾察觉他这个突兀而出的刺客。
只要这一招得逞，那么日后就有无数的荣华名望等着他，一个连青龙会都束手无策的怪物，却死在了自己的剑下，偷袭又如何，只要能够就此当场格杀这个怪物，那么又有谁去怀疑呢，江湖不以手段论英雄，论的只有结果。
因此，看到那口碧血突兀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即将得逞的一刻。
莹白的剑身刺透那喷洒而出的碧血，化作一道流光，如皮匠钉革一般，长剑毫不迟疑的洞穿了面前之人的胸口。
同时，点点碧血闪烁，落在了他狂妄的眉眼中。
“啊！！！”
一剑将面前之人钉在地上，他突兀的暴起跳向空中，鲜红的手掌扣在眼中，力道之大怕要将那两只眼珠生生的剜出来。
“眼睛！我的眼睛!!!啊！！！”
他狂叫，如笼中凶兽一般在满是泥浆黑血的地上翻滚，口中不住的怒吼着，咆哮着。
他怎么也没想到为什么明明前一刻是那个男人的背影，后一刻就会变成这个青龙会的半死之徒，那十拿九稳的一剑不该毫不怀疑的洞穿那个男人的心腑，然后借着他的尸体助自己登顶江湖么，为什么，为什么最后死的不是那个人，而是这个只剩下半条命的恶心货色。
这时，众人才从方才的剑鸣中反应过来，可怎么也没法理解那个男人在嚣叫什么，但后一刻，便也不需要理解了。
黑色的乱发扬在空气中，如被秦川雪山浸染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作雪白，原本愤怒的声音缓缓苍老下去，直到如破风箱一般无力的呼扯。
钟平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一幕，曾经那个谈笑风生的血腥公子就这么在秦川的漫天冰雪中变得苍老，枯瘦，然后死去，仿佛那冗长的余生只用了数息的时间便在一个人的生命长河中奔腾而过。
很多时候因为陆叶的存在，他都会无意间忘却那个雨夜的杀伐，忘记那些惨死的后辈和同僚，只有偶尔的大雨，听着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睡梦中无数的冤魂回还要他复仇，以致之后的很久他都不喜欢大雨，不喜欢开封，不喜欢坟墓，不喜欢死人，也不喜欢和任何人回忆这段被他封在心底的回忆，可今天，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那个男人跳了出来，站在了自己面前，谈笑风生，人模狗样，他想这便是命吧，那些枉死的人就要大仇得报了。
可结局却是这样，那个男人没有死在自己的剑上，而是死在了他自己的聪明上，这是不是就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呢？他已经不想知道了。
但随着那个声音渐渐低迷下去，他的心底却突然空虚起来，没有死在自己的剑上究竟算不算复仇呢？这样的死法到底算不算自己的复仇呢？那些为了救自己而枉死的前辈后生们认不认可这样借他人之手而来的复仇呢。
但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那种毒药，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好小子，还藏了这么一手！”
左宗玄揉了揉剧痛的膝盖，从地上站起来，看着疯狂将死的泓月和已经绝息的余暮，脸上止不住的笑。
方才从泓月发动到余暮咬裂牙关放毒他都看在眼里，千年的时光，什么样的暗杀之术没有见过，有多少人想砸了他的骨头断他的筋，但皆是死在他们自己的聪明下，如今这般鄙陋的暗杀之术，又怎么能影响到他呢。
他走上前，把那柄沾满碧血的剑从余暮的胸口拔出，毫不在乎一般将剑锋横在鼻前嗅了嗅，浓重的血腥中有淡淡的毒香，他每嗅一次，眉头就皱一分，直到脸上的笑意全然消失，神色凝重的将那柄染满毒的剑愤怒的甩在身后。
“冥河水！”
唐林看着那个渐渐失去生气的尸体，目呲欲裂。
数十年前，唐家堡所遭受的重创正是来自毒王唐啸天的独断专行之下所施的冥河水之毒，而自己正是在那时遭受重创，不得不留在这太白的论剑顶精研武功以压下此毒，此时相见，又怎不会惊异呢，但用毒的人已死，他便是想追讨，也无从下手。
“小伙子，学的不错，像模像样的。”
可那虚弱的人形却像是完成了使命一般，随着手掌拍在肩上，无力的倒在一旁的尸堆里，毫不顾忌脸上蹭满了泥水和腥凉的血液。
“啧，这就不行了，难得我赏识你呢。”
说着，他也不顾对方几近死人的神智和鲜血淋漓的手腕，提着对方的肩膀如捏起一只鸡一般抓了起来。
“心机深重，手段十足，我喜欢，要不要来跟着我学做菜啊。”
全然看不出来方才两人的生死抉择只在一线间，倒更像是传说中那些照样撞骗的自号侠客在街上偶遇被打的落花流水的小乞丐，以一种十分老道的江湖嘴脸掏出七八本所谓的不出世秘籍一本正经的告诉对方，十钱一本，学会之后自可打遍天下无敌手，到时候，天上天下，唯汝独尊。
只是现在被拎在他手里的不是小乞丐，所要传授的也不是十钱一本的冒牌武学，而是.....做菜。
无神的眼珠微微旋转，似乎终于找到了焦点一般，涣散的瞳孔缓缓聚焦，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微微颤抖，似乎终于感受到痛楚一般，两只手掌已经被方才激荡的天丝割成了百八十片，瘫在地上的血泊里，这种无影天罗网的操控本来便要求严苛，可奈何时间仓促，更不用说本就是偷窃而来。如今感受着光秃秃的手腕，他又如何不痛。
“啊......”
余暮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安然的看着面前这个拎自己如鸡崽儿的男人，脸上露出疲惫的笑。
“做菜啊......”
他感受着已经没有手掌的手腕，渐渐聚焦的眼睛深处闪烁着点点的光。
“可我的......我的手已经没有了，......我......还能......学么。”
“能啊，没手还有脚嘛，想学终归是能学会的。”
左宗玄笑着说道，脸上全然是认真，令人生不出怀疑。
“可我......”
他咬着牙关狠狠的咧开一个笑，眼中猩红激涨。
“一点儿也不想学！”
一口泛着碧色的血突兀的喷出，碧蓝之中一张脸上全是得逞的狡黠。
但出现在那口血面前的不是左宗玄，而是一个陌生的面孔，狂妄兴奋嗜杀等一众表情凝在那种白净无暇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
泓月凝聚生平造诣的一剑于无声中激射而出，意随剑走，剑在意先的宗旨表现的是如此的淋漓尽致，以致直到那一剑就要洞穿左宗玄的后心时，所有人都未曾察觉他这个突兀而出的刺客。
只要这一招得逞，那么日后就有无数的荣华名望等着他，一个连青龙会都束手无策的怪物，却死在了自己的剑下，偷袭又如何，只要能够就此当场格杀这个怪物，那么又有谁去怀疑呢，江湖不以手段论英雄，论的只有结果。
因此，看到那口碧血突兀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即将得逞的一刻。
莹白的剑身刺透那喷洒而出的碧血，化作一道流光，如皮匠钉革一般，长剑毫不迟疑的洞穿了面前之人的胸口。
同时，点点碧血闪烁，落在了他狂妄的眉眼中。
“啊！！！”
一剑将面前之人钉在地上，他突兀的暴起跳向空中，鲜红的手掌扣在眼中，力道之大怕要将那两只眼珠生生的剜出来。
“眼睛！我的眼睛!!!啊！！！”
他狂叫，如笼中凶兽一般在满是泥浆黑血的地上翻滚，口中不住的怒吼着，咆哮着。
他怎么也没想到为什么明明前一刻是那个男人的背影，后一刻就会变成这个青龙会的半死之徒，那十拿九稳的一剑不该毫不怀疑的洞穿那个男人的心腑，然后借着他的尸体助自己登顶江湖么，为什么，为什么最后死的不是那个人，而是这个只剩下半条命的恶心货色。
这时，众人才从方才的剑鸣中反应过来，可怎么也没法理解那个男人在嚣叫什么，但后一刻，便也不需要理解了。
黑色的乱发扬在空气中，如被秦川雪山浸染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作雪白，原本愤怒的声音缓缓苍老下去，直到如破风箱一般无力的呼扯。
钟平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一幕，曾经那个谈笑风生的血腥公子就这么在秦川的漫天冰雪中变得苍老，枯瘦，然后死去，仿佛那冗长的余生只用了数息的时间便在一个人的生命长河中奔腾而过。
很多时候因为陆叶的存在，他都会无意间忘却那个雨夜的杀伐，忘记那些惨死的后辈和同僚，只有偶尔的大雨，听着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睡梦中无数的冤魂回还要他复仇，以致之后的很久他都不喜欢大雨，不喜欢开封，不喜欢坟墓，不喜欢死人，也不喜欢和任何人回忆这段被他封在心底的回忆，可今天，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那个男人跳了出来，站在了自己面前，谈笑风生，人模狗样，他想这便是命吧，那些枉死的人就要大仇得报了。
可结局却是这样，那个男人没有死在自己的剑上，而是死在了他自己的聪明上，这是不是就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呢？他已经不想知道了。
但随着那个声音渐渐低迷下去，他的心底却突然空虚起来，没有死在自己的剑上究竟算不算复仇呢？这样的死法到底算不算自己的复仇呢？那些为了救自己而枉死的前辈后生们认不认可这样借他人之手而来的复仇呢。
但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那种毒药，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好小子，还藏了这么一手！”
左宗玄揉了揉剧痛的膝盖，从地上站起来，看着疯狂将死的泓月和已经绝息的余暮，脸上止不住的笑。
方才从泓月发动到余暮咬裂牙关放毒他都看在眼里，千年的时光，什么样的暗杀之术没有见过，有多少人想砸了他的骨头断他的筋，但皆是死在他们自己的聪明下，如今这般鄙陋的暗杀之术，又怎么能影响到他呢。
他走上前，把那柄沾满碧血的剑从余暮的胸口拔出，毫不在乎一般将剑锋横在鼻前嗅了嗅，浓重的血腥中有淡淡的毒香，他每嗅一次，眉头就皱一分，直到脸上的笑意全然消失，神色凝重的将那柄染满毒的剑愤怒的甩在身后。
“冥河水！”
唐林看着那个渐渐失去生气的尸体，目呲欲裂。
数十年前，唐家堡所遭受的重创正是来自毒王唐啸天的独断专行之下所施的冥河水之毒，而自己正是在那时遭受重创，不得不留在这太白的论剑顶精研武功以压下此毒，此时相见，又怎不会惊异呢，但用毒的人已死，他便是想追讨，也无从下手。
况且，现如今有更冷峻的现实摆在眼前。
“左先生，如今的状况你满意了?”
风无痕罕见的愤怒道。
左宗玄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沉剑池边冲天的血腥，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方才那凶厉的钢音之剑杀死了在场的至少六成武林中人，其中又以太白子弟为众，如此杀伤，又如何不令风无痕愤怒。
“左先生，那柄剑甚至没有这百十条人命重要么？”
唐林愤怒的吼道，身后未死的太白子弟发出痛苦的哀鸣，剑音入脑，没有深厚的功力辅助，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恢复的。如此威势之下，只怕这些人就算活下来，能再次习武拿剑的只怕也寥寥无几，更多的，只怕不仅武道一途就此终止，便是人生也一同葬送了。
那个男人还是没有回答他，欣长的额发落在面前，看不清那张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灯火之下，只有一团浓重的黑影。
九重樱痛苦咳嗽的声音随风传来，黏稠的血液顺着她紧捂口鼻的指缝滑落，先施暗器布天罗，后用肉身傀儡强行诛杀一众刺客，如今经历那场杀人无血的剑音她便是有再出众的本领也已到了强弩之末。
但有一个人却并未被那诡异的音剑伤及根本，所以那个女人愤然的抓起手中的剑便向那个沉默的身影冲了过去，夫人命令一探剑的下落，夫人也命令，剑是幌子，以那柄剑引出那个人才是这次计划的本意，如果可以，尽量招揽。
可如今这些那些的计划都成了笑话，在这个男人面前，所有的行动似乎都毫无意义，什么剑，什么人，还有意义么，任这样一个男人活下去，夫人任何计划或许都会被这不似人间的力量搅乱吧，就如现在这样。
“去死吧！”
凌徵雪怒吼道，那些计划目的都被她扔在脑后，现在她只想面前这个男人死。
剑锋撕裂空气，以一个极度刁钻的姿势刺向左宗玄的侧肋，只要她的速度够快，就足够把这柄寒冷的剑锋刺进那颗心脏，那时，任你是仙人也要死上一死。
空气中一柄以剑为簇，以己为羽的利剑就这么刺穿沉剑池边寒冷的空气索命而来，原本不过数步的距离更是如咫尺一般，杀机涌动，在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剑面前，杀人夺命不若探囊取物。
但下一刻，眼前景色逆转，不再是那个低着头颅如忏悔的身影，而是黑色的天空，和旋转的火光，她不可置信的想要伸手抓住什么，可慌乱的双手在空中却抓不到任何东西。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她的背后狠狠的摔在一地的黏软里，血的腥气和石板的寒气令他几乎窒息，但她却没法移动分毫，左肋下恐怖的疼痛传来，只怕肋骨已经断了数根。
她这才迷茫的看清那个仍旧保持抬腿反踢姿势的男人，怎么回事，不该是自己的剑落在他的身上么，他什么时候动作的，她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跟我提状况?”
他提手捏着额头，嘴角开咧，指间露出那只漆黑的眸子如同黑夜，闪着摄人的微光。
“你跟我提剑？”
突兀的笑声甚至盖过了冰瀑的巨响。
“我杀过的人堆满一整座太白山都戳戳有余，今天你要我为了这几十条**的狗命，向我问罪！？笑话！哈哈哈哈哈......”
他看着星光闪烁的夜空，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我已经忘了多少年没有人来找我寻仇了，那些等着我行将就木找我复仇的人直到自己老死之前都还在等我变老，可真是遗憾啊，这世上每天都有人生，也有人死，但这些人里唯独我除外，时间似乎也忘记了我这个存在，天上的神似乎忘了地上有个不知岁月的人，地下那位也忘了在生死簿上记下我的名字，以致我活到如今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可我还是活着，而且没人能撼动。”
苟活下来的人难以置信的听着他笑，听着这些如天方夜谭一般的诉说。
“可如今这些状况不正是你自作自受的结果么，想借你手下的**们做砝码制衡我们，捆住我们的手和脚？拜托！你是三岁小孩，这么傻这么蠢的碰瓷，亏你也能想得出来，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里，唐林还要说什么，却被风无痕挡了回去，对方说的不错，沉剑池一战本就是各怀心思，他又何尝不是带着这样的想法带着众太白弟子来的，他在赌，只是，如今看来，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我一向讨厌被人威胁，虽然我并不知道你借着这个把柄要做什么，不过，我很喜欢这种挑衅，因为当着你们的面把那所谓倚仗踩得粉碎要比单纯的杀人有趣多了。”
众人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这是何等的自信与狂妄，但却没有一人能够发出质疑的声音，因为现在沉剑池边遍地狼藉就是最真实的答案，拦在他面前的都死了。
冰瀑沉重，砸在潭中隆隆作响，将场间所有细微的声音湮没，所有人都看着那个站在场中的男人缓缓的穿过遍地的尸体走到风无痕面前，眼中全然是轻蔑。
“唐小田，怎么样，看够了？”
唐林听到这里，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言语轻蔑的男人，唐小田并不是什么普通人，相反，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巴蜀童年那漫长的岁月里，唐小田总是他最头疼也是最疼爱的妹妹，以致她后来改名做了青龙会的二龙首，他依旧狠不下心清理门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段恍若前世的幼年秘辛这家伙都知道。
“啊呀！被先生识穿了。”
被唤出名字的女子从冰瀑旁走出，软锦滚貂的披风将她裹得严实，那一双如春水荡漾的眸子永远令人刻骨铭心，以及脸上那永远运筹帷幄的笑意。
“还敢问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的。”
她遥遥发问，全然不在乎站在风无痕身边的唐林脸色已经铁青。
“这小子带人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发觉你在那里了”
说着，他看向地上余暮已经冰冷的尸体。
“一个人匿息的功夫再怎么到位，有些东西却是怎么也无法隐藏的，比如你的动作以及......”
他扬起鼻翼轻轻的嗅了嗅冰冷空气中的血腥。
“你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微香。”
“哈哈，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先生，鼻子这么灵，难道是属狗的不成？”
她抬手娇笑，声音妩媚，一颦一笑间摇曳生姿，确实不负武林第一美人之名。
但在左宗玄眼里，这样一只如开屏孔雀般美丽的女子却比埋骨地里狠锤棺材板的凶尸更加令他厌恶，太久的岁月作用在他身上，审美这种事就会一同改变，他见过无数堪称倾国倾城的女子从稚龄成长，然后在漫长的岁月中如大丽花一般凋谢，娇柔的美丽变得枯槁，红粉佳人成了一截截苍白的枯骨。
“左先生，如今的状况你满意了?”
风无痕罕见的愤怒道。
左宗玄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沉剑池边冲天的血腥，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方才那凶厉的钢音之剑杀死了在场的至少六成武林中人，其中又以太白子弟为众，如此杀伤，又如何不令风无痕愤怒。
“左先生，那柄剑甚至没有这百十条人命重要么？”
唐林愤怒的吼道，身后未死的太白子弟发出痛苦的哀鸣，剑音入脑，没有深厚的功力辅助，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恢复的。如此威势之下，只怕这些人就算活下来，能再次习武拿剑的只怕也寥寥无几，更多的，只怕不仅武道一途就此终止，便是人生也一同葬送了。
那个男人还是没有回答他，欣长的额发落在面前，看不清那张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灯火之下，只有一团浓重的黑影。
九重樱痛苦咳嗽的声音随风传来，黏稠的血液顺着她紧捂口鼻的指缝滑落，先施暗器布天罗，后用肉身傀儡强行诛杀一众刺客，如今经历那场杀人无血的剑音她便是有再出众的本领也已到了强弩之末。
但有一个人却并未被那诡异的音剑伤及根本，所以那个女人愤然的抓起手中的剑便向那个沉默的身影冲了过去，夫人命令一探剑的下落，夫人也命令，剑是幌子，以那柄剑引出那个人才是这次计划的本意，如果可以，尽量招揽。
可如今这些那些的计划都成了笑话，在这个男人面前，所有的行动似乎都毫无意义，什么剑，什么人，还有意义么，任这样一个男人活下去，夫人任何计划或许都会被这不似人间的力量搅乱吧，就如现在这样。
“去死吧！”
凌徵雪怒吼道，那些计划目的都被她扔在脑后，现在她只想面前这个男人死。
剑锋撕裂空气，以一个极度刁钻的姿势刺向左宗玄的侧肋，只要她的速度够快，就足够把这柄寒冷的剑锋刺进那颗心脏，那时，任你是仙人也要死上一死。
空气中一柄以剑为簇，以己为羽的利剑就这么刺穿沉剑池边寒冷的空气索命而来，原本不过数步的距离更是如咫尺一般，杀机涌动，在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剑面前，杀人夺命不若探囊取物。
但下一刻，眼前景色逆转，不再是那个低着头颅如忏悔的身影，而是黑色的天空，和旋转的火光，她不可置信的想要伸手抓住什么，可慌乱的双手在空中却抓不到任何东西。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她的背后狠狠的摔在一地的黏软里，血的腥气和石板的寒气令他几乎窒息，但她却没法移动分毫，左肋下恐怖的疼痛传来，只怕肋骨已经断了数根。
她这才迷茫的看清那个仍旧保持抬腿反踢姿势的男人，怎么回事，不该是自己的剑落在他的身上么，他什么时候动作的，她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跟我提状况?”
他提手捏着额头，嘴角开咧，指间露出那只漆黑的眸子如同黑夜，闪着摄人的微光。
“你跟我提剑？”
突兀的笑声甚至盖过了冰瀑的巨响。
“我杀过的人堆满一整座太白山都戳戳有余，今天你要我为了这几十条**的狗命，向我问罪！？笑话！哈哈哈哈哈......”
他看着星光闪烁的夜空，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我已经忘了多少年没有人来找我寻仇了，那些等着我行将就木找我复仇的人直到自己老死之前都还在等我变老，可真是遗憾啊，这世上每天都有人生，也有人死，但这些人里唯独我除外，时间似乎也忘记了我这个存在，天上的神似乎忘了地上有个不知岁月的人，地下那位也忘了在生死簿上记下我的名字，以致我活到如今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可我还是活着，而且没人能撼动。”
苟活下来的人难以置信的听着他笑，听着这些如天方夜谭一般的诉说。
“可如今这些状况不正是你自作自受的结果么，想借你手下的**们做砝码制衡我们，捆住我们的手和脚？拜托！你是三岁小孩，这么傻这么蠢的碰瓷，亏你也能想得出来，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里，唐林还要说什么，却被风无痕挡了回去，对方说的不错，沉剑池一战本就是各怀心思，他又何尝不是带着这样的想法带着众太白弟子来的，他在赌，只是，如今看来，这个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我一向讨厌被人威胁，虽然我并不知道你借着这个把柄要做什么，不过，我很喜欢这种挑衅，因为当着你们的面把那所谓倚仗踩得粉碎要比单纯的杀人有趣多了。”
众人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这是何等的自信与狂妄，但却没有一人能够发出质疑的声音，因为现在沉剑池边遍地狼藉就是最真实的答案，拦在他面前的都死了。
冰瀑沉重，砸在潭中隆隆作响，将场间所有细微的声音湮没，所有人都看着那个站在场中的男人缓缓的穿过遍地的尸体走到风无痕面前，眼中全然是轻蔑。
“唐小田，怎么样，看够了？”
唐林听到这里，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言语轻蔑的男人，唐小田并不是什么普通人，相反，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巴蜀童年那漫长的岁月里，唐小田总是他最头疼也是最疼爱的妹妹，以致她后来改名做了青龙会的二龙首，他依旧狠不下心清理门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段恍若前世的幼年秘辛这家伙都知道。
“啊呀！被先生识穿了。”
被唤出名字的女子从冰瀑旁走出，软锦滚貂的披风将她裹得严实，那一双如春水荡漾的眸子永远令人刻骨铭心，以及脸上那永远运筹帷幄的笑意。
“还敢问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的。”
她遥遥发问，全然不在乎站在风无痕身边的唐林脸色已经铁青。
“这小子带人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发觉你在那里了”
说着，他看向地上余暮已经冰冷的尸体。
“一个人匿息的功夫再怎么到位，有些东西却是怎么也无法隐藏的，比如你的动作以及......”
他扬起鼻翼轻轻的嗅了嗅冰冷空气中的血腥。
“你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微香。”
“哈哈，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先生，鼻子这么灵，难道是属狗的不成？”
她抬手娇笑，声音妩媚，一颦一笑间摇曳生姿，确实不负武林第一美人之名。
但在左宗玄眼里，这样一只如开屏孔雀般美丽的女子却比埋骨地里狠锤棺材板的凶尸更加令他厌恶，太久的岁月作用在他身上，审美这种事就会一同改变，他见过无数堪称倾国倾城的女子从稚龄成长，然后在漫长的岁月中如大丽花一般凋谢，娇柔的美丽变得枯槁，红粉佳人成了一截截苍白的枯骨。
如今明月心的出现，在他眼里，便如同一只浅施粉黛的画皮。
“昔日就曾听闻，长生忘魂功法精妙堪比世间任何一种，今日得见，确实令我大开眼界，不知先生可有兴趣，将记载这功法的佩剑让渡给我，荣华富贵，随先生摘取。”
冷潭轻漾，她踏波而来，身法之独到，便是左宗玄，也刮目相看。
“我一直很好奇中原武林人人倾心的明月心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儿，所以就小小的调查的了一下。”
他背着手缓缓向那位站在沉剑池边的女子踱过去。
“然后才知道，原来你就是当初在万青竹海拿竹钉打鸟那个顽皮丫头，说实话，我很是惊讶啊。”
明月看着面前这个上下打量自己的轻浮男子，眼神介乎看小动物的好奇以及对稀世珍宝的欣赏，只是没有看人的感情。
“先生，我很愤怒，你知道为什么么？”
她仍旧在笑，但眼中全然没有笑意。
“因为我没有借给你我的剑？我把你的人杀的落花流水？”
他歪着脑袋，像是书塾里懵懂的孩子问先生晦涩的问题。
“啊，我知道了。”
他在空中敲了个响指。
“因为叫你唐小田，是吧。”
纤长的指，然后是手掌，眼前不断放大着的，是一个女人的手掌，雷霆一击，直冲他的面门而来。
“我自信无法胜下先生，但还是请赐教。”
看着咫尺间安然闪开自己一掌的男人，她脸上看不到丝毫惊讶。方才泓月雷霆一击她全部看在眼里，那无欲无求的一剑几乎已经达到了驭剑的巅峰，没有丝毫杀意，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的一剑，本该是不被人察觉的，但那个男人还是躲过了，而且是以一种她怎么也看不懂的方式。
他只是简单的蹲了下去，人的视野是有局限的，当你的速度越快时，你眼中的景物也会一点点变少，直到最后，只有眼前小小的一片天地，那便是你出剑的目标，那个男人迅速的下蹲，在泓月的眼里就会表现的如同瞬间消失一般，但他行动再快又怎么可能快到令一个正常人生出消失的错觉呢。
可如今自己率先出掌奇袭，看着眼前原本存在的人瞬间消失，她才明白，对于面前这个男人，绝不能用常理理解，一旦活出了一个人正常的寿命，那么那也就不再士一个人了，而是鬼怪，是人间不该又的存在。
一掌不中，又是一掌击出，势如风雷。
但这次并没有闪开，他只是向后挪了一步，只一步，便将方寸的杀机化解于无形。
不同于对阵凌徵雪和风无痕，面对自己，这个男人似乎十分吝啬出手，但越是如此，她原本的不耐便越发升温，变成了无休止的愤怒，虽然如此精密的算计确实令人惊叹，但这般每一次出手都如同拍在棉花上，又要她如何能忍受。
“剑！”
随着又一掌落空，她毫不迟疑的对着躺在地上的凌徵雪吼道。
此行本就是为那柄剑而来，如果最终连那柄剑都没法到手，那么此次的惨烈牺牲便会成为一个笑话，明月心的鲜有计算错误的时候，无论中途的过程如何，最终的结果都会沿着她的想法而前行，但这一次，因为左宗玄突然的出现和不似人间的力量，那些原本算无遗策的计划便成了笑柄，但那是决不允许的。
当然，这句话左宗玄也听懂了，闪过一掌便欲向古剑所在的地方闪去，但却被紧随其后的一脚封了去路，只能再次回到缠斗中，没了剑，他的战力自然大打折扣，而如今对方步步紧逼，只要他一次露出破绽，那么紧随其后的便是风雨般的打击。
商无涯看着不远处的剑，凌徵雪也在看，他们都在等，等对方的耐心，只要任何一方有所动作，那么后发的一方便会掌握绝对的主动权。
但左肋的伤注定她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和商无涯对峙，对方或许有无限的时间，但她却没有，时间的每一刻流逝，都在消磨她的心智，等的愈久，她的状态就会愈差。
夜晚清风拂来，灯火影绰，就是现在！
借着石板的凸起，她骤然发力，丝毫不管顾右肋处撕裂般的剧痛，寒冷的空气进入肺中如烈火灼烧，大概方才那一击已经实实在在的砸断了几根肋骨吧，但相比死亡，这些伤又算得上什么呢，一道斑驳的影子向地上那柄雪亮的长剑掠去。
黑色的影子风驰电掣般突袭而来，拦在她突进的路上。
“碍事!”
她猛的拔出一旁插在石板中的利剑，挥剑血振，将残破的傀儡劈作两半，继续向古剑所在的地方突袭而去。
古剑旁，商无涯赶到的身影即将抓起地上的长剑迎接她的攻势。
这是亡命的一击，只看两人出剑更加快速无情。
凌徵雪再不管顾什么，眼中只有那个人和那柄雪白的剑，手中的剑更快三分，苍龙化作实质的雪练突刺而来，龙的利牙穿越不知何时下落的雪花向命中注定的宿敌射去，绝命的一剑，不再留情。
商无涯也抓起了那柄剑，迎了上去，他已经没有选择了，要想活下去，就得杀掉拦在自己眼前的人，很多年前他就是如此成就了自己的第一剑，而如今，那个曾经亡命的瞬间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孤单而决绝。
漆黑的瞳孔渐渐被血色浸染，杀心顿起，杀意旋转着上升，如嗜血的狂龙。
太白年轻一辈最出众的两位弟子都在沉剑池边刺出了自己生平最孤高的一剑。
连一旁憨斗的左宗玄和明月心都放缓了招式，关注这二人的出剑。
但......
一个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两人中间，素发如漆，白衣胜雪。
寒风渐起，冰雪飞舞，寒梅绽放，点点殷红。
两柄剑一前一后将单薄的身影贯穿，一口热血喷在凌徵雪的脸上。
“吕......。”
凌徵雪看着眼前的人，一脸不可思议。
“南裳......”
商无涯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几欲疯狂。
“不......。”
白发男子浑身颤抖着松开剑柄，血红的眸子中全是绝望。
“不！不！不!”
凌徵雪双手满是血的抱着脑袋跌坐在一地的黑血中。
“不要，不要，不要。”
商无涯手忙脚乱的用手掌按紧她身上涓涓流着血的伤口，可那些鲜红的血还是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生命的温暖从指间透过，可他的心却在一寸一寸的冰冷。
“南裳...，南裳....！”
他咬着牙将身上染满血的衣服撕成无数的布条，想要包扎吕南裳身上的伤口，可她怀中的人脸色还是渐渐边的愈发苍白，甚至满头青丝的黑色都在一点点褪去，黛眉和睫毛如冰雪一般苍白而璀璨。
“昔日就曾听闻，长生忘魂功法精妙堪比世间任何一种，今日得见，确实令我大开眼界，不知先生可有兴趣，将记载这功法的佩剑让渡给我，荣华富贵，随先生摘取。”
冷潭轻漾，她踏波而来，身法之独到，便是左宗玄，也刮目相看。
“我一直很好奇中原武林人人倾心的明月心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儿，所以就小小的调查的了一下。”
他背着手缓缓向那位站在沉剑池边的女子踱过去。
“然后才知道，原来你就是当初在万青竹海拿竹钉打鸟那个顽皮丫头，说实话，我很是惊讶啊。”
明月看着面前这个上下打量自己的轻浮男子，眼神介乎看小动物的好奇以及对稀世珍宝的欣赏，只是没有看人的感情。
“先生，我很愤怒，你知道为什么么？”
她仍旧在笑，但眼中全然没有笑意。
“因为我没有借给你我的剑？我把你的人杀的落花流水？”
他歪着脑袋，像是书塾里懵懂的孩子问先生晦涩的问题。
“啊，我知道了。”
他在空中敲了个响指。
“因为叫你唐小田，是吧。”
纤长的指，然后是手掌，眼前不断放大着的，是一个女人的手掌，雷霆一击，直冲他的面门而来。
“我自信无法胜下先生，但还是请赐教。”
看着咫尺间安然闪开自己一掌的男人，她脸上看不到丝毫惊讶。方才泓月雷霆一击她全部看在眼里，那无欲无求的一剑几乎已经达到了驭剑的巅峰，没有丝毫杀意，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的一剑，本该是不被人察觉的，但那个男人还是躲过了，而且是以一种她怎么也看不懂的方式。
他只是简单的蹲了下去，人的视野是有局限的，当你的速度越快时，你眼中的景物也会一点点变少，直到最后，只有眼前小小的一片天地，那便是你出剑的目标，那个男人迅速的下蹲，在泓月的眼里就会表现的如同瞬间消失一般，但他行动再快又怎么可能快到令一个正常人生出消失的错觉呢。
可如今自己率先出掌奇袭，看着眼前原本存在的人瞬间消失，她才明白，对于面前这个男人，绝不能用常理理解，一旦活出了一个人正常的寿命，那么那也就不再士一个人了，而是鬼怪，是人间不该又的存在。
一掌不中，又是一掌击出，势如风雷。
但这次并没有闪开，他只是向后挪了一步，只一步，便将方寸的杀机化解于无形。
不同于对阵凌徵雪和风无痕，面对自己，这个男人似乎十分吝啬出手，但越是如此，她原本的不耐便越发升温，变成了无休止的愤怒，虽然如此精密的算计确实令人惊叹，但这般每一次出手都如同拍在棉花上，又要她如何能忍受。
“剑！”
随着又一掌落空，她毫不迟疑的对着躺在地上的凌徵雪吼道。
此行本就是为那柄剑而来，如果最终连那柄剑都没法到手，那么此次的惨烈牺牲便会成为一个笑话，明月心的鲜有计算错误的时候，无论中途的过程如何，最终的结果都会沿着她的想法而前行，但这一次，因为左宗玄突然的出现和不似人间的力量，那些原本算无遗策的计划便成了笑柄，但那是决不允许的。
当然，这句话左宗玄也听懂了，闪过一掌便欲向古剑所在的地方闪去，但却被紧随其后的一脚封了去路，只能再次回到缠斗中，没了剑，他的战力自然大打折扣，而如今对方步步紧逼，只要他一次露出破绽，那么紧随其后的便是风雨般的打击。
商无涯看着不远处的剑，凌徵雪也在看，他们都在等，等对方的耐心，只要任何一方有所动作，那么后发的一方便会掌握绝对的主动权。
但左肋的伤注定她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和商无涯对峙，对方或许有无限的时间，但她却没有，时间的每一刻流逝，都在消磨她的心智，等的愈久，她的状态就会愈差。
夜晚清风拂来，灯火影绰，就是现在！
借着石板的凸起，她骤然发力，丝毫不管顾右肋处撕裂般的剧痛，寒冷的空气进入肺中如烈火灼烧，大概方才那一击已经实实在在的砸断了几根肋骨吧，但相比死亡，这些伤又算得上什么呢，一道斑驳的影子向地上那柄雪亮的长剑掠去。
黑色的影子风驰电掣般突袭而来，拦在她突进的路上。
“碍事!”
她猛的拔出一旁插在石板中的利剑，挥剑血振，将残破的傀儡劈作两半，继续向古剑所在的地方突袭而去。
古剑旁，商无涯赶到的身影即将抓起地上的长剑迎接她的攻势。
这是亡命的一击，只看两人出剑更加快速无情。
凌徵雪再不管顾什么，眼中只有那个人和那柄雪白的剑，手中的剑更快三分，苍龙化作实质的雪练突刺而来，龙的利牙穿越不知何时下落的雪花向命中注定的宿敌射去，绝命的一剑，不再留情。
商无涯也抓起了那柄剑，迎了上去，他已经没有选择了，要想活下去，就得杀掉拦在自己眼前的人，很多年前他就是如此成就了自己的第一剑，而如今，那个曾经亡命的瞬间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孤单而决绝。
漆黑的瞳孔渐渐被血色浸染，杀心顿起，杀意旋转着上升，如嗜血的狂龙。
太白年轻一辈最出众的两位弟子都在沉剑池边刺出了自己生平最孤高的一剑。
连一旁憨斗的左宗玄和明月心都放缓了招式，关注这二人的出剑。
但......
一个身影突兀的出现在两人中间，素发如漆，白衣胜雪。
寒风渐起，冰雪飞舞，寒梅绽放，点点殷红。
两柄剑一前一后将单薄的身影贯穿，一口热血喷在凌徵雪的脸上。
“吕......。”
凌徵雪看着眼前的人，一脸不可思议。
“南裳......”
商无涯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几欲疯狂。
“不......。”
白发男子浑身颤抖着松开剑柄，血红的眸子中全是绝望。
“不！不！不!”
凌徵雪双手满是血的抱着脑袋跌坐在一地的黑血中。
“不要，不要，不要。”
商无涯手忙脚乱的用手掌按紧她身上涓涓流着血的伤口，可那些鲜红的血还是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生命的温暖从指间透过，可他的心却在一寸一寸的冰冷。
“南裳...，南裳....！”
他咬着牙将身上染满血的衣服撕成无数的布条，想要包扎吕南裳身上的伤口，可她怀中的人脸色还是渐渐边的愈发苍白，甚至满头青丝的黑色都在一点点褪去，黛眉和睫毛如冰雪一般苍白而璀璨。
那一刻，天地间的仇恨似乎都随着那个人的香消玉殒而安静下来，明月心看着商无涯怀中渐渐白头的人儿，一脸的不可思议，风无痕和唐林站在原地，任漫天雪落满肩不曾动容。
一滴温凉的泪落在女子素白的脸上，分外鲜艳，那滴泪闪着悲伤的嫣红。
苍白的手落在他的脸上，脸上含着浅淡的笑意。
“不要哭啊，无涯。”
女子的声音如笑容般浅淡。
“我们不是说要一起白头到老的么，你看，我们做到了不是么。”
手指间拖着的长鬓已寸寸雪白，如这漫天的霜雪。
“你知道么，当初第一次遇见你，我就在在想，有一日，咳咳.....”
入腑的剑意和剧毒正在肆虐的摧残着她不多的生命力。
“......有一日，我绝不要你死在我面前，我，咳咳。”
“我终于做到了。”
听着这些她从未说起的话，他的心如琉璃般寸寸碎裂。
“南裳，南裳，我们还有机会，我们去天香谷，我们去找你师祖梁知音，她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商无涯抱着素白的女子猛的起身，慌不择路的向沉剑池外奔去，血泪纵横，他胸前的衣襟如朱砂含血。
众人看着那个几欲疯狂的男人，脸上都是掩不住的悲伤。
“无涯！无涯......”
伤口的血液和剑上的毒不断的摧残着她最后的神智，即使连她的痛苦都那般轻柔温婉。
“没用的，没用的......。”
温凉的泪沿着眼角滑下，落在他冰凉的手掌上。
“无涯，放弃吧，梦该醒了。”
声音柔软，可悲伤的浪潮却汹涌而来，那神情是那么的安然而悲伤，就像无声花落。
商无涯痴痴的站在原地，殷红的双眼望着漆黑的天空，暗色的浓云将一抹明月盖过，只留下黯淡的光刺穿重云落在他眼中。
“我真的很开心，你们都在我身边，都在我身边.....。”
雪白的眼睫微眨，看着满天纷纷扬扬落下的雪，晶莹的仿佛浓云背后满天星辰破碎，谪落世间。
丝丝微凉划过苍白的脸颊，坠落在如雪的发从里，柔软的笑意在已经渐渐扩散的眼眸中晕开，如静潭内的最后一波涟漪。
“真好看啊......，好想在玉泉院......买间暖和的屋子。”
“恩，一定。”
殷红的血泪坠落在积起薄雪的石板上，一双膝盖重重的砸在满地血泊中，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就像当初两人相依为命的地宫中那样。
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个黑暗的地宫中，那时也是现在这般静谧无声，黑暗中，两个孤独的灵魂相遇，伞剑相交，相互偎依这对方仅余的丝丝温存互相取暖。
“商......”
“滚。”
“无涯......”
“滚！”
“......”
“我说滚没听到么！”
接连两个滚，令原本要上前安慰的凌徵雪和风无痕脚下一顿，那声音粗重嘶哑，全然不似他们认识的那个翩翩公子。
九重樱站在他身后，脸上一片木然，她已经忘了此行的目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吕南裳......死了......。
商无涯褪下已经被撕打破烂的外衫，将吕南裳小心的放在上面，似乎怕她会疼痛一般，他极小心的一点点将两柄剑从她已经温凉的身体里取出，随手丢在一旁，然后才小心的裹起最心爱的人托在心口的位置，向远处的瀑布寒潭走去。
“樱，知道南裳为什么一直记挂你么？”
九重樱仍旧深垂着头颅看着地上无尽的暗红。
“因为她一直觉得欠你的。”
红色的血沿着他的眼角坠落，落在怀中那张素白的脸颊上。
“如果没有你，我和南裳大概就会错过吧，所以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对你有所亏欠，明明每个人都该得到这个世界的爱，为什么只有你，只有你得这泪与恨的无尽活狱里。”
白色的发丝在空气中散开，如走投无路的狂魔。
“所以她越是幸福，便愈发的痛苦，但情债这东西，是还不清的啊！借与还之间，只会让其中的情无限加深。”
痛苦的声音颤抖着，透着绝望。
“我们欠你的，已经还不清了。”
他仰着头，看着那弯朦胧的月。
“所以，别再纠缠我们了，走吧，去找属于你的江湖”
说着，他将一直攥在手里的木匣扔在身后。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说完，便向远处的寒潭走去，一步一步，直到水声渐止，如他们的突然出现一般，消失在漆黑的水波里。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冰瀑寒潭旁那人消失的地方以及那个木然站在池边的女子，心头无来由的生出一阵悸寒，这.....就是天羽阁么。
天空中飘零的雪渐渐厚重起来，太白山，正在一点一点步入寒夜。
多年之后，太白山中大雪依旧如故，只是，人们已经忘了沉剑池中曾有一柄古剑被人捞出，也忘了这里曾发生过多么惨烈的一战，沉剑之试自那之后边的愈发严谨而庄重，山中也不再仅仅传授剑道，德智礼乐与剑艺剑道相辅相成，剑术与侠行蔚然成风，太白狗的讽刺如初春白雪一边化成冰冷的雪水浸润着这里万年的土地，君子不器，成了太白自己人人敬奉的光荣，只是，早已无人记得这个传承的始末了。
之后漫长的岁月里，沉剑池都鲜有人问津，除了负责扫洒的弟子，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人，直到一日，某位结束了一天的扫洒的太白弟子，百无聊赖间转到了寒潭彼岸的冰瀑旁。
寒潭旁一方切削朴素的矮阔冰玉映入眼中。
其上以利器刻着一行字。
“慰挚友商无涯，吕南裳安灵”
末尾留款。
“罪身苏紫仅立。”
碑下，一束寒水兰花悄然绽放。
一滴温凉的泪落在女子素白的脸上，分外鲜艳，那滴泪闪着悲伤的嫣红。
苍白的手落在他的脸上，脸上含着浅淡的笑意。
“不要哭啊，无涯。”
女子的声音如笑容般浅淡。
“我们不是说要一起白头到老的么，你看，我们做到了不是么。”
手指间拖着的长鬓已寸寸雪白，如这漫天的霜雪。
“你知道么，当初第一次遇见你，我就在在想，有一日，咳咳.....”
入腑的剑意和剧毒正在肆虐的摧残着她不多的生命力。
“......有一日，我绝不要你死在我面前，我，咳咳。”
“我终于做到了。”
听着这些她从未说起的话，他的心如琉璃般寸寸碎裂。
“南裳，南裳，我们还有机会，我们去天香谷，我们去找你师祖梁知音，她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商无涯抱着素白的女子猛的起身，慌不择路的向沉剑池外奔去，血泪纵横，他胸前的衣襟如朱砂含血。
众人看着那个几欲疯狂的男人，脸上都是掩不住的悲伤。
“无涯！无涯......”
伤口的血液和剑上的毒不断的摧残着她最后的神智，即使连她的痛苦都那般轻柔温婉。
“没用的，没用的......。”
温凉的泪沿着眼角滑下，落在他冰凉的手掌上。
“无涯，放弃吧，梦该醒了。”
声音柔软，可悲伤的浪潮却汹涌而来，那神情是那么的安然而悲伤，就像无声花落。
商无涯痴痴的站在原地，殷红的双眼望着漆黑的天空，暗色的浓云将一抹明月盖过，只留下黯淡的光刺穿重云落在他眼中。
“我真的很开心，你们都在我身边，都在我身边.....。”
雪白的眼睫微眨，看着满天纷纷扬扬落下的雪，晶莹的仿佛浓云背后满天星辰破碎，谪落世间。
丝丝微凉划过苍白的脸颊，坠落在如雪的发从里，柔软的笑意在已经渐渐扩散的眼眸中晕开，如静潭内的最后一波涟漪。
“真好看啊......，好想在玉泉院......买间暖和的屋子。”
“恩，一定。”
殷红的血泪坠落在积起薄雪的石板上，一双膝盖重重的砸在满地血泊中，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就像当初两人相依为命的地宫中那样。
一瞬间，他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个黑暗的地宫中，那时也是现在这般静谧无声，黑暗中，两个孤独的灵魂相遇，伞剑相交，相互偎依这对方仅余的丝丝温存互相取暖。
“商......”
“滚。”
“无涯......”
“滚！”
“......”
“我说滚没听到么！”
接连两个滚，令原本要上前安慰的凌徵雪和风无痕脚下一顿，那声音粗重嘶哑，全然不似他们认识的那个翩翩公子。
九重樱站在他身后，脸上一片木然，她已经忘了此行的目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吕南裳......死了......。
商无涯褪下已经被撕打破烂的外衫，将吕南裳小心的放在上面，似乎怕她会疼痛一般，他极小心的一点点将两柄剑从她已经温凉的身体里取出，随手丢在一旁，然后才小心的裹起最心爱的人托在心口的位置，向远处的瀑布寒潭走去。
“樱，知道南裳为什么一直记挂你么？”
九重樱仍旧深垂着头颅看着地上无尽的暗红。
“因为她一直觉得欠你的。”
红色的血沿着他的眼角坠落，落在怀中那张素白的脸颊上。
“如果没有你，我和南裳大概就会错过吧，所以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对你有所亏欠，明明每个人都该得到这个世界的爱，为什么只有你，只有你得这泪与恨的无尽活狱里。”
白色的发丝在空气中散开，如走投无路的狂魔。
“所以她越是幸福，便愈发的痛苦，但情债这东西，是还不清的啊！借与还之间，只会让其中的情无限加深。”
痛苦的声音颤抖着，透着绝望。
“我们欠你的，已经还不清了。”
他仰着头，看着那弯朦胧的月。
“所以，别再纠缠我们了，走吧，去找属于你的江湖”
说着，他将一直攥在手里的木匣扔在身后。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说完，便向远处的寒潭走去，一步一步，直到水声渐止，如他们的突然出现一般，消失在漆黑的水波里。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冰瀑寒潭旁那人消失的地方以及那个木然站在池边的女子，心头无来由的生出一阵悸寒，这.....就是天羽阁么。
天空中飘零的雪渐渐厚重起来，太白山，正在一点一点步入寒夜。
多年之后，太白山中大雪依旧如故，只是，人们已经忘了沉剑池中曾有一柄古剑被人捞出，也忘了这里曾发生过多么惨烈的一战，沉剑之试自那之后边的愈发严谨而庄重，山中也不再仅仅传授剑道，德智礼乐与剑艺剑道相辅相成，剑术与侠行蔚然成风，太白狗的讽刺如初春白雪一边化成冰冷的雪水浸润着这里万年的土地，君子不器，成了太白自己人人敬奉的光荣，只是，早已无人记得这个传承的始末了。
之后漫长的岁月里，沉剑池都鲜有人问津，除了负责扫洒的弟子，便再也看不到其他人，直到一日，某位结束了一天的扫洒的太白弟子，百无聊赖间转到了寒潭彼岸的冰瀑旁。
寒潭旁一方切削朴素的矮阔冰玉映入眼中。
其上以利器刻着一行字。
“慰挚友商无涯，吕南裳安灵”
末尾留款。
“罪身苏紫仅立。”
碑下，一束寒水兰花悄然绽放。
今天的份......
实话说，不满意，很不满意，非常不满意，虽然之前已经写了删删了写重复了数遍，可这两章还是不尽人意，无论是岛上那个铸剑为犁的人也好，还是沉剑池绝望愤怒的人也好，都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试了很多遍之后，只能认命，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这就是我的极限了。
如果时间允许，我真的希望把最好的他们呈现在你们面前。
诸君，在这里要说一声，不好意思。
实话说，不满意，很不满意，非常不满意，虽然之前已经写了删删了写重复了数遍，可这两章还是不尽人意，无论是岛上那个铸剑为犁的人也好，还是沉剑池绝望愤怒的人也好，都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试了很多遍之后，只能认命，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这就是我的极限了。
如果时间允许，我真的希望把最好的他们呈现在你们面前。
诸君，在这里要说一声，不好意思。
十二章·为疆
巴蜀，卧龙谷。
一度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因为还未适应十足的光亮，修长的眼睫颤抖着，缓缓的适应着，剩下传来皮毛的柔软以及床板的坚硬，身上的锦被散发着若有若无檀香的味道，很是好闻。
她想要起身才发觉自己浑身毫无力气，抵在木床上的手臂，绵软的像是发酵的面团，女子下意识的向枕头下摸去，即使熟睡，她的枕头下仍旧压着淬毒的短刀防身，这种多年不变的习惯令她能够放下戒备，安然入睡。可如今，枕头下什么没有，兽类毛皮上好的质感沿手指传来，却令她感觉卧在芒刺上。
她惊恐的想要摸出一直绑在大腿上的短剑，那是她最后的倚仗，如果有机会就那那柄短剑斩断敌人的喉管，否则，就割断自己的，这是杀手的准则，宁可自裁而亡，也决不可落在敌人手里。
但如今，她触手处，温软的肌肤光滑如凝脂，安静的檀香气息和处子的香味萦绕在鼻尖，令她窒息，那里的剑......没有了。
无来由的恐惧如坠深海一般，有什么人，解除了她的所有武装，甚至她的衣服，如今锦被下，赤条条的人形毫无力气，别说是那些亡命的青龙会杀手，甚至一个小孩拿着匕首都能杀掉她。
再看眼前朴素的居室以及那简陋的屋顶，只觉得如身在魔窟之中，窗外清风拂过如厉鬼咆哮，竹海飒飒的声音像是千军万马临阵待敌，只等她出现，就以万军的威势将她碾碎，绵软的手掌无力的攥紧。
虽然恐惧如潮水不断袭来，可她还是挣扎着起身，锦被沿着如绸锦般的肌肤滑下，春光乍泄，如今她丝毫不在意会不会有什么在什么地方窥伺着她这具令人垂涎的身体，她只想赶快找到能令她安心的东西，长剑，弯刀，哪怕只是一柄毫不起眼的匕首。
晨曦的暖光穿过窗棂，刺透空气里的灰尘投在地板上，窗前的案几上，几只精致的瓷瓶映着朝晖莹润如玉，角落的位置，放着一只包浆饱满的紫檀木匣和一方镂雕描金的铜镜，墙上挂着不知名的画轴，俱是山水夜月之类的风景画，虽是苍松白月之类的俗物，但笔锋凌厉，尽俱是不可多得佳作。她痴痴的环顾四周，感受着此间主人留下的强烈气息，不禁动容。
她曾经机缘巧合下与某位书画大家结缘，一醉轩夜饮中，两人把酒甚欢，不觉聊得也就无所禁忌了，酒憨处，她眼神迷蒙的问对方。
“如何能够看穿一个人。”
大家笑了笑，将空杯放在桌上，随手抄起墨笔便在一旁雪白的墙上落下了一个字
“柳”
然后回头问她。
“如何？”
她看了眼仍旧侍立在侧的婢女，放下酒杯走上前，沿着他的笔画打量起来。
“好字！”
清酥画骨，承转间如泉水流响，提锋处如干将发硎，确实是难得的好字。
“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要循着他的痕迹，你就能感觉到，一个人隐藏的如何巧妙，他的生活也会将他毫无谎言的呈现在你面前。”
如今她看着眼前的陈设和墙上那些匠心独运的书画，此间主人的气息汹涌而来，凌厉而骄傲，又透着些许的哀伤，以及......无处不在的孤独。
“一个人该有多么的骄傲竟然能令他笔下的春水和白月都染满了那个人身上的凌厉和骄傲啊。”
她循着画中的笔迹一分一分的感受着，原本恐惧和无助都被画中的气息感染，生出一丝丝不知为何的骄傲。
“可为什么，总觉得，那么孤独......。”
描金的立柜，屋角的铜盆，紫檀的书桌，青瓷的笔洗，墨玉的镇纸，她感受着这里的每一样物事，那位从未谋面的主人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成形，修长的身影，如剑，凌厉的目光，如离群的狼。
“既然被脱了个精光，要做什么只怕早就动手了吧。”
她轻轻的磨拭着手腕处的守宫砂，嘴角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显出一丝笑意。心底那些无处不在恐惧渐渐消失，但没有来自武器的冰凉触感，她还是无法安心下来。
纤细的脚腕一点点的支撑在清凉的木质地板上，随着脚踏实地的安心，她一点一点的将重心前倾，试着将身体的重量加在双腿之上，即使伤重，她也很少有这般虚弱无力的时候，虚弱到下床都要令身体先适应，如一个初生学步的婴孩儿。
随着前倾的身体，披散的青丝垂下，几乎垂到地板上，映着晨曦的光华如同安静的瀑，虚弱的双臂一点一点的支撑着她在床前站起身，然后一点一点撤去手臂的支撑，将全身的重量施加在双腿上。
“咚”
小腿的肌肉疯狂的抽动，脱力感袭来，她终于还是难以撑着站起来，摔倒在地上，满头青丝铺散，将赤裸的身躯掩盖，如黑色的睡莲绽放。
抚摸着颤抖的双腿，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身躯，究竟怎么了，怎么会这般虚弱，流浪江湖杀人喋血的那些日子就如同前生一般令人没有实感，如今的自己虚弱的甚至比不上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
自己！究竟怎么了。
世上最悲伤的事是看着芳华敛盛的花朵枯萎，而最绝望的，就是英雄迟暮，她不是英雄，她只是个浪迹江湖的杀手，但依旧无法阻碍她绝望。
一滴滴清泪落在地板上，水痕沿着木纹晕染开来，原来无论自己怎么拼命挽回，她依旧是那个只能看着珍视之人安然死去的无助女孩，就算自己不惜命般的疯狂赶路，吕家的南裳姐姐还是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就算自己疯狂的习练那些不为人知的杀人秘术，商无涯也还是死了，死在自己自以为是的聪明之下，为什么，为什么总有人要走，总有人要死，总有人要离自己远去。
“为什么！”
她痛苦的昂起白皙的脖颈，在晨光中绝望的呐喊，像只悲鸣的天鹅。如今她虚弱的甚至没法站起来，甚至.....，没法收敛他们的尸骨。
“没那么多为什么。”
回应的声音突然而来，令她不自觉一个激灵，声音的主人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她面前，清而冷的眸子晕染着寂静。
她看着那双眸子，心底躁动的不安渐渐平息，如同见到久别亲人一般令她信任，这是种很没来由的信任，所以她的心底愈发恐惧。
看着因为恐惧而变得僵硬的女子，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还没恢复过来？”
男子走上前，不由分说的捏起她的手腕，仔细的感受着跳动的脉搏，以及，那如软玉般的触感。
巴蜀，卧龙谷。
一度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因为还未适应十足的光亮，修长的眼睫颤抖着，缓缓的适应着，剩下传来皮毛的柔软以及床板的坚硬，身上的锦被散发着若有若无檀香的味道，很是好闻。
她想要起身才发觉自己浑身毫无力气，抵在木床上的手臂，绵软的像是发酵的面团，女子下意识的向枕头下摸去，即使熟睡，她的枕头下仍旧压着淬毒的短刀防身，这种多年不变的习惯令她能够放下戒备，安然入睡。可如今，枕头下什么没有，兽类毛皮上好的质感沿手指传来，却令她感觉卧在芒刺上。
她惊恐的想要摸出一直绑在大腿上的短剑，那是她最后的倚仗，如果有机会就那那柄短剑斩断敌人的喉管，否则，就割断自己的，这是杀手的准则，宁可自裁而亡，也决不可落在敌人手里。
但如今，她触手处，温软的肌肤光滑如凝脂，安静的檀香气息和处子的香味萦绕在鼻尖，令她窒息，那里的剑......没有了。
无来由的恐惧如坠深海一般，有什么人，解除了她的所有武装，甚至她的衣服，如今锦被下，赤条条的人形毫无力气，别说是那些亡命的青龙会杀手，甚至一个小孩拿着匕首都能杀掉她。
再看眼前朴素的居室以及那简陋的屋顶，只觉得如身在魔窟之中，窗外清风拂过如厉鬼咆哮，竹海飒飒的声音像是千军万马临阵待敌，只等她出现，就以万军的威势将她碾碎，绵软的手掌无力的攥紧。
虽然恐惧如潮水不断袭来，可她还是挣扎着起身，锦被沿着如绸锦般的肌肤滑下，春光乍泄，如今她丝毫不在意会不会有什么在什么地方窥伺着她这具令人垂涎的身体，她只想赶快找到能令她安心的东西，长剑，弯刀，哪怕只是一柄毫不起眼的匕首。
晨曦的暖光穿过窗棂，刺透空气里的灰尘投在地板上，窗前的案几上，几只精致的瓷瓶映着朝晖莹润如玉，角落的位置，放着一只包浆饱满的紫檀木匣和一方镂雕描金的铜镜，墙上挂着不知名的画轴，俱是山水夜月之类的风景画，虽是苍松白月之类的俗物，但笔锋凌厉，尽俱是不可多得佳作。她痴痴的环顾四周，感受着此间主人留下的强烈气息，不禁动容。
她曾经机缘巧合下与某位书画大家结缘，一醉轩夜饮中，两人把酒甚欢，不觉聊得也就无所禁忌了，酒憨处，她眼神迷蒙的问对方。
“如何能够看穿一个人。”
大家笑了笑，将空杯放在桌上，随手抄起墨笔便在一旁雪白的墙上落下了一个字
“柳”
然后回头问她。
“如何？”
她看了眼仍旧侍立在侧的婢女，放下酒杯走上前，沿着他的笔画打量起来。
“好字！”
清酥画骨，承转间如泉水流响，提锋处如干将发硎，确实是难得的好字。
“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要循着他的痕迹，你就能感觉到，一个人隐藏的如何巧妙，他的生活也会将他毫无谎言的呈现在你面前。”
如今她看着眼前的陈设和墙上那些匠心独运的书画，此间主人的气息汹涌而来，凌厉而骄傲，又透着些许的哀伤，以及......无处不在的孤独。
“一个人该有多么的骄傲竟然能令他笔下的春水和白月都染满了那个人身上的凌厉和骄傲啊。”
她循着画中的笔迹一分一分的感受着，原本恐惧和无助都被画中的气息感染，生出一丝丝不知为何的骄傲。
“可为什么，总觉得，那么孤独......。”
描金的立柜，屋角的铜盆，紫檀的书桌，青瓷的笔洗，墨玉的镇纸，她感受着这里的每一样物事，那位从未谋面的主人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成形，修长的身影，如剑，凌厉的目光，如离群的狼。
“既然被脱了个精光，要做什么只怕早就动手了吧。”
她轻轻的磨拭着手腕处的守宫砂，嘴角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显出一丝笑意。心底那些无处不在恐惧渐渐消失，但没有来自武器的冰凉触感，她还是无法安心下来。
纤细的脚腕一点点的支撑在清凉的木质地板上，随着脚踏实地的安心，她一点一点的将重心前倾，试着将身体的重量加在双腿之上，即使伤重，她也很少有这般虚弱无力的时候，虚弱到下床都要令身体先适应，如一个初生学步的婴孩儿。
随着前倾的身体，披散的青丝垂下，几乎垂到地板上，映着晨曦的光华如同安静的瀑，虚弱的双臂一点一点的支撑着她在床前站起身，然后一点一点撤去手臂的支撑，将全身的重量施加在双腿上。
“咚”
小腿的肌肉疯狂的抽动，脱力感袭来，她终于还是难以撑着站起来，摔倒在地上，满头青丝铺散，将赤裸的身躯掩盖，如黑色的睡莲绽放。
抚摸着颤抖的双腿，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身躯，究竟怎么了，怎么会这般虚弱，流浪江湖杀人喋血的那些日子就如同前生一般令人没有实感，如今的自己虚弱的甚至比不上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闺秀。
自己！究竟怎么了。
世上最悲伤的事是看着芳华敛盛的花朵枯萎，而最绝望的，就是英雄迟暮，她不是英雄，她只是个浪迹江湖的杀手，但依旧无法阻碍她绝望。
一滴滴清泪落在地板上，水痕沿着木纹晕染开来，原来无论自己怎么拼命挽回，她依旧是那个只能看着珍视之人安然死去的无助女孩，就算自己不惜命般的疯狂赶路，吕家的南裳姐姐还是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就算自己疯狂的习练那些不为人知的杀人秘术，商无涯也还是死了，死在自己自以为是的聪明之下，为什么，为什么总有人要走，总有人要死，总有人要离自己远去。
“为什么！”
她痛苦的昂起白皙的脖颈，在晨光中绝望的呐喊，像只悲鸣的天鹅。如今她虚弱的甚至没法站起来，甚至.....，没法收敛他们的尸骨。
“没那么多为什么。”
回应的声音突然而来，令她不自觉一个激灵，声音的主人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她面前，清而冷的眸子晕染着寂静。
她看着那双眸子，心底躁动的不安渐渐平息，如同见到久别亲人一般令她信任，这是种很没来由的信任，所以她的心底愈发恐惧。
看着因为恐惧而变得僵硬的女子，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还没恢复过来？”
男子走上前，不由分说的捏起她的手腕，仔细的感受着跳动的脉搏，以及，那如软玉般的触感。
一丝丝温凉沿着那只坚韧有力的手掌传来，带着晨间的朝露和他身上独有的男子气息，亲切却又在无形间构成了一道沉默的壁障，将这里的一切和他的存在隔绝开来。
她看着那只筋骨分明的手，修长，清晰，像是巴蜀山中的箭竹，又像是凌霜傲雪的梅花枝。
“左宗玄先生？”
她有些不可思议，沉剑池边那个狂妄自负的男子就是面前这具面无表情的木偶？
男子无声的点头，双眼微闭，细细的查探着她的身体恢复情况。
“可是，为什么......”
“因为无聊，所以演给别人看。”
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左宗玄声音平静的说道。
“恢复的不错，一会下楼吃饭。”
她下意识的应道。
如今自己赤身裸体，还被这个不知来历的男人抓在手里，而且心底还生出的连自己也不清楚的信任，还有这间屋子，这里的晨光，她的记忆仍旧停留在那个划破夜空的匣子落在雪上的那一刻，但现在，那时的危险和伤痛都如隔世一般令她怀疑，如今的自己，究竟是被救下了，还是.....，只是做了一场长达十年的梦。
“这是哪？我为什么在这？我怎么了？昨晚那两个人呢？！！.......”
越想她心底的恐惧就变的愈发庞大，明月心呢，凌徵雪呢，商无涯和吕南裳应该还没死吧，那些旧不相见的人亡命厮杀只是自己的一个梦，他们都安然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看到那些人的音容笑貌......。可为什么，为什么心底却在隐隐作痛呢。
温凉的泪珠落在那只清瘦的手腕上，但手腕的主人却并未动容，就像失去感情的木偶，他的脸上只有安静。
突然，另一只有力的手腕穿过她的腿弯，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抱了起来，靠在怀里，黑色的长发如水般散落，露出她不着片缕的躯体。
“干什么！放我下来！”
无来由的怀抱以及赤裸的自己令她羞怯，即使曾经作为杀手丝毫不管顾，但如今她只是个卧床养病的女孩，这般被一个陌生男人看个精光，如何不羞。
“重伤初愈，现在的你连喝水都做不到，放你下来又有何用。”
声音依旧安静，甚至那双眸子都如冷潭一般止水不波，一个人就算如何掩饰，他的眼睛还是会将那些深藏内心的感情表露出来。而如今，在他的眼中，怀里不是美人娇羞，倒更像抱着一截朽木。
看到那双眼，她有些高兴，却又生出不知为何的失落。
“衣服在篮子里，我在楼下，你自己穿，好了叫我。”
将她安放在床榻上，他便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
“等等......。”
感受着手臂双腿面条一般的无力，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现在浑身用不出一点力气，你能帮我下么。”
说着，一张脸已是涨成如夕阳一般的红艳，一直延伸到耳根。
男子侧着头，眼中满是疑问，但还是应了下来。
“好。”
看着他一点一点走近，红晕如墨一般一直延伸到脖颈处。
床边篮子里确实有一套衣物，铺叠整齐，只是俱是黑色，黑的如裁下的无星月的夜。
那只清瘦骨立的手率先提起的是一条只裁剪了两篇布片的带子，布片不知因何隆起如线条温婉的远山，却和她平日里所穿的“河子”大相径庭。
“这是什么！”
看着那古怪的样式，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
“内衣”
说着，也不再管顾她脸上的迷茫，将那条漆黑的“带子”从她腋下穿过，环在胸口处。
织物所传来的如水质感令人很舒服，随着背后一只一只的扣子扣紧，胸前承托饱满的感觉竟令她无来由的生出一丝骄傲。
可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突然伸向她的胸前，将如软山般的温玉抓在手里。
“啊！你要干什么！”
突然而来的猥亵甚至没让她反应过来，提起手掌作势就要劈向那只不规矩的手，可落在那只手臂上时，却没有丝毫力道。以如今的自己，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玩物啊。
“调整”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手上却更快了，就如清风拂过一般，男子已帮她穿好了那条带子。
紧接着，另一只织物也被他从篮子中提了出来，这次是一只三角形的织物，恐于方才的行动，她劈手结过道。
“我自己来。”
黑色的织物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柔然却如弓弦般坚韧。
但要她穿起来，却怎么也没法子，这些陌生的衣物甚至比唐门的暗器手法还要难学。
“这个要......怎么穿。”
终于，她还是妥协了，羞怯的向站在一旁的男子问道。
“把这两个洞沿脚套到腿上，然后像裤子一样穿好就行了。”
他提起那方薄薄的织物讲解道，脸上完全没有旖旎，她不禁怀疑，站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不是个男人。
但下一刻，男子就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晨曦渐盛。
她笑了笑将那方织物套在腿上，挣扎着将那方衣物提到腰际。
“好了”
她一边调整着织物在臀部的位置，一边说道。
接着，那些或如水桶或如褙子的衣物通过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一一落在她身上，期间，那些古怪的穿法和叫法令她惊艳。
“这叫纽扣，把这个东西沿着另一侧的孔扣过去就可以了。”
男子把黑色墨玉的扣子穿过那些事先打好的孔洞，衣物紧实的触感随之传来。
“这个叫拉链，拉起来就可以。”
黑色的金属钉在革上，一方比纽扣还要小的青铜物什在暗色金属钉上划过，原本分开的衣物便合拢在一起。
“这个叫.....”
“这个我知道”
看着她手里长长的兽皮带子，她欣慰的说道，从始至终，整个过程似乎都掌控在男子手里，如今看着这条似曾相识的衣物，她觉得自己终于逃了出来。
说着，她把那条鞣制上好的皮带沿着腰环起，然而问题来了，兽皮太窄，甚至上面都没有用于系束的绳子。
想着方才那些穿法古怪的衣物，她讪讪道。
“麻烦先生教我。”
男子接过皮带，从方才教她所穿裤子的腰际盘扣间穿过，然后环在腰前，将金属的机扣合拢。
“哇！原来是这样用的啊，像软剑一样！”
抚摸着腰间环的带子，扎实的感觉油然而生，那些古怪的衣物就像一件件甲胄一样将她包裹，每一处裁剪都恰到好处，极其方便行动，她甚至觉得，这些或许便是天上仙人的衣物把，每一处设计都合理到位，每一件衣物都发挥着绝佳的功效。
“脚伸出来。”
古井不波拿着一只古怪的袜站在她面前，缀着兽皮的环，以及，渔网一般的织物。
她再也忍不住了，把一张羞红的脸埋在锦被里，死活也不把脚伸过去。不同于平常的闺阁书女，她的脚始终都奔波在江湖上，从小便没有接受过裹礼，以致这始终是她的心病。
但一只温暖的手却抓住了她藏在锦被里的纤细脚踝，一边将那渔网般的织物套在她平整的脚掌上一边说道。
“你整个人我都看完了。”
“可我未行裹礼，脚很丑的。”
她抓着被边，将半张脸躲在后面，只留下两只扑棱棱的眼睛露在外面。
男子手上一顿，看着眼前素白的脚，骨肉匀挺，脚腕纤细。他笑了笑，将脚腕处的漆黑的兽皮扣在一起。
“很美的一双脚，你不需要自卑。”
“真的吗？！”
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夸赞，女子的脚除了丈夫本就鲜少有人能看到，更何况，她凶名在外，无人喝骂都算好事，何时又有人这般夸过她，一时作小女儿态，罕见的露出了娇羞。
“恩，真的。”
说着，接过她伸出来的另一只脚。
她看着那只筋骨分明的手，修长，清晰，像是巴蜀山中的箭竹，又像是凌霜傲雪的梅花枝。
“左宗玄先生？”
她有些不可思议，沉剑池边那个狂妄自负的男子就是面前这具面无表情的木偶？
男子无声的点头，双眼微闭，细细的查探着她的身体恢复情况。
“可是，为什么......”
“因为无聊，所以演给别人看。”
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左宗玄声音平静的说道。
“恢复的不错，一会下楼吃饭。”
她下意识的应道。
如今自己赤身裸体，还被这个不知来历的男人抓在手里，而且心底还生出的连自己也不清楚的信任，还有这间屋子，这里的晨光，她的记忆仍旧停留在那个划破夜空的匣子落在雪上的那一刻，但现在，那时的危险和伤痛都如隔世一般令她怀疑，如今的自己，究竟是被救下了，还是.....，只是做了一场长达十年的梦。
“这是哪？我为什么在这？我怎么了？昨晚那两个人呢？！！.......”
越想她心底的恐惧就变的愈发庞大，明月心呢，凌徵雪呢，商无涯和吕南裳应该还没死吧，那些旧不相见的人亡命厮杀只是自己的一个梦，他们都安然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看到那些人的音容笑貌......。可为什么，为什么心底却在隐隐作痛呢。
温凉的泪珠落在那只清瘦的手腕上，但手腕的主人却并未动容，就像失去感情的木偶，他的脸上只有安静。
突然，另一只有力的手腕穿过她的腿弯，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抱了起来，靠在怀里，黑色的长发如水般散落，露出她不着片缕的躯体。
“干什么！放我下来！”
无来由的怀抱以及赤裸的自己令她羞怯，即使曾经作为杀手丝毫不管顾，但如今她只是个卧床养病的女孩，这般被一个陌生男人看个精光，如何不羞。
“重伤初愈，现在的你连喝水都做不到，放你下来又有何用。”
声音依旧安静，甚至那双眸子都如冷潭一般止水不波，一个人就算如何掩饰，他的眼睛还是会将那些深藏内心的感情表露出来。而如今，在他的眼中，怀里不是美人娇羞，倒更像抱着一截朽木。
看到那双眼，她有些高兴，却又生出不知为何的失落。
“衣服在篮子里，我在楼下，你自己穿，好了叫我。”
将她安放在床榻上，他便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
“等等......。”
感受着手臂双腿面条一般的无力，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现在浑身用不出一点力气，你能帮我下么。”
说着，一张脸已是涨成如夕阳一般的红艳，一直延伸到耳根。
男子侧着头，眼中满是疑问，但还是应了下来。
“好。”
看着他一点一点走近，红晕如墨一般一直延伸到脖颈处。
床边篮子里确实有一套衣物，铺叠整齐，只是俱是黑色，黑的如裁下的无星月的夜。
那只清瘦骨立的手率先提起的是一条只裁剪了两篇布片的带子，布片不知因何隆起如线条温婉的远山，却和她平日里所穿的“河子”大相径庭。
“这是什么！”
看着那古怪的样式，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
“内衣”
说着，也不再管顾她脸上的迷茫，将那条漆黑的“带子”从她腋下穿过，环在胸口处。
织物所传来的如水质感令人很舒服，随着背后一只一只的扣子扣紧，胸前承托饱满的感觉竟令她无来由的生出一丝骄傲。
可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突然伸向她的胸前，将如软山般的温玉抓在手里。
“啊！你要干什么！”
突然而来的猥亵甚至没让她反应过来，提起手掌作势就要劈向那只不规矩的手，可落在那只手臂上时，却没有丝毫力道。以如今的自己，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玩物啊。
“调整”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手上却更快了，就如清风拂过一般，男子已帮她穿好了那条带子。
紧接着，另一只织物也被他从篮子中提了出来，这次是一只三角形的织物，恐于方才的行动，她劈手结过道。
“我自己来。”
黑色的织物里似乎含着什么东西，柔然却如弓弦般坚韧。
但要她穿起来，却怎么也没法子，这些陌生的衣物甚至比唐门的暗器手法还要难学。
“这个要......怎么穿。”
终于，她还是妥协了，羞怯的向站在一旁的男子问道。
“把这两个洞沿脚套到腿上，然后像裤子一样穿好就行了。”
他提起那方薄薄的织物讲解道，脸上完全没有旖旎，她不禁怀疑，站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不是个男人。
但下一刻，男子就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晨曦渐盛。
她笑了笑将那方织物套在腿上，挣扎着将那方衣物提到腰际。
“好了”
她一边调整着织物在臀部的位置，一边说道。
接着，那些或如水桶或如褙子的衣物通过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一一落在她身上，期间，那些古怪的穿法和叫法令她惊艳。
“这叫纽扣，把这个东西沿着另一侧的孔扣过去就可以了。”
男子把黑色墨玉的扣子穿过那些事先打好的孔洞，衣物紧实的触感随之传来。
“这个叫拉链，拉起来就可以。”
黑色的金属钉在革上，一方比纽扣还要小的青铜物什在暗色金属钉上划过，原本分开的衣物便合拢在一起。
“这个叫.....”
“这个我知道”
看着她手里长长的兽皮带子，她欣慰的说道，从始至终，整个过程似乎都掌控在男子手里，如今看着这条似曾相识的衣物，她觉得自己终于逃了出来。
说着，她把那条鞣制上好的皮带沿着腰环起，然而问题来了，兽皮太窄，甚至上面都没有用于系束的绳子。
想着方才那些穿法古怪的衣物，她讪讪道。
“麻烦先生教我。”
男子接过皮带，从方才教她所穿裤子的腰际盘扣间穿过，然后环在腰前，将金属的机扣合拢。
“哇！原来是这样用的啊，像软剑一样！”
抚摸着腰间环的带子，扎实的感觉油然而生，那些古怪的衣物就像一件件甲胄一样将她包裹，每一处裁剪都恰到好处，极其方便行动，她甚至觉得，这些或许便是天上仙人的衣物把，每一处设计都合理到位，每一件衣物都发挥着绝佳的功效。
“脚伸出来。”
古井不波拿着一只古怪的袜站在她面前，缀着兽皮的环，以及，渔网一般的织物。
她再也忍不住了，把一张羞红的脸埋在锦被里，死活也不把脚伸过去。不同于平常的闺阁书女，她的脚始终都奔波在江湖上，从小便没有接受过裹礼，以致这始终是她的心病。
但一只温暖的手却抓住了她藏在锦被里的纤细脚踝，一边将那渔网般的织物套在她平整的脚掌上一边说道。
“你整个人我都看完了。”
“可我未行裹礼，脚很丑的。”
她抓着被边，将半张脸躲在后面，只留下两只扑棱棱的眼睛露在外面。
男子手上一顿，看着眼前素白的脚，骨肉匀挺，脚腕纤细。他笑了笑，将脚腕处的漆黑的兽皮扣在一起。
“很美的一双脚，你不需要自卑。”
“真的吗？！”
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夸赞，女子的脚除了丈夫本就鲜少有人能看到，更何况，她凶名在外，无人喝骂都算好事，何时又有人这般夸过她，一时作小女儿态，罕见的露出了娇羞。
“恩，真的。”
说着，接过她伸出来的另一只脚。
感受着小楼外的清潭绿瀑和身后夹道的竹林，她不禁动容。
“原来，我一直在家门口啊”
远处巴蜀唐门楼宇巍峨，万青竹海汹涌，翠波横生，更远处碎星楼藏在云雾里，如依山沉睡的凶兽。
“师父，师姐，门主，小夜，阿暮......，我终于回来啦！”
潭畔，她看着巍峨的山峦和熟悉的建筑，不禁放声喊道，这么多年叛出山门，为江湖不齿，为同门诟病，她确实已心如铁石，但无论什么时候，唐门中那段不问日月的时光还是令她珍惜，不必担忧生死，不必担忧饮食，不必担忧天下事，不必担忧身边的人，只一心探讨学问，钻研技法。
她前半生都很苦，今天想来，那些苦或许就是为了唐门那段令她怀念的日子吧，如今，昔日故友四散做生死敌，连天羽阁都成了江湖之中的众矢之的，而自己，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就像她初入天羽阁一般，如今的她，又变成了一个人。
“到不了的，叫远方，回不去的，叫故乡。”
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回思。
“先生，你......。”
“吃饭吧，过去的事，放在回忆里就好。”
“我没打算回去。”
她笑着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脸俏皮，方才总是被对方抓在手里，如今她终于扳回一成。
“吃饭！”
他将手揣进长衣的衣兜里，毫不管顾的向远处的亭子走去，她笑了笑跟上，面前这个男人似乎永远都像是木偶一样毫无感情，可方才自己的反击，那双古井般的眸子却微微的荡起了一丝涟漪，只有那时，她才觉得，面前这个人，是活着的。
亭子里，两人对坐，她面前只有山菇野笋般的素食，而男子面前，则是一整块带着血丝的牛肉，棕色的酱汁和渗出的肉汁混在一起，令人食指大动。
“你重伤初愈，不宜食荤，所以帮你准备些清淡的菜肴，吃吧。”
她看着两份迥异的菜式，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不满，但还是坐在藤椅里。
“药效如何，可还感到不适么？”
男子以一副异常奇怪的餐具处理着他面前的牛肉，算上他手里的两只，桌上还是两柄奇怪的小刀。
“气血通畅后，倒感觉四肢百骸皆是暖融融的，还要多谢先生的药，简直就像仙丹，恢复神速。”
方才穿戴齐整后，左宗玄将瓷瓶中的药按量分配好，吩咐她服下，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原本极度的虚弱便如无般消散，虽然并未达到全盛，但如此惊人的药效，确实令她惊异。
“仙丹？你吃过？”
他慵懒的抬眼，以看**一般看着眼前尚且苍白的女子，不悦道。
“别耍花样，乖乖吃饭。”
她抓起木勺喝了一口木碗中的粥，登时眼前一亮，清粥却全然不似表象那般寡淡，味道层次重叠，淡淡的骨香和药香渗透脏腑，令她十分受用。
“你伤太重，再加上劳累过度，我没法一次帮你根治，所以分了七次帮你医治。”
“七次？”
她不敢置信道。
男子点了点头，依旧埋头处理着眼前的牛肉。
“你已经昏睡九天了。”
“九天！？”
她被这个消息震惊的猛的起身，藤木椅子向后翻到过去。
“那天我斥退了一众人，便带着你一路来这里了，从来开始，你就再没醒来过，直到现在。”
“九天......，原来......不是梦......”
她僵立在桌子面前，一寸一寸的寒意从脚底上升，直让她浑身都如坠冰窟。
“......先生可曾见到那对男女，那对......”
“见到了。”
手起刀落，牛肉如豆腐一般被他切成小块，儒雅的送进嘴中。
“那为什么......！”
“我只来得及救你。”
原来那些依稀的记忆都是真的，那些不是梦，吕南裳死了，商无涯也死了，连余暮都死了，而自己只能看着，只能看着......。
像失去了依靠的捆石龙一般，她瘫在饭桌前，眼中的光辉渐渐黯淡。
“你只要为他们哀悼就好，没必要失落。”
餐刀落在瓷盘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像是悲悯，又像是嘲讽。
“先生，你难道连一点人性都没有么？他们死了啊！当着我的面死了啊！”
她猛的起身，与男子怒目而对，清丽的手掌拍在桌边，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
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叉，静静的仰起头看着那种因为痛苦愤怒而微微变形的面容，无表情的说道。
“所以呢。”
男子缓缓起身，看着风林碧树，出神许久才说道。
“你知道一个人活过千年是什么感觉么。”
“千年？”
她喃喃道，完全不知这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和他的冷血有什么联系，但某个狂妄的身影和眼前孤寂的影子重合，一些不明的情绪从心底升起。
“是啊，一千年，久的我都快忘记自己还活着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能活这么久，而今还站在你面前么？”
她无声的点头，期待着这个男人的故事。
“故事很长，吃完饭来潭中吧。”
说着，他纵身缓缓走出亭子，向远处的石潭走去，潭中一块凸起的巨石上，摆着一张木琴。
随着吃食进入身体，丝丝缕缕的力量慢慢的充盈着她虚弱的身体，虽然仍旧感到无力，当比方才在床榻上已经好了很多了，她习惯性的将碗碟收起，手伸到他吃了一半的牛肉面前却停了下来，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竟令他食不下咽。
潭上，如潺潺溪水叮咚的琴音婉转，曲调清丽，却带着悲伤，与宋朝曲乐坊的调子不同，宫商之音更沉，而徵羽之音更幽，她虽然并不通琴艺，但昔年唐门中听唐翔演奏，却也懂了些乐理，而此曲，则毫无疑问是古调。
“原来，我一直在家门口啊”
远处巴蜀唐门楼宇巍峨，万青竹海汹涌，翠波横生，更远处碎星楼藏在云雾里，如依山沉睡的凶兽。
“师父，师姐，门主，小夜，阿暮......，我终于回来啦！”
潭畔，她看着巍峨的山峦和熟悉的建筑，不禁放声喊道，这么多年叛出山门，为江湖不齿，为同门诟病，她确实已心如铁石，但无论什么时候，唐门中那段不问日月的时光还是令她珍惜，不必担忧生死，不必担忧饮食，不必担忧天下事，不必担忧身边的人，只一心探讨学问，钻研技法。
她前半生都很苦，今天想来，那些苦或许就是为了唐门那段令她怀念的日子吧，如今，昔日故友四散做生死敌，连天羽阁都成了江湖之中的众矢之的，而自己，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就像她初入天羽阁一般，如今的她，又变成了一个人。
“到不了的，叫远方，回不去的，叫故乡。”
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回思。
“先生，你......。”
“吃饭吧，过去的事，放在回忆里就好。”
“我没打算回去。”
她笑着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脸俏皮，方才总是被对方抓在手里，如今她终于扳回一成。
“吃饭！”
他将手揣进长衣的衣兜里，毫不管顾的向远处的亭子走去，她笑了笑跟上，面前这个男人似乎永远都像是木偶一样毫无感情，可方才自己的反击，那双古井般的眸子却微微的荡起了一丝涟漪，只有那时，她才觉得，面前这个人，是活着的。
亭子里，两人对坐，她面前只有山菇野笋般的素食，而男子面前，则是一整块带着血丝的牛肉，棕色的酱汁和渗出的肉汁混在一起，令人食指大动。
“你重伤初愈，不宜食荤，所以帮你准备些清淡的菜肴，吃吧。”
她看着两份迥异的菜式，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不满，但还是坐在藤椅里。
“药效如何，可还感到不适么？”
男子以一副异常奇怪的餐具处理着他面前的牛肉，算上他手里的两只，桌上还是两柄奇怪的小刀。
“气血通畅后，倒感觉四肢百骸皆是暖融融的，还要多谢先生的药，简直就像仙丹，恢复神速。”
方才穿戴齐整后，左宗玄将瓷瓶中的药按量分配好，吩咐她服下，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原本极度的虚弱便如无般消散，虽然并未达到全盛，但如此惊人的药效，确实令她惊异。
“仙丹？你吃过？”
他慵懒的抬眼，以看**一般看着眼前尚且苍白的女子，不悦道。
“别耍花样，乖乖吃饭。”
她抓起木勺喝了一口木碗中的粥，登时眼前一亮，清粥却全然不似表象那般寡淡，味道层次重叠，淡淡的骨香和药香渗透脏腑，令她十分受用。
“你伤太重，再加上劳累过度，我没法一次帮你根治，所以分了七次帮你医治。”
“七次？”
她不敢置信道。
男子点了点头，依旧埋头处理着眼前的牛肉。
“你已经昏睡九天了。”
“九天！？”
她被这个消息震惊的猛的起身，藤木椅子向后翻到过去。
“那天我斥退了一众人，便带着你一路来这里了，从来开始，你就再没醒来过，直到现在。”
“九天......，原来......不是梦......”
她僵立在桌子面前，一寸一寸的寒意从脚底上升，直让她浑身都如坠冰窟。
“......先生可曾见到那对男女，那对......”
“见到了。”
手起刀落，牛肉如豆腐一般被他切成小块，儒雅的送进嘴中。
“那为什么......！”
“我只来得及救你。”
原来那些依稀的记忆都是真的，那些不是梦，吕南裳死了，商无涯也死了，连余暮都死了，而自己只能看着，只能看着......。
像失去了依靠的捆石龙一般，她瘫在饭桌前，眼中的光辉渐渐黯淡。
“你只要为他们哀悼就好，没必要失落。”
餐刀落在瓷盘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像是悲悯，又像是嘲讽。
“先生，你难道连一点人性都没有么？他们死了啊！当着我的面死了啊！”
她猛的起身，与男子怒目而对，清丽的手掌拍在桌边，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
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叉，静静的仰起头看着那种因为痛苦愤怒而微微变形的面容，无表情的说道。
“所以呢。”
男子缓缓起身，看着风林碧树，出神许久才说道。
“你知道一个人活过千年是什么感觉么。”
“千年？”
她喃喃道，完全不知这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和他的冷血有什么联系，但某个狂妄的身影和眼前孤寂的影子重合，一些不明的情绪从心底升起。
“是啊，一千年，久的我都快忘记自己还活着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能活这么久，而今还站在你面前么？”
她无声的点头，期待着这个男人的故事。
“故事很长，吃完饭来潭中吧。”
说着，他纵身缓缓走出亭子，向远处的石潭走去，潭中一块凸起的巨石上，摆着一张木琴。
随着吃食进入身体，丝丝缕缕的力量慢慢的充盈着她虚弱的身体，虽然仍旧感到无力，当比方才在床榻上已经好了很多了，她习惯性的将碗碟收起，手伸到他吃了一半的牛肉面前却停了下来，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竟令他食不下咽。
潭上，如潺潺溪水叮咚的琴音婉转，曲调清丽，却带着悲伤，与宋朝曲乐坊的调子不同，宫商之音更沉，而徵羽之音更幽，她虽然并不通琴艺，但昔年唐门中听唐翔演奏，却也懂了些乐理，而此曲，则毫无疑问是古调。
他慢慢起身，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小腿，跳到池边。
“那先生......”
“知道么，九重樱。”
他回头，看着那个静静端坐在潭中的女子说道。
“我曾经想做个好儿子，可我的父亲死了，我想做个好丈夫，可我的妻子死了，我想做个好父亲，可我的儿子死了，后来我想做个好徒弟，可我的师父死了，然后我想做个好师父，可我的徒弟也死了，最后我想，那就做个好人吧，结果我也死了，那些受过我恩惠的人把我绑在烧红的铜柱上，想要把我烧死在那里，他们狞笑着，丝毫不记我当初的好，只想把我这个与他们有别的异类烧死。这些不是因果，可是命运，任何干涉别人命运的存在，最后都会被自己的行动制裁，所以，不要因为死去的人伤痛，也不要因为活着的人而欣慰，没有理由的好意与没有理由的恶意都不被允许，所以，从最初开始，你的行动就已经注定了他们和你的宿命。”
古井一般的眸子中映着端坐方正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如今，你还觉得死令人畏惧么？”
他抚平白衣上的褶，伸手道。
“走吧。”
“去哪？”
“朝天峡”
“干什么。”
“带你看一个人的宿命，你当明白的宿命。”
说着，他头也不回转身而去，只留下那个黯然神伤的女子，以及那柄作为嫁妆被他磨拭无数遍的古琴。
“那先生......”
“知道么，九重樱。”
他回头，看着那个静静端坐在潭中的女子说道。
“我曾经想做个好儿子，可我的父亲死了，我想做个好丈夫，可我的妻子死了，我想做个好父亲，可我的儿子死了，后来我想做个好徒弟，可我的师父死了，然后我想做个好师父，可我的徒弟也死了，最后我想，那就做个好人吧，结果我也死了，那些受过我恩惠的人把我绑在烧红的铜柱上，想要把我烧死在那里，他们狞笑着，丝毫不记我当初的好，只想把我这个与他们有别的异类烧死。这些不是因果，可是命运，任何干涉别人命运的存在，最后都会被自己的行动制裁，所以，不要因为死去的人伤痛，也不要因为活着的人而欣慰，没有理由的好意与没有理由的恶意都不被允许，所以，从最初开始，你的行动就已经注定了他们和你的宿命。”
古井一般的眸子中映着端坐方正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如今，你还觉得死令人畏惧么？”
他抚平白衣上的褶，伸手道。
“走吧。”
“去哪？”
“朝天峡”
“干什么。”
“带你看一个人的宿命，你当明白的宿命。”
说着，他头也不回转身而去，只留下那个黯然神伤的女子，以及那柄作为嫁妆被他磨拭无数遍的古琴。
时值深秋，木叶缤纷，朝天峡边山风呼啸，吹起道人的衣袂，几欲乘风而起。
他看在崖畔一方宽阔的石坪山，看着清秋江水澹澹，心中百味陈杂。
数年前因为大悲赋一事随四盟盟主前来清缴青龙会时，也是这般光景，蔷薇剑的主人夜半与他在云来镇对饮，戏说江湖，俱如同昨日一般，以致之后九华山寺一战中，他亲眼看着那个男人被天香的细剑洞穿时，他都觉得那也许只是那个善于说谎的男人逃脱江湖的手段，可谁知，后来看到的只有一个小小的坟头，那人竟然真的就那么死了，惊天动地的生，却有籍籍无名的死。
“苏苏，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很自私。”
道人因为清冷山风而变得微微通红的脸上满是刚毅，冷硬的颌线如同刀削斧劈的朝天峡壁般刚毅。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心痛。”
青色的影子靠着他的背，紧紧捂着胸口。
“是啊，真的很自私，自私的把你在我身边留了整整十年。”
他仰起头，看着天上流云漫卷，看着耀眼的日头渐渐走向天中。
“其实我应该放你离开的，十年的时间，你本该找个好人家，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可谁能知道当时的自己就是那般幼稚而任性，非要从这茫茫的天地规则了把你找回来。”
“很辛苦吧，阿九。”
青色的影子转过身，轻轻的抚摸着身前干净的脸庞。
“很辛苦，很多次我都想，放弃算了，都过了那么久了，再浓的仇也该释然了，但每次抓着剑攥在手里的时候，我还是不甘心，不甘心那些人可以逍遥法外，不甘心那些人用沾满人血的酒杯喝酒，不甘心他们享受天伦之乐，安然死去。”
听着他语气平静的说出这些话，她的手僵在一旁。
“但这样很不公平，为了我一个死人，你却要帮我背起那些业，这不公平！”
唤作阿九的道人却笑了起来，笑的很轻松。
“我应该给你说过，真武门中下山是要抽签的。”
“知道，你抽了一只很不吉利的签子。”
“是啊，生死为疆。”
他转头，看着石坪外很远的山道上，两个依稀的黑影，将身后的一团青光拦在怀里，无悲无喜。
“这些年走了很多地方，也看了很多，才明白，这些其实都是宿命，如果当初我没有急着下山，就不会遇到那些拦路的劫匪，如果当时没有意气风发杀了那些人，那么后来也就不会有血洗全村的事发生，甚至如果当初我没有扛着一身伤痛倒在你家的篱笆外，或许如今的这些都会不一样。”
淡淡的青光从影子的脸颊划过，落在他的肩膀上。
“没那么多如果，即使我没死在当时那些人的刀下，也会死在其他地方。”
“是啊，这就是宿命啊。”
他仰起头，看着天中的流云，看着耀眼的太阳，无声泪下。
“生死为疆，原来真的不是说说。”
他眼前，原本模糊的脸颊正在一点一年的变得清晰，依稀正是她十九岁时的模样。
“如果可以，不真的想伴在你身边一辈子。”
青光坠落，于风中散成细小的光屑，落在他们脚边。
“师祖不会允许的，师叔也不会允许的，而且......”
他仰起头，眉眼从无声处愤怒。
“天上的那些人也不会允许的。”
渐渐显出人形的手掌沿着她脸颊的纹路划过，抚摸着那张沧桑的脸，抚摸着他干枯的唇，抚摸着他梳理一丝不苟的头发，抚摸着那道如刚毅的断眉。
“至此，就真的天人永隔了。”
“是啊，多保重。”
剑九抓起她的手，就像当年两人坐在古槐枝头那样。
“你也是。”
女子眸如秋水，静静的看着这个在岁月变迁中变了模样的男子，脸上是止不住的悲伤。
“这一生能遇到你，真的太好了。”
“天上的日子过得很快的，过几天我就会去找你，别担心。”
青色的光屑如雨，将那方不大的石坪铺满，青色的影子渐渐变得透明，只留下一个眉眼依稀的轮廓。
“恩，我等你，哪怕地老天荒，我也等你。”
漫天木叶飞落，簌簌的声响仿佛万人私语，那些缥缈的声音就这样葬在风里，只留一地的青色光芒。
“穆先生。”
他站在石坪中，缓缓卸下背后的双剑。
左宗玄早已站在石坪外，左手拖着一方日晷，右手攥着一柄样式古怪的柳叶匕首。
“还有什么要我转达的么？”
“多谢先生，都交代完了，已经没有牵挂了。”
他长衣在风中猎猎作响，那个透明的影子趴在他的身上，双目紧闭，脚底青色的光屑星辰一般围绕着他缓缓旋转，一切都已准备好了，只等那个时辰的到来。
“那么，她呢。”
随着话音落地，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左宗玄的身旁，眼角攒樱，面色凝重。
剑九一阵错愕，他怎么都没想到，最后的光景，那个本该黯然伤神回到云滇的女子竟然就这么出现来在了自己面前，而且，是在这种时候。
“要说快说，没时间了。”
被他化作穆先生的人突然喝道。
可看着眼前那个熟悉的女子，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起了，就像久别重逢的至亲，往往分外期盼，相见却无言。
他仰起头，看了眼天中的日头，挠了挠脑袋，有些为难的道。
“樱，我腌得的咸菜，真的好难吃！”
左宗玄突然扬起右手，鲜血沿着割裂的伤口喷薄而出，洒向天空。
她已经忘了此行的目的了，只是看着那个男人站在空旷的石坪上，有生以来第一次见那么潇洒肆意的剑，那么潇洒肆意的人。
一剑飞出，便染透空中的鲜血向天外飞去，所过之处风止云息，螺旋盘升的剑后万片黄叶追随，如平地升龙。
而另一把剑，则被攥在手里，却未出鞘。
他仰着头看着那柄剑不断攀高，不断攀高，直到一声轻响，紧接着，便是晴天一道青紫色的炸雷。
“开！”
此时，那柄含在鞘中的剑激荡而出，从地向天而升一道黑色的剑芒硬生生在碧蓝的天空中劈出了一道口子。
晴空破碎，裂缝处比日光还要耀眼的金芒散发着无形的威势，那威势并不来自人间，它来自天上，所以注定不会被凡俗之人看见。
他看在崖畔一方宽阔的石坪山，看着清秋江水澹澹，心中百味陈杂。
数年前因为大悲赋一事随四盟盟主前来清缴青龙会时，也是这般光景，蔷薇剑的主人夜半与他在云来镇对饮，戏说江湖，俱如同昨日一般，以致之后九华山寺一战中，他亲眼看着那个男人被天香的细剑洞穿时，他都觉得那也许只是那个善于说谎的男人逃脱江湖的手段，可谁知，后来看到的只有一个小小的坟头，那人竟然真的就那么死了，惊天动地的生，却有籍籍无名的死。
“苏苏，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很自私。”
道人因为清冷山风而变得微微通红的脸上满是刚毅，冷硬的颌线如同刀削斧劈的朝天峡壁般刚毅。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心痛。”
青色的影子靠着他的背，紧紧捂着胸口。
“是啊，真的很自私，自私的把你在我身边留了整整十年。”
他仰起头，看着天上流云漫卷，看着耀眼的日头渐渐走向天中。
“其实我应该放你离开的，十年的时间，你本该找个好人家，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可谁能知道当时的自己就是那般幼稚而任性，非要从这茫茫的天地规则了把你找回来。”
“很辛苦吧，阿九。”
青色的影子转过身，轻轻的抚摸着身前干净的脸庞。
“很辛苦，很多次我都想，放弃算了，都过了那么久了，再浓的仇也该释然了，但每次抓着剑攥在手里的时候，我还是不甘心，不甘心那些人可以逍遥法外，不甘心那些人用沾满人血的酒杯喝酒，不甘心他们享受天伦之乐，安然死去。”
听着他语气平静的说出这些话，她的手僵在一旁。
“但这样很不公平，为了我一个死人，你却要帮我背起那些业，这不公平！”
唤作阿九的道人却笑了起来，笑的很轻松。
“我应该给你说过，真武门中下山是要抽签的。”
“知道，你抽了一只很不吉利的签子。”
“是啊，生死为疆。”
他转头，看着石坪外很远的山道上，两个依稀的黑影，将身后的一团青光拦在怀里，无悲无喜。
“这些年走了很多地方，也看了很多，才明白，这些其实都是宿命，如果当初我没有急着下山，就不会遇到那些拦路的劫匪，如果当时没有意气风发杀了那些人，那么后来也就不会有血洗全村的事发生，甚至如果当初我没有扛着一身伤痛倒在你家的篱笆外，或许如今的这些都会不一样。”
淡淡的青光从影子的脸颊划过，落在他的肩膀上。
“没那么多如果，即使我没死在当时那些人的刀下，也会死在其他地方。”
“是啊，这就是宿命啊。”
他仰起头，看着天中的流云，看着耀眼的太阳，无声泪下。
“生死为疆，原来真的不是说说。”
他眼前，原本模糊的脸颊正在一点一年的变得清晰，依稀正是她十九岁时的模样。
“如果可以，不真的想伴在你身边一辈子。”
青光坠落，于风中散成细小的光屑，落在他们脚边。
“师祖不会允许的，师叔也不会允许的，而且......”
他仰起头，眉眼从无声处愤怒。
“天上的那些人也不会允许的。”
渐渐显出人形的手掌沿着她脸颊的纹路划过，抚摸着那张沧桑的脸，抚摸着他干枯的唇，抚摸着他梳理一丝不苟的头发，抚摸着那道如刚毅的断眉。
“至此，就真的天人永隔了。”
“是啊，多保重。”
剑九抓起她的手，就像当年两人坐在古槐枝头那样。
“你也是。”
女子眸如秋水，静静的看着这个在岁月变迁中变了模样的男子，脸上是止不住的悲伤。
“这一生能遇到你，真的太好了。”
“天上的日子过得很快的，过几天我就会去找你，别担心。”
青色的光屑如雨，将那方不大的石坪铺满，青色的影子渐渐变得透明，只留下一个眉眼依稀的轮廓。
“恩，我等你，哪怕地老天荒，我也等你。”
漫天木叶飞落，簌簌的声响仿佛万人私语，那些缥缈的声音就这样葬在风里，只留一地的青色光芒。
“穆先生。”
他站在石坪中，缓缓卸下背后的双剑。
左宗玄早已站在石坪外，左手拖着一方日晷，右手攥着一柄样式古怪的柳叶匕首。
“还有什么要我转达的么？”
“多谢先生，都交代完了，已经没有牵挂了。”
他长衣在风中猎猎作响，那个透明的影子趴在他的身上，双目紧闭，脚底青色的光屑星辰一般围绕着他缓缓旋转，一切都已准备好了，只等那个时辰的到来。
“那么，她呢。”
随着话音落地，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左宗玄的身旁，眼角攒樱，面色凝重。
剑九一阵错愕，他怎么都没想到，最后的光景，那个本该黯然伤神回到云滇的女子竟然就这么出现来在了自己面前，而且，是在这种时候。
“要说快说，没时间了。”
被他化作穆先生的人突然喝道。
可看着眼前那个熟悉的女子，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起了，就像久别重逢的至亲，往往分外期盼，相见却无言。
他仰起头，看了眼天中的日头，挠了挠脑袋，有些为难的道。
“樱，我腌得的咸菜，真的好难吃！”
左宗玄突然扬起右手，鲜血沿着割裂的伤口喷薄而出，洒向天空。
她已经忘了此行的目的了，只是看着那个男人站在空旷的石坪上，有生以来第一次见那么潇洒肆意的剑，那么潇洒肆意的人。
一剑飞出，便染透空中的鲜血向天外飞去，所过之处风止云息，螺旋盘升的剑后万片黄叶追随，如平地升龙。
而另一把剑，则被攥在手里，却未出鞘。
他仰着头看着那柄剑不断攀高，不断攀高，直到一声轻响，紧接着，便是晴天一道青紫色的炸雷。
“开！”
此时，那柄含在鞘中的剑激荡而出，从地向天而升一道黑色的剑芒硬生生在碧蓝的天空中劈出了一道口子。
晴空破碎，裂缝处比日光还要耀眼的金芒散发着无形的威势，那威势并不来自人间，它来自天上，所以注定不会被凡俗之人看见。
左宗玄将早已准备好的黑布蒙在眼前，而剑九则如朝圣君王的臣子，微眯着眼感受着天地的威势。
“如其在上，如其在下，依此成就太一的奇迹。”
听着身旁的男人满足般的自语，看了眼已经愈合的毫无痕迹的伤口，她的头皮止不住发麻，自己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九重樱看了眼蒙蒙的天空，又看了眼身前一无牵挂的剑九，突然意识到，或许在自己面前，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正在发生着她此生都无法明白的事。
莹白的手掌下意识的伸出，想要去触碰那个仰头看天的道人，可刚探到石坪出，就有细微的紫雷从指间绽出，将她的手弹了回来，那里有什么，阻碍着她了解不可为人所知的壁障。
“天命剑九，愿亡女苏苏，临仙入列！”
道人看着天空中那洞开的金门，音震穹宇。
不多时，便听黄鹤清鸣，金色的鸾车立在金门处，看着地上那个单手持剑的凡人。
“阿九！”
透明的影子渐渐显出身形，向着洞开处飞升而去。
金光中，从天空四方赶来万里流云，将那个透明的影子缠绕，编织着她的身体，编织着那些华丽的天衣，紫雷滚动，将灵魂中人世的气息锻作飞灰。
他看着那个一点一点远去的身影，看着那个满脸含笑的女子，嘴角扯起一个勉强的笑。
“原谅我，最后一次任性。”
清泪划过眼角，落在满地渐渐燃起的青蓝色火焰中，变成袅袅的烟气散在空中。
“原来，天衣真的无缝啊。”
左宗玄透过黑布，静静的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飞向金门之中，罕见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九重樱看着他们仰头的天际，流云滚动，惊雷炸起，紫色的闪电将晴空撕裂，甚至盖过了另一边迷蒙的日头，虽然她什么都看不到，但多年的本能令她察觉到，那里，或许真的有着不在自己理解范围之内的事发生。
她从来不信神鬼之说，因为如果真的有那些端坐在云端的存在，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有管顾过地上的凡人呢，如果真的是有因果报应，三世轮回，那么为何好人从来不长命，祸害永远遗千年呢。
她不相信，所以便无需敬畏，她怒目看着天空，想从那些异象中看透那些发生在自己所不知道的事，也想看看，这人间，这江湖，是不是真的有宿命，有天意。
金色的鸾车载着那个女子安静的离开，洞开的金门也缓缓阖上，从始至终，没人过问飞升的人，也没人过问地上的人，就像早已排练好的剧本，只等所有的演员上台出演。
剑九看着天空中的异象平息，虚弱的躺在阔大的石坪上。
“真的要等一千年？”
左宗玄解了眼前的黑色缎带，毫不管顾身上的白衣，一屁股坐在尘土里。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因为那地方我也没去过。”
他摊手，脸上仍旧残留着欣慰的笑意。
“真的是，我怎么就会毫无保留的信了你的邪。”
看着那个熟悉的男子，他哈哈大笑起来。
“十年前见你就是如今这般模样，怎么十年之后还是这般模样，真的，就不老么？”
抚摸着身边的剑匣，他絮絮道。
“也不用回答我，让我一个人说会话，已经很久，没人愿意这么坐下来听我说话了。”
左宗玄却也不以为意，自顾自从怀中掏出精钢打制的酒匣，洒在身前的泥土里。
“路上好走。”
“恩，来世再见。”
天空中突兀一柄剑降下，将地上的身影洞穿，青色的火焰闪动，将朝天峡边的崖坪淹没。
“不！”
凄厉的呼喊响彻云霄，直上九重云天处。
白色的人影突兀回头，看着身后云深处，一张清丽的素脸看不到任何表情。
半息之后，七八只黄鹤从东而来，于霞光中悲鸣三两声，不染尘埃的台阶上，一粒透明的鲛珠滚落。
江南龙井茶庄，一间新立的庄园中，青年男子将新采的茶叶放在屋前，仰头看着更远处的天空，看了许久。
“原来他早就决定了啊。”
身后，两只冰裂纹茶盏跌落木盘，在石阶上摔得粉碎，女子倚着红松的门框瘫坐石阶上，两行清泪涟涟，已哭成了泪人。
“是啊，逃了一辈子，终究还是要做个了断。”
男子在她身旁坐下，将颤抖的肩膀搂在怀里，百感交集。
“还会见面的，对吧。”
“会的，一定会！”
他看着偌大的茶园，看着茶田中忙碌的家仆们，第一次觉得疲惫，当年剑九劝他早早攒银子置家产，自己还在笑他老气横秋，可如今，随着那个人的离开，所有的恩怨和联系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他看着身后影壁中所嵌的两只剑匣，亲昵的抚摸着胸口处柔软的发，笑容凄凉。
“临到最后，你还是在照顾我。”
遥远南海上，一个女子伫立船头，遥遥望着西北的方向。
“终于......走了么。”
她喃喃自语道，滴滴温凉落在扣紧船舷的手背上。
身后人声阵阵，秦歌一刀将青花鱼的鱼头斩落，干净利落，吴宇接过处理完毕的鱼身，利落的抄起一边的菜刀，抬手间，片片鱼肉如牡丹绽放，众人都在为他绝妙的刀工喝彩。
“姐！吃饭了。”
秦歌擦干净满手血腥，对着站在船头的人影喊道。
“哦，来啦。”
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转身走去。
这一天，茫茫的江湖上，很多人都仰着头看着巴蜀的方向，他们或在漫天黄沙之中，或在南海孤岛之上，或在汴梁酒肆之中，或在秦川冻土之下，都看着那个他们曾经共同知道的那个人，看着他天门洞开，看着他悄然陨落，以及，看着随着那柄剑落下的，关于那个人的江湖传说。
“如其在上，如其在下，依此成就太一的奇迹。”
听着身旁的男人满足般的自语，看了眼已经愈合的毫无痕迹的伤口，她的头皮止不住发麻，自己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九重樱看了眼蒙蒙的天空，又看了眼身前一无牵挂的剑九，突然意识到，或许在自己面前，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正在发生着她此生都无法明白的事。
莹白的手掌下意识的伸出，想要去触碰那个仰头看天的道人，可刚探到石坪出，就有细微的紫雷从指间绽出，将她的手弹了回来，那里有什么，阻碍着她了解不可为人所知的壁障。
“天命剑九，愿亡女苏苏，临仙入列！”
道人看着天空中那洞开的金门，音震穹宇。
不多时，便听黄鹤清鸣，金色的鸾车立在金门处，看着地上那个单手持剑的凡人。
“阿九！”
透明的影子渐渐显出身形，向着洞开处飞升而去。
金光中，从天空四方赶来万里流云，将那个透明的影子缠绕，编织着她的身体，编织着那些华丽的天衣，紫雷滚动，将灵魂中人世的气息锻作飞灰。
他看着那个一点一点远去的身影，看着那个满脸含笑的女子，嘴角扯起一个勉强的笑。
“原谅我，最后一次任性。”
清泪划过眼角，落在满地渐渐燃起的青蓝色火焰中，变成袅袅的烟气散在空中。
“原来，天衣真的无缝啊。”
左宗玄透过黑布，静静的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飞向金门之中，罕见的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九重樱看着他们仰头的天际，流云滚动，惊雷炸起，紫色的闪电将晴空撕裂，甚至盖过了另一边迷蒙的日头，虽然她什么都看不到，但多年的本能令她察觉到，那里，或许真的有着不在自己理解范围之内的事发生。
她从来不信神鬼之说，因为如果真的有那些端坐在云端的存在，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有管顾过地上的凡人呢，如果真的是有因果报应，三世轮回，那么为何好人从来不长命，祸害永远遗千年呢。
她不相信，所以便无需敬畏，她怒目看着天空，想从那些异象中看透那些发生在自己所不知道的事，也想看看，这人间，这江湖，是不是真的有宿命，有天意。
金色的鸾车载着那个女子安静的离开，洞开的金门也缓缓阖上，从始至终，没人过问飞升的人，也没人过问地上的人，就像早已排练好的剧本，只等所有的演员上台出演。
剑九看着天空中的异象平息，虚弱的躺在阔大的石坪上。
“真的要等一千年？”
左宗玄解了眼前的黑色缎带，毫不管顾身上的白衣，一屁股坐在尘土里。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因为那地方我也没去过。”
他摊手，脸上仍旧残留着欣慰的笑意。
“真的是，我怎么就会毫无保留的信了你的邪。”
看着那个熟悉的男子，他哈哈大笑起来。
“十年前见你就是如今这般模样，怎么十年之后还是这般模样，真的，就不老么？”
抚摸着身边的剑匣，他絮絮道。
“也不用回答我，让我一个人说会话，已经很久，没人愿意这么坐下来听我说话了。”
左宗玄却也不以为意，自顾自从怀中掏出精钢打制的酒匣，洒在身前的泥土里。
“路上好走。”
“恩，来世再见。”
天空中突兀一柄剑降下，将地上的身影洞穿，青色的火焰闪动，将朝天峡边的崖坪淹没。
“不！”
凄厉的呼喊响彻云霄，直上九重云天处。
白色的人影突兀回头，看着身后云深处，一张清丽的素脸看不到任何表情。
半息之后，七八只黄鹤从东而来，于霞光中悲鸣三两声，不染尘埃的台阶上，一粒透明的鲛珠滚落。
江南龙井茶庄，一间新立的庄园中，青年男子将新采的茶叶放在屋前，仰头看着更远处的天空，看了许久。
“原来他早就决定了啊。”
身后，两只冰裂纹茶盏跌落木盘，在石阶上摔得粉碎，女子倚着红松的门框瘫坐石阶上，两行清泪涟涟，已哭成了泪人。
“是啊，逃了一辈子，终究还是要做个了断。”
男子在她身旁坐下，将颤抖的肩膀搂在怀里，百感交集。
“还会见面的，对吧。”
“会的，一定会！”
他看着偌大的茶园，看着茶田中忙碌的家仆们，第一次觉得疲惫，当年剑九劝他早早攒银子置家产，自己还在笑他老气横秋，可如今，随着那个人的离开，所有的恩怨和联系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他看着身后影壁中所嵌的两只剑匣，亲昵的抚摸着胸口处柔软的发，笑容凄凉。
“临到最后，你还是在照顾我。”
遥远南海上，一个女子伫立船头，遥遥望着西北的方向。
“终于......走了么。”
她喃喃自语道，滴滴温凉落在扣紧船舷的手背上。
身后人声阵阵，秦歌一刀将青花鱼的鱼头斩落，干净利落，吴宇接过处理完毕的鱼身，利落的抄起一边的菜刀，抬手间，片片鱼肉如牡丹绽放，众人都在为他绝妙的刀工喝彩。
“姐！吃饭了。”
秦歌擦干净满手血腥，对着站在船头的人影喊道。
“哦，来啦。”
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转身走去。
这一天，茫茫的江湖上，很多人都仰着头看着巴蜀的方向，他们或在漫天黄沙之中，或在南海孤岛之上，或在汴梁酒肆之中，或在秦川冻土之下，都看着那个他们曾经共同知道的那个人，看着他天门洞开，看着他悄然陨落，以及，看着随着那柄剑落下的，关于那个人的江湖传说。
十三章·彼岸
云滇，沧月岭崎岖的的山道上。
红鬃如火的烈马，一个女子侧坐在马鞍上，享受着难得阳光，自入云滇一来，连天大雾将日月笼罩，湿气纵横，无休止的虫鸣响彻四面八方，仿佛天地都成了一个巨大的虫笼。
一前一后两匹骏马行在崎岖的山道上，山道草木茂盛，两匹马走的很慢，马上两个人也百无聊赖的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先生，咱们还要多久能到。”
突兀的问话声从马背上传来，他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身后，终于松了口气。
在卧龙谷休养的三天中，眼前这个女子从头到尾都只是看着那个道人留下的一对剑，一只剑匣，眼神呆滞，像是三魂散尽气魄流离的活死人一般，吃饭如嚼蜡，饮水如含冰，以致他玩尽了花样都难将面前这个傻丫头唤回来，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哭，哭累了就吃，没个尽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捡了一只八戒回来。
“又不是死了丈夫的新媳妇，哪来那么多眼泪。”
终于某天早上，他再也耐不住了，将银制的汤勺狠狠的摔在地上，转身甩门而去，沿着凌云壁的山道直下双月湾，一路到云来镇，随便寻了间酒家要了半个酒窖的竹叶青摆在身边，对着窗外的江水对饮。
直到夜半时分，客栈老板看着柜头上的一枚金粒，一个脑袋两个大，这样的贵客，怠慢了如何得了，但就这么守着那一个男人就这样一坛一坛像喝水一般独饮也不是一个事啊，无奈之下，只得许了店小二多半个月银钱，守着这位喝酒不要命的金主，要什么给他什么，只要不喝死在自家店里，就什么事都没有。
“淳化三年，现在在巴蜀云来镇喝酒，又是一年秋天，今年藏月湾的水似乎又少了些，赏月的日子又向后延迟了两日，只怕再过几十年，那湾水就干了，西夏人最近开始频频进犯，估计燕云十六州丢也是迟早的事了.......”
他将一个金属的匣子放在桌上，匣子是不是传来机括响动的声音，而他则干脆抱着酒坛，一边说话，一边喝酒，十分诡异。
“秦川那家人第十六代出生了，是对龙凤胎，女婴身体不错，男婴有些孱弱，如果能撑过今年的冬天，估计就能活下来。蛟龙岭以前那帮人估计被新出来的那个叫太白的门派清缴干净了，今年没见到有人劫道，太白山上那个门派还不错，以前见的那个唐门小孩不知为什么在那里开始用剑了，估计这些年这边发生了不少事。”
身后店小二已经偎着油灯憨憨睡去了，似有似无的呼噜声传来，想来睡得十分香甜。
“最近新出了一个叫什么天羽阁的组织，走了一路，听了不少，开始以为是个杀人越货的土匪宅子，不过最近遇到些天羽阁的人，倒感觉并不是这样，都是些很有趣的人，而且，看他们的行事作风倒也算是潇洒，算是这些年遇到的不多的几件有趣的事，我准备跟下去，看看不在的这些年，那里发生过什么。”
说完，他拿过桌上的古怪匣子，将一张海碗口大的锡制金属盘小心翼翼的以软纸包好，放进自怀中取出的金属的匣子里，接着又取出同样的一张锡制金属盘，发进方才的古怪匣子中。
“前些日子在秦凤路那边。”
他沉吟了片刻才说道。
“他们应该是叫做徐海的地方，听说了一件事，白玉京那个后生似乎和东海回来的一个叫沈沧海的打了起来，然后就消失了，不知道是真死了还是诈死，不过估计如今也见不到了，暂且只能收了心思找下一个目标。”
风声渐起，明月当天，银白色的光如水银般泄落，洒在他身上，如豆的灯火闪动，处处都是静谧。
他看着卧龙谷的方向，张了几次的口却还是停了下来，不自觉又提起坛子一口饮下。
“今天就到这吧，那个傻姑娘来了，说是傻，不过倒确实是个好苗子，我想，可以培养培养。”
说完，他将那个古怪的匣子摆弄了几下，便再也不说什么，只是喝酒。
第二坛酣饮将尽时，客栈合起的门板响动了两下，紧接着，如遭雷亟一般，炸的粉碎。
店小二从睡梦中惊醒，看着訇然中开的门板以及那条仍旧滞留在空中的长腿以及那个黑色的影子，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乖乖，美梦成真了？难道真的有女侠看出我骨骼惊奇，要带我游历江湖，寻找不知名的绝世武功么？
想到这里，他不觉凛然正气，只等对方发话，就二话不说跟上去，此后荣华富贵无穷尽，这么个连人都没有的破酒馆，还守个屁。
但那个黑色的影子并没有对他伸手，也没有说什么等不及了，随我一同去建功立业之类的梦话，她踩着破碎的门板走到窗前，看着那个好整以暇饮尽最后一口酒的男人。
一柄长剑直刺他的胸口。
他却并不躲避，任长剑穿体而过。
一旁的店小二愣愣的瞪着窗边的二人，然后拍了拍脸颊，揉了揉眼眶，一口咬在手腕上，甚至，提起一旁的水桶从头到脚淋了个通透。
“啊啊啊啊啊啊！！杀......”
人字尚未出口，就被一只空酒坛砸中脑袋，直挺挺的昏了过去。
“就你这么莽撞，活该被那么多人记仇。”
说着，像没事人一样，又启开一坛子酒，自顾自饮了一口。
女子看着他，也不见惊讶，只是面色愈发凝重。
“好玩么？”
鲜血从胸口的剑创处汩汩流出，在他脚底汇成浅浅的泊。
“这就是对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
说着，随手抓着剑锋将长剑一点点的拔出，扔在地上。
下一刻，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复，不过几息间，便如方才一般无恙，如果不是衣衫上的剑口，她甚至觉得方才的出剑或许只是自己的幻觉。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再也忍不住了，愤怒的问道。
“坐。”
他随手将桌面的空酒坛拂在地上，腾出一方空当，踢过一张简陋的木凳。
“你究竟是何目的！？”
映着月光，一张脸如夜叉般狰狞。
“坐”
依旧是那个手势，依旧是同样的话，只是，他脸上的笑意隐没，眸子泛着银光。
看着来人坐下，他也不管顾身后大门洞开，一旁的店小二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以及一地的血被人看到会做何想。
“要喝么。”
并不是发问，而是陈述，一坛新启的绿酒摆在她面前。
“虽然味道确实不怎么地，但至少比没有强。”
他看着那个坐在黑暗里的人，有些无奈的道。
从始至终，来人都以一种看血海仇人的眼光看着他，甚至即便那些武器被他该藏的藏，该扔的扔，她也仍旧准备十足而来，只是坐在那里，就有无数杀机，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还是，空着肚子喝酒难受？后厨有牛肉，你自己去拿。”
仍旧是慵懒的脸色，慵懒的措辞，以及慵懒到让人厌恶的态度。
“你究竟，是谁！”
牙关扣合的声音在黑暗中咯吱作响，如择人而噬的狼。
“不是告诉过你么，左宗玄，还要说几遍你才能记住。”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别妄想糊弄过去。”
杀机四溢，连月光也渗出些许森冷。
“我看了你书房的书卷和火盆里烧完的残烬，虽然销毁的很彻底，但商家特有的密纸燃尽的青灰我却不会看错，告诉我，他当初留下的那个匣子里究竟写着什么，而你又为什么把它们烧掉，你究竟背着我都做了什么，告诉我！”
声音凄恸，不住的悲伤如月华般泄落。
“你不想知道他们一直追寻的长生忘魂是什么东西么？”
云滇，沧月岭崎岖的的山道上。
红鬃如火的烈马，一个女子侧坐在马鞍上，享受着难得阳光，自入云滇一来，连天大雾将日月笼罩，湿气纵横，无休止的虫鸣响彻四面八方，仿佛天地都成了一个巨大的虫笼。
一前一后两匹骏马行在崎岖的山道上，山道草木茂盛，两匹马走的很慢，马上两个人也百无聊赖的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先生，咱们还要多久能到。”
突兀的问话声从马背上传来，他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身后，终于松了口气。
在卧龙谷休养的三天中，眼前这个女子从头到尾都只是看着那个道人留下的一对剑，一只剑匣，眼神呆滞，像是三魂散尽气魄流离的活死人一般，吃饭如嚼蜡，饮水如含冰，以致他玩尽了花样都难将面前这个傻丫头唤回来，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哭，哭累了就吃，没个尽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捡了一只八戒回来。
“又不是死了丈夫的新媳妇，哪来那么多眼泪。”
终于某天早上，他再也耐不住了，将银制的汤勺狠狠的摔在地上，转身甩门而去，沿着凌云壁的山道直下双月湾，一路到云来镇，随便寻了间酒家要了半个酒窖的竹叶青摆在身边，对着窗外的江水对饮。
直到夜半时分，客栈老板看着柜头上的一枚金粒，一个脑袋两个大，这样的贵客，怠慢了如何得了，但就这么守着那一个男人就这样一坛一坛像喝水一般独饮也不是一个事啊，无奈之下，只得许了店小二多半个月银钱，守着这位喝酒不要命的金主，要什么给他什么，只要不喝死在自家店里，就什么事都没有。
“淳化三年，现在在巴蜀云来镇喝酒，又是一年秋天，今年藏月湾的水似乎又少了些，赏月的日子又向后延迟了两日，只怕再过几十年，那湾水就干了，西夏人最近开始频频进犯，估计燕云十六州丢也是迟早的事了.......”
他将一个金属的匣子放在桌上，匣子是不是传来机括响动的声音，而他则干脆抱着酒坛，一边说话，一边喝酒，十分诡异。
“秦川那家人第十六代出生了，是对龙凤胎，女婴身体不错，男婴有些孱弱，如果能撑过今年的冬天，估计就能活下来。蛟龙岭以前那帮人估计被新出来的那个叫太白的门派清缴干净了，今年没见到有人劫道，太白山上那个门派还不错，以前见的那个唐门小孩不知为什么在那里开始用剑了，估计这些年这边发生了不少事。”
身后店小二已经偎着油灯憨憨睡去了，似有似无的呼噜声传来，想来睡得十分香甜。
“最近新出了一个叫什么天羽阁的组织，走了一路，听了不少，开始以为是个杀人越货的土匪宅子，不过最近遇到些天羽阁的人，倒感觉并不是这样，都是些很有趣的人，而且，看他们的行事作风倒也算是潇洒，算是这些年遇到的不多的几件有趣的事，我准备跟下去，看看不在的这些年，那里发生过什么。”
说完，他拿过桌上的古怪匣子，将一张海碗口大的锡制金属盘小心翼翼的以软纸包好，放进自怀中取出的金属的匣子里，接着又取出同样的一张锡制金属盘，发进方才的古怪匣子中。
“前些日子在秦凤路那边。”
他沉吟了片刻才说道。
“他们应该是叫做徐海的地方，听说了一件事，白玉京那个后生似乎和东海回来的一个叫沈沧海的打了起来，然后就消失了，不知道是真死了还是诈死，不过估计如今也见不到了，暂且只能收了心思找下一个目标。”
风声渐起，明月当天，银白色的光如水银般泄落，洒在他身上，如豆的灯火闪动，处处都是静谧。
他看着卧龙谷的方向，张了几次的口却还是停了下来，不自觉又提起坛子一口饮下。
“今天就到这吧，那个傻姑娘来了，说是傻，不过倒确实是个好苗子，我想，可以培养培养。”
说完，他将那个古怪的匣子摆弄了几下，便再也不说什么，只是喝酒。
第二坛酣饮将尽时，客栈合起的门板响动了两下，紧接着，如遭雷亟一般，炸的粉碎。
店小二从睡梦中惊醒，看着訇然中开的门板以及那条仍旧滞留在空中的长腿以及那个黑色的影子，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乖乖，美梦成真了？难道真的有女侠看出我骨骼惊奇，要带我游历江湖，寻找不知名的绝世武功么？
想到这里，他不觉凛然正气，只等对方发话，就二话不说跟上去，此后荣华富贵无穷尽，这么个连人都没有的破酒馆，还守个屁。
但那个黑色的影子并没有对他伸手，也没有说什么等不及了，随我一同去建功立业之类的梦话，她踩着破碎的门板走到窗前，看着那个好整以暇饮尽最后一口酒的男人。
一柄长剑直刺他的胸口。
他却并不躲避，任长剑穿体而过。
一旁的店小二愣愣的瞪着窗边的二人，然后拍了拍脸颊，揉了揉眼眶，一口咬在手腕上，甚至，提起一旁的水桶从头到脚淋了个通透。
“啊啊啊啊啊啊！！杀......”
人字尚未出口，就被一只空酒坛砸中脑袋，直挺挺的昏了过去。
“就你这么莽撞，活该被那么多人记仇。”
说着，像没事人一样，又启开一坛子酒，自顾自饮了一口。
女子看着他，也不见惊讶，只是面色愈发凝重。
“好玩么？”
鲜血从胸口的剑创处汩汩流出，在他脚底汇成浅浅的泊。
“这就是对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
说着，随手抓着剑锋将长剑一点点的拔出，扔在地上。
下一刻，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复，不过几息间，便如方才一般无恙，如果不是衣衫上的剑口，她甚至觉得方才的出剑或许只是自己的幻觉。
“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再也忍不住了，愤怒的问道。
“坐。”
他随手将桌面的空酒坛拂在地上，腾出一方空当，踢过一张简陋的木凳。
“你究竟是何目的！？”
映着月光，一张脸如夜叉般狰狞。
“坐”
依旧是那个手势，依旧是同样的话，只是，他脸上的笑意隐没，眸子泛着银光。
看着来人坐下，他也不管顾身后大门洞开，一旁的店小二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以及一地的血被人看到会做何想。
“要喝么。”
并不是发问，而是陈述，一坛新启的绿酒摆在她面前。
“虽然味道确实不怎么地，但至少比没有强。”
他看着那个坐在黑暗里的人，有些无奈的道。
从始至终，来人都以一种看血海仇人的眼光看着他，甚至即便那些武器被他该藏的藏，该扔的扔，她也仍旧准备十足而来，只是坐在那里，就有无数杀机，真是个可怕的女人。
“还是，空着肚子喝酒难受？后厨有牛肉，你自己去拿。”
仍旧是慵懒的脸色，慵懒的措辞，以及慵懒到让人厌恶的态度。
“你究竟，是谁！”
牙关扣合的声音在黑暗中咯吱作响，如择人而噬的狼。
“不是告诉过你么，左宗玄，还要说几遍你才能记住。”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别妄想糊弄过去。”
杀机四溢，连月光也渗出些许森冷。
“我看了你书房的书卷和火盆里烧完的残烬，虽然销毁的很彻底，但商家特有的密纸燃尽的青灰我却不会看错，告诉我，他当初留下的那个匣子里究竟写着什么，而你又为什么把它们烧掉，你究竟背着我都做了什么，告诉我！”
声音凄恸，不住的悲伤如月华般泄落。
“你不想知道他们一直追寻的长生忘魂是什么东西么？”
“不想，我只想知道他们的死和你究竟有什么关系，剑九的死是不是也是你在幕后推动，甚至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又究竟做了多少伤害天羽阁的事！”
他却没有说话，只是把玩着桌子上一块牛骨。
“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些穿越的恶俗戏码会发生在我身上，也从来没想过......”
看到面前的女子要张口，他伸手点在她的唇上，示意不要打断。
“也没想过，这漫长的一辈子竟然要在这里度过，而且这一过就是一千多年。”
牛骨很硬，他拿指尖抵着牛骨的骨质，一点一点的将那些骨质剥在桌面上。
“我不知道曾经有什么人说过这样的话，人的记忆就像一张不靠谱的破硬盘，时间越久，里面存储的东西就会一点一点的丢失，直到完全遗忘。”
他有些自嘲道。
“可我说到底，只是个普通人，所以这一千多年的光景里，我忘记了很多东西，那边城市的样子，那些友人的面孔，自己父母的训责，以及，自己的名字。”
“我有的时候想，或许这些正是我想要忘记的，所以，如今想起来，除了那些艰苦的日子，我的印象里什么也没有，甚至直到今天，我能记住的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剑怎么铸造，菜怎么做菜好吃，救你该用什么样的法子，以及怎么让你忘掉一些你应该忘记的事。”
他把地上染血的剑攥在手里，映着莹莹的月辉审视。
“教我剑术的师傅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明明身负绝世的武功，可总是在说自己是这个世界最弱小的人，明明当时他出面，大秦的阴谋就会被粉碎，荆轲老先生也不至于带个**硬着头皮办那间注定没希望的事。可他还是藏在深山里，在自己妻子的坟前毫无作为的坐了一夜，那时候我真的觉得，这个男人是这世上最煽情的***，都要被灭国了，还在那儿徒感神伤。”
他笑着把那柄染血的剑郑重放在女子面前，如托孤。
“但后来我活的久了，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是这世上最弱的人，就像我很多次都想靠自己的手改变历史的走向，但无论我做什么，最后的历史还是会走上既定的轨道。”
“我曾劝扶苏公子别因小失大，误了前程，那时我就知道，他那一纸上书奉上会迎来怎样的命运，甚至，我杀了府中的信使，烧了他拟好的上书，可最后秦皇还是知道了，然后毫无意外的发配边疆，惨死他乡。而我，也成了千古的罪人，背着不死的诅咒一直活到如今。”
“诅咒？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说是诅咒？”
女子看着那柄剑，看着他胸口处只有衣衫上留下的剑痕。
“因为，长生不死并不像人们想的那般美好，只有经历的人才会明白，这1确实是一种诅咒，对你的命运，对你的未来最恶毒的诅咒。”
他站起身，看着窗外的山、水、明月，安静道。
“不死的生命没有自己的意志，没有自己的理想，没有自己的命运，没有自己人生。”
“生命正因为有结束的一天，才会显得有意义，才会为了你的不甘而奋武一生，但若一个人再也等不到死亡的到来，再也不在乎人生的有限，达成了所有人渴望的永恒，你就会发现，这一辈子乏味到极点，想做的事做完了，你却还活着，向=想要的幸福得到了，你却还没结束，记着你的人都死了，你却还是当初的样子，就这样在无尽的时间洪流里，你等不到你的结局，只能看着沧海桑田，感受着岁月中最漫长的痛苦。”
他背对着月光，看着那个坐在黑暗中的女子。
“你永远没法明白，最后记忆里只剩下悔恨不甘和寂寞是一种如何绝望的痛苦，九重樱。”
他看着那柄染血的剑，说道。
“所以，你做不了的选择，我来帮你选，你不该承受的痛苦我来帮你承受，你难以下定决心的，我来帮你斩断。”
月光里，左宗玄笑着说。
“你只要留下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光就好。”
她听着这句话，一时间翻天覆地的恐惧从天而降，留下最美好的时光，那商无涯留下的那些信笺里究竟记载着什么能令她绝望的事，大姐头是青龙会的人？万雪埋骨是早有预谋的一场杀局？商无涯和吕南裳只是引诱自己走向毁灭的棋子？还是，当年和剑九的相遇以及进入天羽阁都只是一场盛大的阴谋？她从自己的猜测里感受到了可怕，但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消除了，她无从得知。
“就算这样，剑九的死也是你的推波助澜，就算你不承认，可这些都是我看到的，你还有话说？”
她不敢相信这些的所有都与自己的认知背道而驰，以致如今她需要迫不及待的寻找能解释这一切的因果，而那个因果，就是自己面前的人。
“并不是我的推波助澜，我只是告诉了他最可行的方法，可以救下他们两人的方法。”
“你知道他一直照顾在身边的那个亡灵吧。”
九重樱点了点头。
“生死是有界限的，而要模糊这个界限，则要付出很沉重代价，而这个代价，就是他的阳寿。”
他再次回到桌前，把那只牛骨推到他面前。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方法召回了那个亡灵，没有前往三途川，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知道损耗自己阳寿的方法留下那个亡灵，但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那个男人，选择的从来都不是一条安然前行的路。就像我们吃牛肉一般，而他，则在啃食自己的命运。”
“啃食自己的命运？”
她迷茫的问道。
“他不愿承认那个亡灵的死，所以，就加速自己生命的燃烧，来维持本来足够一个人存在的命运。”
“而他很幸运，遇到了我，而我，也很幸运，在他身上看到了某种可能，所以，我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能把这个僵局撕开的机会。”
他右手作剑掌猛的下劈，桌上的牛骨随之而裂。
他抓起其中的一半，放在手心里。
“埃及人早在公元前，就在研究以肉身通神的技术，他们管这叫做炼金术，而他们遗产中，则有一块记载着这种技术的玉板，我们这些后人管这块玉板叫做翠玉录，而其上记载的，就是肉身通神的奥秘。”
说着，他又拿起另一只牛骨。
“而东方，同样有这样的记载，甚至有人竟然成功过。所以，我就想，可不可以通过我所知道的知识，来达成这样的奇迹。”
说着，他将两手的牛骨合在一起，骨缝扣合，化而为一。
“‘三才天地人，三光日月星’、‘如其在上，如其在下，依此成就太一的奇迹’，我正时在这两句话里感悟到了某种契机。”
“所以，在日中时分，太阳升的最高的时候，集我体内的天道，亡灵所蕴含的地道，以及他游戏人间的人道，一举洞开天门，作白日飞升。”
她脸上止不住的惊愕，事到如今，她都难以相信那日所见，那已经不是人世的范畴了，而是更玄妙的世界，本该不被人所洞察的世界。
“可既然能够飞升，为什么剑九没去，为什么最后那一剑他连躲都不曾躲。”
“因为这世间的因果。”
他有些无奈道。
“就像我给你说的，你要得到什么，就注定得失去什么。他选择让那亡灵飞升，而自己承受游历世间种下的因果。”
看着放在桌上的那把剑，他说道。
他却没有说话，只是把玩着桌子上一块牛骨。
“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些穿越的恶俗戏码会发生在我身上，也从来没想过......”
看到面前的女子要张口，他伸手点在她的唇上，示意不要打断。
“也没想过，这漫长的一辈子竟然要在这里度过，而且这一过就是一千多年。”
牛骨很硬，他拿指尖抵着牛骨的骨质，一点一点的将那些骨质剥在桌面上。
“我不知道曾经有什么人说过这样的话，人的记忆就像一张不靠谱的破硬盘，时间越久，里面存储的东西就会一点一点的丢失，直到完全遗忘。”
他有些自嘲道。
“可我说到底，只是个普通人，所以这一千多年的光景里，我忘记了很多东西，那边城市的样子，那些友人的面孔，自己父母的训责，以及，自己的名字。”
“我有的时候想，或许这些正是我想要忘记的，所以，如今想起来，除了那些艰苦的日子，我的印象里什么也没有，甚至直到今天，我能记住的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剑怎么铸造，菜怎么做菜好吃，救你该用什么样的法子，以及怎么让你忘掉一些你应该忘记的事。”
他把地上染血的剑攥在手里，映着莹莹的月辉审视。
“教我剑术的师傅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明明身负绝世的武功，可总是在说自己是这个世界最弱小的人，明明当时他出面，大秦的阴谋就会被粉碎，荆轲老先生也不至于带个**硬着头皮办那间注定没希望的事。可他还是藏在深山里，在自己妻子的坟前毫无作为的坐了一夜，那时候我真的觉得，这个男人是这世上最煽情的***，都要被灭国了，还在那儿徒感神伤。”
他笑着把那柄染血的剑郑重放在女子面前，如托孤。
“但后来我活的久了，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自己是这世上最弱的人，就像我很多次都想靠自己的手改变历史的走向，但无论我做什么，最后的历史还是会走上既定的轨道。”
“我曾劝扶苏公子别因小失大，误了前程，那时我就知道，他那一纸上书奉上会迎来怎样的命运，甚至，我杀了府中的信使，烧了他拟好的上书，可最后秦皇还是知道了，然后毫无意外的发配边疆，惨死他乡。而我，也成了千古的罪人，背着不死的诅咒一直活到如今。”
“诅咒？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说是诅咒？”
女子看着那柄剑，看着他胸口处只有衣衫上留下的剑痕。
“因为，长生不死并不像人们想的那般美好，只有经历的人才会明白，这1确实是一种诅咒，对你的命运，对你的未来最恶毒的诅咒。”
他站起身，看着窗外的山、水、明月，安静道。
“不死的生命没有自己的意志，没有自己的理想，没有自己的命运，没有自己人生。”
“生命正因为有结束的一天，才会显得有意义，才会为了你的不甘而奋武一生，但若一个人再也等不到死亡的到来，再也不在乎人生的有限，达成了所有人渴望的永恒，你就会发现，这一辈子乏味到极点，想做的事做完了，你却还活着，向=想要的幸福得到了，你却还没结束，记着你的人都死了，你却还是当初的样子，就这样在无尽的时间洪流里，你等不到你的结局，只能看着沧海桑田，感受着岁月中最漫长的痛苦。”
他背对着月光，看着那个坐在黑暗中的女子。
“你永远没法明白，最后记忆里只剩下悔恨不甘和寂寞是一种如何绝望的痛苦，九重樱。”
他看着那柄染血的剑，说道。
“所以，你做不了的选择，我来帮你选，你不该承受的痛苦我来帮你承受，你难以下定决心的，我来帮你斩断。”
月光里，左宗玄笑着说。
“你只要留下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光就好。”
她听着这句话，一时间翻天覆地的恐惧从天而降，留下最美好的时光，那商无涯留下的那些信笺里究竟记载着什么能令她绝望的事，大姐头是青龙会的人？万雪埋骨是早有预谋的一场杀局？商无涯和吕南裳只是引诱自己走向毁灭的棋子？还是，当年和剑九的相遇以及进入天羽阁都只是一场盛大的阴谋？她从自己的猜测里感受到了可怕，但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消除了，她无从得知。
“就算这样，剑九的死也是你的推波助澜，就算你不承认，可这些都是我看到的，你还有话说？”
她不敢相信这些的所有都与自己的认知背道而驰，以致如今她需要迫不及待的寻找能解释这一切的因果，而那个因果，就是自己面前的人。
“并不是我的推波助澜，我只是告诉了他最可行的方法，可以救下他们两人的方法。”
“你知道他一直照顾在身边的那个亡灵吧。”
九重樱点了点头。
“生死是有界限的，而要模糊这个界限，则要付出很沉重代价，而这个代价，就是他的阳寿。”
他再次回到桌前，把那只牛骨推到他面前。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方法召回了那个亡灵，没有前往三途川，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知道损耗自己阳寿的方法留下那个亡灵，但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那个男人，选择的从来都不是一条安然前行的路。就像我们吃牛肉一般，而他，则在啃食自己的命运。”
“啃食自己的命运？”
她迷茫的问道。
“他不愿承认那个亡灵的死，所以，就加速自己生命的燃烧，来维持本来足够一个人存在的命运。”
“而他很幸运，遇到了我，而我，也很幸运，在他身上看到了某种可能，所以，我给了他一个机会，一个能把这个僵局撕开的机会。”
他右手作剑掌猛的下劈，桌上的牛骨随之而裂。
他抓起其中的一半，放在手心里。
“埃及人早在公元前，就在研究以肉身通神的技术，他们管这叫做炼金术，而他们遗产中，则有一块记载着这种技术的玉板，我们这些后人管这块玉板叫做翠玉录，而其上记载的，就是肉身通神的奥秘。”
说着，他又拿起另一只牛骨。
“而东方，同样有这样的记载，甚至有人竟然成功过。所以，我就想，可不可以通过我所知道的知识，来达成这样的奇迹。”
说着，他将两手的牛骨合在一起，骨缝扣合，化而为一。
“‘三才天地人，三光日月星’、‘如其在上，如其在下，依此成就太一的奇迹’，我正时在这两句话里感悟到了某种契机。”
“所以，在日中时分，太阳升的最高的时候，集我体内的天道，亡灵所蕴含的地道，以及他游戏人间的人道，一举洞开天门，作白日飞升。”
她脸上止不住的惊愕，事到如今，她都难以相信那日所见，那已经不是人世的范畴了，而是更玄妙的世界，本该不被人所洞察的世界。
“可既然能够飞升，为什么剑九没去，为什么最后那一剑他连躲都不曾躲。”
“因为这世间的因果。”
他有些无奈道。
“就像我给你说的，你要得到什么，就注定得失去什么。他选择让那亡灵飞升，而自己承受游历世间种下的因果。”
看着放在桌上的那把剑，他说道。
“西方有个说法，叫做达摩克里斯之剑，指那些悬在头顶的危机，而他早就知道，要收集人才的气息，就必定要沾染尘俗，就必定要承受这时间的因果，而这，就是他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他的宿命。”
长久的沉默，女子看着那柄剑，男子看着坛中的酒。
“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
夜色已深沉如墨，深秋的清冷从江面腾起，弥漫在山林中，形成蒙蒙的雾气。
“因为，这是我的因果。”
他笑着说道。
“差不多该动身了。”
他站起身，看着漆黑的夜幕。
“去哪？”
“这一切开始的地方。”
灯油已近见底，如豆的灯火明灭的闪烁，映着那张稚嫩却沧桑的脸。
“我有预感，那里，有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长久的沉默，女子看着那柄剑，男子看着坛中的酒。
“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
夜色已深沉如墨，深秋的清冷从江面腾起，弥漫在山林中，形成蒙蒙的雾气。
“因为，这是我的因果。”
他笑着说道。
“差不多该动身了。”
他站起身，看着漆黑的夜幕。
“去哪？”
“这一切开始的地方。”
灯油已近见底，如豆的灯火明灭的闪烁，映着那张稚嫩却沧桑的脸。
“我有预感，那里，有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次日，两人两骑一同上路。
翻过秦月谷，便到了云滇境内，毒瘴横布，密林深重，深秋的寒意到了这里缓缓失去威势，像个垂暮的老者。
九重樱抬头看着天上迷蒙的日头，自进入云滇以来，接连三日，空气中都是迷蒙的雾气，天上的太阳只剩下一个白灼的点，却无法驱散这里的雾气。
往日返回天羽阁，她都是自荆湖如天柱山，顺着熔岩火山中的一条密道前往星痕谷，然后直奔刺竹庄，但左宗玄却并没有采纳她的建议，而是顺着一条崎岖的山道直下，直奔云滇的饮玉镇。
“先生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
看着周围一成不变的风景，她有些不耐烦，树木繁茂，小路崎岖，一路行来，连半个行人也见不到，路上杂草丛生，几处甚至有断木拦道，以致不得不下马清理完毕才能继续赶路，如果不是左宗玄笃定这条路行的通，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继续走下去。
“傍晚时分。”
那人还是一脸的无所谓，行至困时便引萧吹奏，乏了便就地扎营，似乎这并不是一条险峻的山道，而是自家后院，什么地方能找到活水，什么地方能捕到猎物，他都一清二楚，以至于沿路行来，她竟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左先生。”
“嗯？”
“长生不死的诅咒难道就没有办法破解么？”
她自巴蜀那夜对饮开始，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无论怎么想，她都无法想通世上怎么会有长生不死的人，而那个人如今竟然还和自己一路而行。
“比如自裁，斩首什么的。”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样式，一脸的认真。
“如果那样有效，我何至于一直要等到今天？”
说着，他拔出鞍旁的佩刀，刀身莹润，线条流畅，开锋处的刀纹紧密质细，是难得的好刀。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那个持刀的男子，然后便见他将刀锋悬在手腕上方，狠狠斩下。
“啊~！”
她不自禁的呼出了声，这荒郊野外，若真的就这般断腕还了得，缺医少药不说，就无法止血的伤口就可能终结了他长生不死的神话。
但下一刻，就听金属断裂的声音，斩开的肌肉及筋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一息间，便完好如初，仿佛方才发生的都只是幻觉。
“所有的攻击对于这幅身体都没有丝毫影响，因为这种回复并不是普通的愈合。”
他看了眼手中的断刀和地上的一滩血渍，有些无奈的摊手说道。
“而是一种类似于时间回溯的能力。”
九重樱看着他展示的手腕处，没有伤疤，肌肉鼓动全然看不出斩切的痕迹。
“这就是长生的真相，虽然身边的时间在流动，但在这具身体里，时间是停止的，无论多严重的伤，最后都会被回溯的时间治愈。”
左宗玄面无表情的看着迷蒙的山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绞索，凌迟，车裂，斩首......所有的刑罚都不会在这具身体上留下痕迹。”
“但疼痛还是会有的，是么？不然你方才的手腕不会颤抖。”
看着他那张无表情的脸，她的心却开始痛了起来，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些，他是不会如此笃定的说出来的，也正是如此，他才会那么期待死亡吧。
“是啊，多亏了疼痛并没有被剥夺，所以我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是不是很辛苦？”
九重樱看着来时的路，崎岖的山道蜿蜒在林中，如一条匍匐的蛇。
“什么？”
左宗玄抽出地图，确认着前进的方向。
“一个人没有尽头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谁知道呢，已经习惯了。”
说着，他勒缰下马，走到松子身边。
“后面一段路没法骑马了，就把他们留在这吧。”
说着，向坐在马背上的九重樱伸出手。
“后面的路，要靠我们自己了。”
左宗玄盯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好。”
林荫中，两个身影翻过山石岩岭，向着远处的镇子疾奔而去，原本安静的树林中慢慢响起了人声，烟火的气息依稀，他们，再次回到了凡俗中。
饮玉镇，一个因盛产玉石而渐渐壮大的镇子，不同于秦川鹦歌镇的苟且生存，这里繁华的令人简直不敢相信。
往来的客商在这里建起一座高比一座的石楼，沿街叫卖的小贩的一声胜过一声，修整气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各店的小厮奔走其间，随着那些打着各家的章目的金契往来传送，巨额的银钱这座镇子的街道上流通，于无形间，在云滇这片大山中建起了这座黄金的国度。
长街上，浑身黑衣束发的女子以及一个同样浑身漆黑的男子并肩而行，引得沿路无数人瞩目，他们身上的服饰简约又古怪，但细细观察，却又暗含这美感与精干，浑身迥然不同的气息与这镇子格格不入。
“抬头，挺胸。”
左宗玄呵斥道。
“放下你心中尊卑的思想和杀手的小心谨慎，拿出自信来。”
有力的手掌拍在她的后背，原本微弯的腰杆瞬间挺直，像是有人往背后插了根擀面杖。
“放开你束在裙装里的双腿，迈开脚步，现在的你没什么畏惧的。”
左宗玄看着她小步疾行，愤怒道，言辞严厉如父。
起初她很不适应，平日里裙装的飒沓令她难以瞬间改变习惯，而如今她穿着的是一条黑色笔挺的长裤，裁剪得体的衣料贴合着她的身体线条，很舒服，却又令她生出危险的错觉。
“脚要落在一条线上，大腿放松，小腿收紧，想象着踢击的动作，想象你是一只走在屋脊上的猫。”
左宗玄不断强调着，脸上满是厌弃，他很不满于这个学生愚钝。
来到饮玉镇的三天中，她都在学这些乏味无聊没有丝毫用途的东西，大到掷镖出剑的手法运气，小到走路的方式，吃饭的礼仪，没有他不会挑剔的。她接触的越多，左宗玄就愈发严厉，隐隐有一种不一样的味道在里面。
“左先生。”
吃饭的间隙，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食不言，寝不语。”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
“您是不是要走了。”
夹着鱼肉的筷子送到嘴边，却停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萍水相逢的女子，看着眼角那缀着樱花的伤，迟疑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道。
“我本就是这世间流离失所之人，没有走不走一说。”
九重樱看着他，却没再说什么，天大地大，何处是家呢，对与左宗玄而言，漫长的人生中无论留在那里都只是漫长旅途中一个暂时休憩的驿站，休息够了，就要上路。而对自己而言，天羽阁曾经就是她魂牵梦萦的归宿，但如今，四盟八荒青龙会都欲除天羽阁而后快，没了天羽阁，哪里又是自己的家呢。
“那么先生下一站去哪？”
“去东瀛吧，听闻昔年秦皇派出的队伍在那儿扎根，想去找找机会。”
“那么先生能不能带上我一起。”
九重樱看着她的眼睛，从未有有过的认真。
“等我将阁子里的事处理完后，我就随您动身。”
“先吃饭......”
既没有正面的回应，也没有明确的否定，模棱两可的回答完全不像是他的作风。
翻过秦月谷，便到了云滇境内，毒瘴横布，密林深重，深秋的寒意到了这里缓缓失去威势，像个垂暮的老者。
九重樱抬头看着天上迷蒙的日头，自进入云滇以来，接连三日，空气中都是迷蒙的雾气，天上的太阳只剩下一个白灼的点，却无法驱散这里的雾气。
往日返回天羽阁，她都是自荆湖如天柱山，顺着熔岩火山中的一条密道前往星痕谷，然后直奔刺竹庄，但左宗玄却并没有采纳她的建议，而是顺着一条崎岖的山道直下，直奔云滇的饮玉镇。
“先生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
看着周围一成不变的风景，她有些不耐烦，树木繁茂，小路崎岖，一路行来，连半个行人也见不到，路上杂草丛生，几处甚至有断木拦道，以致不得不下马清理完毕才能继续赶路，如果不是左宗玄笃定这条路行的通，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继续走下去。
“傍晚时分。”
那人还是一脸的无所谓，行至困时便引萧吹奏，乏了便就地扎营，似乎这并不是一条险峻的山道，而是自家后院，什么地方能找到活水，什么地方能捕到猎物，他都一清二楚，以至于沿路行来，她竟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左先生。”
“嗯？”
“长生不死的诅咒难道就没有办法破解么？”
她自巴蜀那夜对饮开始，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无论怎么想，她都无法想通世上怎么会有长生不死的人，而那个人如今竟然还和自己一路而行。
“比如自裁，斩首什么的。”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样式，一脸的认真。
“如果那样有效，我何至于一直要等到今天？”
说着，他拔出鞍旁的佩刀，刀身莹润，线条流畅，开锋处的刀纹紧密质细，是难得的好刀。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那个持刀的男子，然后便见他将刀锋悬在手腕上方，狠狠斩下。
“啊~！”
她不自禁的呼出了声，这荒郊野外，若真的就这般断腕还了得，缺医少药不说，就无法止血的伤口就可能终结了他长生不死的神话。
但下一刻，就听金属断裂的声音，斩开的肌肉及筋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一息间，便完好如初，仿佛方才发生的都只是幻觉。
“所有的攻击对于这幅身体都没有丝毫影响，因为这种回复并不是普通的愈合。”
他看了眼手中的断刀和地上的一滩血渍，有些无奈的摊手说道。
“而是一种类似于时间回溯的能力。”
九重樱看着他展示的手腕处，没有伤疤，肌肉鼓动全然看不出斩切的痕迹。
“这就是长生的真相，虽然身边的时间在流动，但在这具身体里，时间是停止的，无论多严重的伤，最后都会被回溯的时间治愈。”
左宗玄面无表情的看着迷蒙的山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绞索，凌迟，车裂，斩首......所有的刑罚都不会在这具身体上留下痕迹。”
“但疼痛还是会有的，是么？不然你方才的手腕不会颤抖。”
看着他那张无表情的脸，她的心却开始痛了起来，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些，他是不会如此笃定的说出来的，也正是如此，他才会那么期待死亡吧。
“是啊，多亏了疼痛并没有被剥夺，所以我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是活着的。”
“是不是很辛苦？”
九重樱看着来时的路，崎岖的山道蜿蜒在林中，如一条匍匐的蛇。
“什么？”
左宗玄抽出地图，确认着前进的方向。
“一个人没有尽头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谁知道呢，已经习惯了。”
说着，他勒缰下马，走到松子身边。
“后面一段路没法骑马了，就把他们留在这吧。”
说着，向坐在马背上的九重樱伸出手。
“后面的路，要靠我们自己了。”
左宗玄盯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好。”
林荫中，两个身影翻过山石岩岭，向着远处的镇子疾奔而去，原本安静的树林中慢慢响起了人声，烟火的气息依稀，他们，再次回到了凡俗中。
饮玉镇，一个因盛产玉石而渐渐壮大的镇子，不同于秦川鹦歌镇的苟且生存，这里繁华的令人简直不敢相信。
往来的客商在这里建起一座高比一座的石楼，沿街叫卖的小贩的一声胜过一声，修整气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各店的小厮奔走其间，随着那些打着各家的章目的金契往来传送，巨额的银钱这座镇子的街道上流通，于无形间，在云滇这片大山中建起了这座黄金的国度。
长街上，浑身黑衣束发的女子以及一个同样浑身漆黑的男子并肩而行，引得沿路无数人瞩目，他们身上的服饰简约又古怪，但细细观察，却又暗含这美感与精干，浑身迥然不同的气息与这镇子格格不入。
“抬头，挺胸。”
左宗玄呵斥道。
“放下你心中尊卑的思想和杀手的小心谨慎，拿出自信来。”
有力的手掌拍在她的后背，原本微弯的腰杆瞬间挺直，像是有人往背后插了根擀面杖。
“放开你束在裙装里的双腿，迈开脚步，现在的你没什么畏惧的。”
左宗玄看着她小步疾行，愤怒道，言辞严厉如父。
起初她很不适应，平日里裙装的飒沓令她难以瞬间改变习惯，而如今她穿着的是一条黑色笔挺的长裤，裁剪得体的衣料贴合着她的身体线条，很舒服，却又令她生出危险的错觉。
“脚要落在一条线上，大腿放松，小腿收紧，想象着踢击的动作，想象你是一只走在屋脊上的猫。”
左宗玄不断强调着，脸上满是厌弃，他很不满于这个学生愚钝。
来到饮玉镇的三天中，她都在学这些乏味无聊没有丝毫用途的东西，大到掷镖出剑的手法运气，小到走路的方式，吃饭的礼仪，没有他不会挑剔的。她接触的越多，左宗玄就愈发严厉，隐隐有一种不一样的味道在里面。
“左先生。”
吃饭的间隙，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食不言，寝不语。”
“可是.....”
“没那么多可是。”
“您是不是要走了。”
夹着鱼肉的筷子送到嘴边，却停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萍水相逢的女子，看着眼角那缀着樱花的伤，迟疑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道。
“我本就是这世间流离失所之人，没有走不走一说。”
九重樱看着他，却没再说什么，天大地大，何处是家呢，对与左宗玄而言，漫长的人生中无论留在那里都只是漫长旅途中一个暂时休憩的驿站，休息够了，就要上路。而对自己而言，天羽阁曾经就是她魂牵梦萦的归宿，但如今，四盟八荒青龙会都欲除天羽阁而后快，没了天羽阁，哪里又是自己的家呢。
“那么先生下一站去哪？”
“去东瀛吧，听闻昔年秦皇派出的队伍在那儿扎根，想去找找机会。”
“那么先生能不能带上我一起。”
九重樱看着她的眼睛，从未有有过的认真。
“等我将阁子里的事处理完后，我就随您动身。”
“先吃饭......”
既没有正面的回应，也没有明确的否定，模棱两可的回答完全不像是他的作风。
吃过了饭，两人呆在自己房间里想着各自的事，自秦川那一战开始，他俩就像是被系在同一条命运红绳上的两只蚂蚱，一路走，一路停。九重樱和他说了很多，那些往事秘辛就像是隐藏在深海的暗流，咋看不起波澜，可寻到深处，汹涌的往事中，全是那个女子的愤怒和不甘，以及无所不在的孤独。
而左宗玄也和她说了很多，说南说北，说古论今，她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人生可以这么辉煌却又这么寂寞，太白沉剑池旁的那个男子狂妄自负，不知敬畏为何物，卧龙谷的那个男子，寂寞无依，像是茫茫大海上的孤岛，没有孤独，却无处不是孤独。
如今一路走来，她甚至有些看不清这个与自己同道的剑客，生的欣欣向荣和死的黑暗孤独同时嵌在那个灵魂里，就像是行在冰洋与火海夹缝中的小船，没有一处可以靠岸。
两个人隔着客栈窄窄的隔板墙背抵着背靠在一起，看着同一轮白月。
不知何时，云滇又下起了雨，不似杭州城的似断未断，也不像汴梁城的骤雨风疾，云滇的雨总是这样细如牛毛，绵绵密密，无处不在。
她起身简单披了件长衣，打开木窗看着窗外的镇子，毛毛细雨里，到处都是迷蒙的青色。
头顶的厚云将朝晖湮灭，似乎一切都还未从沉沉夜幕中苏醒过来。
突然，很规矩的敲门声响起。
“收拾一下，带你去见个人。”
说完，便听到哒哒的下楼声，左宗玄一向如此，他的决定不容质疑，却又恪守着某道底线，丝毫不走近你的生活。
九重樱起身，坐在铜镜前，拿着一柄雕花精美的檀木梳静静头，赠她木梳的主人已经在沉剑池底沉沉睡去，不再醒来。
她静静的梳妆，青丝如水，遮住了半边面庞。
妆台旁放着两个篮子，一身是左宗玄为她准备的古怪服饰，另一身，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宋服，苏绣间缀着明璃纱织成的花瓣，裁剪匀挺，衣服名字很好听，陌上花。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看着坐在大厅中独自用着早饭的男子，她径直走了过去。
“新衣服不合身？”
“只是习惯了这一身而已。”
左宗玄看着略施粉黛，眉眼间全是安静的女子并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的端起粥就着炊饼，吃的香甜。
“要去见谁？”
出了客栈，她便一直跟在左宗玄身后，街上的人并没有因为下雨的缘故而变少，习惯了一座城市的天气，它便不会在成为你人生路上的阻碍，倒像是不同往日的风景，令人分外享受。
她感受着这种迷蒙的雨气，皮靴落地，扣在干净的石板上噔噔作响。
“到了就知道了。”
黑伞下，左宗玄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随着他们想城镇深处走去，街上的人影渐渐变少，直到一处无人的巷弄中，黑伞才停了下来。
左宗玄看着眼前的别苑，丝毫没有客人登门的概念，径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穿过石廊，院内别有洞天，院落中大半开垦做水池，大片的莲花以多半枯萎，绽开的荷叶扑在水面上，泛着枯黄。莲蓬垂下，也是枯黄，莲子已经脱落，只留下密密麻麻的空洞对着水面。
而另一边，则辟出一方花圃，一个男子正在其中除草，花圃中石蒜花绽放，分外艳丽，如丝的花瓣上缀着雨露，娇艳欲滴。
一枯一荣，两种鲜明的季节在这个隐于市井的小院里交相辉映，别有一番味道。
“你来啦！”
坐在莲花池中央露台的人突然出声，那是一个面容稚嫩的姑娘，年岁与她相仿，一身天青，孔雀翎羽长长的缀在身后，闪着迷离的绿光。
她怎么也没想到要见的是这个人。
“冶儿！”
她不禁呼出声。
那么那个人男人......
“苏先生，十年不见，还是不见你老。”
男子从花圃中直起身，就着一旁木盆中的手洗净手上的泥土，走上前来。
“蓝铮师兄！”
故人相见，她眼眶微红。
“小九月，我们又见面了。”
眼前的男人还是那副令人摸不透的笑，虽然脸上多了青色的胡茬，但大抵还是当初的模样，昔日汴梁城以及巴蜀之时，倒没少受他照顾。
但另一面，他则是青龙会的护法，隔着这层身份，她又生出些许尴尬来，当初四盟对抗青龙会，蓝铮或许还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但如今四盟青龙会联手对抗天羽阁，却是实打实的对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先前拜托你的事可办妥了？”
“都准备好了，先生随时可以动身。”
“好。”
说着，左宗玄跟着蓝铮向院落深处走去。
“我觉得你该和那丫头谈谈，她一直在等你。”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露台上跃跃欲试的冶儿道。
说完，便头也回的向里间的宅子走去，荷花池中的女子还在摆弄什么东西，一脸的认真，似乎天地间除了她手中的东西，便再没有什么能吸引她，不论来客是个活了千年的怪物，还是关系微妙的敌友。
看着兀自往宅院深处走去的背影，蓝铮似乎还有什么想对她说，却还是随着那个男人走去，不再做停留。
一时间，这座占地极大的宅院里仿佛就只剩下她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局外人。
她经常会有这种感觉，行走在黑夜里的人总会无意识的将自己与光明隔开，既害怕那些纯粹的阳光和热闹令自己失去了黑夜的警惕，也怕那些盛大的阳光将内心照亮，忘记了一些必须永远的铭记的东西。
很多时候她走在或杭州城或宁海镇的街道上，都会不自觉地将自己与面前的世界隔离开来，像是有一层薄薄的幕，幕外是那个幸福安宁的世界，酒肆里许久不见的朋友把酒言欢，谈说往事，深闺的新妇不舍的辞别远走的丈夫，眼中满是爱意。一幕之隔，她站在自己的黑夜里，冰冷的看着眼前的每一个人，她是杀手，她不该享受哪些融化寒冰的爱意，她也是天羽阁，天羽阁不该和普通人走的太近。
但随着左宗玄的介入，她似乎开始一点一点的接触这个世界，接触那些温暖的东西，一种叫做人情的东西，她开始生气，开始愤怒，开始渴求有人关心，也开始渴求有人关注这样的自己，虽然明知这些都是烛花一般的虚幻，可这就像初次醉酒的人一样，一旦尝过那种迷离的快感，他们就不会再放手，哪怕有太多的人醉死在自己的梦里，却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义无反顾。
而左宗玄也和她说了很多，说南说北，说古论今，她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人生可以这么辉煌却又这么寂寞，太白沉剑池旁的那个男子狂妄自负，不知敬畏为何物，卧龙谷的那个男子，寂寞无依，像是茫茫大海上的孤岛，没有孤独，却无处不是孤独。
如今一路走来，她甚至有些看不清这个与自己同道的剑客，生的欣欣向荣和死的黑暗孤独同时嵌在那个灵魂里，就像是行在冰洋与火海夹缝中的小船，没有一处可以靠岸。
两个人隔着客栈窄窄的隔板墙背抵着背靠在一起，看着同一轮白月。
不知何时，云滇又下起了雨，不似杭州城的似断未断，也不像汴梁城的骤雨风疾，云滇的雨总是这样细如牛毛，绵绵密密，无处不在。
她起身简单披了件长衣，打开木窗看着窗外的镇子，毛毛细雨里，到处都是迷蒙的青色。
头顶的厚云将朝晖湮灭，似乎一切都还未从沉沉夜幕中苏醒过来。
突然，很规矩的敲门声响起。
“收拾一下，带你去见个人。”
说完，便听到哒哒的下楼声，左宗玄一向如此，他的决定不容质疑，却又恪守着某道底线，丝毫不走近你的生活。
九重樱起身，坐在铜镜前，拿着一柄雕花精美的檀木梳静静头，赠她木梳的主人已经在沉剑池底沉沉睡去，不再醒来。
她静静的梳妆，青丝如水，遮住了半边面庞。
妆台旁放着两个篮子，一身是左宗玄为她准备的古怪服饰，另一身，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宋服，苏绣间缀着明璃纱织成的花瓣，裁剪匀挺，衣服名字很好听，陌上花。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看着坐在大厅中独自用着早饭的男子，她径直走了过去。
“新衣服不合身？”
“只是习惯了这一身而已。”
左宗玄看着略施粉黛，眉眼间全是安静的女子并没有再说什么，自顾自的端起粥就着炊饼，吃的香甜。
“要去见谁？”
出了客栈，她便一直跟在左宗玄身后，街上的人并没有因为下雨的缘故而变少，习惯了一座城市的天气，它便不会在成为你人生路上的阻碍，倒像是不同往日的风景，令人分外享受。
她感受着这种迷蒙的雨气，皮靴落地，扣在干净的石板上噔噔作响。
“到了就知道了。”
黑伞下，左宗玄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随着他们想城镇深处走去，街上的人影渐渐变少，直到一处无人的巷弄中，黑伞才停了下来。
左宗玄看着眼前的别苑，丝毫没有客人登门的概念，径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穿过石廊，院内别有洞天，院落中大半开垦做水池，大片的莲花以多半枯萎，绽开的荷叶扑在水面上，泛着枯黄。莲蓬垂下，也是枯黄，莲子已经脱落，只留下密密麻麻的空洞对着水面。
而另一边，则辟出一方花圃，一个男子正在其中除草，花圃中石蒜花绽放，分外艳丽，如丝的花瓣上缀着雨露，娇艳欲滴。
一枯一荣，两种鲜明的季节在这个隐于市井的小院里交相辉映，别有一番味道。
“你来啦！”
坐在莲花池中央露台的人突然出声，那是一个面容稚嫩的姑娘，年岁与她相仿，一身天青，孔雀翎羽长长的缀在身后，闪着迷离的绿光。
她怎么也没想到要见的是这个人。
“冶儿！”
她不禁呼出声。
那么那个人男人......
“苏先生，十年不见，还是不见你老。”
男子从花圃中直起身，就着一旁木盆中的手洗净手上的泥土，走上前来。
“蓝铮师兄！”
故人相见，她眼眶微红。
“小九月，我们又见面了。”
眼前的男人还是那副令人摸不透的笑，虽然脸上多了青色的胡茬，但大抵还是当初的模样，昔日汴梁城以及巴蜀之时，倒没少受他照顾。
但另一面，他则是青龙会的护法，隔着这层身份，她又生出些许尴尬来，当初四盟对抗青龙会，蓝铮或许还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但如今四盟青龙会联手对抗天羽阁，却是实打实的对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先前拜托你的事可办妥了？”
“都准备好了，先生随时可以动身。”
“好。”
说着，左宗玄跟着蓝铮向院落深处走去。
“我觉得你该和那丫头谈谈，她一直在等你。”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露台上跃跃欲试的冶儿道。
说完，便头也回的向里间的宅子走去，荷花池中的女子还在摆弄什么东西，一脸的认真，似乎天地间除了她手中的东西，便再没有什么能吸引她，不论来客是个活了千年的怪物，还是关系微妙的敌友。
看着兀自往宅院深处走去的背影，蓝铮似乎还有什么想对她说，却还是随着那个男人走去，不再做停留。
一时间，这座占地极大的宅院里仿佛就只剩下她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局外人。
她经常会有这种感觉，行走在黑夜里的人总会无意识的将自己与光明隔开，既害怕那些纯粹的阳光和热闹令自己失去了黑夜的警惕，也怕那些盛大的阳光将内心照亮，忘记了一些必须永远的铭记的东西。
很多时候她走在或杭州城或宁海镇的街道上，都会不自觉地将自己与面前的世界隔离开来，像是有一层薄薄的幕，幕外是那个幸福安宁的世界，酒肆里许久不见的朋友把酒言欢，谈说往事，深闺的新妇不舍的辞别远走的丈夫，眼中满是爱意。一幕之隔，她站在自己的黑夜里，冰冷的看着眼前的每一个人，她是杀手，她不该享受哪些融化寒冰的爱意，她也是天羽阁，天羽阁不该和普通人走的太近。
但随着左宗玄的介入，她似乎开始一点一点的接触这个世界，接触那些温暖的东西，一种叫做人情的东西，她开始生气，开始愤怒，开始渴求有人关心，也开始渴求有人关注这样的自己，虽然明知这些都是烛花一般的虚幻，可这就像初次醉酒的人一样，一旦尝过那种迷离的快感，他们就不会再放手，哪怕有太多的人醉死在自己的梦里，却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义无反顾。
她仰起头看着迷蒙的天空，如丝的秋雨打在脸上，熟悉而又陌生的冰凉。
“可以教我弦杀术么？蓝铮说你会。”
露台上的小姑娘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仰着脸一脸天真问道。
“为什么要学？”
她很早就听说冶儿因为孔雀的死而疯掉了，可如今眼前的这个姑娘的表现却那么正常。
“因为好玩！”
“好玩？”
她难以相信，自己令半个江湖闻之色变的弦杀术竟然成了好玩的一件事。
“这可是杀人的东西，不是你的玩具。”
她有些愤怒，但却不知道自己的愤怒究竟来自于对方将玩弄他人性命这件事看着好玩，还是自己得意的手段被人看清。
“但你们杀人不就是为了好玩么，我听蓝铮说过，你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难道不是因为好玩你才那样杀人的么？”
冶儿扬起脸看着她，一脸的认真。
“你当人命是什么东西，你手里的玩具么！”
她愤怒的吼道，完全无法认同这种杀人只为好玩的歪理。
“可如果不是为了好玩，为什么你杀人都要灭人家满门呢。”
冶儿从中指铁青色的戒指里抽出青色的丝线，扬起手看着灰色的天空，就像在问为什么不能再吃一块糖一样的疑惑。
听到冶儿的话，她的脑中炸起一道惊雷，那些已经被她淡忘的往事又一次寻了回来，从第一次杀人的无可奈何，到后来屠尽满门，她突然发现或许自己从很久以前就误解了什么，很早很早以前或许是为了不被寻仇所以做的干净利落，可后来呢，那些抱着婴孩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的母亲，那些拦在孩子面前求她以命换命的父亲，那些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的老人，她似乎已经忘却了最初的目的，开始享受杀人，开始享受死亡面前那些人的绝望。
“不是的，不是的！他们都该死,他们都该死！”
“难道看着别人死在你的面前，你不感到快乐和满足么？”
冶儿歪着头，微笑的看着她歇斯底里，像是得到了心爱的玩具。
清冷的秋雨带着丝丝寒意渗进她的皮肤里，她突然一个激灵。
她被冶儿迷惑了，正常人会用逻辑来解释自己的行为，但疯子则会用尽一切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像江水会沿着既定的河道前往大海，但狂风却不会管顾，它们会摧毁拦在自己面前的一切，来达到目的。
“疯子！”
她突然吼道。
“可主人也说，杀人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满足自己，难道你不是么？”
冶儿嘴角咧起，像是嗤笑。
“疯子！你家主人也是疯子！”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冶儿，当初那个安静乖巧的小侍女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此间毫无道理可讲的凶魔，而最可怕的是，她的每一句话都扣在自己心弦上。
听到九重樱的怒吼，一直笑意盈盈的冶儿突然撇下嘴角，大声道。
“不允许你说主人坏话！”
冶儿五指控弦，无形的丝线穿透丝丝细雨绞进她的肩头。
紧接着，冶儿又挥出，五指间，从戒指里抽出的弦向她脖颈缠来。
九重樱怎么也没有料到冶儿突然发难，左肩中丝弦搅动，她只觉得经脉都为之一滞。
方才她就在观察冶儿手中弦，比无影天丝还要细，还要锋利，丢在空气里仿佛和眼前的世界都融为一体，却又真实的存在着。
如今，那些如空气一般的弦缠进肩头，却发现比自己所预料的还要恐怖，无影天丝至少还能以肉眼察觉，但那些丝线却连察觉都做不到，缠进肌肉时，似乎最细的血脉都能被切开，稍有异动，它们就会像剔骨的刀一样让自己骨肉分离。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闪开，否则自己的半边身子或许就会这么被切开来。
所以，她忍着剧痛抬起右手手腕，去拦缠向自己颈间的弦，哪怕以一只手为代价，也不能被这个疯丫头格杀。
丝弦如入无人之境般缠在她手腕上，丝毫不需要用力便深深嵌进她的筋肉里，搅动着里面的血脉，强烈的痛感继续令她昏阙。
左宗玄看着池旁的两个女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从进了屋子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观察九重樱的一举一动，一路走来，那个孤单而又决绝的女子给了他太多惊喜，也给他留下了太多疑惑，自己一度如一潭死水的心随着那个女子的出现荡出了太多涟漪，最初或许只是因为和亡妻长的太过相像，令他生出了些许兴趣，可一路行来，那些兴趣渐渐被新的东西取代。
九重樱一路在迷惑，他也在迷惑，九重樱迷惑的是自己走的路是否正确，他迷惑的，却是自己的人生。
长生忘魂令他注定只能与这江湖格格不入，可随着九重樱的出现，他却突然间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渐渐走进这片江湖。
“蓝铮。”
“先生.....”
“能回到我一个问题么？”
左宗玄看着以手腕拦下丝线的九重樱，面色意外的凝重。
“四盟，八荒，青龙会，你站在哪边？”
“先生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
蓝铮放下手里盛满茶汤的壶，有些不耐的说道。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站在正反交界的人，我需要你的意见。”
斟茶的动作为之一滞，蓝铮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罕见露出凝重表情的年轻人。
“一定要听么？”
“实话实说，你在我面前什么都藏不住。”
黑色的瞳孔对着他的眼，像是一柄剔骨的刀，要剖开一切。
“真要说的话。”
茶汤满杯，氤氲的水汽升腾。
“我选择有趣的一边。”
蓝铮放下茶壶，缓缓将一杯滚烫的茶水端在手里，小心翼翼。
九重樱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知为何，那些几不可见的丝线能够割裂血肉，却没法摧毁她的骨头，令人牙酸的声音从丝弦和腕骨接触的地方传出，十分恐怖。
只要能够拦下，那么就还有一丝机会。
她脚底突然发力，向着冶儿拉扯的方向冲去。
看着面前的女子扬起笑意，冶儿怎么也没法理解，为什么将死的人却会笑，而且笑的很惊恐，连她都觉得害怕。
但紧接着，一只染满淋淋鲜血的拳头就出现在她身前，击向她的小腹，如铁匠用尽全身力气挥出的重锤。
随着剧痛传来，冶儿眼前一黑，就此昏了过去，即使她怀着几乎不似凡人的本领，可她身体毕竟还是凡人。
漆黑的前一刻，她看到的是头顶铅灰色的浓云，和那个站在雨中，满脸鲜血，带着可怖笑意的女子，那笑，真的好像地狱里的恶鬼。
“主人说的对，你......就是吃人的鬼。”
左宗玄看着站在大雨里的九重樱，脸色愈发凝重，像是天空中飘着丝雨的浓云。
“当时真不该救她。”
很久之后，他才沉沉的开口，连蓝铮都吓了一跳。
“我只知道她狠，但没想过她会有这么狠。”
“苏先生。”
蓝铮将他只余下残茶的茶杯撤去，换盏添杯递了上去。
“你动摇了。”
“我只是个普通人，当然会动摇。”
他苦涩的开口，温烫的触感从茶杯传来。
“若你都是普通人，那我们这些一生短暂如白驹过隙的凡人又算什么。”
蓝铮轻笑。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他端着茶杯饮了一口道。
“即使活的再久，我也仍旧是个普通人，阅历修为或许会无限增加，可有些东西却不会因为你活得久就会改变，比如一个人的天赋，以及你的心。”
“可以教我弦杀术么？蓝铮说你会。”
露台上的小姑娘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仰着脸一脸天真问道。
“为什么要学？”
她很早就听说冶儿因为孔雀的死而疯掉了，可如今眼前的这个姑娘的表现却那么正常。
“因为好玩！”
“好玩？”
她难以相信，自己令半个江湖闻之色变的弦杀术竟然成了好玩的一件事。
“这可是杀人的东西，不是你的玩具。”
她有些愤怒，但却不知道自己的愤怒究竟来自于对方将玩弄他人性命这件事看着好玩，还是自己得意的手段被人看清。
“但你们杀人不就是为了好玩么，我听蓝铮说过，你杀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难道不是因为好玩你才那样杀人的么？”
冶儿扬起脸看着她，一脸的认真。
“你当人命是什么东西，你手里的玩具么！”
她愤怒的吼道，完全无法认同这种杀人只为好玩的歪理。
“可如果不是为了好玩，为什么你杀人都要灭人家满门呢。”
冶儿从中指铁青色的戒指里抽出青色的丝线，扬起手看着灰色的天空，就像在问为什么不能再吃一块糖一样的疑惑。
听到冶儿的话，她的脑中炸起一道惊雷，那些已经被她淡忘的往事又一次寻了回来，从第一次杀人的无可奈何，到后来屠尽满门，她突然发现或许自己从很久以前就误解了什么，很早很早以前或许是为了不被寻仇所以做的干净利落，可后来呢，那些抱着婴孩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的母亲，那些拦在孩子面前求她以命换命的父亲，那些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的老人，她似乎已经忘却了最初的目的，开始享受杀人，开始享受死亡面前那些人的绝望。
“不是的，不是的！他们都该死,他们都该死！”
“难道看着别人死在你的面前，你不感到快乐和满足么？”
冶儿歪着头，微笑的看着她歇斯底里，像是得到了心爱的玩具。
清冷的秋雨带着丝丝寒意渗进她的皮肤里，她突然一个激灵。
她被冶儿迷惑了，正常人会用逻辑来解释自己的行为，但疯子则会用尽一切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像江水会沿着既定的河道前往大海，但狂风却不会管顾，它们会摧毁拦在自己面前的一切，来达到目的。
“疯子！”
她突然吼道。
“可主人也说，杀人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满足自己，难道你不是么？”
冶儿嘴角咧起，像是嗤笑。
“疯子！你家主人也是疯子！”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冶儿，当初那个安静乖巧的小侍女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此间毫无道理可讲的凶魔，而最可怕的是，她的每一句话都扣在自己心弦上。
听到九重樱的怒吼，一直笑意盈盈的冶儿突然撇下嘴角，大声道。
“不允许你说主人坏话！”
冶儿五指控弦，无形的丝线穿透丝丝细雨绞进她的肩头。
紧接着，冶儿又挥出，五指间，从戒指里抽出的弦向她脖颈缠来。
九重樱怎么也没有料到冶儿突然发难，左肩中丝弦搅动，她只觉得经脉都为之一滞。
方才她就在观察冶儿手中弦，比无影天丝还要细，还要锋利，丢在空气里仿佛和眼前的世界都融为一体，却又真实的存在着。
如今，那些如空气一般的弦缠进肩头，却发现比自己所预料的还要恐怖，无影天丝至少还能以肉眼察觉，但那些丝线却连察觉都做不到，缠进肌肉时，似乎最细的血脉都能被切开，稍有异动，它们就会像剔骨的刀一样让自己骨肉分离。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闪开，否则自己的半边身子或许就会这么被切开来。
所以，她忍着剧痛抬起右手手腕，去拦缠向自己颈间的弦，哪怕以一只手为代价，也不能被这个疯丫头格杀。
丝弦如入无人之境般缠在她手腕上，丝毫不需要用力便深深嵌进她的筋肉里，搅动着里面的血脉，强烈的痛感继续令她昏阙。
左宗玄看着池旁的两个女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从进了屋子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观察九重樱的一举一动，一路走来，那个孤单而又决绝的女子给了他太多惊喜，也给他留下了太多疑惑，自己一度如一潭死水的心随着那个女子的出现荡出了太多涟漪，最初或许只是因为和亡妻长的太过相像，令他生出了些许兴趣，可一路行来，那些兴趣渐渐被新的东西取代。
九重樱一路在迷惑，他也在迷惑，九重樱迷惑的是自己走的路是否正确，他迷惑的，却是自己的人生。
长生忘魂令他注定只能与这江湖格格不入，可随着九重樱的出现，他却突然间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开始渐渐走进这片江湖。
“蓝铮。”
“先生.....”
“能回到我一个问题么？”
左宗玄看着以手腕拦下丝线的九重樱，面色意外的凝重。
“四盟，八荒，青龙会，你站在哪边？”
“先生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
蓝铮放下手里盛满茶汤的壶，有些不耐的说道。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站在正反交界的人，我需要你的意见。”
斟茶的动作为之一滞，蓝铮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罕见露出凝重表情的年轻人。
“一定要听么？”
“实话实说，你在我面前什么都藏不住。”
黑色的瞳孔对着他的眼，像是一柄剔骨的刀，要剖开一切。
“真要说的话。”
茶汤满杯，氤氲的水汽升腾。
“我选择有趣的一边。”
蓝铮放下茶壶，缓缓将一杯滚烫的茶水端在手里，小心翼翼。
九重樱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剧痛，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知为何，那些几不可见的丝线能够割裂血肉，却没法摧毁她的骨头，令人牙酸的声音从丝弦和腕骨接触的地方传出，十分恐怖。
只要能够拦下，那么就还有一丝机会。
她脚底突然发力，向着冶儿拉扯的方向冲去。
看着面前的女子扬起笑意，冶儿怎么也没法理解，为什么将死的人却会笑，而且笑的很惊恐，连她都觉得害怕。
但紧接着，一只染满淋淋鲜血的拳头就出现在她身前，击向她的小腹，如铁匠用尽全身力气挥出的重锤。
随着剧痛传来，冶儿眼前一黑，就此昏了过去，即使她怀着几乎不似凡人的本领，可她身体毕竟还是凡人。
漆黑的前一刻，她看到的是头顶铅灰色的浓云，和那个站在雨中，满脸鲜血，带着可怖笑意的女子，那笑，真的好像地狱里的恶鬼。
“主人说的对，你......就是吃人的鬼。”
左宗玄看着站在大雨里的九重樱，脸色愈发凝重，像是天空中飘着丝雨的浓云。
“当时真不该救她。”
很久之后，他才沉沉的开口，连蓝铮都吓了一跳。
“我只知道她狠，但没想过她会有这么狠。”
“苏先生。”
蓝铮将他只余下残茶的茶杯撤去，换盏添杯递了上去。
“你动摇了。”
“我只是个普通人，当然会动摇。”
他苦涩的开口，温烫的触感从茶杯传来。
“若你都是普通人，那我们这些一生短暂如白驹过隙的凡人又算什么。”
蓝铮轻笑。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他端着茶杯饮了一口道。
“即使活的再久，我也仍旧是个普通人，阅历修为或许会无限增加，可有些东西却不会因为你活得久就会改变，比如一个人的天赋，以及你的心。”
他转头看着那个在雨中兀自撕开衣衫裹伤的女子，不自觉攥紧了茶杯。
“剑术可以登峰造极，财富可以无限积累，但没有天赋，终归也只不过是高屋建瓴，难有寸进，即使无限的岁月里塑造了你狮子的肉体，可你的内心还是那只惶惶不可终日的绵羊。”
“愿闻其详。”
蓝铮微微恭首，能听到一个不知岁月的人说这些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就像这杯茶，你最初的容量决定里你只能盛满这些茶水，再多，也不过是满溢出来，再不可能更多。”
滚烫的茶汤沿着杯沿溢出，腾起阵阵茶香。
“而你的心，就像茶杯。”
说着，他将滚烫的茶杯扔进一旁的木桶中盛着的井水里，已入深秋，井水冰凉刺骨。
茶杯遇冷，瞬间裂出无数龟纹。
“无论外面上着多么好的釉彩，也改变不了它瓷器的本性。”
左宗玄缓缓起身，看着冷雨落进荷花池。
“人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没有衣服就会被冻死，血流太多也会死，刀剑加身还是会死，甚至一枚石子砸在这里都会死去。”
他以指尖抵着太阳穴处。
“但人又是一种极其强大的生物，只要它心底不曾认同死亡，那么它就可以无限的抗拒，重伤的人可以从鬼门关处回来，绝望的人可以从不可能处觅得一线生机。”
“这就是人心么。”
蓝铮若有所思。
“心决定了它能有多大的成就，而天赋则给了这种成就以可能性。”
他静静的看着苍白的九重樱抱起昏迷的冶儿走向露台，每一步都有血从身体里渗出，然后在她脚底汇成一朵血莲。
“而我，则一直在寻找这种可能性。”
蓝铮看着院中兀自挣扎的女子，难以置信的说道。
“九重樱？！”
左宗玄却摇了摇头，回到座位上。
“我曾经有这个想法，但剑九之后，我开始怀疑，直到现在，我开始恐惧。”
蓝铮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灰发的男子，他自己都忘了今天究竟从这两人身上感受到了多少的不可思议。
“一个怀着狮子心的人，如果再获得不朽，或许会变成真正的圣人。”
“可如果怀着狮子心的不是人，而是一个恶鬼呢。”
嘭的脆响，已布满裂纹的茶杯在他手中寸寸碎裂，淋漓的伤口却在下一刻愈合，茶杯的碎瓷被愈合的伤口吐出在桌上。
蓝铮看着他不过一息便恢复完整的手掌，脸上只有木然。
“我原本想看看她和唐蓝之间，谁有更多可能，但如今，我想我该走了。”
说着，他提起一旁编制精致的藤箱向门外走去。
“无论她俩谁胜出，我们都注定是败者，因为我们已经被她们挟裹着卷进了这场乱局，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
走到门口处，他面色复杂的回头，看着蓝铮说道。
“刺竹庄一战，绝不会是你们所有人想的那般简单，记住，我或许可以逃离，但你不同，一旦卷入这股洪流之中，我们谁都没有选择的机会。”
绵绵密密的秋雨从天而降，将云滇的一切都笼罩在其。
九重樱看着走进亭子的左宗玄，冶儿已经醒了过来，脑袋枕在九重樱的大腿上，目光空洞。
“好玩么？”
左宗玄笑着问道。
冶儿却没说什么，苦着脸摇了摇头。
“别在意，这丫头面前，你那些小伎俩没有一丝胜算。”
他笑着说道，将一张羊皮纸卷递给一直安静坐在亭子中的九重樱。
“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之后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便欲起身离开。
“先生！”
看着那人的背影，她突然喊道。
“真的要走了么”
左宗玄看着仍旧坐在茶案前的蓝铮，点了点头。
九重樱垂着头，许久之后才问道。
“还有机会再见么？”
“有缘的话......”
左宗玄转过头，看着她抚摸着冶儿头发的手腕，层层包扎的伤口处已经不再渗血了，黑色布料上凝着粘稠的黑红。
“自会相见。”
黑伞盛开，如吞噬光明的夜，向着极东而去。
九重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丝丝迷离散尽，只余下深秋的冷，她看着手腕处黑色的布料以及凝固的血，嘴角无声处绽出一丝微笑。
花圃中石蒜的丝蕊摇曳，殷红的花瓣随着最后一滴雨落，折落在漆黑的泥土里。
“剑术可以登峰造极，财富可以无限积累，但没有天赋，终归也只不过是高屋建瓴，难有寸进，即使无限的岁月里塑造了你狮子的肉体，可你的内心还是那只惶惶不可终日的绵羊。”
“愿闻其详。”
蓝铮微微恭首，能听到一个不知岁月的人说这些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就像这杯茶，你最初的容量决定里你只能盛满这些茶水，再多，也不过是满溢出来，再不可能更多。”
滚烫的茶汤沿着杯沿溢出，腾起阵阵茶香。
“而你的心，就像茶杯。”
说着，他将滚烫的茶杯扔进一旁的木桶中盛着的井水里，已入深秋，井水冰凉刺骨。
茶杯遇冷，瞬间裂出无数龟纹。
“无论外面上着多么好的釉彩，也改变不了它瓷器的本性。”
左宗玄缓缓起身，看着冷雨落进荷花池。
“人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没有衣服就会被冻死，血流太多也会死，刀剑加身还是会死，甚至一枚石子砸在这里都会死去。”
他以指尖抵着太阳穴处。
“但人又是一种极其强大的生物，只要它心底不曾认同死亡，那么它就可以无限的抗拒，重伤的人可以从鬼门关处回来，绝望的人可以从不可能处觅得一线生机。”
“这就是人心么。”
蓝铮若有所思。
“心决定了它能有多大的成就，而天赋则给了这种成就以可能性。”
他静静的看着苍白的九重樱抱起昏迷的冶儿走向露台，每一步都有血从身体里渗出，然后在她脚底汇成一朵血莲。
“而我，则一直在寻找这种可能性。”
蓝铮看着院中兀自挣扎的女子，难以置信的说道。
“九重樱？！”
左宗玄却摇了摇头，回到座位上。
“我曾经有这个想法，但剑九之后，我开始怀疑，直到现在，我开始恐惧。”
蓝铮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灰发的男子，他自己都忘了今天究竟从这两人身上感受到了多少的不可思议。
“一个怀着狮子心的人，如果再获得不朽，或许会变成真正的圣人。”
“可如果怀着狮子心的不是人，而是一个恶鬼呢。”
嘭的脆响，已布满裂纹的茶杯在他手中寸寸碎裂，淋漓的伤口却在下一刻愈合，茶杯的碎瓷被愈合的伤口吐出在桌上。
蓝铮看着他不过一息便恢复完整的手掌，脸上只有木然。
“我原本想看看她和唐蓝之间，谁有更多可能，但如今，我想我该走了。”
说着，他提起一旁编制精致的藤箱向门外走去。
“无论她俩谁胜出，我们都注定是败者，因为我们已经被她们挟裹着卷进了这场乱局，所以我只能选择离开。”
走到门口处，他面色复杂的回头，看着蓝铮说道。
“刺竹庄一战，绝不会是你们所有人想的那般简单，记住，我或许可以逃离，但你不同，一旦卷入这股洪流之中，我们谁都没有选择的机会。”
绵绵密密的秋雨从天而降，将云滇的一切都笼罩在其。
九重樱看着走进亭子的左宗玄，冶儿已经醒了过来，脑袋枕在九重樱的大腿上，目光空洞。
“好玩么？”
左宗玄笑着问道。
冶儿却没说什么，苦着脸摇了摇头。
“别在意，这丫头面前，你那些小伎俩没有一丝胜算。”
他笑着说道，将一张羊皮纸卷递给一直安静坐在亭子中的九重樱。
“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之后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便欲起身离开。
“先生！”
看着那人的背影，她突然喊道。
“真的要走了么”
左宗玄看着仍旧坐在茶案前的蓝铮，点了点头。
九重樱垂着头，许久之后才问道。
“还有机会再见么？”
“有缘的话......”
左宗玄转过头，看着她抚摸着冶儿头发的手腕，层层包扎的伤口处已经不再渗血了，黑色布料上凝着粘稠的黑红。
“自会相见。”
黑伞盛开，如吞噬光明的夜，向着极东而去。
九重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丝丝迷离散尽，只余下深秋的冷，她看着手腕处黑色的布料以及凝固的血，嘴角无声处绽出一丝微笑。
花圃中石蒜的丝蕊摇曳，殷红的花瓣随着最后一滴雨落，折落在漆黑的泥土里。
工作的缘故，最近的都没时间改稿子，还望见谅，《玄樱录》讲到这里，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忙过最近这个阶段，就会修改妥当奉上，敬请期待。
PS：天冷了好多，已经要被被窝封印了(ಥ﹏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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