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角玄色的衣袍映入白浅眼里，她抬眸看去，正是夜华。
“浅浅，我……能单独与你说几句话吗？”
白浅将阿离交给对外孙稀罕的不得了的爹娘，随夜华走向一边。
“我……”夜华一时也不知道要先说些什么。
白浅看着九重天巍峨的宫殿，开口道，“如果还是对不起的话，便不必说了。”她呼出一口浊气，“以往种种，阴错阳差，已如昨日。你也受了很多委屈，吃的苦头比我还多些，便不要再自责了。”
不远处，阿离被白真逗的笑起来，已经不在纠结于不能在九重天见着娘亲了，他在天宫呆腻了，便可以到青丘找外祖和舅舅玩。
白浅静静注视着那边，微微笑起来，“你真的将阿离教的很好，这些年也辛苦了。”
夜华道，“浅浅……”
白浅蹙眉，“如今殿下这样喊我，怕是有些不合适。”
夜华静默片刻，忽而露出一个笑容，他这几日或是面若冰霜，或是黯然凝噎，如今一展颜，恍若清风拂尘，露出原本的熠熠神采，“九万年前，我还是一株金莲时，日日都喊你阿音，只是你听不到罢了。如今我是你师父的胞弟，又是你儿的父君，莫非要我喊你一声’姑姑’？”
白浅瞪着眼睛看他。
夜华有些释然的笑道，“你放心，既然你再也无意于我，又有人……将你照顾的好好的……我不会再作纠缠”，他往墨渊处瞥了一眼，“你那日的话很对。我是天族太子，未来的天君，要担负起这四海八荒的兴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既然此生与情爱无缘，我便不会再执着于此。”
白浅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呃，你还如此年轻……以后定会遇见更有缘分的……”
他眉目清朗，微微笑道，“无论如何，你都是阿离唯一的母亲，这一点，永不会变。”他看着与舅舅玩闹的开心的儿子，柔声道，“阿离是未来的储君，在天宫所受管教自然严苛，失了很多做孩童的乐趣。往后他做完功课，便可随时去青丘玩耍。”
夜华态度的转变，让白浅也放松了下来。夜华应该是真的放下了，虽然眼底还有未散的情愫，却也没有了往日的执着与痛苦。本该如此，夜华是父神的小儿子，对天下苍生，天然便有很强的责任感，他未来会走的很长、很远。
她偏头看向夜华，也轻松的笑起来，“即如此，多谢了。”
阿离依依不舍的和娘亲舅舅、外祖父母告别，拽着夜华的手，目送他们离开了九重天。
风吹起，夜华的玄色衣袍猎猎作响，他目送着那个刻入骨髓的身影远去不见，心里仿佛也有什么悄然坍塌，破碎，化为齑粉，随风四散，终究杳然无痕。
他拉住阿离的小手，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回这高高在上的九重天。

【二十二】
天门外，白止数万年重见墨渊，心下唏嘘，邀他往青丘一叙。
墨渊推辞，“近日昆仑墟事务颇多，待闲时再去拜访。”
折颜对白浅道，“七日后，你可来青丘找我，将眼睛换回来。”
白浅点点头，转向狐帝狐后，“爹、娘，师父醒来不久，昆仑墟还有许多要做的事情，我便先不回青丘了。”
白止哼了一声道，“你爹我也刚出关不久，怎么没见你巴巴的来陪我？”
白浅腹谤，那能一样吗，师父如今修为全失，前几日炼那妙华镜还不知有没有伤势，她最起码也要帮师父炼些恢复的丹药吧。
狐后拉了一把白止，“你身强体健的，要小五陪着做甚，走了走了。”
几人稍作道别，便分道扬镳。


白浅随墨渊行了一段，突然道，“咦，师父，这不是回昆仑墟的方向啊。”
墨渊轻轻的嗯了一声。
白浅惊讶，“那我们…这是要去哪？”
墨渊看了她一眼，微微别过了头，“随处走走。”
“……”白浅默了一默，甚是惊异的看着师父。
墨渊有些不自然的低咳两声，“……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见自己的傻徒弟愣愣看着自己，墨渊继续道，“蓬莱、瀛洲、东海、凡间……你可有想去的地方，为师带你去悠闲几日。”
白浅的表情像见了鬼，“……师父…你刚刚还说要回去处理事务。”
墨渊转过头，目视前方，正气凛然，“有叠风在。”
白浅迟钝的脑子慢了几慢，终于回过神来，师父想是怕自己刚刚退亲心中郁结，便带自己出去散心排解，心下一时又酸又甜，“师父，我没事，却又累师父为我奔波，这几日还炼出妙华镜这样的法器来……师父可有受伤？如今我们还是快回昆仑墟，我为师父炼些助恢复的丹药，师父便可闭关……”
墨渊伸手拍在白浅肩上，淡淡道，“为师无碍，不过件小法器罢了。这几日且随处走走，七日后带你去找折颜换眼。”
他立在云头，微微俯首，清澈的眼底映出下边万里锦绣河山，“……七万年，山河依旧……”他心底默叹，只愿不是物是人非。
即使事先已听十七讲过那段凡人的过往，然而亲眼看见与听闻怎能一样，他在天宫强压下滔天怒火，才没让那些欺辱过十七的人血溅当场。
之后他心底就只剩一个念头，带十七走，走的远远的，只有他们两个人，将那些令人生厌的面孔、那些不愿回首的过去统统都甩开。

他们先到了蓬莱。
蓬莱向来有仙境第一岛之称，终年仙雾缭绕，花树常开不败。
“蓬莱的名气如此大，我却是第一次来这里”，白浅落下云头，看到满目花树、缤纷琳琅，登时眼前一亮，笑道，“师父以前来过吧！”
墨渊嗯了一声，看着雀跃起来的小徒弟，眼角眉梢都柔和了下来。
白浅分开枝蔓，与师父一路徐行，至彩池边，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流转着七彩的光晕，炫目的让人移不开眼。
白浅笑道，“我在凡间时，听了许多话本子，都把蓬莱传的神乎其神，说是在蓬莱岛上物色皆白，黄金白银为宫阙，珠轩之树皆丛生。”
墨渊道，“凡人多迫于生计，于这黄白之物便多有向往。”
白浅颔首，“只是他们却不知，这自然山水、鲜花果树，却比那些金玉之物，要有灵性的多。”


及至月上柳梢，白浅跟在师父后边，走到一处参天古木下，听墨渊的声音里有些淡淡的欣喜，“找到了。”
白浅好奇，“找到什么？师父带着我四处走了半日，原来是在找东西。”
墨渊不答，半蹲下身，以指轻叩地面，运气凌空一指，破开数尺深的土层，露出底下一个雪白的坛子来。
白浅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酒？”
墨渊轻松将坛子拎了出来，轻描淡写道：“为师年轻时曾与折颜路过此处，各自埋了三坛酒，后来便忘了此事”，他瞥到十七眼巴巴的样子，微微笑起来，“今日就便宜了你罢。”
白浅喜滋滋的上前帮忙将另几坛酒也挖了出来，嘴上道，“要是那老凤凰知道我喝了这等佳酿，怕是要气得跳脚，也罢，我们给他留一坛带回去好了。”
她一向知道师父与折颜都酿的一手好酒，却也没尝过保存十几万年的仙酿，封泥拍开的一瞬，香冽的酒气氤氲开来，缭绕而上，她被那酒香逼的一窒，脱口叫道，“好酒！”
墨渊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小徒弟，自从他这次醒来，便一直觉得十七对自己虽还是十分的亲近，却比以前有礼数了不少，总是端着师徒之礼，让他有些不喜。
九万年前，十七被带上昆仑墟，有自己惯着，这活泼跳脱的性子便一直未收敛。后来突逢大变……师兄战死、师父魂飞魄散、继任青丘女君……他的十七在他缺失的日子里，一夜长大，迅速学会了大局为重、进退有度、端方有仪、委曲求全……
全部的这些，他都错过了。
墨渊浅饮一口酒，看十七抱着酒坛，轻盈一跃，坐在根粗枝上畅饮。她青色的纱衣轻飘飘垂下一角，纤细的小腿在晚风里悠悠晃荡。
他的目光上移，便看见十七仰起的脖颈，雪白纤细，轮廓雅致，如同最好看的山水画，她的眼睛微闭，长睫翩然欲飞，在月色中扑闪扑闪，撞进他的眼里，便铺就十里星河璀璨，亮起一轮明月皎皎。
墨渊有些目眩的低头，脑子好像都比往常转的慢了些，慢吞吞想着，果然是好酒，让十七开心的像七万年前一样，让自己不过饮了一口，便觉得有些醉了。

白浅悄悄俯首，看安静坐在树下的师父。
她一向都知道自己师父长得极好看，初见时简直惊为天人，还怀疑过如此小白脸的人怎么会是四海八荒的战神。
听师兄们八卦说，早时爱慕的师父的女神仙众多，排起队来简直能绕昆仑墟三圈，但墨渊冷着一张脸，只顾四处征战，那提着轩辕剑的形象深入人心，战神的威名传开，众仙又敬又怕，渐渐的便生不出那些旖旎心思了。
到后来仍坚持不懈的仙子，怕是只有瑶光了。
想到瑶光上神，白浅默默叹息，当初自己觉得瑶光美虽美矣，却配不上自己的师父。师父在她眼中是顶天立地的战神，是温和慈爱的师长，是胸怀苍生的楷模……师父是这天底下最完美的人，没有任何女子配得上他。当时不觉有异，此刻想来，怕是自己那时便动了不一样的心思，下意识的抗拒可能跟师父在一起的任何人。
微风拂动墨渊深蓝色的衣袍，他低眉敛目的侧脸在如水的月光中被打磨的愈加温柔，清朗俊雅，不染尘埃。
白浅愣愣看着，这是她明了自己心意后第一次如此细致的打量师父，心弦轻颤，酒意渐渐的漫上来，她模模糊糊看见师父仰头对她笑，便开心的笑了起来，脑子里想的什么全忘了，身子一松，她翻身从古木上落下，落入一个安心的怀抱。
墨渊搂住她，放轻声音，“十七可是困了？”
白浅闭眼扬起唇角，在那怀抱里找了个更舒适的角度。
“为师弹琴与你可好？”轻飘飘的一句似乎从天边传来。
她终于在隐约飘渺的琴声中安然入睡，那一晚的梦境里，开满了大朵大朵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二十三】
之后的几天，墨渊带着小徒弟游览一些风景好的仙境，中间偶遇一些仙君，少不得要去临近的仙府客套一番，到了第七日，墨渊便不由分说，带着白浅寻折颜去了。
狐狸洞里，除白浅外，几人皆神情严肃。
白浅无奈道，“不就将我自己的眼睛换回来，又不是什么大事。”
狐后心疼的眼眶都红了，“那也要先将你如今这双眼睛剜下来啊。”
折颜颔首道，“当初你丢了眼睛，我便用万年青莲的莲子为你做了一对先用着，若再养个几万年，或许能不畏强光。然现下有这原来的眼睛，自然换回来恢复的快。”
白浅挥手道，“那便快换了吧，我也不喜如今这动不动就白绫覆面的样子。”
她靠在床榻上，闭起眼，“动手吧。”
折颜刚伸出手来，便被墨渊拉住，只见墨渊神色隐忍，声音有些颤，“会很痛吗？”
折颜拍开墨渊，本想调笑两句，然看他满眼痛色，叹口气道，“你当我的医术是摆设吗？定不会像她当初剜眼那般痛的。”
白浅转向墨渊，“师父……你、你先出去吧……我不想让你看着……”
墨渊摇摇头，上前将白浅的手小心翼翼拢在手里，不顾一旁脸色发黑的狐帝，温声道，“为师就在这里，十七，莫怕。”
白浅笑笑，剜心取血她都习惯了，哪里会怕这个，只是不想师父待会看见血淋淋的，平白心疼罢了。
折颜的手确实很快，动刀，换眼，上药，包扎几乎一气呵成。他擦了把汗，被青丘一家和墨渊紧紧盯住动刀，真是颇有压力。
将最后一层黑色布巾覆上白浅双眼，打了个漂亮的结，折颜道：“这几日你的眼睛尚形同虚设，一点光都见不得，且安心养半个月，便可拆掉外边这层黑色布巾。”
他思索片刻，唤来迷谷，交给他几个药方，“这几味药你这就去煎，以后每日一次，看着她喝下。”
白浅眼前一片漆黑，知道必然逃不过折颜那一贯奇苦的汤药，撇了撇嘴。感觉到墨渊握着她的双手竟似在微微颤抖，她抽出手来，反手拍了拍墨渊，“师父，我这边已没事了。只是最近弟子不能给您炼恢复的丹药了，若是师父不急着回昆仑墟，便留在青丘，让折颜给您炼药，他的手艺可比我强多了。”
“嗯，为师最近便留在青丘。”墨渊凝视着十七，换眼时，折颜手再快，还是有鲜血迸溅，有些许落在白浅素白如玉的脸上，更显得触目惊心，他不由伸手，用平生最轻的力道将那点点血迹擦掉。
折颜笑着将吹胡子瞪眼的白止拉走，白真也拥着自己的母亲出了狐狸洞。
白止在门口回首，只见他那戎马一生的老友，坐在女儿床边，一下一下给她擦脸，眼神动作都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心下复杂难言，看来回头得和自己的老朋友谈谈了。
说起老朋友，他走出狐狸洞，看着前边的老凤凰轻车熟路的将手搭在四儿子肩头，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引的白真爽朗而笑，白止觉得一口老血哽在心头，满心郁卒。
狐后温婉的唤他，“站在那干嘛，小五有她师父照顾啦。”
白止揽过妻子，半晌憋出一声叹息，“唉……我为什么要成亲这么早……”
狐后斜眼觑他，“……你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白止对上妻子不善的眼神，秒怂。
狐后眯起眼睛，“你后悔娶我了不是？？”
“……”
白止：“你听我解释！……”
……

【二十四】
这是白浅喝药的第五天，她砸了砸嘴，感觉自己苦的要升天。
她不过是眼睛换了，又不是腿断了，奈何师父与爹娘一众人都不让自己出去走动，又不许她喝酒，这几天躺的她再也睡不着了。
她一挺身起来，正打算摸索着偷溜出去，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着急道，“浅浅！你做什么！”
白浅惊的脚下一个打跌，只听脚步声急响，一双有力的胳膊将她扶稳了，那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这里怎么能没人看着呢！万一摔了怎么办！”
白浅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无需再扶。她已听出了来人是谁，有些惊讶，又有些欣喜，“毕方！你怎么来了，前几日四哥还说寻你不到呢。”
自上回毕方向她吐露心意已有一段时日，想来应是已经看开了。这几日白浅眼睛看不见，甚是憋闷，如今毕方一来，让她想起小时候毕方数次带着她溜出去玩的情景，一时很是热络。
她笑眯眯拍了拍床沿，“坐啊。你刚刚过来，我师父和爹娘都不在附近吧？”
“我一路过来，并没有看见。”
毕方坐在她身边，仔细打量她覆着黑布的脸，沉痛道，“浅浅，我已听说了，想不到那天族太子竟如此欺辱你，我、我恨不得去九重天……”
“别、别冲动，已经没事了”，白浅忙安抚道，“这其中因果有些复杂，不过左右我已经同天宫退亲了，眼睛也要回来了，这篇便揭过了。”
她徐徐道，“我们是一个狐狸洞里出来的情义，我晓得你为我报不平。以后我再被欺负了，或者旁人欺负你了，大家肯定会互相帮衬着……”
毕方闷声道，“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让旁人欺负你了。”
白浅欣慰一笑，“我晓得。毕方，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便带着我偷溜出去玩……这几日我已经无碍了，憋闷的不行，可爹娘他们还是让我在此养伤，趁着这会没人……”
哪知毕方并不接茬，他忽而扶住白浅的肩，声音似乎微微喘着，“浅浅……上回、我已经告诉了你我对你的思慕，那时…你还有天族婚约在身……”
白浅心里咯噔一下，只听毕方语速缓慢，字字清晰道，“如今你解了婚约，可愿意同我在一起？让我照顾你，保护你，我、我发誓，这一生，哪怕我拼了性命，也不会……”
外间隐约有什么落地摔碎的声音，并未引起屋内两人的注意。
白浅急忙打断他，拉下他发誓的手，“别！不是！毕方，你听我说！”
毕方握在她肩头的手一下子加大了力道，苦涩道，“浅浅…你…你哪怕没有了婚约，也还是拒绝我的吗…”
白浅将他的手扒下来，一时也不知怎么说，有些尴尬道：“其实、我如今…并不想成亲了…也不愿再碰情爱这些事……”
毕方沉默了一下，冷然一笑，“浅浅，你别跟我说，因为受过情伤，你伤了心，便决定再不动情了。”
白浅尴尬的笑笑，又听毕方道，“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的性子我还是有几分了解。浅浅，你如此断然拒绝我”，他似深吸了口气，“可是心里有了思慕的人？”
白浅僵硬了片刻，嘴巴张了几张，终是“嗯”了一声。
还未再开口，只听耳边风声一带，有些凌乱的脚步逐渐远去。
不过须臾，又有脚步声响起，想是毕方刚刚拂袖而去，现下又去而复返。

白浅凭感觉，面向那边，认真道：“毕方，对不住，我不该敷衍你…我如今…确实有了思慕的人。”
没有回应，只听得到陡然粗重的呼吸。
她顺了顺脑子，诚恳道，“先前我不懂思慕一个人的滋味，如今我懂了，你我又是一起长大的玩伴，我更是应当同你说清楚。”
“你对我的思慕，我真真非常的感激，但是我却不能同你在一起。我晓得你们羽禽类特别专一……我…我只愿你动情还不深，趁早抽身，另觅良缘。”
“我思慕的那个人……虽没打算告诉他，但我也不会跟旁人在一处的，那样既对不住别人，也对不住我自己的心”，白浅有些出神，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我只愿能长长久久的陪着他就够了……”
“我年少时与他相识…他一直都对我很好，很包容我…后来…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方才又见着他……那时，我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白浅喃喃低语。毕方是知道她去昆仑墟学艺的，她不欲让毕方知道自己思慕的是谁，几次将差点脱口而出的“昆仑墟”三个字咽回去。
“隔了很久…我在西海再…见着他的一刻，几乎要……”
话未说完，突然被狠狠一推！
白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被人锁住双手，按在了床上，
她惊道，“毕……唔！”
两片微凉的唇狠狠封住了她的惊叫。
一开始只是凶猛又不得章法的亲吻和吸吮，当她又要张嘴时，一条火热的舌悍然滑进她的嘴里，攻城略地，翻搅追逐，让她一阵眩晕。
她双手被举过头顶牢牢摁住，眼前漆黑一团，身体也被死死压住，唇舌翻搅间，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发狠的咬了一口，终于挣脱出来，大吸了口气，破口道，“……放肆！”
那人沉沉压在她身上，似是清醒了过来，身体骤然僵硬，他粗重又炙热的呼吸落在她耳畔，让她没来由一阵心慌。
“毕方”，她沉声开口，显然是动了气。
身上骤然一轻，那人踉跄起来，碰到了她的床角，发出一声闷响。
白浅还未再说话，只听噼里啪啦一阵巨响，竟似她的桌子被掀翻，那些杯杯盏盏都摔碎在了地上。
比来时更加凌乱的脚步声远去。
“……”
白浅目瞪口呆的半坐在床上，缓缓伸手，摸过自己发疼的嘴唇，半晌回不过神来。

统一回复追文的小天使~
1.强吻十七的是师父
2.我也不想卡这里，因为实在没存稿了QAQ
3.为什么会认不出师父，以及师父突然爆发的原因下更会有，可以先提示下👇
4.一直强调十七喝的药很苦，连喝很多天，很难再分辨味道，并且想当然以为是毕方
5.师父不放心十七这里没人，很快就回来了，正好听到毕方的表白和十七说有思慕的人
6.刚吻的时候不得章法，墨渊几十万年了大概还是初吻…嗯所以不会是老司机野花
7.这里算是有个误会虐了一下…大师兄我对不起你…额，下边的更新可能还会虐，下次会提示哒
8.我的文里师父和十七互通心意在一起就该到尾声了，番外会有大婚啊还有日常小甜饼
9.表白时机，我也想快点表白，可总觉得差了一些，所以就得再铺设一些章节…
10.所有的虐都是为了墨白用我心里最不ooc的方式在一起，尽管我已经在ooc的路上走远了QAQ

【二十五】
折颜懒散的靠在桃树上饮茶，觉得甚是无聊。
真真又双叒叕去追毕方了。
啧，要么说，用太厉害的坐骑，只是表面上风光罢了。外人哪知道，白真堂堂一个上神，三天两头就要满天下寻自己不知为何闹别扭的坐骑。这样四海八荒追着自己坐骑跑的，莫说是上神，便是上仙、仙君，也没有谁了。
就刚才，毕方又满脸不爽的飞走了。
他和真真钓了鱼往回走，迎面遇见黑着脸的毕方。毕方斜觑了他们一眼，抖开翅膀便嗖一下飞的没影了。
“……”
白真震惊的与折颜对视，突然反应过来，“毕方！！！”当即便扔下折颜，去追自己的坐骑了。
被丢下的折颜颇为不爽，将茶杯一放，认真的想，要不还是给真真换一只坐骑好了，听话又温顺……还要威风有面子……
花瓣突如骤雨般落下。
折颜惊的转身四顾，便看到那边走来的墨渊。
他大概从狐狸洞的方向走出来，脸色却沉的几乎滴出水来，周身气息狂躁紊乱，数丈之内飞花走石，一片狼藉。
折颜失声叫道：“墨渊！”
墨渊停下来，并不看他，双拳紧握，似在微微颤动，忽地一拳就要砸在树上！
折颜大惊失色，纵身飞去，一挥袖袍，化去了那一拳。
墨渊竟用了十足的功力！虽然他如今尚未恢复，这一拳仍不可小觑，若真砸下去，莫说是这棵桃树，怕是这地都得砸出个深坑来。
折颜顾不上心疼自己震碎的袖口，疾步走到墨渊身边，惊道：“这是怎么了？！”
墨渊抬眸看了他一眼，折颜清楚的瞧见那双眼里竟有血丝浮现。
折颜从没见过墨渊如此失态。
墨渊是司战的神仙，早年征战煞气过重，父神便让他练琴以化解。这招颇有成效，后来墨渊不仅精通音律，习得一手好琴，气势上更是收放自如，也比常人更能控制自己的怒气。折颜几乎没见过他这么七情上脸的模样。
墨渊自己平复了一阵，周身的气息也平静了下来，他开口，声音很是嘶哑，“……无事。”
折颜一副信你才有鬼的表情。
墨渊静了静，道，“十七的眼睛，何时能好？”
这话题转的有些生硬了，折颜心道，嘴上还是配合道，“她恢复的很好，比我开始预计的还快些，再有六七日便差不多了。”
“……那便好”，墨渊垂下眼睫，折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平淡道，“我便先回昆仑墟了。”
“喂，你这就走啊？”折颜目瞪口呆的看着墨渊说完便走了，“你还没说刚刚咋回事呢！不对，你有啥急事吗，不等小五了？……”
墨渊已经没影了，折颜收拾起凌乱的心情，心下沉思，看墨渊刚刚是从小五那里出来的，该不会这两人闹脾气了？可墨渊一向宠着小五还来不及，怎么会发这么大火？

折颜左右想不通，便踱步到白浅那里想问问情况。
谁知还未进屋，就听白浅厉喝，“出去！”
“……你这是怎么了？”折颜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
听出折颜的声音，白浅沉默下来。
她脸上蒙着四指宽的黑布，折颜看不出什么端倪，眼风扫到一边，便看见歪在一边的桌案，和地上摔碎的杯杯盏盏。
折颜叹口气，看这样子，是真的发生争执了啊。
他试探着开口问，“方才……”
白浅勃然变色，“休要再提！”
她跃下床，冲门口走去。
折颜忙拦住她，“你什么都看不见，出去干甚？”
白浅一甩衣袖，挣脱开来，硬邦邦道，“屋里憋闷，我出去走走”，她压了压怒气，冷然道，“我之前在天宫没有眼睛也过了很长一段时日，放心吧，不会摔的。”
外边已近日暮，有些凉意的风吹来，白浅深呼口气，感觉这几日包裹着她的药味终于淡了，翻腾的心绪也平静了下来。
她方才几乎要气笑了，毕方那厮，将她那样压着……强吻了一通，竟然临走还掀了她的桌子，摔了她的杯盏？！
她竟不知毕方胆子有这么大了！
她摸索到一颗桃树，反身跃了上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

桃花冷香阵阵袭来。
她鼻子动了动，往前一伸手，摘下来一个脆桃，嘎嘣嘎嘣吃了起来。
唉，算了算了，她无奈的想，毕方一向待自己很好，又从不失礼，这必是猛然听闻自己有思慕的人，一时气不过罢了。
推己及人，若师父亲口告诉自己他有了思慕的人……
只是想一下，心便狠狠揪了起来。
白浅强迫自己想下去，若是有一天……她有了师母……再也不能赖在师父身边撒娇，再不能趴在师父膝头，再不能时时刻刻去找师父，再不能有意无意的……借着酒醉赖在师父怀里……
师父呢……他那样的人，找的仙侣也一定是最好的吧……师父会很爱她，会时时刻刻跟她在一起，会带着她四处云游……会为她出头，会心疼她，保护她……对她笑，拉她的手，抚她的发……亲吻她……
白浅静静躺在那里，眼上的黑布颜色深了些许。花瓣簌簌而落，那点深色悄无声息的晕开。
微凉的触感将她惊醒，她吸了吸鼻子，不再去想了。她的眼睛尚未恢复好，还不到可以承受眼泪的时候。
粉色的花瓣悠悠落满她的青衫，一如她不可言说的心事，柔软细碎，零落枝头，不知归处。

【二十六】
昆仑墟。
叠风高兴叫道，“师父！您回来啦！”
墨渊淡淡应了一声，坐下来，看叠风给自己倒茶。
叠风上茶后便恭谨的立在一旁，身姿修长挺拔，剑眉漆黑，目若朗星，端的是个一表人材的俊朗青年。


师父向来是这般波澜不惊的模样，叠风早就习惯了，这些日子他应对了一波又一波来拜访的仙客，甚是辛苦，如今师父可是回来了。
从众仙口中，他也知道了十七天宫退婚的经过，晓得师父去天宫给十七撑腰后，这些天应是跟十七在一起，不过如今师父回来了，十七呢？
心里想着，叠风便问出来了。
墨渊看着他，说道：“折颜给十七换回了眼睛，如今她还在青丘养伤。”
叠风关切的问，“十七的眼睛可还好？能恢复如初吗？会有后遗症吗？”
这一叠声的询问，关切之意尽显。
墨渊忽而就想到，重回昆仑墟当日，只有叠风是一早就知道十七身份的。
宽大衣袖下，墨渊的手紧紧捏住了茶盏。
“有折颜在，自然无碍”，墨渊顿了顿，不动声色道，“叠风，你与十七，可是在西海相认？”
叠风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笑道，“是啊。我找了她七万年，却万万没想到她竟是个女儿家。”
叠风想到自己刚知道时的惊讶，会心笑道，“那日在西海，青丘的白浅忽然要见我，我还有些纳闷，不想她别别扭扭的跟我说，她就是昆仑墟的小十七……”
他性子一向稳重，只是他辛苦寻觅了七万年，找到十七和师父委实令他心喜，提起此事便活泼了很多，有些眉飞色舞的神采。
只听墨渊轻飘飘问道，“你觉得……十七如何？”
“十七很好啊……”，叠风愣了下，“哦，师父您是说十七其实是个女儿家的事吧。”
他恍然记起师父一向是不招女弟子的，斟酌措辞道，“虽说昆仑墟不收女弟子……但十七……”
墨渊抬手，不让他再说了。
“为师即日便开始闭关，昆仑墟上下事宜，便交与你了。”
“是，师父”，叠风对着师父离去的背影行了一礼。

闭关的密室里。
墨渊盘膝而坐，却迟迟不能静心闭关。
“我看你自从醒过来，这心就一直飘着。”
“墨渊，如今你可看清自己的心意了吗？”
“小十七？过来让为师看看。”
“我的小十七，这副打扮也是好看的。”
“与你长得极相似的人，是现在九重天上的太子夜华，也是你徒弟的未婚夫婿。”
“未婚夫婿？”
“我不想嫁人，师父，我一直留在昆仑墟，做你的小十七不好吗？”
“夜华……他对你不好吗？”
“等我爹出关了，便去找天君退亲。”
“十七，你心里……可还有夜华？”
“夜华，那个爱你的素素已经死了，剩下如今的青丘白浅，心里却再也没有你的位置了。”


“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昆仑墟墨渊战神座下十六弟子，子阑神君，十七弟子，司音神君。”
“师父对我真好，比那老凤凰对我还好！”
“喝了这么多酒，要哭出来才好，否则岂不浪费了我这好酒。”
“师父……你都知道了？”
“那离镜的一双眼睛生的甚是明亮，眼光却不佳。”
“师父，我突然又不想哭了。我们不说那些不相干的人了，我们说点有趣的吧！”


“那时，小五抱着你的仙身，声嘶力竭的痛哭，任谁都不能靠近。翼族的大皇子呈上降书，险些被她一扇子杀了。她血红着一双眼睛，口口声声要整个翼族都给你陪葬。”
“七万年啊，日日剜心取血，若是能救回你也就罢了，可她根本就不知道你能不能回来，只是要保住你的仙身而已。”
“十七，你并不知我会回来，为何还要如此？”
“师父待十七情深意重，十七恨不得用命换师父回来，区区心头血，便能保住师父的仙身，十七以为十分值得。”
“倘若…为师没有用元神生祭东皇钟，今日你…是否还会留在昆仑墟？”
“那是自然，我本来就打算长长久久待在昆仑墟的。”
“长长久久留在昆仑墟？”
“不错，我活了十四万年，也算去过不少地方，还是觉得昆仑墟最好。”
“我真不知当初送她来昆仑墟是对是错了，幸好你回来了，也把七万年前的司音一起带回来了。”
十七，你既抱着我不肯撒手，那为师此生，便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浅浅，你不接受我，可是因为墨渊？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罢，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
“夜华！你如此说，到底是看不起素素，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毕方，对不住，我不该敷衍与你…我如今…确实有了思慕的人。”
“我思慕的那个人……虽没打算告诉他，但我也不会跟旁人在一处的，那样既对不住别人，也对不住我自己的心”
“我只愿能长长久久的陪着他就够了……”


“我本来就打算长长久久待在昆仑墟的。”


“我年少时与他相识…他一直都对我很好，很包容我…后来…隔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方才又见着他……那时，我方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师父，十七她虽擅自下凡界玩耍，但所幸并未闯出什么祸，便饶了她这一回吧。”
“隔了很久…我在西海再…见着他的一刻，几乎要……”
“那日在西海，青丘的白浅忽然要见我，我还有些纳闷，不想她别别扭扭的跟我说，她就是昆仑墟的小十七……”
“你觉得……十七如何？”
“十七很好啊。”
……


眉目俊俏的少年，艳惊四座的女君，素衣黑发，月夜里一段雪白的脖颈，翩飞的眼睫，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唇，火热的亲吻……
白日压下的一团火又有升起的趋势，墨渊一手重击在石壁上，碎石四溅，因未用内力护体，手上鲜血淋漓。
他在生自己的气。
气自己控制不住，对十七做出那样无礼的事。
气自己匆匆逃避，不敢面对十七。
气自己……到底醒的太迟……
不久前还决心再不放手，可如果十七真的……认定了别人……又该如何？
墨渊三十多万年的生命里，头一次体会茫然无措的感觉。
玲珑相思安红豆，相思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二十七】
阴凉的桃树下，白浅抱着小小的一坛桃花醉，小口小口喝着，不舍得喝完。
这是她拆开蒙眼布的第三天，折颜不许她到光强的地方，也不许她喝酒。她好说歹说，才磨来了一小坛桃花醉，可得悠着点喝。
眼前漆黑一片还不让随便走动，憋了半个月，如今瞧着青丘这山山水水真是顺眼的紧。
唔，远处好像有个黑色的人影。
白浅眯起眼睛，不会是折颜，啧啧，那老凤凰一向穿的花红柳绿的，品味相当不可描述，要他穿一身黑，就跟往他五颜六色的羽毛上泼泥一样，要了命了。
那人越走越近，竟是冲着她来的。
“浅浅，原来你在这里。”夜华微微笑道。
“太子殿下”，白浅抬头看他，慢吞吞站起来，“有何贵干？”
“我今日便要下凡历劫，便想着将阿离送来青丘住两个月”，夜华解释道，一双眼睛凝视着白浅，在她看过来时又飞快的移开目光。
“团子来啦！”白浅面露喜色，“尽管住尽管住，我和阿爹阿娘都想他的紧。我这就去瞧他！”
夜华拽住欲走的白浅，敛目笑道，“你爹娘已经在陪他玩了，不然他刚就陪我来找你了。”
“浅浅，我许久都没来青丘了，你可愿……陪我走走？”夜华低声道。
白浅愣了会，到底是点了点头。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走边聊，气氛渐渐便融洽起来。
夜华对人一向冷言少语，但每每与白浅在一起，便能不自觉卸下心防，露出最柔软最无防备的一面。
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子，他爱慕了她整整三世，有幸得到过，痛苦失去过，所幸现在，她还安然站在这里。
九万年前，他枯燥的生命迎来了第一缕光彩。从那时起，他所有的时间便用来等待，等待那个俏生生的昆仑墟弟子来到莲池边，对着不能回答的他自说自话。他心里默默唤她阿音。阿音有双流光溢彩的眼，修长秀逸的眉，清亮动听的声音，阿音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他活在阿音的故事里，为她流泪而忧心，为她欢笑而展颜，痛她之痛，忧她之忧，乐她之乐。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色彩，明秀清远，即使轮回也不能忘怀。
夜华看着白浅张合的嘴唇，笑意加深了些许。只要她还愿将自己当那株无所不言的金莲，他便会继续聆听，一如往昔。如今他能开口回应，已经比九万年前，幸运了太多。

白浅也觉得如今这样甚好，往日里夜华每每见着她，必是满脸痛色泪眼汪汪，着实让她头大。现下清清爽爽的夜华，微微含笑听自己说话的模样，让她不由想起那株小金莲，心下反多了几分亲切之意。
“凤九小殿下……可还好？”夜华忽而问道。
白浅道，“还好有折颜在，她已无碍了。”
她头痛的揉了揉脑袋，几日前，司命火急火燎的将浑身是血的凤九送回青丘，全家上下都急的不得了。偏她当时眼睛还未全好，只能在一边干着急。然后便得知，凤九竟自断一尾，只为在三生石刻上东华的名字，白奕当时便雷霆大怒，几欲上九重天找东华理论，被白真劝了下来。
白浅从未想到，自己小侄女对东华的执念竟如此之深。
夜华显然也是知道内情的，与白浅感慨良久。
白浅叹气，“如今我也不是怨怼帝君，只是叹我这侄女太痴……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教她那些报恩的弯弯绕绕……”
夜华失笑，“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小殿下与帝君命数里合该有此一段纠缠。”
“我知道”，白浅摇头，“可是，这也太苦了……”
夜华目光悠远，“虽苦不悔。”
白浅道，“我也知她不悔，唉，只错在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还非要去试一试，不撞南墙不回头。”
夜华道，“既爱上了，不试一试怎会甘心呢。”
白浅苦笑，“东华帝君是何许人也…小九…怎么偏偏认准了他…”
夜华道，“我其实很佩服凤九小殿下的，认准了便要拼命试一下，即使还是失败，也没有遗憾了。”
“不留遗憾吗？”白浅低声道，思绪有些迷茫。
“爱上了却不敢说，无非是在害怕罢了”，夜华注视她的目光沉静又温柔，道：“但若连张口表白、伸手抓住的勇气都没有，又怎有希望得到呢。仅有全力试过了，仍不行，才甘愿退守，默默看着她、护着她便足够。”
白浅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仍是愣愣出神的模样。
夜华叹道，“再者，若不让他知道你的心意，便给他背上遗弃之名，对他又何其不公？”
白浅心下震动，抬头看着夜华。
夜华迎上她的目光，微微笑道，“好了，其实依我看，帝君对小殿下，并非没有情意。”
“嗯”，白浅甩甩头，将刚刚纷乱的思绪先按下，“听四哥说，小九回青丘那天深夜，帝君曾来过一趟，进去陪了几个时辰便悄悄走了，还不让与小九说。”
“造化弄人”，夜华叹道，“只愿能找到什么法子，把帝君名字刻回到三生石上。”

【二十八】
又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
白日与夜华的对话不停回荡在耳边。
“若连张口表白、伸手抓住的勇气都没有，又怎有希望得到呢。”
“仅有全力试过了，仍不行，才甘愿退守，默默看着他、护着他便足够。”
“若不让他知道你的心意，便给他背上遗弃之名，对他又何其不公？”
“认准了便要拼命试一下，即使还是失败，也没有遗憾了。”
“爱上了却不敢说，无非是在害怕罢了。”
她确实在害怕。
害怕心意不被接受，害怕说了后连现在的关系都不能维持……
那些默默守护、只要陪伴就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话。
她连想一下师父爱上别人都做不到，怎可能真的甘愿就此放手？
失而复得的拥抱，得寸进尺的撒娇，借酒壮胆投入的怀抱……一步步的试探，小心翼翼将心底的思慕掩住，实则心跳如擂，屏住呼吸等待每一次的回应。
可这算什么？！
她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去亲近师父，师父也一次次纵容自己，如她的意…全然不知被自己抱在怀里安慰的小徒弟正在心下窃喜。
她将师父当成了什么！
白浅猛的坐起来，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寂静长夜，她的眸光比月光还清亮，她呼出一口浊气，只觉得堵在心口那些犹豫胆怯、求而不得、辗转难平，全都一起消散了。
她白浅是青丘一方女君，昆仑墟的十七弟子之一司音，是玉清昆仑扇堂堂正正的主人，何时变得如此进退踟蹰、优柔寡断？
爱了便是爱了，她无愧于心，也不能有愧于师父。借着徒弟名义，近水楼台先得月，这种事她再也不会干了。
她要明明白白告诉师父自己的心意。
然后……大不了被拒绝，继续当师父安安分分的小徒弟。

好容易撑到天亮，白浅将青丘的事匆匆安排好，便直奔昆仑墟而去。
“师父闭关了？”白浅瞪大了眼睛。
“可不是”，叠风拉过她，絮叨着，“师父自醒来后，先是应对了那么多的宾客，又是去天宫给你撑腰，还去青丘陪你这些天……他再不闭关恢复，我都要担心了……”
白浅听着，心下复杂。她昨晚下定了决心，全凭一腔豪气撑着赶到了昆仑墟，及至眼前却难免有些怯了。硬起头皮找师父，却被大师兄告知师父已闭关好几日，她遗憾的同时，也悄悄松了口气。
“我看师父回来时面色苍白，想是虚弱的很了”，叠风叹道，“十七，你若近日无事，跟我一起处理昆仑墟事务吧。”
白浅转头就走，“我明日也开始闭关修炼。”
叠风无奈的摇摇头，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


白浅踱步到师父闭关的密室前，思考良久，远远的跪下，温声道，“师父，十七回来了。您且安心闭关，待出关后……”
她顿了顿，继续道：“……十七有些话……想同师父讲。”
她站起来，拂了拂衣襟上的灰尘，转身离去。
密室里，墨渊睁开双眼，眸光沉沉。
小十七，你要同我讲什么？
这些日子…为师想了许多，待出关，也有些话想同你讲一讲。
胸口的血气一阵翻涌，墨渊按下心绪，阖上了双眼。
他周身，磅礴的仙气隐隐成形，盘踞如龙，浩瀚如海。

【更新提示】【卡文提示】【有虐预警】
一会少量更新，假期很忙下次更又要四五天。
经常被说卡在关键，这次大概要真 卡关键了……所以慎入啊慎入……
有虐有虐，不一定是本文最虐，但是我个人觉得这里最虐。不过我个人还觉得本文都算不上虐23333
再次高亮，有虐！有虐！这更慎入，甜回来那更我也会提示的，怕虐的小天使们可以攒到甜再看。
不过也快到结尾了，一定会甜回来的。
再次笔芯各位～

【二十九】
“十七——十七——有人找你！”
静坐如莲的白衣女仙睁开双眼，缓缓站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散在周身的浩荡仙气宛如受到牵动，千丝万缕，飞快的钻入她体内。
她微微抬起手，玉清昆仑扇带着隐隐风声，稳稳落入手中。
闭关了一个多月，外面的阳光都有些刺眼了。
白浅眯起眼睛，皱眉道，“子阑师兄，人呢？”
子阑的表情实在是一言难尽，一把拉过她，匆匆往山门口走去，“唉…我原是不想替这人传话的…可他哭的着实可怜……”
哭的可怜……？
白浅嘴角一抽，心下暗忖：莫非，不是她想的那样……
二人一路溜出昆仑墟，走到个白浅颇为眼熟的山洞。
“司……白浅上神——！”红红火火的一团扑过来，将她拦腰抱住。
白浅将他拽开，只见红头发的小孩哭的稀里哗啦，头上的两角一耸一耸的。
“……火麒麟”，她叹口气，想起了这是哪里。
这个山洞，分明就是以前她和离镜经常见面的地方。
火麒麟是离镜最经常带在身边的，虽法力高强，却始终只有孩子的心智，一派活泼纯良，深得离镜的信任。
如今，他来找自己……白浅抬头与子阑对视，皆看到有一丝不解与凝重。
“白浅上神，求你救救我家主上！”火麒麟急道。
白浅蹙眉，“你家主上怎么了？”心里有些不安逐渐扩大。
火麒麟情绪激动，在白浅的安抚下，断断续续，总算是把事情讲明白了。原来离镜感应到擎苍快要破钟而出，便在大紫明宫设祭坛，企图用血召唤擎苍元神，做一个了断。翼界将领起兵造反，如今四面楚歌。离镜自知必死，令火麒麟护着胭脂逃了出来。然火麒麟怎能放得下他，情急之下，只好来昆仑墟找白浅，望她能念着旧情，救救他的主上。
子阑已豁然色变，白浅也踉跄了一下，这一日，终究是来了……
她稳了稳心神，沉声道：“子阑师兄，我随火麒麟赶往翼界，你速去九重天，让天君即刻派兵往若水河畔！”
子阑道，“你独自赶往翼界？！这不成，太危险了，我与你同去！”
白浅面色发白，“没有时间了！师兄，单凭我们几个，对付不了擎苍和翼界大军的！”
子阑急道：“可是能打过擎苍的只有师父啊……”
话未说完，两人脸都白了，显然是想到了那段痛彻心扉的回忆。
子阑闭了闭眼，“…可师父此刻正是闭关的关键时期，强行出关会走火入魔的！”
白浅喝道，“那便务必拖到师父出关！”
她盯着子阑发红的眼眶，“师兄，擎苍若真破钟，便是苍生大劫，你我昆仑墟弟子，万死莫辞！如今你修为全失，我好歹是个上神，在翼界尚有一战之力，你且带着援兵在若水等我！”
白浅看了一眼昆仑墟，神情中似有千言万语。随即不由分说，拉起火麒麟，便往翼界赶去。
子阑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红着眼睛，转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