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渊浅】平安扣

墨渊缓缓起身,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墨渊知道她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的顺从里藏着极深的抗争,他托梦与她劝她看淡就是怕她做傻事。墨渊暗暗恼恨,即便终日练功,也无法短时间内回到能与夜华匹敌的水平。而婚期,愈发近了。

帝君正抱着狐狸喝点小酒,墨渊神色凝重地出现在帝君面前,帝君于是让狐狸先自己玩去。凤九也识相,瞬间跑没了影。
帝君笑道:“温柔乡里睡得可好?”
墨渊不与他理论,直接说帝君邀约无人敢不来,请帝君近日举办个盛会,他需要趁机见一个人。
帝君笑道:“刚小别就又想见?好,我替你约了来。”
墨渊却说:“我要见的,是天君。”
帝君一愣,看这架势知道墨渊要动真格了,提醒道:“上回该提醒的都说了,我也不再多舌,你把握好。”
墨渊颔首,辞谢了帝君。


白浅收到请柬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帝君又要坑她,但是又见父兄侄女都有请柬,一打听,帝君请了四海八荒好多神仙,竟连天君也有份。白浅不由得思忖起来,帝君为见凤九一面真是不惜一切代价,可惜他却不知怀中就是朝思暮想之人。
狐帝拿着帝君的邀请急了,凤九不在,不赴帝君之约可是大不敬,只能去到太晨宫见机让孙女化为人形了。


十三天从未这般热闹过。帝君举办夜宴也是别具一格,自由散漫颇似他本人。坐席遍布各处,上摆着佳肴珍酿。有的座椅露天摆在篝火之旁,大有军中度夜的阵势,有的摆在亭台之中,是为品茗畅谈的佳处。游园之中四处可见娱乐项目,射箭、掰腕、灯谜、联诗等不计其数,文武兼顾,不论男女老少都在园中玩得尽兴。以至于狐帝忐忑地来到十三天,转了半天都没见着帝君本人,心想照这架势也不容易发现凤九没来。白浅生怕遇着什么人,寸步不离地跟在狐帝身后。可夜华仍很快找到了她,与狐帝寒暄一番,随着父女俩同游。碍于礼数,并且对白浅有过分之举。

狐帝一行人终于在假山后见着了帝君,只见小狐狸正在帝君怀里。帝君见夜华跟着白浅,于是与狐帝寒暄几句后问道:“狐帝,青丘的小帝姬怎么没来?今儿她可是小寿星。” 怀中的狐狸忽然仰头看着他。狐帝吃惊地看向帝君,立刻致歉,说十三天地方大,孙女走散了,还烦请帝君差人留心找找。帝君便吩咐下人落实。狐帝又道:“帝君果然悉知天下,竟连孙女的诞辰也知道。”
帝君一笑:“当年墨渊上神直闯大紫明宫救徒弟轰动六界,我细问原因才牵扯出了小帝姬诞生之事,便也知道了生辰。”

白浅侧过脸去垂首不语。夜华面露不悦,他听说过墨渊去翼界带回徒弟的事迹。帝君打算狠怼一番夜华,便对白浅道:“上神不吭声,是忘了旧事?也是,听说上神与太子结缘已久,想必太子有更多英雄救美的时候。”夜华微微皱眉,他只恨相逢太晚,不曾有过为浅浅出生入死的机会。
白浅见帝君问话不得不答,但心事堵在嗓子里,只故作淡定道:“过去瞒着身份,师父之恩我不能说,却片刻也不曾忘。”
狐帝额头渗出汗来,生怕在这个场合白浅顶不住压力出岔子,连忙给凤九使眼色,让她到白浅身上去。小狐狸觉得奇怪,却也只能连忙跳到白浅肩头。果然帝君道:“看来小狐待腻歪了。看来它喜欢你,罢了,你带它去逛逛。”

白浅搂过狐狸,屈膝行礼告辞。夜华也想跟去,帝君却喊住他,开始跟他谈论军事问题,夜华只得望着白浅离去。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19-08-07 16:38:00 +0800 CST  
天君在人群中见到墨渊立刻上前攀谈,两人撇开侍卫去僻静处用起茶歇。天君坦言当初墨渊刚归位时,原本是想墨渊支持夜华继位,然而这些日子夜华以太子之位全权包揽军政要事,已让天君有些不安。又听消息说夜华大婚时拟请父神、母神牌位入堂,天君明白夜华这是彻底放弃了天君一脉,心凉了一截,考虑晚景,忽然又想墨渊当初对政治的淡漠,不如力推墨渊上位,自己倒也能有些实权。
墨渊平静地喝着茶,正中下怀。只对天君道:“我本就无心君位。夜华少年俊才,又婚期在即。马上就要有青丘这样的臂膀,羽翼丰满,继位更是水到渠成。天君还是也做个顺水人情罢。”
天君想到了什么,追问道:“若是晚些成活,或者不成婚……”
墨渊质疑地看他一眼道:“定下的日子,天族还能对青丘再悔第二次婚?两人情缘又始于凡间,正是浓情蜜意之时。除非夜华睡过头错过婚礼,否则你压根改变不了什么。天君不如成人之美,倒也能安享晚年。”
天君惆怅地叹了口气,道:“上神说得也是。罢了,都是命。”
墨渊略坐一会儿就与天君辞行了。


白浅把小狐狸带到安全地方,凤九趁四下无人化作人形。两人看着湖面星星点点的纸船,全都是善男信女在祈福。湖边的空地上也悬浮着许多灯笼,与放水灯热闹截然相反的是,灯谜只有光辉繁华,猜的人却寥寥无几。

凤九拉着白浅凑了上去,摘下一个灯谜念到:“将士轮回两点泪,伊人守候一室中。”凤九挠着头想不出来,白浅听了却一颤,大战前夜她与他执笔写下这两个字后……
“姑姑,你猜到了吗?”凤九好奇地问。
白浅收起愁容,对凤九道:“这是拆字法,谜底是’平安’。”
“平安?”凤九不相信地比划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嘟着嘴道:“明明是件高兴的事,字面意思却这么悲伤,这谜面出得不好,难怪此处人少呢。”白浅听着,目光扫过眼前的灯火,突然正愣愣地看着一处。漂浮的灯阵之后,墨渊不知何时已静静站在那里。
白浅回过神来,如常对墨渊行礼,淡然拉着凤九准备去别处。凤九正在看第二个灯谜,见姑姑拉她走才抬头看看周围,忽然没眼色地兴奋道:“唉?姑姑你师父来了呀。”墨渊是帝君的老友,凤九对他总有种亲近之情,对他热情招呼道:“上神也来一起猜灯谜呀。”白浅来不及阻止,就听见凤九又念道:“重山障目人如故,殊途缘至终同路。”
凤九托着下巴想了一阵,兴奋地跑到墨渊面前卖弄去了:“我猜出来了,姑姑刚说了这是拆字。两个山一个人,是‘佳’,殊途同归就是一撇一捺,不是‘入’就是‘人’,结合前面那个字,就是‘佳人’!上神你说是不是?”
墨渊沉默片刻,点头道:“确实是佳人。”
白浅见凤九不肯走,于是对墨渊颔首屈膝,准备独自离开。即便有过怎样热烈的前缘,她与他也只能成为点头之交。凤九忽然拉住她问:“姑姑别走,这个又难了。‘因恨旧日略惜音,熟料亦同有此心’是什么?”
白浅瞬间听出是“暗恋”,只叹从前未惜吝言辞未曾说出口的心思,早已没了明言的机会。墨渊也肯定能猜出来,他就在面前,白浅什么也不敢说,只是轻轻摇头。凤九转而问墨渊。墨渊的目光扫过白浅,只对凤九道:“谜面已过时了,没什么好猜的。”
白浅站在那里不敢看墨渊,觉得冥冥之,心口又被直捅了一刀,血哀哀地安静淌出,浸湿了她所有心情。
凤九不满意这个回答,继续追问,墨渊却让她去问帝君。凤九绝对不能再跟帝君说什么了,只得收下灯谜留着去问别人。一想是得在帝君面前露个脸,免得累及青丘。

“凤九,还不行礼。”狐帝的声音忽然想起。凤九回首才看见帝君一行人过来了。夜华远远看着华灯之下伫立的墨白二人,无名之火熊熊燃起。
凤九一见到东华帝君就蔫了,一层忧郁的雾气蒙上眼眸,连礼也忘了行。帝君却问她手里拿的是什么?凤九这才意识到方才未揭晓的灯谜仍在手里,只得双手奉上。帝君接过一看,片刻无言,又想着有闲杂人等在此,随即将灯谜在指尖焚了。凤九心想,连着三个人都没猜出来,这个谜是有多难。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19-08-07 16:47:00 +0800 CST  
最近很不自律,一周没有搞学业,都在写文。今天七夕最后放纵一下自己,后面就很难再频繁更了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19-08-07 17:32:00 +0800 CST  
帝君漫不经心地捻了捻手指,灰烬随风而逝。众人对帝君行为颇感错愕,但都不吱声,场面一时凝固。
夜华本就因那两人有私会之嫌蒙上一层阴郁,又见帝君直接毁了灯谜,更添猜测,于是上前,当众牵起白浅的手,料定她不敢甩开,微笑着问:“原来你在这里,猜出几个了?”
墨渊就在身边,白浅一时慌了神,但理智让她很快镇定下来,反而攥紧了夜华的手偕同往帝君走去,边走边答道:“我正在找狐狸,被凤九见着喊过来,尚没得及看灯谜。”夜华有些意外白浅今夜的主动,墨渊放下了,她也想以高姿态示人?


凤九不明白姑姑为何撒谎,却见墨渊上神静静地趁夜华背对着他,将方才猜过后飘落在地的两张谜面踩住了。狐帝和帝君都能看到这一幕却谁也没吭声,凤九决定也不说话。
白浅走到帝君面前,抽出手行礼道:“抱歉,没走出多远狐狸忽然跳出怀里,一时没追上,不知它哪去了。”
帝君道:“不打紧,那小狐狸淘气得很,时不时消失一阵子。”又向绕过夜华向墨渊走去:“说好了今晚一起喝酒,你倒在这儿猜谜?”
墨渊淡然道:“半道上遇见青丘小帝姬迷路落单,遂陪着她。小帝姬才刚拆开一个谜面就没了。”
凤九歪头看着墨渊,怎么他也撒谎?看来因为帝君没猜出灯谜,其他人也不敢提自己已经猜出来的事吧。


狐帝瞅着面前的男男女女,外忧内惧。诸位高人都在场,青丘怕是难以在周旋之中全身而退,不如趁还没出事赶紧离开。狐帝于是道:“感念帝君盛情款待,也感谢墨渊上神护送凤九。既然人已寻得,时日不早,青丘路远,请帝君准予青丘一族先行告退。”
帝君知道这局面波谲诡异,于情于理是该让青丘早些平安回去。可小狐狸走了还会被送回来吗?帝君一时难以定夺。
凤九有预感这一走就再难见到帝君,灵机一动说道:“爷爷,凤九好不容易才求得上神答应陪我逛完整个园子,凤九不走。”反正墨渊上神撒谎在先,不能不保她。
狐帝脸都气白了,怒斥道:“没大没小!战神何等身份,你休要得寸进尺!”拽着凤九拖到一边交给白浅,回身跟墨渊赔罪:“上神恕罪,凤九僭越,回去我会好好教育。”
墨渊心想你这小聪明还真是像……只得对狐帝道:“莫怪她,我是答应了小帝姬。”
帝君觉得凤九的小伎俩有意思,定是凤九不敢单独面对他,竟然顺着墨渊之谎也说起瞎话来,迫使墨渊不得不上贼船。
果然墨渊转而问凤九:“我亦是客,夜游园有人比我更合适,太晨宫之主在此,你不问问?”
凤九羞涩嗫嚅道:“要不上神帮忙问问?”
狐帝这下子脸更白了,瑟缩着向墨渊道:“凤九年幼无知,先前之邀已是逾矩,怎敢再更有甚者劳帝君大驾。何况四海八荒诸多贵客都要太晨宫之主招待,青丘得帝君陪了一程已是莫大福分,心满意足不敢再有奢望,特此请辞。”
帝君这时才开口道:“狐帝难道不知天界的规矩,寿星的要求必须满足?”
狐帝浅心道我活了几十万岁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规矩?但他不敢跟帝君硬顶,答不上话。
帝君召来士官,通传“本帝君感谢诸位捧场,尽兴之致,然而时日不早,不敢致使诸神误了明日职责,为六界安,夜宴到此为止,亦不必来辞行,总有再聚之日。”
狐帝目瞪口呆,暗忖墨渊说过帝君喜欢狐狸……狐帝倒吸一口冷气,莫非当时的直觉是准的?只是因为觉得帝君不可能动情才没往深了想。
夜华头一回见帝君如此,震惊万分。忽地感觉上次会在昆仑墟见到凤九,肯定是跟帝君有渊源。


很快,园子里的乐声也随着仙娥的通传,一处接着一处止了声音,人影逐渐稀少,灯火也渐渐接连灭了。凤九心想,过了今日就再也难来太晨宫了,索性来个痛快,继续说:“今日我寿诞,斗胆想让二位尊神都答应我一件事……”
听到这里狐帝几乎心梗而亡,自叹命途多舛,生了个顽劣女儿已经折腾得他半生不宁,到了晚年还要被孙女吓得心惊胆战。狐帝想再度阻止凤九,却见帝君一记眼神,遂不敢再开口。六界最强的三人都关注着青丘,狐帝终于意识到青丘难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帝君道:“只要不是逆天之事,相信我与墨渊都能答应。”
墨渊也点头道:“正是。”
凤九略一怅然,你还怕我逼你娶我不成?她只是望向白浅。
白浅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19-08-24 14:17:00 +0800 CST  
凤九躲到帝君和墨渊身后,笑眯眯从两人之间探个头出来说:“数万年来我都被姑姑教育,老是挨她凶巴巴地训。你俩各说一件姑姑以前的糗事,从此我就有了免死金牌。”
这下帝君和墨渊都不吭声了。狐帝已经闭上眼不愿再看什么了。夜华原本以为凤九隐约探得姑姑心意,有心跟墨渊套近乎,听到这里才发现凤九什么也不知道。
“白凤九!”白浅恼羞成怒,想去抓凤九又不敢靠近墨渊,只能原地气得发抖:“仔细薅了狐狸尾巴当扫帚!”
“谁敢?”东华帝君的声音不怒自威,白浅都哆嗦了一下。
见帝君似有怒意,夜华立刻上前将白浅护在身后,对帝君道:“帝君息怒,浅浅说的并不是您那只狐狸,不过是姑侄俩的玩笑话罢了。世间哪有人敢动太晨宫之物。”
白浅对夜华挺身而出有些惊讶,从他的肩头看向墨渊,可墨渊只是平静如水地看着这一幕。师父向来能很好地控制情绪,即便他心伤未愈,适才他却已经说得很明确,过时了……他正在放下她,并且速度快得远超她的想像。白浅侧过脸不让痛楚流露半分。
夜华又对凤九道:“知道你们姑侄俩爱开玩笑,但浅浅是未来的太子妃,身为家人应当维护青丘形象,不要太过火了。”
夜华边说边看向墨渊,后者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什么变化。


凤九见太子插手,气焰消了大半,怯怯地望向帝君。发现帝君微微皱眉望着夜华,便知他会撑腰。于是凤九来了劲继续躲在两人身后怼夜华:“太子放心,凤九只想私底下听听过把瘾,不会外传。太子若有事便先去忙吧,以后姑姑愿意的话自然会说给你听的。爷爷,您也带人先回吧。”
这死丫头竟然敢对太子和他下逐客令?!狐帝已经是听天由命的状态,机械麻木地杵在那里,不能表态。夜华纵使有怒,碍于帝君也不好发作。
凤九追问帝君道:“你们还没回答呢?能做到吗?”
帝君严肃地回答:“本帝君从不做背后说人闲话的事。”
凤九黯淡下去,帝君却一笑,接着说:“所以白浅上神得留下,我好当面说。”
所有人都愣了,白浅在心底骂了无数句无耻,立刻拒绝道:“帝君惯会取笑人的,我可不听你的唇枪舌剑。”
狐帝见白浅也对帝君大不敬,觉得青丘真是要被这两个女娃娃给玩完了。
帝君轻松笑道:“我只要你留下来,又没强迫你听。你不愿听捂着耳朵就是了。”
白浅气结,知道说不过帝君,便懒得跟他费口舌,扭头就走。帝君瞬间上前无声抬起手拦住,白浅知道自己是走不掉了。她低下头来,由始至终,都不敢看墨渊一眼。


夜华一直在思考,虽然墨渊这样的闷葫芦不会对人袒露心声,狐帝和凤九都不知墨渊心意,但帝君有没可能会知道?他留下白浅是宠着凤九还是另有所图?无论如何,白浅是带不走了。夜华又想,求取美人芳心不能靠穷追不舍,不如让她再受些打击,自己也好抚慰。
僵局之中,夜华率先打破沉默,对白浅道:“浅浅,你们姑侄俩感情好,这种事也无伤大雅。小帝姬诞辰,还是留下陪她玩得尽兴些吧。我回宫这段时日已交接得差不多,刚好可与狐帝一同回青丘,今日就先走一步,在家等你。”
狐帝和白浅皆是一惊,夜华冷冷看墨渊一眼,那人侧影融入夜色里,不为所动。
夜华觉得兄长日益消沉下去了。婚期将临,每近一日,他的胜利便确凿一分。
于是夜华辞过帝君,与狐帝同回了青丘。

一时间,偌大的后花园仅剩四人。帝君发现凤九有些怕黑,变出一盏小灯笼给她提着。
白浅终于得了机会对着帝君怒怼:“你这般纵容凤九,可知明天六界会怎么传这件事?!”
帝君摊手道:“嘴在人家身上,关我什么事。不满足寿星愿望会被雷劈的。”
“哪来的歪理?从没听说过。”白浅恨恨道。
“现在我告诉你了,你就听说过了。”帝君一笑。施了仙法,手心出现一坛酒,对凤九道:“找地方坐着聊。”
凤九提溜着灯笼,跟着帝君去了。


真正的窒息在此时降临,夜色暗影之中,只有她与他静静立在原地。
白浅低着头,却见墨渊往去处伸出一只手,又听见他说:“上神,请。”
她从未听过他这样唤她……自那以后,她一直铆足了劲伤害他推开他,可现在才发现,真正达成所愿之后,她竟然无法承受。白浅在袖内将自己掐出深深地指甲印,才勉强对墨渊微笑着点头致谢,迈开了步子。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19-08-24 14:28:00 +0800 CST  
花间树下,四人分坐饮酒,凤九怕一上来就聊姑姑的糗事打不开话匣子,先缠着帝君说了好些过去打仗的事,两人旁若无人,聊得火热。
白浅一言不发,滴酒不沾。
墨渊沉默地瞧着她,那么爱喝酒的她如此,全因心里藏着事不敢饮酒,怕出破绽。墨渊暗自感慨白浅的演技愈发娴熟,从见到他便丢盔弃甲,到今夜偶遇仍能稳妥大方地主动行礼,短短数月已经成长了太多。他向帝君说要见天君,私心里最盼着的却是能看她一眼。适逢那三个灯谜,难道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可是今夜却又急转直下,夜华故意挑衅去了青丘。预先知晓的折磨总是更伤人心,她对夜华……也不再那么生硬。墨渊忧虑更甚,越是看似顺服,就意味着越接近她的终极目标。自从肯定了她决意复仇之后,墨渊就在踌躇是否该挑明,他端起酒,苦涩地一口吞了下去。
白浅余光看见墨渊饮酒,忧心地望向他,又不敢阻拦,只装作不经意地将壶里的酒悉数斟入帝君杯中。帝君与凤九聊着,瞥见这一幕,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凤九见氛围热络起来,又拉着墨渊上神聊怎么收弟子的,墨渊略挑几个弟子答了。凤九见没提到姑姑,便拼命把话题引到姑姑身上。墨渊道:“司音并不是我选的,是玉清昆仑扇选了她。”
白浅垂首,她说过玉清昆仑扇已碎,再无瓜葛。白浅双目似笼着雾,只盯着面前的酒杯。微微荡漾的佳酿上,映着一轮圆月。
凤九这时才趁势问起两位尊神姑姑的糗事,白浅嗔怒地瞪着凤九,起身要离去。
帝君突然说:“若水河畔,在大庭广众面前抱着一个人哭鼻子。”
白浅忽然原地站定,背对着大家,墨渊垂下眼帘,神色凄然。
凤九没察觉那么多,登时来了精神:“竟有这样的事?!哈哈哈,姑姑也会哭鼻子?”凤九兴奋地追上白浅逼问那人是谁,却发现姑姑只是低头沉默,又问回来问帝君,帝君笑笑不答话。再问墨渊,墨渊也不吭声。凤九傲娇地坐回位置上,道:“哼,不说也不要紧,我问别人去。”
帝君怕凤九乱问惹出是非,便说:“年代久远,记得的人也不多了。知道有这回事就好,没必要刨根问底。”
凤九嘟着嘴,虽然有些好奇,但也不敢再问了。于是凑到墨渊跟前问:“上神可不许像帝君一样只说一半哟。”
墨渊不吭声,凤九缠着墨渊道:“您是姑姑的师父,自然知道很多糗事啦,凤九不贪心,只听一件?就一件~”
白浅呼吸都停顿了,时间的流逝忽然那般缓慢,沉默如同钝刃来回割着。他肯定会说不记得了,却听见他的声音响起:“煮了一锅汤。”
凤九一愣:“姑姑竟然下厨?什么风把她吹进厨房了?”
墨渊望着白浅的背影,淡然道:“你姑姑是个贪玩的,想用汤羹笼络为师,好准她下凡。可惜汤料没熟,锅底倒是焦了。”
凤九闻言,眼泪都笑出来了,直唤肚子疼。帝君宠溺地看着她。
白浅震惊地望向远方,当年那碗莲子羹,师父竟然知道?!
又听墨渊接着对凤九说:“你姑姑素来性子急,不懂得有些事注定只能小火慢炖。功夫未到家,着急要吃大亏。”
白浅一晃,觉得好像在哪听过类似的话。她突然想起那个梦境,来不及细想,凤九一句话把白浅拉回现实,问墨渊道:“所以最后上神准她下凡了吗?”
时至今日在回顾当初的下凡,白浅忽然看到了许多那年未曾看清的东西。可是,那又如何,回不去了。不等墨渊回答,白浅瞬间转过身子对三人道:“既然已经说完了,无需我再作陪,告辞。”
帝君却说:“亏你还是上神,一整晚都没看出来你男人左臂的伤口渗血了。”
白浅立刻紧张地看向墨渊的左臂,发现完好无损,登时明白中计了。帝君得逞地笑着望向墨渊,并不言语。凤九还笑得捂着肚子直不起腰,听见帝君这样说,才惊讶地抬头问:“太子受伤了?”
在场的人全都沉默。
白浅不敢与墨渊对视,只祈求自己方才动作细微,他没看到这一幕。白浅努力挽回,瞪着帝君道:“你素来没个准话,是真是假,我回青丘看看便知。”
墨渊痛楚地蹙眉,很快恢复了平静。
帝君不答白浅,只对凤九柔声说:“没人受伤,我逗她的。凤九你记住,今晚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传出去。”
凤九收敛了笑意,感到有什么不能明言的厉害在其中,于是认真地点头。
帝君提出时间不早,与墨渊一同送两位回青丘。墨渊只说还有事,先走了。凤九向墨渊行拜别礼,白浅却低头站着没动。墨渊也不在意这些,转身走了。
白浅这才敢真正凝望着墨渊的背影,他不愿见到夜华,更不愿再与她多待片刻。


身后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墨渊忧伤地回想着方才那一幕,她脸上的担忧藏也藏不住。无论表面装得多妥帖,下意识是无法控制的。哪怕婚期横在面前,她的心里终究是他。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19-08-24 14:43:00 +0800 CST  
狐帝一行人回到青丘,狐后一番欢迎后忙着准备夜华的房间,夜华让众人各自歇息了,不必费心。只有狐帝知晓墨渊和白浅之事,两头担心,全无睡意,只在会客厅陪夜华干坐着。夜华倒是气定神闲地与他聊聊家常,听听青丘的风土人情,问问白浅幼时趣事,打发时间。看着更漏一滴一滴的坠落,太子的脸色也随之逐渐暗沉。

帝君将姑侄俩送至青丘界,便不再往前。凤九有些失落,帝君却道:“今日夜深,改日正式拜访。难得有位刺儿头亲自到太晨宫邀我,我肯定会来的。”
“刺儿头?”凤九疑惑地问。
白浅恼于帝君今日言行,一路上都不理帝君,由着帝君和侄女在前面有说有笑,自己全程跟在后面一声不吭。此时听帝君之言,白浅又狠狠瞪帝君一眼。
帝君摸摸凤九的头,道:“别管是谁了。还有……”
帝君忽然俯身在凤九耳边轻轻耳语,凤九的脸红得像炭。白浅看不下去,别过脸去。
“记住了吗?”帝君柔声问。
凤九红着脸点点头。

凤九和白浅回到狐狸洞,狐帝和夜华立刻站了起来。凤九得帝君大张旗鼓地宠溺,又亲自送回,正陶醉在喜悦之中,丝毫未察觉别人的心情。白浅木着脸,只称困了就回房,看也不看夜华一眼。狐帝斥责白浅不懂礼数,夜华却让狐帝随她去,于是白浅懒得废话,礼也不行就走了。狐帝只得再度向夜华赔罪。夜华表示不介意,转而试探了凤九几句,狐帝紧张万分,可惜凤九压根就没留意到他的各种暗示,打发了几句最后说道:“既然帝君说了寿星的生日愿望必须满足,太子殿下寿诞的时候去问问帝君,不就什么都清楚了?”狐帝觉得凤九这么说话实在冲撞了夜华,但总比透露出什么消息要好,于是台面上仍斥责了凤九几句。凤九很不服气,奈何又答应了帝君不能说,只得忍着。
夜华心想这个白凤九是真傻还是装傻?没问出什么来,更觉不妙,怕不是背后已有高人提前点拨?
夜华也不便再留在会客厅,于是客套几句便回了狐后给他准备的房间,干坐了一夜。

白浅关上门,把自己锁在狭小的空间内,终于忍不住倚着门无声哭了出来。最残忍的不是避嫌不谈,不是彻底忘记,而是当成寻常之事说出来……
白浅恨自己愚钝,竟未想通第二天就下凡这事背后的原因,更未看明白他在凡间对她保护的深意。可时过境迁,太迟明白不过是被现实打脸。他在乎的时候都深埋在心,待他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看淡了。
也好,师父彻底放下她,就能轻装前行。以师父的资质,不日就会再度成为威震八方的战神。白浅想着未来,隐约觉得黑暗中出现了幽微的亮光,那光芒就是燃动的希望,带着他走向未来。
未来……白浅忽然一伤,他的人生在未来,而她,只活在过去。

白浅发现心中不是如释重负,而是凄楚之间夹着一丝卑微,甚至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难道他也迷茫过到底是哪种感情?一朝到手,幡然醒悟,退步抽身,便是他。
白浅不能接受,那些融为一体的爱语全都只能是试错吗?他爱过她吗?真的爱她可以这么决绝地放下吗?
可她也深深地知道,师父向来都这么理智和洒脱,他看过那么多世事变迁、人生起落,自己不过陪了他几万年,又能影响他几分?

可是,她为他付出的却是她的一切……炎华洞内毫不犹豫地剜血喂他,昆仑墟里毫无保留地献身于他……九万年的情爱破壳而出,再也回不了头。
可惜现在,她为他做再多牺牲,他也不会在意,弃之如敝履。那个一直以来疼她纵她的人真正地消失了,她滞留在他放下了的这段时光里,彷徨着,跌撞着,逃不出记忆的牢笼,却又只能独自面对全部疼痛。
白浅双手捂着脸,肩膀颤动着,无声之间泪从指缝里渗出。她告诉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报恩,她欠师父的必须要还。然而黑暗之中心底却冉冉升起一个声音:即便如此,我还是爱你。
面对着到这么不争气的自己,白浅又忍不住哭了。
我只要你活着,你的未来在等你。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19-12-02 13:52:00 +0800 CST  
墨渊夜不能寐,激烈地思想斗争着。她在青丘的日子,该有多煎熬?家人夜华两头瞒,如履薄冰,又能凭谁话凄凉?可是墨渊又觉得,以她这段时间的成长,他相信她可以做到。但是万一,夜华对她……想到此处,墨渊攥紧了剑柄,一面是至亲,一面是至爱……
他终究对弟弟抱憾。世事难料,同样的血,却养出截然不同的性格。墨渊有些自责自己未能尽早回来教育弟弟,待他回来时,弟弟已被养成了这副心肠……墨渊觉得是时候让天君赎罪了。

叠风知道夜宴上师父难免会遇见故人,一直担忧地等待,师父当晚归来未见异常,第二天也瞧不出任何端倪,照常练功。终于墨渊傍晚时分对着虚空问道:“你看够为师了没?”
叠风只得现身,借口担心师父练功过甚,想劝歇息又不敢。墨渊只是用目光拷问。叠风自知又被看穿,才坦白听说了宴席上的事,有些担心。墨渊边收回轩辕剑边淡淡地问听说了些什么?叠风如实说四海八荒都在猜测帝君是不是看上了小帝姬。迟疑一下,又鼓足勇气说但其实他担心的不是这……
墨渊不说话。良久才问叠风,若叠雍病愈,叠风对西海之位做何感想?
叠风错愕,少顷才答道:“家兄卧病多年,四海皆认为大位将传于徒儿。可是我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总觉得占了别人的东西。家兄年幼时便已行事沉稳,是从政的好苗子。反观徒儿,只有顽劣淘气。家兄身体尚好的岁月里就已时常庇佑我免于责骂,私下里尊尊教诲,可我经常顶嘴对着干,惹他生气。现在经历这么多再回看,后悔至极,家兄却已昏迷不醒,我无法道歉。感谢上苍给了我补过的机会。我现在只想做一个好弟弟,至于那本就不该属于我的,我不惦念。”
墨渊听完,叹道:“为师这些年没白教你。”
叠风猜测墨渊此问的深意,又继续说道:“做弟弟的不懂事常有。但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过来。”
墨渊沉默半晌,才说:“你一直为我着想,为师都看在眼里。现在有件事要托付与你。”

白浅醒来,已是恍如隔世。她的往昔都碎在昨夜的狼烟里,一睁眼,只剩自己在战场,孤零零地面对着敌首。
夜华到青丘求娶这件事,旁人看着她是春风得意,白浅觉得像鞋里落了刀片,每走一步都是鲜血淋漓。进退维谷,分寸极难把握。昨晚在情绪头上失了礼,怕对墨渊不利。今早静下心来一想,不能冷待了夜华。可若突然热忱怕是过犹不及,以他的多疑,反而生事。于是白浅思前想后,才借着找凤九的名头走进了书房。

夜华已经在书房理政,大清早天枢已把昨夜收集的奏章都送到青丘,夜华正在要求天枢将奏章的轻重缓急分好类,斟酌上报。忽然听见苑内白浅呼唤凤九的声音。夜华不再说话,对天枢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房间突然安静下来。果然很快白浅就找进了书房,见到夜华,假装意外了一下:“你怎么在这?”
天枢对白浅行参见太子妃之礼,白浅有些不自在。夜华对天枢叮嘱两句便让属下先回九重天。接着才对白浅道:“我借用了书房。你找凤九?她不在这。”说罢又拿起一份奏章看起来。
白浅见夜华没有与她多谈的意思,有些意外,只得道了谢。又觉得这样走也不是,复又抬头道:“昨夜困得眼都快睁不开,脑子也糊了。礼数不周,还望勿怪。”
夜华从奏章上方望向白浅,有些苦涩第笑问:“你要这么见外?”
白浅抿了抿嘴,道:“上一个来青丘住的天族贵胄,最终做了什么世人皆知。前车之鉴。”
夜华见白浅刺刺儿的模样,反倒比她昨晚故意牵着他手的样子舒坦许多,于是走到白浅面前笑问:“你这是把对别人的气撒在我身上?”
白浅忍着没有退后,站定了答道:“我有什么好气的。只是提醒你用眼多了可以去山里走走看看茂林修竹,没准还能碰上条巴蛇。”说罢白浅再度借口找凤九离开了书房。
夜华站在房内看着她转身,有些失落,却又微微一笑,她耍性子的样子还挺可爱。夜华对着她的背影道:“我与二叔不一样,我只喜欢狐狸。”
白浅装没听见,走远了。


狐帝自九重天归来就心慌意乱,女儿身陷泥泞,自己却营救不得。白浅的态度阴晴不定,狐帝生怕她扛不住。另一件事也让狐帝心神不宁,帝君对凤九是怎么回事?万一他老人家只是那晚兴头上乐一把,并无深意?帝君以前也不是没做过藐视尊卑,洒脱肆意的事。可狐帝却焦急不已,毕竟夜宴之后,从前向凤九提亲的再也没露面。狐帝唤了白奕一同商议对策。白奕听说了夜宴之事后就在犹豫要不要守住凤九和帝君的秘密,最终还是选择从头到尾交代清楚。
狐帝震惊地听完了全程,久久说不出一句话。白奕却说实在想不明白,帝君何至于突然态度大变?除非凤九暗自瞒着家人受了大劫,促使帝君觉得拒绝带来的伤害更甚,才转了风向。狐帝不能肯定凤九是不是又背地里干了什么大事,但他却知道别的原因。他看着儿子,踌躇不前,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出真相,帝君是在给另一对打掩护。
狐帝叹了口气,对白奕道:“难就难在我们想成全了他们,他们却不愿累及家人。”
狐帝也没料到,青丘的女娃娃一个个这么有能耐,这招惹来的……他充满了对儿女的亏欠之情,自己身为一方之帝,却仍不能护她们周全。甚至,还得继续把她往深渊里推。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19-12-04 16:00:00 +0800 CST  
奇珍异宝变着花样源源不断地从九重天送来,都快把狐狸洞堵住了。可夜华本人实在是忙,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理政,或者霸占了青丘的议事厅接见近臣,只有饭点才与青丘的人打个照面,问问白浅这一天过得如何。
白浅倒有些意外,原本做好了抗拒夜华死缠烂打的准备,但发现夜华并没有与她过分亲近的意思,反倒是狐帝三番两次地敦促她去探望下夜华。终于有天夜华忙完政务,邀约白浅陪他看看青丘的景。白浅称病,找人传话不去,夜华也未再多问。
第二天凤九来探视白浅病情,白浅只得假戏真做在床上躺着。凤九对洞里小山似的礼盒表达了无尽的羡慕,又端起食盒里的药喂姑姑。白浅边喝边感谢凤九有心,凤九乐呵呵地说:“你都不知你多有福气,这是太子殿下大清早就开始忙活,花了两个时辰熬出来的,他还不让我告诉你呢。”
白浅一愣,接着一阵翻腾全吐了出来。
凤九忙问怎么了,白浅拭了拭嘴角,只推脱药太苦,病了胃口不好。又不让凤九告诉夜华,以免辜负了他的苦心。凤九答应下来,陪了姑姑一会儿才说不打扰病人休息,走了。

狐帝知道了夜华煎药的事,觉得白浅再冷待下去也委实过了。亲自来找白浅,见女儿仍卧病在床,直接让她起床道谢去。白浅称病不去。狐帝却说少来这套,从小白浅不愿做什么事就装病。赶紧起来,太子不是随便能怠慢的人。末了又加上一句:“送你去昆仑墟学了两万年,墨渊上神没教过你规矩?”
白浅原本抗拒,听到那人的名字,齿间轻轻一颤。她不是已经下定了要亲近夜华的决心吗,怎么老是做不到?
白浅只得领了父命,前去书房致谢。


夜华见白浅前来,自然是欢喜,让她往美人靠上坐着,稍等他忙完手上这一点活再来陪她。
白浅只得在椅上坐了,筹谋着措辞。不一会儿夜华忙完到她身边,也坐了下来。白浅本能地站起来,夜华感觉到她对他依然有些恐惧。
白浅谢过早上的药,夜华低着头没吭声。于是白浅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这时夜华抬头,笑望着她:“你老实说,是不是狐帝逼你来的?”
白浅愣了愣,连忙否认。
夜华却道:“我给你的其实是补品,特意加了乌梅才煮出药汤的颜色。我知道,你压根就没病。”
白浅震惊地看向夜华,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又胡诌了个头晕的理由出来。
夜华听完淡淡一笑:“病没病你心里清楚,这些天我都纵着你。但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似乎过不了你家人的关。没关系,我陪你演下去。你只需每日坐在书房里,就能应付狐帝。”
白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地看着夜华,总觉得有诈,又怕夜华在故意试探。于是说道:“我没什么要演的,我是真的感谢你为我煎药。”
夜华苦笑了起来:“你所有对我的示好,全是为了他。”
白浅颤了颤。

夜华终于站了起来,与白浅对视:“几万年的感情灰飞烟灭,你若是迅速能移情别恋,倒也不值得我喜欢。所以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我允许你为他难过。但是你要想清楚,他已经放下了,你也该考虑考虑你自己。”
白浅一咬牙,对夜华说道:“我之前是糊涂了。但现在已看明白,那些都是师徒之情。”
夜华内心暗笑,决定釜底抽薪,于是故作有趣地笑道:“不得不说,他段位实在是高。他心思缜密,做什么都会给自己留有进退的余地。哪天他放弃情爱了,都不会留有一丝明面上的痕迹,任凭女仙们内心深处爱得死去活来,还是能承认是普通情谊。”
白浅闻言,下意识地说:“他不是那样的人……”可内心却似地动山摇,是啊,她与他这段深刻入骨的爱恋,世间知晓的有几个?
夜华却拍拍白浅肩膀,道:“不要轻易地认为了解一个人。你想想,他那样的神仙哪个女人不心动,而这些年来史料上可曾有过关于墨渊女人的记载?瑶光上神都住进昆仑墟里了,出现在卷宗里也是源于为国捐躯。”
白浅觉得有什么崩裂了。她与他九万年的缘分尽了,都不能在历史长河中激起一丝波澜,竟像从头至尾都没存在过。然而更可怕的想法却是……她是师父第一个这样对待的女人吗?过去那么多年,会不会还有别人?
门扉之内,书房似冰窖一般,几乎无话。夜华见好就收,回到案前忙于批阅奏章,白浅则失神地跌去美人靠内,望着窗外出神。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他想她想得身体都疼,却克制着自己不去逼迫她。夜华理解白浅的心情,明白总会有这个阶段的,于是眼下且由着她大段大段地发呆。
千里之堤,他只要今天拆一小块,明天拆一小块,总有一天会决堤。何况婚礼愈发近了。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19-12-04 16:06:00 +0800 CST  
白浅大段大段地沉默,理智告诉她不该流露出丝毫脆弱,可哀伤无法抑制地一次次冲上心头。白浅内心似有千军万马在交战,可外表看起来无非只是少了点话而已。她觉得师父不是夜华说的那样,她相信她最真实的感觉。他眼里的柔情骗不了她,那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情愫。想到此处,一股温暖的感情蔓延心头,稳住了所有风浪。白浅终于在惊涛骇浪中找到了一处平衡,她意识到自己差点着了道。
白浅突然想通了,夜华挫败了墨渊的锐气,现在又要折磨她的心智,他这么不着痕迹地诋毁,完全出于恐惧。
白浅浑身有了力气,他在她面前的强大不过是虚张声势,内心仍然期盼着她对他的好不是出于胁迫,而是出于爱意。
白浅终于发现,眼前这个看似无懈可击的对手,暴露了软肋。看清了这一点,她有种感觉,她可以应对局面了。家人和师父过去把她保护得太好,头一次独立就遇到了夜华这样的对手,她吃了大亏,好在每一次跌倒,尽管摔得很痛,她都悄悄学习了。
白浅站起来向夜华道:“那么,你了解我吗?”
夜华有些意外白浅主动找他攀谈,搁下笔,问她为什么这样问。
白浅道:“不要轻易评价他人,尤其是你不了解的时候。你太小看我了,我这人向来洒脱,难过是会有的,但终归过了就是过了,不喜欢纠结。”
夜华看着她,没有说话。
白浅又恢复了一丝笑容,道:“但我也慢热,需要时间了解你。”
夜华听白浅说要了解他,内心暗喜,面上却说了句:“这个自然,毕竟青丘女婿不好当。”
白浅淡然一笑,称今日也不早了,便走了。夜华想送她,被她以自己家不需要送为由拒绝,也只好作罢。

白浅离开书房,忽而又一伤感,夜华说的也不完全是错的,师父的确放下了。再去深究爱没爱过又有什么意义,时过境迁。
但她和夜华的帐不会过去,夜华欠师父的帐也不会过去。
她想起师父刚复生就被迫用了仙法,想起庆功宴上夜华一次次地灌酒,就恨得牙痒。还有……还有那间偏殿……白浅闭上眼痛苦地躲闪着思绪,她该怎么做才能复仇?她又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无辜的人?
而今帝君和师父战力都未恢复,她得留着夜华以稳住天下,甚至得依顺夜华以保全墨渊。白浅知道嫁给夜华才是接下来她应该做的事,可她如何能忍受嫁给他?
白浅虚弱地扶着回廊上的柱子,眉头紧蹙,她宁死也不会让夜华得逞。可她不能死,她若自戗,她若在青丘对夜华动手,都会让家族陪葬。
白浅猛地睁开眼,婚礼上的交杯酒,鸩杀。她与他一同了结,便撇清了青丘的关系。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19-12-04 22:05:00 +0800 CST  
太子前往青丘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天君也来到中书阁,看着笔杆子们忙着公文往来,找到天枢问了问夜华的情况。得知夜华在青丘也时常挑灯夜战,个别事情还会宣臣子到青丘面禀,不由得计从心来。说天枢不懂事,太子殿下既然让他分轻重缓急了,意思就是不要全送过去又不好明说。太子殿下求婚是大事,你倒好,让太子天天熬夜批文。
天枢觉得天君教训得在理,连声道歉。天君语重心长地小声告诉天枢,老臣们都私下里跟他抱怨青丘路远,办个差往来不便。天君称:“太子辛苦了,这段时日我替他担着些。”天枢忙不迭地感谢不已,内心暗自高兴,总算不用每天来回跑那么多次了。

夜华很快察觉到了情势变化,细问天枢方知幕后主使。夜华不禁有些紧惕,自己终究只是太子,未能完全得到实权,天君大有趁他不在收回权力的架势。
夜华两头为难,若是离了青丘,攻坚战刚打响就撤,驳了青丘面子不说,自己这些天好不容易撬动的裂痕也付诸东流。若是留在青丘,天君那边一旦再度抓稳权力,他之前勤恳理政打下的基础又荒废了。不过夜华觉得天君理政也无妨,毕竟待他有了青丘加持,君位也就成了囊中之物。于是决定再待一阵子,拿下青丘再回宫计议。

凤九这些日子从喜上眉梢变成了郁郁寡欢,帝君再也没问起那只失踪了的狐狸,也未曾问过她一句近况。似乎夜宴的盛宠不过是镜花水月,一碰撞上现实就碎了。白浅多数时候都挽着凤九陪她散心,把夜华冷落在一边。夜华倒也不介意,不急于一时。

然而因为天君办了不少政务,夜华也错过了不少消息。这些日子,边界的摩擦事件接连几宗都被一个不明来路的神仙镇下,他出手利落,手法极其隐晦,看不出来头。天界渐渐有了种说法,太子夜华为美人弃江山,有高人看不下去了,才出面收拾了这些烂摊子。
待到夜华在狐狸洞得知这些消息时,流言已经发酵,愈演愈烈。到最后六界有的说皇家是情种,都不适合继承大位,有的说青丘被下了蛊,专门诱惑储君。种种不堪之言铺天盖地,完全颠覆了到青丘求娶的本意。
夜华的只觉告诉他这与墨渊有关,可他已经恢复到这种程度了吗?夜华觉得先前天君夺权都不曾让他这般坐卧难安。这局面对他极其不利,看来青丘是待不下去了,夜华觉得婚事基本敲定,不得不提前回九重天。
送走夜华,白浅暗暗送了一口气,狐帝也宽心不少。

夜华在洗梧宫密道之中问询属下关于墨渊的近况,得知墨渊并未到处走动,除了隔几天就会在趁着夜色偷偷跑到桃林去疗伤,而且不能腾飞太远,飞一小会儿就得停下来喘两口气。
夜华听完有些疑惑,墨渊恢复得挺慢,看来洗梧宫一战终究伤了他的元气。他这情况断然做不到去平定疆界,那么那个人到底是谁?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19-12-04 22:06:00 +0800 CST  
几个月前写好的底稿整理下全发了,后面没稿要自己写了,速度不能保障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19-12-04 22:10:00 +0800 CST  
凤九震惊不已,想看墨渊又不敢,只是拼命盯着地板,却又什么也没看进去,慌乱地说道:“帝君这玩笑开大了。姑姑即将出嫁,这么敏感的档口,还望帝君多为姑姑的名声考虑……”

墨渊终于听不下去帝君爆料,疾步走回来,钳着凤九的手腕把她往太晨宫外拽,一边对凤九道:“你先回去,这里有人欠收拾。还有,不必提起这里的事,别打扰你姑姑嫁得如意郎君。”
凤九听到最后一句,泪几乎涌了出来。她看向帝君,被拖着,勉强施礼告退。帝君见墨渊似乎动了真格,并未阻拦。
墨渊把凤九拽到了宫门口,才拍拍她道:“替我跟你姑姑说,祝她幸福。”
凤九登时千愁万绪,说不出一句话,险些落泪,连忙出了宫门。
墨渊轻轻地对她说了句“回去吧,别让人瞧见你。”就转身要去找帝君。
凤九怕墨渊像在昆仑墟后山一样跟帝君打起来,急切地说:“帝君也就是痞了些,心不坏,上神您别跟他计较……您要注意身体……”
墨渊停下来,知道她会这么说的原因。他背着她,想起那晚的月,悲从心来,头也不回又迈开了步子。
“上神……”她再度喊住他。她想起那个挥之不去的梦,总觉得那个梦有种说不出来的特别。忍了这些日子,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询问:“你听说过流古森林吗?”

墨渊终于停下脚步,知道她在试探。她果然心思敏锐了许多,察觉出了异常。于是回首疑惑地问道:“流什么林?”
她的心凉了一截,他没听过这个?黯然道:“没什么,是我弄错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太晨宫的宫门静静地合上,切断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墨渊黑着脸回到帝君面前,道:“我只请你带狐狸回来。你这样险些节外生枝,好在糊弄过去了。”
帝君道:“你这个人呐,什么都不说,全要人猜。我看你的调虎离山计已经成功了,下一步就该是抢亲私奔之类的了,难道不需要提前跟她对接下?”
小狐狸觉得自己快被疑问给憋死了,坐卧不定,难受得紧。墨渊瞧见狐狸的样子,淡然道:“这就是我要你带狐狸回来的原因。凤九,你现身吧。”
狐狸僵了,啥?被看穿了?
帝君也很意外地看向墨渊,他演了这么久的戏竟然被他毫无征兆地戳穿了。可此时再制止也没了意义。
墨渊继续道:“别赖他身上了,再这样他又要去问折颜要降火药。”
帝君的眼神几乎杀了墨渊。

凤九蹭一下跳出老远,才恢复了人形。正想问话,却听墨渊对她说:“不论你想问什么,答案都是‘是’。”
凤九还没来得及问出一个问题,却好像突然知道了全盘。

墨渊要凤九坐下来,说他不宜久留,只能长话短说。
墨渊告知九重天能看出她真身的可能还有一个人,便是夜华。但是夜华即便看穿了也不会戳穿这件事。凤九终于控制自己能开口说话了,紧张而疑惑地问为什么,墨渊只道:“不看僧面看佛面。”
凤九闻言看了看帝君,帝君与她对视,她羞得立刻低头。

墨渊对着凤九直言有件事他做不到,只有凤九可以。他让凤九化作小狐狸在九重天四处晃荡,重点关注天君和夜华的动向。一有情况立刻回来告诉帝君。凤九不解,墨渊却说:“如果我没猜错,天君在夜华大婚前会找夜华喝一顿。”
帝君扬了扬眉,但什么都没说。
“然后呢?”凤九问:“你要趁他们喝多了抢亲?”
墨渊看了看帝君道:“你这狐狸挺有意思。”
帝君终于想起了什么,问道:“那次夜宴要见天君……你对他说了什么?”
墨渊不语。
帝君头疼地扶了扶额头:“又来了。你个闷葫芦。”
墨渊接着郑重地交代凤九,这件事只能在场的三人知道,绝不能外泄,包括白浅。凤九更加云里雾里,问为何不能告诉她?墨渊难得透露出一丝哀伤,说道:“她不会让我冒险,只会选择牺牲她自己。”又望向凤九,道:“你姑姑这些时日进步太多,从她能把夜华住青丘的事处理得这么好就能看出,她已是今非昔比。你若露出一点破绽,都会被她捕捉到。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你这阵子别回青丘。”
凤九的脸烧得通红。
墨渊说时日不早得走了,留下凤九和帝君。

凤九这一天的经历跌宕起伏,此刻被留在太晨宫与帝君独处,又没了狐狸身份的掩饰,紧张尴尬得说不出一句话。帝君为了缓解这种情绪,将墨渊和白浅的事为引子打开了话匣子,慢悠悠地都告诉了凤九。
凤九听完,没想到这两人藏得这样深,想起那日夜宴上的种种,忽然就明白了为何那张字谜三个人都没猜出来。
“太难了……”凤九感慨了一句。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19-12-05 19:49:00 +0800 CST  
貌似很多人看不到305楼?我拆成两段重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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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渊到桃林摘下斗篷,折颜照常布下结界为他秘密治疗。墨渊问折颜治疗进展如何,折颜却给了他一把剑:“问问它。”
几番交手,折颜已败在墨渊剑下,兴奋道:“真没想到。你这程度,已经可以试试仙法了。”
墨渊闻言原地站定,将剑幻化出十八重分身,多路同时向折颜袭击而去。折颜抱怨了句一上来就这么狠,也摆开了架势。折颜也不敢让墨渊消耗太多仙法,没过多久便在剑阵中喊停。墨渊刚找到点感觉,自然是不肯收手。折颜急了,边吃力地接招边骂墨渊没良心,再这样老子不给你治了。墨渊这才恋恋不舍地收了剑,看着自己的手,觉得找回了一夕从前。
折颜气喘吁吁地感慨墨渊果然资质优越,数月就从上仙飙升至了近乎上神的水准。墨渊倒是一声苦笑,并不言语。折颜知道老友要面对的是谁,这水平仍远远不够。于是劝诫墨渊心急不得,毕竟还有一个多月。
墨渊忽而交代折颜,他有别的事要做,但为了不引起那人怀疑,这段时间将由叠风顶替他来桃林,已交代好叠风该怎么做。折颜不禁担忧,墨渊却劝折颜放心,不会是自不量力的事。
没过多久,折颜就听说了边界的事,立马猜到了是谁,随后那阵子多次托叠风带药回昆仑墟。没过两天,白真得了空来寻折颜,说起太子班师回朝,青丘可算放假了。折颜闻言,看着枝梢上的桃花一笑:“原来如此,这个老家伙。”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19-12-05 22:18:00 +0800 CST  
是度***的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19-12-05 23:11:00 +0800 CST  
305第二段发了文字版本(312楼)和图片版本(314楼),能看到吗?哎,度娘抽风,今天发的顺序被打得稀乱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19-12-05 23:19:00 +0800 CST  
太晨宫已是宫门紧闭,白浅从情绪里抽离,不论放不放得下身后之人,面前的九重天却是草木皆兵,必须打起精神。白浅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南天门,对侍卫施了个短暂的昏睡诀,用他们的战戟撩开结界飞了出去。一切安然无恙,无人知晓。偷溜这种事她驾轻就熟,多少年没做过这种事了,现在重操旧业,竟然有些熟悉的快感。
白浅往青丘去了,不知怎么,腾飞的过程中意识到脸上有些温热。
眼泪?是飞急了被风迷了眼?
白浅不得不半途停下来,随意降落在一处山崖上,迷茫地将手覆上脸庞,再松开,手心果然湿润了。我哭了?怎么会这样?一切不都挺好的吗?
明明一切都在按着她预期的方向发展,她就快达成目标,多么鼓舞,应该笑才对呀。
白浅努力想笑一个,结果却把噙着的泪挤出了眼眶。

他钳着她手腕把她拖出宫门的模样,像极了当年在昆仑墟拽着她去练功的那一幕。原来那些记忆她不能说,甚至不能去想,却都融入了骨血,须臾也不曾忘。所有从前她费尽心力去抹杀的从前,都似冻结在冰层里的画面,凉薄地嘲讽着精疲力尽却徒劳无功的她。

事到如今方知,离别并不靠什么刻意的冷淡,也不畏惧任何狠话。反而是善意的祝福,自然的举动,彻底彻底摧毁一个人的意志,绞杀了逞强的她。
悲哀似澎湃的巨浪冲击着白浅的胸口,她终于憋不住,崩溃地大哭起来,云层之下的山谷里隐隐回荡着她的声音,似万刃同悲。
哭出来了真舒坦,她不再是他的徒弟,也不再是他的什么人。站在这荒凉之地的她不再是青丘的女君,也不用做上神,更不用当太子妃。呼啸的风里白浅长发飘舞,她闭上双眼,紧紧抱住自己,失声痛哭。
终于能找回自己。
哭吧,只要记得哭完之后,生活还在那里。都走到了这一步,怎可能放弃?风吹散了迷雾,露出下方隽秀的山川。山河依旧,物是人非……
终于宣泄完悲伤,白浅擦干了泪,整顿仪容,回了青丘。


夜宴上劝墨渊继位的事未能成形,天君终究不甘心,眼看着夜华去了青丘日益坐稳女婿之位,遂加紧趁势收归权力,煽动舆论。然而流言蜚语终究没能撼动夜华的婚事,待夜华有了青丘的势力,必将摧枯拉朽般除去自己努力经营的一切。天君终觉大势已去,此时才想起墨渊劝阻他的话,果然是世外高人的先见之明。忽然灵机一动,自言自语道:“除非睡过头……”
天君清晰地知道从他踏进中书阁的那刻就没了退路,夜华继位后绝不会善待他。不想坐以待毙,只能孤注一掷。于是去找了央错和乐胥,遣散众人,才说起大婚典礼的事。尽管基本的场景都布好了,但核心的部署如排位等至今保密。天界已有传闻说夜华直接撤了天君一脉的位置。
央错早有耳闻,心有戚戚。乐胥因为曾经有过想拆散夜华与白浅的事,遭夜华疏远。墨渊又公布了夜华的真实身份,乐胥更是不舍与不安。直至今日亲耳听天君这么说,才坐实了自己的担忧,夜华果然是要摒弃他们。
天君说好歹有养育之恩,让两口子去与夜华婚前聚聚。不敢在婚宴上与父神女神比肩,只是在婚礼前夜像一家人一样吃顿饭。以后的日子,还要指望着夜华罩抚。
央错答应了,乐胥却面露难色。天君见状,指尖一绕,空中浮现出一坛酒来,说是夜华出生那年埋在老槐树下的,正好交给两口子。这酒兆头好,夜华断没有不受的道理。
央错请天君一道宴饮,天君却说这些年待夜华太过严厉,心存愧疚,就不打扰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了。也不必提起这酒是天君的,只说是乐胥埋的就好了。
乐胥感激不尽,私心里觉得正是个与夜华冰释前嫌的好理由。


夜华尽管回了九重天,心里却充满了骤然离去的愧意,也生恐有变。一稳住宫内局势,立马带上天枢及丰厚的礼物直奔青丘。半道上夜华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对身后的天枢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才独自往一处飞去了。天枢在原地张望着,却什么也看不到。
夜华在云层之上俯瞰着下方,白浅独自坐在山崖边,哭得凄楚动人。
她还是爱着那个人……
夜华静静地眺望着白浅,充满了挫败感。当初在俊疾山是他人生中少有的被温柔呵护,她当时那份关怀爱意,为何似人间蒸发?在青丘的日子总觉得她躲在一层膜里,不跟他硬碰,却又不让他近身。
果然白浅哭完,若无其事地擦擦泪,继续往青丘飞去了。

夜华看着她的背影远去,想象着她无人可说却又强颜欢笑的心境,恨她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伪装,更恨自己并不能真正地痛恨她。
他在仙界努力了这么久,救回了她心上人,在她做了那种事之后还留着奸夫不杀,全是源于爱她才纵她,为何她视而不见?
他不能没有她,那个唯一带给他温暖的女人。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人爱他?
良久,夜华回身,命天枢一同折返九重天。天枢很惊讶,却见夜华脸上多了一份死寂的神情,不敢多问,打道回府。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19-12-11 23:41:00 +0800 CST  
夜华回到九重天就闯进了连宋宫里。连宋不知夜华为何这般带着压抑的怒气直奔到他面前,以为是天君与夜华的权力纷争所致。
夜华闲聊一阵才步入正题,问:“三叔,如果捡着一个宝物很是喜欢,后来却发现它其实是别人弄丢了的爱物,该当如何?”
连宋愣了,这是问君位?此时面对夜华格外小心谨慎,踌躇着答道:“若真是心爱之物怎会弄丢。弄丢了,就说明不在意。所以宝物被谁得了就是谁的。”
夜华听完沉默许久,墨渊为了天下舍弃爱人,是不是其实也作出了选择,没那么在意白浅?夜华克制着内心的杀机,又问道:“如果失主是亲兄弟呢?”
连宋这才明白,原来夜华担心的是墨渊夺回君位。墨渊怎么可能对君位还感兴趣,这担忧实在多余。连宋不敢指名道姓,只借题宽慰道:“不瞒你说,我小时候经常抢大哥二哥的玩具,长子待遇好,太子待遇更是不同,就我什么都没有。但是他们从没跟我计较。我现在算是活明白了,哥哥们大都让着做弟弟的。”
夜华心想,墨渊让过他吗?明知白浅是准太子妃的身份,竟然还……夜华仇意未灭,杀心又起。但想到墨渊说如果没有那场大战,白浅早已是他的妻……
到底,是谁抢了谁的?

夜华觉得头痛欲裂,不知道答案,他想在三叔这哭一场,可三叔已经不是当初闲散洒脱的模样,他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懂情事的少年。遂又闲聊了几句有的没的才告辞。临走前忽然回身,神情戚切,问道:“三叔,娶九尾狐真的会幸福吗?”
连宋愣了,夜华一会儿要退婚一会儿非她不娶的,现在大婚当前突然来这么一出是什么意思?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试探地问:“都说青丘女婿不好当,你这次可是在青丘挨了什么刺?”
夜华不语。
连宋接着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娶到手就服软了,九尾狐终生不渝。再坚持下,马上就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夜华淡淡一笑,悲伤更甚,方才半道上的一幕,却像看尽了此生。他真的能捂热那颗千年寒冰似的心吗?但夜华还是对连宋道:“三叔说得对,谢过了。
得不到她的心,得到她的人也好。不能相爱一生,能与自己爱的人共度一生也是种幸福。水满则溢,月满则缺,残缺才是人生的常态吧?

夜华回到洗梧宫,闭门疗伤,看着宫内琳琅满目的珍宝摆件,愈发怀念俊疾山与素素厮守的平凡日子。若是生在凡家,得一心人,此生当如何?
正在此时,央错遣人邀约夜华明晚一同用膳,夜华此时才意识到,他希望的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小幸福。天君对他严厉,可这对父母,却在重压之下偷偷给了他不少呵护,是他黑暗中为数不多的光亮。


太晨宫内,帝君问:“一坛酒?”
凤九点点头。
“还给了别的吗?”
“没有了。”
帝君皱眉想了一阵,唤来海东青,施了个咒放它上了天。又让凤九继续化作狐狸注意着几个宫的动静。

墨渊正在练剑,忽见苍穹之中雄鹰展翅,于是送出剑柄悬于空中,海东青便落在了剑柄上。墨渊解开雄鹰身上的咒,收悉全部资讯,长舒一口气,宴席以来悬而未决的终于落地,天君总算是开悟了。沉思片刻,又叹了句:“还真是老奸巨猾。”
墨渊又封印了回复内容,目送海东青朝着九重天去了。
八月未央,过了今夜,就是新的月份了。

墨渊到桃林问折颜毒药备好了吗?折颜劝阻墨渊:“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个善良的孩子,怎会……?我多希望你是判断失误。”
墨渊只道:“不会有错。若夜华只伤了她,她可能会原谅。但伤了我,她绝不会。何况她这么做,也是怕夜华娶到她后就加害于我。”白浅心性上的损伤比身体上的伤害更让他倍感折磨,墨渊觉得他最珍惜的东西惨遭现实蹂躏毒打,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折颜想宽慰又不知如何开口,沉默半晌才又问起白浅不通医术,上百种毒墨渊怎知她会选哪种?万一用错解药,是毒上加毒。
墨渊心想,真若弄错了,便与她一同赴死。但他清楚白浅的资质和学习能力,相信她这几个月一定偷学了不少药理。墨渊追问有哪种毒是可以延迟一个时辰左右发作的,折颜说毒发效果看个人体质,不一定那么准,但有三种比较接近。一种是香融,缺点是与酒同饮便能解,酒越烈解毒越好。第二种是虚时散,此药毒性居中,但解药极难寻。第三种叫谢红,萃取至一种花,剧毒,解药便是它的根研碎了兑水,更重要的是,这种花在青丘山谷里就有不少,取材方便。
折颜说完,将谢红的解药推给墨渊。


狐帝惴惴不安,墨渊之前的意思像是要有动作,但婚期就在眼前了也没任何动静。狐帝摸不着头脑又不能再问,干煎一般度日。白浅自九重天归来就郁郁寡欢,狐帝试探一番却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反倒引得白浅警觉,更是强作欢心。狐帝看着白浅形销骨立的模样,心底难过不已,墨渊上神到底在想什么?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19-12-11 23:48:00 +0800 CST  
夜华如约到了延元宫,想在父母处寻得些许安慰。明日婚宴高堂之位会是父神母神牌位,因而心存内疚,愿在今夜小聚一番稍作弥补。央错和乐胥拿出他出生那年的酒,让夜华感动之余更添自责。然而随着菜品一道道上桌,夜华却在父母的热情中隐约嗅出一丝谨慎。席间夜华沉默地搁下筷箸,央错不解其意,乐胥却战战兢兢,筷子都没拿稳掉在地上。夜华见状,质问乐胥到底有何心事,乐胥也藏不住,直说过去她有件事做得不妥,但都是为了孩子的安危着想,望夜华体谅她的苦心。央错不明就里,夜华却说现如今方知最在乎自己安危的仍是父母,他早已理解了母亲的爱子之心。夜华给乐胥斟酒,却见乐胥面色中仍透露着惊恐,便追问乐胥所惧何事。乐胥鼓足勇气说出她宫内有一名仙娥不见踪迹。夜华端起酒平静地抿了口,告诉乐胥当初那名宫女称无颜留在延元宫,请夜华将其安置到凡界去了。乐胥听完毛骨悚然,被灭了口?此时夜华举杯,央错忙不迭地跟着举起了酒杯,乐胥的手抖着,勉强碰了杯,酒都撒了些。夜华觉得这顿饭也吃得苦闷,竟有了些醉意,大抵心情不佳的人更容易醉吧。夜华便称还有公务要处理,请二位慢用,不必送他。央错挽留也无效。夜华起身欲走,忽然有些恍惚,扶着头努力定了定神,震惊愤怒地望向乐胥,栽倒在地。乐胥和央错连忙扶起夜华,不知发生了什么,乐胥慌忙喊人传医仙,但话音刚落,他们也纷纷倒下。

藏在檐口的小狐狸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正在这时一道身影跃入殿内,蒙面黑衣,带走了夜华。小狐狸正要追,忽然反应过来,这时间掐得神准,应该是墨渊上神,那自己还是别添乱的好。黑衣人走后,仙娥们闻声赶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乱成一团。小狐狸也迅速赶回太晨宫报信。

溜进帝君的书房,小狐狸迫不及待变成了人形启动了书房的机关,发现密室内不止帝君一人,墨渊正在和帝君聊着,话里提到解药。
“墨渊上神?!”凤九惊讶得合不拢嘴:“您怎会在这里……那刚才那个是……?”
帝君问:“刚才见着什么了?不急,慢慢说。”
凤九便把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墨渊这时才说道:“那个人,是天君。”
凤九瞪大了双眼:“天君?!他要杀自己的儿子儿媳和孙子?”但凤九很快补充道:“额,应该不能再算是孙子了……”说着,略感抱歉地看向墨渊。
墨渊不置可否地沉默着。
凤九想起了什么,问道:“您刚才在说解药,您是知道天君会下毒?”
墨渊端起茶盏轻轻虑着茶叶,道:“天君没有下毒的胆量,他下的是迷药,不惜嫁祸于自己的儿子儿媳,只为了让夜华错过明日大婚。”
凤九震惊地看向帝君,帝君对她点了点头。凤九才又望向墨渊问道:“既如此,上神应当趁此机会到青丘带走姑姑,为何还有空到太晨宫来送解药?”凤九对墨渊此举竟有些恼意,语气也激动起来:“难道您真要看着姑姑嫁给他人?上神可知九尾狐一旦爱上什么人……”凤九的话戛然而止,忽然意识到这种话不能当着帝君的面说。但话说到一半也兜不回来了,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能怎样岔开话题,只能窘迫地红着脸沉默。

墨渊看了眼帝君,才对凤九道:“我的解药是给另一个人准备的。”
凤九心里疑惑,难不成是央错或者乐胥?
墨渊接着对帝君说:“时机一到,还需要你的帮助。”
帝君怼道:“你这是请人帮忙的态度?布这局的时候没征求过我的意见就把我编排在内了。”
“我正是态度诚恳,才早早让狐帝把狐狸送你宫里了。”墨渊悠悠地说。
凤九一下子窒息了,什么?这事早有预谋?
帝君瞪墨渊一眼。
墨渊却问凤九:“方才你没说完的那句是什么?”
凤九萎蔫了,埋着头不吭声。
墨渊宽慰道:“情劫总是会有的,但方法总比困难多。曾有人教过我,没有什么是一吻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说着又看向帝君,问道:“好像是再多做点别的?”
凤九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墨渊上神不是素来一本正经吗?今天是怎么了?被婚礼刺激了?听到最后一句凤九快疯了,慌乱地抬头说道:“什么人这样下流,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上神与又何必拿无耻之徒的浑话寻我开心呢?”
墨渊故作疑惑地问:“无耻吗?”
帝君的眼神带刀,却一时间无法打断。
凤九疯狂点头:“何止无耻,简直禽……我……我实在骂不出口。怎么会有人敢在上神面前这般胡言乱语?定是疯了吧……”凤九说到此处,忽然反应过来全天下还有谁敢……凤九错愕地捂住了嘴,不敢看帝君。
墨渊对帝君笑道:“禽……什么?你猜猜。”
帝君几乎咬牙切齿道:“大概你是不要我帮忙了。”
墨渊笑道:“礼尚往来罢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天君那边就拜托你了。干好了,以后不愿叫我姑父也依你。”
帝君正要怼,墨渊却消失不见了。凤九恨自己怎么没趁他们说话的时候开溜,现在想逃也晚了,想解释也不行,不解释更加不行,只能低头干杵着。心里砰砰直跳,墨渊上神挖的坑真不浅,帝君会坐实他的罪名吗?
帝君却是淡淡地说:“今晚还是得委屈你睡在这里,早些休息,明天要早起。”
凤九心想,你就没别的要说了?你能对别人这样玩笑,为何对我总是这般相敬如宾?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20-01-09 21:25:00 +0800 CST  
白浅独自坐在房内,狐狸洞已挂满了红绸,床头窗扉到处贴着大红的喜字。她盯着已经恭恭敬敬摆在案上的火红盖头,不停转动着手上的戒指。烛火闪烁,戒指幽幽反着微光。
白浅眼神一伤,又望向窗外,云层虚掩着一轮圆月,半明半寐,她的一生也在眼前闪烁而过。前面一大段都无忧无虑,那时的日子就像透明的潭水,她像条鱼在里面悠哉游哉。但后面短短的数月,突然波折起伏。一切源于她无意间发现了原来熟悉的岸边磐石,只让她瞧见了水下的一小截。另外一半,她过去不曾投去一瞥。她退却过,犹疑过,终究没能忍住跳出那层分界线去瞧个真切,谁知等待着她的是另一个陌生领域的窒息,而婚约就像牵扯着她的鱼线。待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已经搁浅在石滩之上。
禁忌之恋不会有善终,生活已经明白无误地证明给她看。尽管他们并没有像雪雁一族的师徒被送上刑场,可现实给他们的折磨不亚于摁在原地慢慢凌迟。

白浅无数次在泪雨中问过自己,如果可以选择,她会不会宁愿一直待在水里,永远看不懂他深藏的爱意,做一个快乐的学徒,接着回青丘当她的女君,平静地走完这一生?可每当她想起昆仑墟后山他摄人心魄的目光,又宁肯耗尽一生一世的性命,只愿让那双眼眸里映着自己的容颜。然而快乐只是一刹,往后种种又带着冰凉死寂爬上心头,将柔情蜜意碾压成泥。她不禁开始怀疑,那晚到底是醉酒后的一时兴起,还是压抑已久的追逐本心?她原本那么确定的答案,在生活的颠簸中神形俱灭,只能带着遗憾孤独地赴死。师徒之恋不被世人接受,任凭她爱得死去活来,终究只能躲藏在暗影里悄悄品味。他爱她也好,弃她也罢,一切都由她独自承受。即便她在这段隐秘的感情里饱受折磨,一旦被人知晓,也不会有人同情,更是只会为周围的人带来祸事。不单是青丘要受损,白浅明白,在娶到她之前,夜华投鼠忌器,不会对墨渊下狠手。可一旦达成所愿……

师父,若梦里你说的那些话是真的该多好,东山再起,需要的只不过是时间。
劫难将至,我来息了这场风暴。这是现在的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我得不到你的答案,但今夜我终于有了我的答案:爱上了你,此生无悔。


狐帝焦灼不已,要是战神提前抢亲,青丘倒还能装作不经打,让他来去自由。可明天白浅就要嫁了,婚礼上夜华在,墨渊再抢能有几成把握?何况上神的身体状况……狐帝左右为难,恨不得修书一封直接问昆仑墟,又怕问了暴露墨渊,更怕问得的答案难堪。就这样在诸多揣测中,狐帝坐到了东方鱼肚白,不得不由着仆人梳洗打扮,更衣正冠,准备迎接太子的到来,脑海里却想起白浅幼时的可爱模样,几乎心酸落泪。


九月初二,仙娥们早早地端着盥洗用品和迎亲行头等候在洗梧宫外。待到里面的人起床,才鱼贯而入,各司其职梳洗打扮起来。
九重天的众神都聚在朝殿前的汇灵台上,恭祝太子大喜,此处是迎亲的必经之路。但今天,众仙都被太子迎亲的架势给惊呆了,他竟然没有用太子仪仗?联想起夜华之前一直对婚礼部署保密,原是这般别出心裁。唯一没多少悬念的是夜华请父神母神牌位入堂,压根就没邀请天君。央错他们估计也是识时务,没出现在现场。

楼主 花の烈焰  发布于 2020-01-11 16:37:00 +0800 CST  

楼主:花の烈焰

字数:108427

发表时间:2018-12-25 06:4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3-03-22 15:42:5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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