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渊浅】魂梦与君同

然鬼族一帮人委实太多,白浅直打到次日破晓,鬼将死伤得还剩下两三个。一夜未眠,一时不察,白浅肩背上挨了一刀,深可见骨。
玄女哈哈大笑道:“若陛下见今在宫中,也许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可你竟来送死得这么不巧,陛下正狩猎去了,啧啧啧,满身的伤痕真叫人疼,此番却叫哪个来救你?斛那,将她的命给我取了。”
刺中白浅的名叫斛那的鬼将显见得十分得意。一得意便少了很多警惕,白浅抬手剑刃生生握住,扇子狠狠挥过去,他尚未反应过来,脑袋便被削掉了。
所以打架的时候,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玄女登时却没了声音。
仅剩下的两名鬼将亦十分难缠,可终归少了第三个人来牵扯白浅,玉清昆仑扇饮血又饮得正是兴起,半盏茶的功夫后,白浅一剑贯穿了两个的胸膛,一并作了玉清昆仑扇的祭品。
白浅在金光中,踩着一地的鲜血,一步步慢慢走向玄女。
玄女面色惊恐,喊道:“你别过来,你再过来,再过来我便将墨渊毁了。”她背后正正是不知什么时候移来的一副冰棺,映着墨渊苍白的容颜。
白浅略略停下步子,玉清昆仑扇撑着地,怒极道:“你将我师父怎么了?”
玄女虽仍在颤抖,却镇定许多,靠着冰棺道:“如今他一切尚好。不过,你再走近一步,我便不会保证他怎么了?”
白浅凝视着那副冰棺,不言不语。
玄女得意道:“将肩上的剑拔出来,把手中的折扇丢给我。”
白浅没答理她,继续撑着玉清昆仑扇走过去。
玄惊慌道:“叫你不许过来,你再过来我就一刀将墨渊的仙体毁了。”
果然,她的手中又多了把刀。
白浅抽了抽嘴角,忽而笑道:“左右我今天进来这大紫明宫,便没想过再出去。我守了墨渊七万年,他一直没回来,我也活得很百无聊赖了,若师父仙体毁了,我陪着他一起去了就是。唔,你我都活了这么长的年月了,大家都把生死看开点。”
玄女已是语无伦次,慌乱道:“你疯了,你疯了。”
白浅擦了把脸上溅上的鲜血,呵呵冷笑着。她早已不是昔日的司音,怎看不出玄女整个人都乱了。她一步步朝玄女走去,眼前这个人伤了墨渊,害了墨渊,辱了墨渊,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不将这人斩于玉清昆仑扇下?
白浅冷眼看着玄女,笑道:“玄女,你偷走阵法图,害了我师父。我忍你七万年,你这般不识抬举。今日,我便用师父给我的玉清昆仑扇,亲手手刃你解我心中之怒,慰我师父冥冥之灵!”
玉清昆仑扇一怒,怒动九州。扇子今日饮了足够多的血,十分兴奋。大紫明宫上空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将一地的血污混成一条血河。
玄女歇斯底里道:“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陛下会将你青丘踏成平地的,你怎能连累你一国的子民?”
白浅呲嘴笑道:“那时我们都死了,人都死了还管身后事做甚?”
何况青丘的子民虽不好战却并不是不能战,离镜若要将青丘踏平,也要些本事。
因想到此处,白浅就免不了再补充两句:“你若真这么担心这些身后事,倒不如担心我昆仑虚众师兄将你们鬼族夷为平地。你早前害了墨渊,他们看天君的面上堪堪放过你。然此次你又劫了墨渊仙体,还打算将他这的仙体毁了,相信我,以我师兄们的个性,委实有可能将鬼族踏平的。”
玄女此时似不能反应,白浅也不打算继续让她反应了,玉清昆仑扇已蓄足了力量。一道闪电的盛光中,急急从她手中飞出去。玄女跟前却忽然掠过一个人影,生生将昆仑扇的攻势逆转到她这一方来。惊魂甫定的玄女抓着那人的衣袖,颤巍巍叫道陛下。
玉清昆仑扇初初便是用的杀人的力,飞得很急,此番被这么一挡,回势便更加猛烈,好在是心灵相通的法器,昆仑扇打了个转,又朝玄女飞去。
玄女猛地将墨渊挡在身前。
白浅心一惊,急飞身上前,玉清昆仑扇堪堪停在墨渊身前,她狠狠伸手一掌击中玄女的肩。
玄女被她一掌拍的吐血,向后跌去。
白浅抬手震开冰棺,小心翼翼将墨渊仙体抱在怀中。
玉清昆仑扇引动风腾怒雨被格在仙障之外,嫩枣大的雨滴打在仙障上,溅起硕大一片雨雾。

白浅低眸细细打量墨渊:除了脸色苍白些,身体冰冷些,还好,还好。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4:26:00 +0800 CST  
第二章(二)
离镜猛抬起头看见白浅,似乎诧异得很,极其不能置信地唤道:“阿音?”
白浅勉强瞥了离镜一眼,冷笑道:“不想这么快就又见着了,鬼君好手法,老身方才差点就被鬼君一招毙命了。”
离镜急行几步到得白浅的面前,却因折颜的仙障挡着,无法靠得更近些。
昆仑扇受牵引之术的召唤,已重新回到白浅的手中,她赞叹道:“鬼君娶的这位王后果然很不错,即便七万年前那场恶战,老身亦没被逼得这样过,今日受教了。”
离镜的脸色比白浅这严重失血的人还要白上几分,惶惑道:“阿音,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白浅呵呵冷笑,沉声道:“离镜鬼君,你这话却问错了对象,左右是玄女掳了我师父,你原该问问你的王后才是。”
她轻轻将墨渊放回冰棺中,捏个手决护了道仙障,望着玄女:“四哥说这世间生生死死,都是注定。你既然选了鬼族,就再与我青丘无关。往日我顾念天族与鬼族情分忍你,你不识抬举。玄女,今日我就将你一剑斩杀,这是你的果报!”
玄女凝视着冰棺,恍若未闻,眼神迷乱道:“陛下,陛下,我们的儿子终于能回来了,你看,我给他找了个多好的身体。早知道墨渊的身体对我们的儿子有用,当初白浅那***来我们大紫明宫向你讨玉魂,你应该给她的。啊,不过想不到,没有玉魂她也能把墨渊的身体养得这样好。陛下,你往日嫉妒墨渊,从今以后却万万不能这样了,他就要是我们的儿子了……”
离镜大喝一声:“住嘴。”
玄女茫然道:“陛下,难道是我说错了,你当初不愿将玉魂给白浅那小***,不就是因为嫉妒墨渊么?可如今他就要是我们儿子了,啊,对了,你还不知道白浅那小***是谁吧,青丘的白浅,她就是当年的司音神君呀……”
白浅冷笑道:“玄女,我就是爱慕我师父干你何事?我师父的仙体无尚尊贵,受了我七万年的心头血存到至今,怕是你的儿子承受不起。”
离镜猛地转身来,双目赤红,几步到白浅面前:“爱慕,心头血,你是说……”
白浅退后一步,恨声道:“不错,我就是爱慕我师父,我就是喂他心头血!鬼君当初是怎么以为的,以为我没你的玉魂便保不住自己的师父?青丘的白浅本就是一头九尾的白狐,九尾白狐的心头血有什么功用,你正可以去问问你的王后。”她低眸凝视着墨渊,指着自己的胸口,沉沉笑道:“那时候师父的仙体伤得很重,需每夜一碗心头血连养三月,我在那场战争中身体受损得也很严重,若每夜取自己的心头血养着师父,根本支撑不到三月,想着你我总算存了些情谊,厚着脸皮来你大紫明宫求赐玉魂,彼时,离镜鬼君,你却是怎么跟我说的?”
离镜凝视着白浅,目光震惊而又心痛,他哑声道:“阿音,那时我并不知道你重伤在身,阿音,我也并不知道你要取心头血,阿音……”
白浅冷声笑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支撑过每夜取心头血的那三个月的?如今,若说我白浅还是个善神,也只是因为我师父,为了我师父以命相护的天下苍生!”
白浅凝视着墨渊,语气凄凉:“算我无能,那时连取了七夜心头血,便毫无知觉,若不是阿娘及时赶到,渡我一半的修为,司音神君便真如传说所述仙迹永失了。你可还记得当初我所说的,同你们大紫明宫不共戴天。如今,我念着神族与鬼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情谊,不与你们大紫明宫为敌,你还当真以为我是怕了你们不成?”
离镜面色凄凉,看着白浅,说不出一句话。他将白浅定定地望着,顿了良久,才道:“阿音,不是这样的,那日,那日你离开之后,我找了你很久,便是这七万年,我也未曾片刻停止寻你。后来我想了很多,阿音,玄女说得对,当日我不与你玉魂是因为知晓你要用它来救你师父,我嫉妒他,阿音,我其实,我其实从未对你忘情。”
白浅看了离镜一眼,冷笑道:“离镜,你不是未对我忘情,你这一生永远都在追求已失去或求不得的东西,一旦你得到了,也便绝不会再珍惜了。”
离镜眼中竟蓄出泪来,又是良久,涩然笑道:“你这样说,只是因
从未爱过我对不对,所以我同玄女一处,你如此潇洒放手,那时候,你早就对我厌烦至极了对不对?”
白浅冷声笑道:“亏你当初做了那般错事,我没有海量和玄女共侍一夫!离镜,你只道玄女是个弱女子,须得你怜惜。可我纵然是个男儿身,心也不是铁石做的,被你们两个那般践踏,也曾鲜血淋漓,可我伤情大醉,噩梦缠身时,你在哪里?你又在和玄女做什么?”
离镜脸色苍白。
白浅冷笑道:“我伤心大罪时,伴我的是师父;我噩梦缠身时,守我的是师父。你总是嫉妒我师父,可是离镜,你扪心自问,你哪里比的我师父?”
离镜脸色惨白。
白浅撑着玉清昆仑扇,缓缓走到玄女跟前,瞧着眼下那张同她八九分相似的满是血污的脸,轻笑道:“玄女,你可是忘记了?你这张脸是谁给你的?”
玄女猛捂住脸,惊慌道:“你……你休要胡说。没人给我,这就是我的脸!我的脸!”
白浅笑道:“皮相这东西,当初我既给了你,便并不大在意,但如今看着你这张脸,却叫我不大顺心了。”
玄女惊恐得直往后缩,颠三倒四道:“你要做什么?我,我本就长得这样的,你,你不要想夺了我的美貌。就是折颜来,我,我也是不怕的……”
白浅右手捏起手决,诧异笑道:“劳折颜做什么,我少年时不过跟你开个玩笑,易容换颜这桩法术,你以为四海八荒便只有折颜一个人会么?老身不才,歇下来这七万年里无所事事,这个法术倒学得很精深。”
话毕,白浅攒力用咒语将手决一催,明晃晃一片白光过后,玄女呆滞地将她望着。
白浅俯身拍了拍玄女的脸,从袖袋里取出面铜镜递给她,还好,这面铜镜尚未被血污染红,是面光洁的镜子,蔼声与她道:“瞧瞧,你现在的这张脸,不是挺好么?这才是你原本的容貌,可要记得清楚。”
离镜在一旁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玄女却突然尖叫一声,白浅被她这尖叫引得向后一望,她竟生生将自己两只眼珠挖了出来,错乱道:“不,不,不,我不是长这样的,我才不会是长这样的。”
玄女那一脸血糊糊的模样,有点可怖。
离镜仍在失神当中。
白浅摇头叹息道:“明显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她俯下身子,在玄女耳畔冷笑:“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你便是挖了眼睛,这也是你的模样,变不了。”
玄女尖叫着,一头撞死在大殿柱子上。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4:36:00 +0800 CST  
白浅啧啧轻叹,缓缓步回冰棺处,伸手小心翼翼抱起墨渊,转身离开。
离镜追了上来,挡在她身前,苦苦唤着阿音。
白浅抬眸看他,平静道:“离镜,我的确曾以为爱慕于你,也曾为你伤情。可当我剜心取血支撑不住昏倒时,我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你的身影。沧海桑田,你我回不去了。”
离镜怔然看她,苦笑道:“是我错过了,而你,终归不会等我。”
白浅不再言语,抱着墨渊驾云回了青丘。
迷谷办事素来省心,果真烧了一锅水放着等她回来要泡澡解乏。
白浅泡着澡,忽然想起一桩事来。
墨渊在炎华洞中躺了七万年,洞中虽是不染尘埃,可是墨渊素来爱净,她七万年未曾给他沐浴,实属不该。
且这回墨渊仙体被玄女盗去,沾了一身鬼族晦气,委实该好好洗洗。
她一晚上没睡又恶斗大紫明宫,委实乏了,有些等不及让迷谷再给墨渊烧一锅水。
她想了又想,还是撑着疲惫的身子步出木桶,捏着手诀干了秀发,着了衣裳,唤了迷谷又烧了锅水,好好给墨渊洗了洗,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这一折腾又是许久,白浅步入房中时,已是丑时末。
她小心翼翼接过墨渊,将他轻轻放在榻上,是他一惯入睡的姿势。她这才安下心来,又着迷谷置了张床榻。
白浅侧身看看墨渊,心想着昆仑虚规矩立得很严整。早不过辰时便必得起身应早课,晚不过子时便必得灭了桐油灯安歇。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墨渊定能原谅她今日晚歇吧。
白浅想着想着,守在墨渊身畔沉沉睡去。
一夜好梦。
一觉醒来,白浅小心翼翼地想抱着墨渊回炎华洞。
谁知折颜携着白真来了。
折颜打量她的模样,挑眉感叹道:“不容易,不容易。真真,
你可曾见过小五这副模样?”
白真给他面子,笑道:“不曾。”
折颜接着叹道:“小五一脸红鸾星动啊。啧啧,真真,你我只说小五做神仙不错,于风月情事缺根筋。如今想来,怕是说错了。这不,小五躺了三百余年,竟躺的开窍了啊!”
白浅抱着墨渊,狠狠白了折颜一眼。
折颜漫不经心笑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折扇,递给她,呵呵道:“小五莫要动气。呐,这柄扇子是请西海大皇子画的扇面,便宜你了。”
白浅喜滋滋着迷谷接过,面上还是哼了一声。
折颜却收拾出一副凛然的庄重模样来。
他这个模样,令白浅心中抖地一颤。
前番,白浅与擎苍大战飞升上神、昏睡三百年有余。自她从那场沉睡中醒转过来,发现墨渊的仙体不用她的心头血也保存得很好。
那时,折颜端出的便正是这幅模样,敛着眉沉着脸,敲着炎华洞的冰榻缓缓安慰她:“墨渊兴许要回来了。”
她当时面上不说,心里空欢喜一场。
如今,白浅怔怔望着他一双细长的眼睛,心中不长进地隐隐又生出丝念想,但害怕这个念想终归又是个行将落空的念想,便只得往这蹭蹭上窜的一株火苗上狠命浇一桶冷水。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4:40:00 +0800 CST  
第三章(一)
听得心尖上滋啦啦一忽儿响过之后,白浅甚沉稳地抱着墨渊,淡淡道:“你便将关子这么卖着罢,左右我也不急。”
折颜收起那副庄重的嘴脸,倜傥一笑,道:“若是我说寻到墨渊元神了,你也不急么?”
方才还在火中炙烤的一颗狐狸心猛地一窜,直窜到白浅的嗓子眼。她抱着墨渊的手猛然一紧,听到自己哑着嗓子的一句回话:“你,你又是在骗我。”这一句话,竟微微地带着两声儿哭音。
折颜愣了一愣,敛了本就不深的笑容,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过来拍了拍白浅的背:“丫头,这回绝不是在骗你了。”
白浅哽咽道:“我不信,先前你就,就骗过我……”
折颜轻叹口气:“我说的都是真的。昨日我寻真真,恰好他在西海,遇着那西海水君的大儿子,那时我觉着他身上的仙气有些不一般,便施了追魂术查探了一番。这一番探查下来,竟叫我发现他身上有两个魂魄。一个是他自己的,睡着的另一个……”
白浅焦急道:“另一个如何?”
折颜顿了顿,沉声道:“便是你的师父,墨渊。”
白浅低低瞧着墨渊的脸,木楞楞道:“你怎知道,那西海水君大儿子身上的另一个魂魄,就是墨渊的?往常,我看凡界的笔记小说,便有那神怪故事,说男子也能怀娃娃,兴许你探出的那另一个魂魄,是西海大皇子瞒着老父老母怀的儿子也说不定。”
白浅因低着头,眼睛跟前又莫名有些潮,余光便不大看得清折颜的神情,只听得他叹息一声道:“你年少时,也曾随我学过追魂术。使出追魂术来,自然能对一个魂魄追本溯源。西海大皇子身上沉睡的那一个魂魄,我追着它的源头探过去,却探得它是靠着破碎魂片自身的灵力,一片一片重新结起来的,试问这四海八荒,还有哪个能凭着魂片自身的灵力,将一个碎得不成样子的魂魄重新结起来?也只能是墨渊有这个本事了。
白浅这时才抬起头,依然不敢置信地看着折颜。
折颜轻声道:“再则,他是父神的嫡子,我是父神养大的,小时候一直处在一处,他的仙气,我自然也是熟悉的。从前,你说墨渊灰飞烟灭前嘱咐你们十七个师兄弟等他,我只以为那是他留给你们的一个念想,叫你们不必为了他难受,他虽一向言而有信,却终归敌不过天命。后来,见到太子夜华,我曾恍惚过,以为夜华就是墨渊,这才为你应了那桩婚事。可我又觉得他如此一个人,绝不会用另外的身份活着。直至在那西海大皇子身体里探得他沉睡的魂魄,才叫我真正佩服,墨渊这一生都未曾叫他着紧的人失望过,这才是峥嵘男儿的本色。”
白浅失声轻唤:“墨渊……”
折颜赞叹道:“怕他是用了七万年才集好自己的魂魄,那魂魄如今还有些散,暂且不能回到他原来的身体里,须得借着旁人的仙力慢慢调养。想必正是因为如此,墨渊才令自己的魂魄躺进了那西海大皇子的身体,借以调养。”
白浅喜极而泣:“却不知那西海皇子可担的起?”
折颜沉声道:“你那担心自有道理。那大皇子的根骨不过普通尔尔,一身仙力除了自己苦修,还要分来调养墨渊,渐渐地就将身子拖得有些弱了。墨渊既是将魂魄寄在他这幅不大硬朗的身子里,少不得还要调养个七八千年。”
白浅听他说了这么大一通,每一个字都进了她的耳朵,却在脑子里挤巴挤巴地搅成一锅米浆,神思被这锅米浆挤到了九天之外,令她既圆满又糊涂。
心心念念了七万年的大事,今日终修成了正果。
白浅哽了半日,恍惚里抓住折颜话中的一个篓子,急急道:“师父他,他若然借用了那西海大皇子的仙气来供自身调养,欠下的这一桩债,却该怎的来偿?”
折颜咳嗽了一声,缓缓道:“墨渊既挑的是那西海大皇子,自然便有他的道理,我记得这西海的大皇子幼年曾欠了墨渊一个大恩情,此番,便算是他在报恩罢。”
白真执着一方手帕给白浅擦眼泪。
折颜一只手抬起白浅的头,锁眉道:“丫头,你哭什么?”
白浅吸吸鼻子,忍着眼泪,泪水却簌簌落在墨渊脸上,她膝盖一软,差点抱着墨渊跪坐在地上,幸得白真扶她一把,她紧紧抱着墨渊,将脸埋在墨渊胸膛,讷讷道:“我,我只是害怕,怕这又是一场空梦。”
折颜一席话,叫白浅分分钟不愿多等。
她定定神,将墨渊抱去炎华洞,小心翼翼放在冰榻上,俯身在他额头轻轻一吻,便扯着折颜白真一道去了西海。
即便墨渊此刻还只是那西海大皇子身上一个沉睡的魂,她也想去瞧一瞧他。这一颗奔赴西海的殷切的心,正譬如山林中一只早早起来捉虫的信天翁,捉得一口肥虫子时,便欢欣地扑棱着翅膀飞快往鸟巢里飞,要急急地将这口虫子渡给巢中的爱侣。
从青丘下西海,腾云约摸需腾个把的时辰,折颜踩着云头十分无趣,一直在白浅耳旁絮絮叨叨。万幸近日他同白真过得顺风顺水,才叫她一双耳朵逃脱一劫,没再翻来覆去地听他讲白真那一桩桩一件件丢人的旧事。
折颜此番絮叨的乃是西海水君一家的八卦,白浅宝相庄严地坐在云头上,听得津津有味。
东南西北四海的水君,白浅印象最淡的,便是这个西海水君。开初她还以为,大约是她在青丘待得久了,没时常关怀关怀这些小一辈的神仙,才令他在她这里的印象十分寡淡。如今听折颜一说,方晓得原是近两代的西海水君为人都十分低调,才令得西海一族在四海八荒都没甚存在感。然就是这样一位保持低调作风一保持就是很多年的西海水君,近日却做了件很不低调的事情。
这件事情,正是因他那被墨渊借了身子调养魂魄的西海大皇子叠雍而起。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4:44:00 +0800 CST  
说是自六百多年前开始,叠雍那一副不大强壮的身子骨便每况愈下,西海水晶宫的药师们因查不出症结,调理许久也没调理出个所以然来。请了天上的药君来诊断,药君带了两个小童子上门来望闻问切一番,拈着胡须儿开了两服药,这两服药却也只能保住叠雍不再咳血罢了。药君临走跟前悄悄儿拖着西海水君到角落里站了站,道叠雍大皇子这个病,并不像是病在身上,既然没病在身上,他区区一个药君自然也奈何不得。
眼见着连药君都无计可施,西海水君一时悲愤得急红了眼,思忖半日,干脆弄出来个张榜求医,亮堂堂的榜矽满了四海八荒,上头写得清清楚楚,三界中有谁能医得好这西海大皇子的,男的便招进来做西海大皇子妃,女的便招进来做西海二皇子妃。
唔,是了,这西海大皇子叠雍,传闻是个断袖。
西海水君因一时急得焦头烂额,出的这个榜文出得忒不靠谱。诚然这天底下众多的能人都是断袖,譬如当年离镜的老子擎苍。但还有更为众多的能人并不是断袖。他一袭不靠谱的榜文,生生将不是断袖的能人们吓得退避三舍。待终于发现这榜文上的毛病,这榜文已犹如倒进滚油里的一碗冷水,将四海八荒炸得翻了锅。
从此,西海水君庭前,断袖们譬如黄河之水,以后浪推前浪迪滔之姿,绵延不绝。可叹这一帮断袖们虽是真才实学的断袖,却并不是真才实学的能人。
墨渊的魂魄藏得很深,非是那仙法超然到一个境界的,绝瞧不出那叠雍身体里宿着一个日日分他仙力的魂魄。
于是乎,大皇子叠雍被折腾得益发没个神仙样。西海水君的夫人瞧着自己这大儿子枯槁的形容,十分哀伤,日日都要跑去夫君跟前哭一场,令西海水君十分悲摧。
人有向道之心,天无绝人之路。叠雍那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二皇子叠风,同白浅尚有一番同窗之谊。说白真从西山寻了毕方回十里桃林后,有一日与折颜斗了两三句嘴,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路中遇到了叠风。
正碰上西海水晶宫一派愁云惨淡之时,他看叠风心情不佳问了两句
,叠风将家中这桩不像样的事挑巴挑巴全说了。白真听了叠风家中这一番辛酸的遭遇,恻隐之心油然而生,更念着昔日昆仑虚他对白浅颇为照拂,立即表示可以请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来帮一帮他。纵然折颜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是个“退隐三界、不问红尘,情趣优雅、品位比情趣更优雅的神秘上神”,本不欲淌这一趟浑水,可抗不住白真一番割袍断交的裸威胁,终归还是揣着架子奔去了西海。这一奔,才奔出的墨渊快醒来奠大喜讯,圆满了白浅的念想。
折颜挑着一双桃花眼道:“我同真真离开西海时,答应了西海的一群小神仙,隔日便会派出仙使去西海亲自调养叠雍。要令墨渊的魂魄恢复得顺遂,那叠雍的身子骨确然也是该仔细打理一番的。”
他说的虽有道理,白浅却皱皱眉头,轻声问道:“可你那桃林中却什么时候有了个仙使?”
折颜倜傥一笑道:“你说呢?”
白浅哈哈一笑。
此番能亲手来调养那西海大皇子的仙体,以报答墨渊,她十分感激折颜。能以这一袭白衣女装去见西海断袖,则是恩赐了。
煎熬了个把的时辰,总算到得西海。
折颜端着一副凛然的上神架子携着白真直直将白浅领进海里去,水中兜转了两三盏茶,便瞧得一座恢宏宫邸大门跟前,西海水君打头的一众干西海小神仙们盛装相迎的大排场。
因她是被折颜这尊令人崇奉的上神亲自领进西海的,即便折颜口口声声称她只是他座下当差的一位仙使,那西海的水君也没半点怠慢她。依照礼度,将折颜、白真恭请至大殿的高位上,仔仔细细地泡了好茶伺候着,又着许多仙娥搬来一摞一摞的果盘,令他们这二位上神歇一歇脚。
折颜、白真歇脚,她自然也便跟着。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4:45:00 +0800 CST  
解了追魂术,叠雍也悠悠的醒转过来。
叠雍睁开眼见着白浅一愣,讶然道:“你哭什么?难不成我这病没治了?没治了你也不用伤心得哭啊。就算要伤心得哭一场,那也该是我来哭啊。你别哭了,我这么拖着其实也没什么,左右都拖习惯了。”
白浅摸了摸脸,确然有几分湿意,想是方才神识涌动得太厉害,便连累原身洒了几颗泪珠儿。遂讪讪笑道:“我是喜极而泣。”
叠雍皱眉道:“你这个人,我原以为你心肠软,见着我的病感同身受,替我伤心。不想你见我受苦,却很开心么?”
白浅被叠雍的话逗得一笑,慈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谦虚道:“哪里哪里,也没有多开心。”
白浅抬手一挥,叠雍头一歪,昏睡过去。
折颜说得没错,若仅靠着叠雍这幅不大健壮的身子骨,墨渊的魂少不得需调养个七八千年才能回到正身上真正醒来。不过,白浅若能借得天族的结魄灯一用,将他那有些疏散的魂修缮完整,再将她身上这十四万余年的修为度他一半,那他醒来这桩事便也指日可待。
关于天族的那盏结魄灯,白浅虽活了这么大年纪,却也从没见过,只在典籍中瞄过一些记载。这些记载皆称结魄灯乃是大洪荒时代父神所造,能结仙者的魂,能造凡人的魄。
譬如一位仙者被打散了魂魄,只将结魄灯在他床头燃上三日,便能将打散的魂魄结得完好如初。轮到凡人便更了不得,即便是这个凡人已灰飞湮灭了,只要将带着这凡人气息的东西放在灯上烧一回,令这盏灯认准这凡人的气息,它便能慢慢吸收这凡人当初留在方圆千里内的气泽。待将这凡人在天地间留下的气泽都吸得净了,便能仿着当初那个灰飞湮灭了的魂魄,再造出来个相似的魂魄。
唔,是个一等一的圣物。
白浅施个术令叠雍睡着,跨出扶英殿的门,方才被她赶出来的一众干闲杂人等皆在一旁忐忑立着,她跟西海水君嘱咐了两句。既然眼前这一顺溜水灵灵的宫娥都谦然且殷勤,自然会贴心地伺候叠雍。
出了西海,白浅架朵云去了九重天。
白浅素来不喜欢九重天天君那一家子。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为了墨渊她定要找天君借一借那结魄灯。
果然狗随主人。
九重天上,白浅双脚落下,两个门将立刻将长枪交叉,横在白浅身前。白浅冷声,斜了一眼两个门将:“青丘女君,岂是你们能拦的?”
两个门将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皱眉道:“九重天岂是一般人能闯的,姑娘以为你说青丘女君四个字,便能吓唬住我们吗?”
另一个门将附和道:“就是。青丘女君从未踏上九重天,今朝怎么有空上来了。定是假的。”
白浅心中一怒,正想用折颜前番给她的桃花扇将这两个瞎眼的门将扇个十万八千里,却听到耳畔传来个半熟不熟惊讶的声音:“那不是白浅上神吗?”
白浅一抬眸,脸色好转,喜声道:“司命星君。”
司命一路跑过来,看着白浅笑道:“上神今日怎么得空,来九重天了。”
白浅笑道:“司命星君,等会再叙旧。你且告诉这两位门将,老身是谁?”
司命心神领会,抬手结结实实敲了门将的脑袋,沉声道:“青丘女君白浅上神你们也敢拦,真是不长眼睛!还杵着做什么?”
两个门将呆了呆,相视一眼,慌忙将长枪收了,恭敬地对着白浅抱拳道:“小仙有眼不识泰山,望白浅上神莫怪。”
白浅没有心情跟他们一般见识,立刻冲进去抓茑住司命的衣袖。
司命一怔,低声道:“上神有话好好说,先放开小神的袖子。天宫天规森严,你是未来天后,如此这般,若是有心之人看到传出去,小仙小命不保啊。”
白浅松开司命的衣袖,讪笑道:“一时情急,喜不自禁。”
突然,一道粉色身影嗖的窜到白浅身前。
白浅定眼一看,是个年轻貌美的女仙,一双玉手搅着衣衫,笑嘻嘻地打量着她。她身后,慢悠悠跟来个摇着扇子的男子,生的也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唔。白浅眨了眨眼睛,心里盘算着该如何避开这两人,问一问司命可否知道结魄灯的事。谁不知道,司命星君,有个绰号,九重天上行走的百科全书。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5:43:00 +0800 CST  
第三章(三)
白浅抬眸看了眼司命。
司命会意方想开口,谁知貌美女仙看着白浅插嘴道:“你真是白浅上神?”
白浅微微颔首,看着貌美女仙笑道:“怎么不像吗?”
“像,像!”成玉笑嘻嘻凝视白浅:“四海八荒第一绝色,此言不虚。”她搅着衣衫的手捏了捏自己的脸,痛得龇牙咧嘴。
白浅看的不由一笑:真是个有趣的女仙。
貌美女仙吃痛地看着她,小心翼翼道:“那个,小仙能摸一摸上神么?”
白浅轻咳了一声:“为何?”
扇子男一扇子敲在貌美女仙头上,笑道:“我只道你这个见到新奇东西就摸一摸的癖性改了,没想到还是这般严重。她是夜华未来的正妃,夜华那个脾性,你确定你要摸一摸她?”
貌美女仙白了扇子男一眼,回眸可怜巴巴看着白浅,委屈道:“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着一位女上神,还是四海八荒第一绝色的女上神。摸一摸都不成么?”
白浅白了眼扇子男,回眸看着貌美女仙,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成玉,我叫成玉。”成玉眼巴巴看着白浅,央求道:“上神,你就让我摸一下,一下就好。”
白浅笑着拉起成玉的手,说道:“成玉,我很喜欢你。”
成玉眼睛瞪得老大,摸着白浅握她的手,喜声道:“我摸到女上神的手了,上神还说喜欢我,不是做梦,不是做梦。”
“不是做梦。”白浅捏了捏成玉的手,压低声音道:“成玉,我此番有些事情需的和司命相商,你可否……”她抬眼,看了看一旁的扇子男。
成玉猛然回神,心神领会,恋恋不舍地松开白浅的手,回身给了连宋一脚,说道:“碍眼的东西,还不快走!”
连宋心里那个郁闷,看着成玉一脸无可奈何,嘟囔道:“什么碍眼的东西,我,我可是九重天的三殿下。”
白浅又看连宋一眼,方想起来当年若水之战,她随墨渊领中军,是见过这位三殿下的。
他依稀记得,瑶光赴死诱敌后,他抱着瑶光仙体跪坐在若水河畔,一脸悲色。
嗯,这个三殿下,相比央错和桑吉,还是很有人情味的。
可他仍是九重天的三皇子,结魂灯一事,定是不能让他知道的。可今番若是他不高兴,察觉些什么可就糟了。看来,需找个牵制他的人。
白浅想着,又看了成玉一眼。
成玉自然又给了连宋一脚:“快走,快走!”她边说着边要带连宋离开。
白浅开口笑道:“让他一人走就好,成玉你不是外人,可以留下。”
成玉心里那个欢喜,飞起几脚送连宋离开,喜滋滋回了白浅身旁。
白浅看看司命,又看看成玉,压低声音道:“可有说话的地方?”
司命看了成玉一眼,成玉心神领会道:“有,有,有。上神且随我来。”
成玉、司命带着白浅左拐右拐,转的她七荤八素时,可算是到了。
白浅挥手一道仙障,方安心坐下来,看着司命说道:“司命,你可听说过结魄灯?我此番前来,是想跟天君讨得结魄灯。”
“结魄灯?”司命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道:“上神你可是问对人了。倘若你此番去问天君,怕也是扑个空。天君十有八九都不知道结魄灯的下落。”
白浅一听有戏,激动地又想拉司命的衣袖,堪堪停住手,喜声道:“我就知道司命星君是四海八荒行走的百科全书,定是知道的。”
“承蒙上神谬赞。”司命挑挑眉毛,喜声道:“小仙的确略知一二。那结魄灯,乃是素锦一族圣物。”
“素锦族?”白浅眉头一皱:“当年若水一战,素锦一族不是……”
“上神许久未出青丘,想是未曾知道。”司命星君压低声音笑道:“九重天的素锦天妃乃是素锦族遗孤。上神去找她,她应知结魄灯下落。只是……”
白浅看着司命欲言又止,急声问道:“只是什么?”
成玉插嘴道:“司命你就别遮遮掩掩了。九重天谁知不知,谁人不晓,素锦说是天妃,眼里看的心里念的,巴巴都是冷面冷心的太子殿下。啧啧,真是……”她猛然想起什么,抬眸看白浅一眼,堪堪闭上嘴。
白浅心里啧啧叹了几声,看着成玉笑了笑:“无妨,你和我说话不必这般小心。我本就对九重天太子殿下无甚好感,既然这素锦天妃爱慕于他,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成玉,劳你带我去素锦天妃寝宫。”
成玉啊了一声,目瞪口呆地看她。司命淡定许多,眼眸一亮,闪着八卦的光芒。
成玉回过神时,白浅已撤掉她的仙障,拖着她的手向外走去。
白浅随着成玉转的晕晕乎乎,总是走到素锦的宫外。她回眸看着成玉笑道:“你且在这宫外等我片刻。”
成玉点点头。
白浅拉住成玉的手,嘱咐道:“成玉,我认你这个朋友。既是朋友,
今日之事,你定不能和外人说。“
成玉欢喜地点点头。
白浅仍不忘语重心长的嘱咐:“便是连宋问起来,也不能说。”
成玉连连点头,让她放心。
白浅方放下心来,手持着桃花扇,步进素锦寝宫。
辛奴端着果盘出来,看到她时吓了一跳:“你,你是何人?”
白浅撑扇看她,笑的和善:“青丘白浅,有个人情要卖给素锦天妃。”
辛奴一听,思索了片刻,端着果盘领着白浅步进了寝殿。
素锦靠在一张贵妃榻上慢悠悠地闭目养神。
白浅走入,对外丢了一道仙障,将所有仙娥和辛奴困起来,拦在了门外。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5:44:00 +0800 CST  
素锦刷地睁开眼睛,看着白浅一怔:“你,你是何人?竟敢闯入本宫寝殿。”
白浅看一眼素锦,内心啧啧轻叹:好一个美人坯子。她和善地对素锦笑道:“你莫要慌,老身乃青丘女君白浅,此番前来,是要卖你个人情。”
素锦一怔,不紧不慢翻身下榻,微微福了福身:“上神驾到,素锦不甚惶恐。”
白浅笑吟吟在一旁落坐,上下打量着素锦:好一个素锦天妃,一举一动皆成典范。
素锦眉眼含笑道:“不知上神要卖给素锦怎样的人情?”
白浅抚着扇面,做出个从容郑重的模样来:“老身听闻素锦天妃一片痴心,都在老身那一纸婚约的夜华君身上。”
素锦看了白浅一眼,手握成拳头道:“上神说笑了。素锦自幼同夜华一处,感情自然比寻常人浓厚些。”
白浅轻抚扇面笑道:“老身不偏不倚,痴长了夜华君九万岁,若按辈分,他应唤老身一声姑姑。”
素锦疑惑地看了白浅一眼。
白浅笑着打量她道:“老身素问九重天上天规森严,若老身嫁了过来,自然是太子正妃,未来天后。夜华君再娶侧妃,恩宠有加终究越不过老身去。便是素锦天妃,也是一样的。素锦天妃可曾明白?”
素锦的拳头握得更紧,咬牙道:“上神说的极是,素锦明白。”
白浅将手中折扇放在榻上,端庄一笑,缓缓说道:“倘若由老身亲自将这桩婚事退了,可算给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素锦猛然抬眸,看着白浅颤声道:“上神,上神说的可真?”
白浅端庄笑道:“我从不骗人。只是我退婚之后你能否成为夜华君的枕边人,就不管我事了。”
素锦跪拜在地,颤声道:“素锦多谢上神成全。”
“且别拜我。”白浅抬袖一道白光止住她:“你也知道,欠人情终究是要还的。我这人情可不白给,你用何来抵还。”
素锦看着白浅,恭敬拜道:“只要上神此言当真,上神让素锦做何事都可。”
白浅方受了她的拜,微笑起身,虚扶素锦一把,笑道:“好。我且问你,结魄灯在何处?”
“结魄灯”,素锦一怔,疑惑地看了白浅一眼,思索半晌,眼中凝结喜色道:“我记得,我记得那盏灯!那灯由我母亲保管,我族人战死下葬无妄海时,我将它收拾进给母亲陪葬的东西里……就在无妄海,不错,就在无妄海!”
白浅微微一怔:“无妄海?天族保存仙体的地方?”她蛾眉一蹙,看着素锦道:“既然是陪葬,那就一定在你母亲的水晶棺里。你母亲人都去了七万年,若是此时开棺,这……”
素锦猛然拽住白浅的衣袖,急声道:“上神不必忧心。我这就寻个理由去无妄海,由我开棺,娘亲定不会怪罪我。只是……”她看了白浅一眼,欲言又止。
白浅笑着看她,承诺道:“你且去取灯,等我好消息。”
白浅抬手收了仙障,笑着步出素锦寝宫。
果然成玉在等她,带她出了南天门。
她认定成玉这个朋友,说成玉有空可去青丘找白凤九。
成玉自然是乐呵呵地应着。
茫茫月色,白浅一溜云下了九重天,去了十里桃林,拽着折颜的袖子让他无论想什么法子都要将青丘和天宫那一纸婚事退了。
折颜挑了挑眉毛,说时间已晚,且歇息一晚,明日他定会去九重天退婚。
白浅片刻不想歇息,嘱咐折颜千万别忘取来结魄灯,驾云回了西海。
次日,折颜果然携着白真驾云去了九重天。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当日四海八荒消息传遍,九重天与青丘的婚事,又黄了。
素锦还算言而有信。
关于天族的那盏结魄灯,白浅活了这么大年纪,今日才得见真容。
折颜将一盏桐油灯递给白浅时,她怔了一怔,接过来谨慎地点燃了。
结魄灯,以心火点之,燃三日不灭,能结好魂魄。只是三日间,须呵护火焰,仙气了无用。
结魄灯在叠雍床头燃了三日,白浅在叠雍床头守了三日。南海水君的夫人每日都要着些仆婢来殿门前探头探脑一番,生怕她将叠雍弄死了。所幸一一被拦在门口的几个南海水君心腹挡了回去。
殿中一众的小仙娥也是如临大敌,平日里都是争着抢着服侍叠雍,此番却没一个敢近床头三尺,连走个路都是轻手轻脚,生怕动静一大就把结魄灯上的火苗子惊熄了。
白浅坐在床边上看叠雍睡觉确实没什么趣味,便令候在一侧的小仙娥端了些坚果过来,剥剥核桃瓜子。三日守下来,叠雍床前积了不少瓜子壳,她也熬得一双眼通红,且因一直盯着结魄灯,一闭眼,跟前就是一簇突突跳动的火苗。
叠雍睡的这三日,睡得神清气爽,醒来后精神头十足。他自觉六百多年来精神头从未像今日这般足过,激动不能自已,吵着要去西海上头游一游,见一见久违了六百多年没再见过的景致。幸而他还通几分人情,晓得白浅这三天受苦了,没拉着她一同去。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5:48:00 +0800 CST  
第四章(一)
墨渊的魂算是结好了,可若白浅要渡他修为,还差一味良药。
因每个仙的气泽都不同,神仙们互渡修为时,若渡得太多,便极易扰乱各自的气泽,凌乱修为,最后堕入魔道。而神芝草正是净化仙泽的灵草,此番白浅要渡墨渊七万年的修为,为免弄巧成拙,便须得一味神芝草来保驾护航。将她这七万年的修为同神芝草一起炼成颗丹药,服给叠雍食了,估摸不出三月,墨渊便能醒来。
因神芝草有这样的功用,当年父神担忧一些小神仙修行不走正途,将四海八荒的神芝草尽数毁了,只留东海瀛洲种了些。便是这些草,也着了浑沌、梼杌、穷其、饕餮四大凶兽看着。父神身归混沌后,四大凶兽承了父神一半的神力,十分凶猛。
白浅尤记得当年炎华洞中狐后忘忧要渡她修为时,狐帝白止去瀛洲为她取神芝草回来后那一身累累的伤痕。似白止那般天上地下难得几个神仙可与他匹敌的修为,也被守神芝草的凶兽们缠得受了不轻不重的伤。
若此时白凤九在,定会笑她这一番去,倒像是疯子行径,估摸许得捞个重伤来养一养。
可她也抱着实在打不过那四头凶兽,掉头遁了的心思。全用不着拿命去换的。左右取不回那神芝草,她便再守着墨渊七八千年罢了。
白浅既已打定主意,接下来便该筹备筹备去东海的瀛洲取神芝草。
别的倒没什么可筹备的,她的体力却实在需积攒些。她一路回房,嘱咐小仙娥们紧闭大门,想了想再在房中加一道仙障,扑到床榻上便开始呼呼大睡。
这一睡竟睡了三日。
待白浅睡醒后收了仙障,正打算去见见西海水君,向他告一个假,甫打开房门,两个跪在门前的仙娥却将她吓了一跳。这两个仙娥看来跪了不少时辰,见着出门的她,面上虽呆着,口中已麻利道:“仙君可算醒了,折颜、白真上神两位上神已在底下大厅里候了仙君整整两日。”
白浅一愣,忙抬脚走在前头,两个小仙娥爬起来踉踉跄跄跟在后头。
白浅拐下楼梯,折颜正抬头往这边望。见着她笑了笑,招手道:“过来坐。”
白浅蹭过去坐了,顺便打发跟着的几个仙娥都出去拨草,从桌上摸了个茶杯起来,倒了半杯水润嗓子。
折颜从头到脚扫白浅一遍,道:“瞧你这个情形,墨渊的魂想是修缮好了。下步便是该去瀛洲取神芝草了。”
白浅目瞪口呆:“你,你晓得我想渡修为给墨渊?”
折颜掩着袖子咳了两声,道:“哦?你果然想着要渡自身的修为给墨渊?”
白真急声道:“小五,当年你独自封印擎苍时,周身的仙力已折了好些。此番竟想自己一人去瀛洲取神芝草。小五,你可知道父神留下的那四大凶兽,便是爹爹去了也很难讨到便宜。你……好生胆大!”
白浅忙上前拽拽白真的衣袖,撒娇道:“四哥。我想着此番前去,若能打过凶兽捞到神芝草极好,若是实打不过也可以逃嘛,又没真的想送死。左右取不回神芝草,我再守着墨渊七八千年罢了,他总会醒过来的。”
“你啊!”白真抬手点点白浅的额头,轻声说道:“小五,你是昆仑虚弟子,你随墨渊去战场、封东皇钟、救墨渊,哥哥都没说什么,阿爹阿娘心里虽疼也绝不拦你,这是身为一个弟子该做的。今番你要为爱慕之人去东海瀛洲取神芝草,哥哥亦不拦你。可是小五,你可记得,你还有四个哥哥,无论出了什么事都用不着自己扛着。”
白浅哽咽道:“四哥。”
折颜一旁笑道:“好了小五,别哭了。你再哭下去,这避水的西海水晶宫就要被你淹了。”
“小五”,白真瞪了折颜一眼,抬袖擦擦白浅眼角的泪,轻声道:“此番四哥陪你。”
“我是墨渊的哥哥”,折颜笑道:“此番也要一起去的。”
东海瀛州,天地一片盲白,数道光芒笼着山洞。倾盆的血,如暴雨一般从半空洒下。
巨大的野兽嘶鸣声中,山洞地动山摇,不断有凶兽倒下,砸的碎石漫天。
碎石雨中,白浅一步步走向神兽尸体中的那几株神芝草。
身后传来凶兽嘶吼声,白浅袖中玉清昆仑扇窜出,一剑刺中凶兽头颅,凶兽挣扎着嘶吼几声,倒地死了。
白浅抬手将几株神芝草连根拔起。
地震的越来越厉害,树木刷刷倒下。折颜捏起手决,拎着她和白真闪出山洞。
白浅小心翼翼将神芝草收入怀中,抬眼便看到急步而来的子阑和胭脂。
胭脂毫不犹豫抬脚要往洞里冲,子阑伸手紧紧拽住她。两人争持中,白浅从怀中掏出一株神芝草丢给子阑。
子阑抬手接住,怔怔看着白浅,疑声道:“十七?你是十七?”
白浅看着子阑说道:“师兄快走。有话回去再说。”
众人架了云朵回昆仑虚,白浅立在云端,却不知有四个巨大的暗影将她围住,钻进身去。
一路上,白浅将事情一五一十跟子阑说了。
子阑一把攥住白浅的手,哽咽道:“十七,这些年苦了你了。”
白浅拍拍子阑,笑道:“为了师父,十七不觉得苦。”她看看子阑,又看看胭脂,笑的一脸暧昧道:“倒是师兄你,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子阑脸一红,看了眼胭脂。胭脂脸亦是抹了绯色,两人沉默不语。
白浅轻叹口气,云朵已近昆仑虚山头。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5:53:00 +0800 CST  
白浅站在昆仑虚石门外,神色很是惆怅。
折颜长叹一声:“当年昆仑仙雾缭绕,众仙朝拜,如今竟也沦落到这般地步了。”
子阑上前拍了拍白浅的肩膀,说道:“我们一众师兄俱是寻了你七万年,二师兄和九师兄留守昆仑虚。十七,不怕,回家了。”
白浅轻嗯了一声,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跟着子阑步入昆仑虚。
大殿很是干净,想来有人打扫。白浅细细想了想,估摸着是她九师兄令羽。
白浅一众去了墨渊的炼丹房。
白浅将炉门打开,从怀中掏出泛着莹莹红光的神芝草,小心翼翼放入炼丹炉内,缓缓关了炉门。
白真上前一步,看着白浅笑道:“小五,你还要照顾墨渊,委实不该耗费修为。让四哥来。”
白浅摇摇头,轻声道:“师父为我挡雷,我还他心头血。若此番师父受了四哥修为,却要怎么还?还是我来,我和墨渊,谁欠谁的,无须分的太清,为他耗损修为甘之如饴。”
白真还要劝解,折颜拉住他,看着白浅笑道:“你为他耗损修为是应该。可我是墨渊的哥哥,为他耗损修为更是理所当然了。真论起来你此时还得唤我一声师伯,于情于理此番也该我来。”
折颜说着盘膝坐了下来,周身慢慢散出耀眼的白光,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光过,天空几声惊雷,淡淡金光萦绕着炼丹炉。
白真忙上前扶起折颜。
白浅颤抖着手,打开炼丹炉,从里面捧出一颗红色丹药,紧紧攥在手心。
白浅眼眶子润了一润,将丹药小心翼翼放进锦盒里,望着折颜神色郑重:“不管你与墨渊情分如何,墨渊他是我师父,为了这颗丹药,你也当受我一次大礼。”她说着,就要下跪行礼,被折颜托住了手臂。
“礼就不必了。”折颜云淡风轻笑道:“都是一家人,何须客气。”
白真扶着他的手抖了抖,捏了捏他的胳膊肉。
白浅捧着丹药起身默在一旁。
折颜抬起眼皮来看看白浅,笑道:“我们也该走了,你回西海后找一天叠雍精神头好的时候给他服了。他那身子骨服这个丹也不晓得受不受得起,你还是在一旁多照看些。”
白浅点头称是,目送白真、折颜驾云而去,回眸凝视着子阑。
子阑损了半生修为练了颗丹药,托长衫送去给胭脂。
白浅看他一眼,轻叹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哪怕不能执手,她若安好,便是晴天。
她的十六师兄子阑,也是红尘一痴人啊。
顾不得太多,她只见了长衫、令羽一面,嘱咐了几句,便急急回了西海。
叠雍近来的精神头无一日不好,西海水君的夫人很开心,西海水君也很开心,于是整个西海上下都开心。但叠雍的身子骨天生不大强壮,服下白浅这颗凝聚了折颜上万年修为的十全大补丹,定要被补得月余下不了床。白浅本着一颗慈悲的菩萨心,决定让叠雍在下不了床之前先多蹦跶几天。在他四处蹦跶的这几天里,白浅遇到了她大师兄叠风。
叠风看着白浅脸色刷地变了,立在她房门前,愣愣看着她。
白浅也怔怔回看着他。
叠风仓惶着向前两步,一把攥住白浅的手臂,问道:“十七师弟?司音?”
白浅看着他,哽咽道:“大师兄!是我,我是十七!”
“真的是十七。”他一把按在胸前,紧紧抱住,红了眼眶:“十七!你让师兄们好找啊!七万年了!大师兄终于见到你了!”
白浅轻泣道:“大师兄……”
叠风喜声道:“昨日我回昆仑虚,听得长衫、令羽说你回昆仑虚给师父炼丹药后匆匆离开,我还惋惜没能见你一面。谁知,你竟在西海!”他松开白浅,仔细打量她的脸:“青丘白浅,我十七师弟竟是四海八荒第一绝色白浅上神。宫中人说这里住着折颜上神派来的仙使,竟就是你。”
白浅抹了抹眼睛,说道:“是我。”
叠风笑道:“难怪几百年前都说擎苍破钟而出,是青丘白浅再次封印了它,才换得四海八荒又一次的太平。这种事也就我们昆仑虚的人做得到!好!好!”
白浅笑了笑。
叠风说完,忙又拉住白浅的手:“十七,我先问你,师父的仙身在何处?你可知道昆仑虚前几日龙气大振,这是师父回来的征兆啊!”
白浅笑道:“九师兄跟我说了,昆仑虚龙气大振,轩辕剑鸣,师父,师父真的要回来了。”
叠风笑着地凝视着她。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6:03:00 +0800 CST  
第四章(二)
叠雍逍遥了半月,半月后,白浅亲自服侍他吞下了那颗红色丹药。叠雍身子骨虽不济,却也不至于像她和折颜估摸的那么不济。吞下这丹药后,不过在床上晕乎了七天。
自他晕在床上以后,这七天里头,西海水君夫人日日坐在他的床头以泪洗面。虽然白浅也保证过他这症状不过是补过头了,稍稍有些受不住。但他她望着白浅的一张脸仍旧饱含愤怒。
她那一张脸白浅瞧不见也就算了,但她因太着紧自己的儿子,害怕昏睡的叠雍一时出了什么岔子找不着白浅,便央着西海水君来托白浅随着她一起日日守在叠雍的床榻跟前。白浅不好拂西海水君的面子,只得僵着脸应了。她日日坐在床头悲她的儿子,白浅剥个核桃也能叫她无限忧伤地瞪半日,白浅剥了两三回之后,便不再剥了,日子过得很凄凉。
第七天夜里,补过头的叠雍总算顺过气,醒了。此时房中只有她和叠风二人。西海水君夫人前几刻本还守着他的,可因守了他七天见他仍没醒过来,又不好实实在在迁怒于白浅,一时悲得岔了气,也晕了,方才正被西海水君抬了出去。
叠风忙步进来,不敢相信地凝视着叠雍,疑声道:“师父的元神当真就在我大哥这里?”
白浅微微颔首,轻声笑道:“我用追魂术查探过,千真万确。”
叠风轻声笑道:“难怪宫中除了娘亲都说你对大哥无比上心,照顾的无微不至。原来,是因为师父。果然,能让十七如此这般上心的,也只有师父了。”
白浅凝视着叠雍,低声说道:“大师兄,我怕……”
叠风怔了怔,问道:“怕什么?”
白浅趴在床头,低声道:“怕一切都是徒劳,怕师父还是回不来。”
叠风叹口气,揽住白浅的肩,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声道:“自你和师父消失,我这七万年来一直在找你们,从没有半刻停止过。十七,大师兄告诉你,这几日能在西海见到你,就已经是老天给我最大的恩赐了。至于师父……我相信,我们一定能等到师父重掌昆仑虚,受群仙朝拜那一日。”
叠风回身将那碟子瓜子核桃放在白浅面前:“你也这几日都没怎么吃东西了?吃点东西补补元气,也能打发下时间。”
白浅谢了谢,拿起瓜子,慢悠悠剥开,凝视着叠雍:师父,你还记得吗?当初我被绑到大紫明宫,正嗑着瓜子您就来救我了。
叠雍缓缓睁开眼时,一眼看到的便是白浅,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仙使。”
白浅一个瓜子壳儿卡在她的喉咙口,她忙拍拍胸口咳出来,愉悦地起身一把捏住叠雍的脉搏,沉吟道:“嗯,如今真是好的差不多了!”
她松开手,却被叠雍一把握住。他神色复杂,望着她道:“我睡的这几天,你一直在我旁边守着?”
叠雍这话说得很是,她点了点头道:“你可还有哪里觉得不大好?”
他却没答她,只皱了皱眉道:“不知仙使可记得,我父君在四海八荒张贴的那榜上写的内容?”
白浅抽出手来从容答道:“记得,若有谁能医治好殿下,就可嫁入西海为妃。”
叠雍眉毛拧着,道:“当初父君张榜时,我就没有同意……仙使虽然生的、生的极美,但叠雍爱的并不是你这模样的。”
白浅探手过去替他诊脉,敷衍道:“哦,我知道,我听说殿下你是个断袖。”
叠雍眉毛拧成一条:“不错,我的确是个断袖。仙使竟都知道了?”
白浅抽回手,干干一笑:“偶尔听到的。”她关怀地凝视叠雍:“你当真没什么不舒服的?”
叠雍被她看得脸一红,不自然地别过头,为难道:“仙使既然知道了。感情这事实在不能勉强,仙君你衣不解带地照顾我,我很感激你。若不是殿中的侍女们同我说,我其实也没察觉你的心意。我没察觉你的心意之前,对你的殷勤照看十分心安理得,可如今我晓得了你这个心意,终归又不能回应你,叫我觉得很对你不起。”他顿了顿,无限忧愁。
白浅愣了半天的神,抽了抽嘴角。
叠风在旁愣了又愣,噗嗤笑出声来:“大哥,你多想了。仙使早有心上人,此番是看我的面子,才对大哥多为照拂。”
叠雍张了张嘴,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
叠雍的脉很稳,气泽很平和。
但为了把稳,白浅觉得还是得再使个追魂术探查探查他体内折颜的仙气是否如了她的愿,在好好地护养着墨渊的魂。
叠雍上回吃了闷亏,却丝毫没学得精明些,又栽在白浅的手刀上。因是第二次对着叠雍使追魂术,白浅一路没什么阻碍便入得了他的元神。这一回她没靠着大圣佛音的指引,一路顺风顺水地寻到了墨渊。
白浅见着墨渊时,只一缕微弱的仙气护养着他。此番护养他的那片仙气却十分庞大汹涌,她根本无法近他的身。这样强大的仙力,非几万年精深的修为不能炼成。看来墨渊的醒转,已是指日可待。
白浅心满意足地退出叠雍的元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6:03:00 +0800 CST  
今夜月色正好,白浅哭笑不得地仰头看天上的月亮。
叠风走过来,看到白浅这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白浅白了叠风一眼,气道:“大师兄,你还笑!你也听到你大哥方
才说的!”
“这也不能怪我大哥。”叠风笑得开道:“你看他的眼神,似看师父,自然让他多想些。”
白浅低头笑了笑。
叠风轻声笑道:“你若不方便,以后大哥就交与我照顾了。反正他已经醒了,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白浅忙拱拱手,谢道:“有劳大师兄了。那我先回炎华洞,守着师父。”
叠风笑道:“好。”
次日,白浅方收拾好行囊,方步出殿外,抬眼看到了折颜、白真。
折颜含笑问道:“你这是要去何处?”
白真拱他一下,笑道:“明知故问。小五这样子,肯定是去炎华洞。”
白浅呵呵一笑,问道:“老凤凰,你们怎么来了。你可好些了?”
折颜含笑道:“有真真在,我自然神清气爽没病没灾。且不说我,叠雍怎样了?”
白浅挠挠脑袋:“我不知道啊。昨日他醒来我就把他托付给大师兄了。”
折颜闻言,抬脚向叠雍寝宫步去。白浅忙跟上。
叠风迎上来,笑道:“昨夜十七走后,大哥突然觉得不舒服折腾了一夜,我还担心他会有什么反复,没想到,今早一睡醒就说是周身松快,仿佛多年桎梏散去,多吃了不少东西。”
折颜忽而一笑:“当真?说不定,要有大喜讯了!”
白浅、叠风俱是愣了愣。白浅激动地抓住折颜的手臂:“老凤凰,你的意思是……”
折颜含笑看着她,轻声说道:“你师父,要回来了。”
白浅身子一软,被白真扶住,她和叠风齐声惊喜问道:“真的?”
折颜喜形于色:“快,带我进去看看叠雍!”
叠风忙引了折颜进去,白真扶着白浅在后。
折颜坐在床畔,缓缓闭上眼,抬手按在叠雍胸前。突然他睁开眼,回眸看着白浅,大喜过望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如今你师父的元神已经不在这里,我估摸着,他是元神归位了!”
白浅失了心魂,泪流满面:“师父……师父……”
叠风大喜,手忙脚乱道:“那、那,那我……我该怎么办?”
折颜笑道:“别慌。你现在就回昆仑虚,安排你那些师兄弟们聚齐,等着迎接墨渊回去。我和真真带小五立刻回青丘炎华洞,看看墨渊是不是真的元神归位,醒过来了。”
叠风抱拳道:“是!我这就回昆仑虚!”说完,他冲出房间。
白真笑道:“看这模样,倒不像什么昆仑虚的大弟子,反倒像个毛头小子!”
折颜笑道:“你别说他,你看小五,怕是魂都没了。”
白真拍拍白浅的肩,让她回回神,笑道:“别说小五,我都激动。小五这七万余年,总算没有白等。”
折颜笑道:“我这心里,也欢喜得要乱了方寸了。快,别耽搁了,回青丘!”
这日,昆仑虚上响起了巨大的钟声。钟声一声一声,没有停歇,响彻四海八荒。
白浅踩着云穿行在半空,猛听到这钟声一下子傻了,脚下一空,差点从云上摔了下去。
白真忙拉她一把,她痴痴地发呆出神,结巴道:“这、这钟声……墨、墨渊他醒了?他真醒了?”
折颜笑道:“不枉我散了半生修为,他这么快就元神归位了。”
白真一双眼睛冒光,笑道:“小五,今日你便能一偿多年的夙愿了。”
白浅酸着眼角点点头,眼角含泪笑得灿烂。
白真看她还是有些失心魂,怕她一不留神再跌下云头,便扶着她驾云赶回了青丘。
白浅走到炎华洞外,突然停住了脚步。
她回头看着白真问道:“四哥,我要不要回狐狸洞换身衣裳?”
白真打量她一番笑道:“我家小五是四海八荒第一绝色,穿什么都好看,不用换。”
折颜笑着附和道,道:“真真说得对,你今天这身挺好看。快进去吧,墨渊想是等的很着急啊。”他抬手,指了指洞口:“去吧。”
白浅怔忪站着,有些忐忑地看白真。
白真笑道:“别怕,快去看看你师父。”
白浅点点头,慢慢挪动脚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有两行清泪,沿着她绝美的脸庞滑落。
七万年,四海之内,六合之间,她避在青丘,虽没历那生灵涂炭天地暗换,却也亲眼看着青丘大泽旱了七百七十九回,看着那一座百年才移一丈的谒候山从烛阴直移到狐帝夫妇的狐狸洞旁。七万年,是她人生的一半,她用一半的人生做的这唯一的一件事,就是等着墨渊回来……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6:05:00 +0800 CST  
卷三 执手诉衷情
第一章(一)
半山月桂,幽香阵阵。
踩着这十月的清秋之气,白浅一路撞进炎华洞中。
缭绕的迷雾里,洞的尽头,正是墨渊长睡的那张冰榻。
这样要紧的时刻,白浅眼睛却有些模糊,她胡乱搭手去抹了把,手背指尖沾了些水泽。
冰榻上隐隐绰绰坐着个人影。
白浅几步踉跄过去,堪堪扶住墙壁,早已哭得不成样子。
那侧靠在冰榻上的,正是,正是她沉睡多年的师父兼心上人墨渊。
他偏头瞧着近旁瓶子里养的几朵不值钱的野花。那神情姿态,同七万年前没一丝分别,却看得白浅几欲潸然泪下。
七万年前,司音师兄弟轮值打扫墨渊住的厢房,她有个好习惯,爱在屋里的小瓶中插几束应节的花枝。墨渊每每便是这么细细一瞧,再对她赞许一笑。
那时她每每看到他对她这一个赞许的笑,便觉得自豪。
白浅哭出声来:“师父……”
墨渊转过头来,淡淡一笑。
白浅与他对视的那一瞬,无数光阴从眼前掠过。她泪流满面,胡乱搭手去抹眼泪,哭的已经说不出话。
墨渊屈腿抬手支着腮帮,上下打量白浅,淡淡笑道:“小十七?唔,果然是小十七。过来让师父看看,这些年,你长进得如何了。”
白浅掐了把手颈子,揣着急擂鼓般的一副续声,扑到墨渊身上,紧紧抱住他,抖着嗓子喊了声师父,千回百转的,又伤感又欢喜。
白浅噗地被逗笑,窝在墨渊怀中抬眼凝视着他,又是哭又是笑地哽咽道:“师父,你没有变,一点都没有。”
墨渊含笑道:“是吗?”
白浅看着墨渊身上那件白亵衣,脸微微一红,嘟囔道:“嗯,还是那样好看。”
墨渊含笑道:“像极了后花园中和小姐私会的小白脸?”
白浅脸更红了,低声喃喃道:“不。师父,师父是我心中峥嵘男儿。”
她方想借机表白,谁知折颜那般不识趣。
折颜撩开雾色踏进来,后头跟着白真,他很是欣慰地看着墨渊,笑道:“你睡了七万年,可算醒了。”
墨渊略一沉吟,轻柔地摸了摸怀中白浅的长发,轻叹:“已经过去七万年了么?”
折颜长叹一声:“是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小五为了你也在青丘藏了七万年。就为了守着你的仙身,等你回来。”
墨渊听着,低眸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白浅。他扶着冰塌,缓缓走下来,单手将白浅从地上拉了起来,淡淡一笑:“此处太阴寒,我们先出去吧。”
墨渊拉着白浅先一步从洞中走出,淡淡的日光洒在他周身,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太阳,神情略有沧桑。
折颜走到墨渊身后,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这七万年,你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吧?”
墨渊回眸,与折颜相视,各自一笑。他云淡风轻道:“元神被震成碎片,拼起来花了不少时间,只是费了不少力气,倒没受什么罪。”
白浅凝视着墨渊,心里抽抽的疼。她一把握住墨渊的手,轻声说道:“师父,我们回昆仑虚吧。”
墨渊回眸看她,轻声笑道:“好。”
墨渊一行五人飘着三朵祥云翩然挨近昆仑虚。
白浅怅然望了望面前的昆仑虚,叹了一叹。
折颜揽住白浅的肩,轻声笑道:“是不是想起年少时,我带你上山的情景?”
白浅轻轻点了点头:“嗯。”
自山门往下,或立或蹲或坐着许多小神仙,紫气青气混作一团,氤得半座山云蒸霞蔚,仙气腾腾复腾腾,是个人都看得出它是座仙山。
白浅惊讶道:“呃,我在此间学艺那两万年,昆仑虚一向低调,不过七万年,它竟如此高调了?”
毕方驼着白真,缩了爪子,挑了个老实巴交的小仙攒拳求教。
小神仙眨巴眨巴眼睛,道:“我也不晓得,我是出来打酱油的,路上听说有道龙气绕着隔壁山头氤了三遂,许多仙友都凑来瞧热闹了,我就一道来看看。这一趟没白跑,那龙气,啧啧啧,不是一般的龙气啊,真好看,我都坐在这里看了两天了。你把这个鸟放出去捉会儿虫子吧,下来和我们一同看,保准能饱你的眼福,我这还有个位置,来,我们俩蹲着挤一挤……”
白真道了谢,推辞了那小神仙的一腔好意,默默无言地回来,咳了声:“没什么,他们仰慕昆仑虚的风采,特地过来膜拜膜拜。”
折颜笼着袖子亦咳了声,揶揄笑意从眼角布到眉稍,与墨渊道:“昆仑虚本就是龙骨顶出的一座仙山。许是它察觉你要回来了,振奋得以龙气相迎罢,是以吸引了周边一些没甚见识的小仙。”
墨渊不动声色地抽了抽嘴角。
为了不打扰半座山的小神仙们看热闹,墨渊一挥衣袖,瞬间隐去了众人的踪迹。
山道上看热闹的一群神仙顿时傻了眼,方才被问话的神仙神色大变,颤抖着声音道:“这……这……这……就连九重天的天君和东华帝君,也须得遵照规矩,一步步走上这石阶。自父神身归混沌,能在昆仑虚用仙法的也只有一个人啊……”他惊慌失措地仰头,望着云雾中的昆仑虚,拜道:“墨渊上神!方才那领头的是墨渊上神!”
众神仙纷纷神色大变,不敢置信又恭敬地跪了下来,对着昆仑虚行叩首大礼,声音此起彼伏:“墨渊上神!是墨渊上神!恭迎上神重回昆仑虚!”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6:14:00 +0800 CST  
白浅本想着她九师兄忒因循守旧了些,山门的禁制数万年如一日,丝毫未有什么推陈出新。甫进山门,十来步开外列出的阵仗却将她唬了一跳。
她的十六个师兄,皆穿着当年昆仑虚做弟子时的道袍,梳着道髻,分两路列在丈宽的石道旁。
院中的树仍是当年西方梵境几位佛陀过来吃茶时带来的娑罗双。白浅的十六位师兄垂着双手肃穆立在娑罗双树下,仿佛七万年来他们一直这般立着。
叠风率先红了眼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前几日九师弟传来消息,道昆仑虚龙气冲天,时有龙吟之声,不知是什么兆头,我们师兄弟连夜赶回来,虽想过许是师父您老人家要回来的吉兆,却总不能置信。”他的眼泪不觉流下来,哽咽道:“后来在东海,我得知师父您借着大哥的仙体养护元神,虽服下丹药,可我还想着,至少也要三个月。没想到,没想到……”他声音颤抖,再也说不下去。
子阑也扑通一声跪在墨渊身前,颤声道:“今日在殿中觉察到您于山门外徘徊的气泽,我们匆匆赶出来,却终赶不及去山门亲自迎接您,师父,您走了七万多年,总算是回来了!”话毕,已是泣不成声。
昆仑虚众师兄弟一一跪下,齐声道:“弟子恭迎师父!”
他们身上众小道童也都一一跪下,齐声道:“徒孙恭迎师祖!”
众人拜完,纷纷哭出声来,泣不成声,有的用袖子遮掩着,有的索性伏倒在地放声大哭。
白浅凝视着她一众师兄,他们面容虽还是年轻时的面容,年纪却也一大把了,哭得这样,叫人鼻头发酸。尤其是她的十六师兄子阑哭得尤其不成声。她忍不住用袖子掩着,哭出声来。
墨渊沉了沉眼眸,道:“叫你们等得久了,都起来罢,屋里叙话。”
墨渊并折颜、白真落了座。
余下众人都站在墨渊身前,仍旧忍不住,偷偷抹着眼泪。
墨渊看看白浅,见她仍在偷偷抹着眼泪,轻唤道:“十七,过来。”
白浅抹抹眼泪,上前步至墨渊身前,拱手拜道:“师父。”
墨渊伸手扶住她,轻声道:“你我无须多礼。十七,这七万年,苦了你。”
白浅轻声笑道:“师父,十七不觉得苦。”
一众师兄傻了傻,十三师兄瞠目结舌,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缓了好一会儿,爬起来抱住白浅抹着泪珠儿辛酸道:“九师弟说人人心中都有一个断袖梦,当年那鬼族二王子来拐你时,大师兄带着我们打得他绝了这个梦,却没及时扼住你的这个梦,可怜的十七哟,如今你竟果然成了个断袖,还成了个爱穿女装的断袖……”
白真忍不住扑哧笑了声。
白浅忍着泪珠儿悲凉道:“十三师兄,我这一张脸,你看着竟像是男扮女装的么?”
十四师兄拉开十三师兄,愣愣地瞅着白浅,讷讷道:“你以前从不与我们共浴,竟是这个道理,原来十七你竟是个女儿家。我方才还以为师父收服了玄女那个叛徒,带了回来呢。”
白真拉长声调笑道:“不错啊不错,她就是个女……娇……娥……”
白浅恨恨瞪了白真一眼。
叠风红着眼,松了口气道:“我还怕你不敢坦白,看你穿了一身女装来就晓得了。只是不敢替你说穿,哎!”
十三师兄惊讶地看着叠风:“大师兄,原来你早就晓得了,竟然还在一旁看戏!”
叠风连连摆手,笑道:“不敢看戏,不敢。此事除了我,长衫、令羽、子阑皆知,只是,十七如今是青丘的白浅上神,四海八荒都要尊称一声姑姑,论我等品阶都该先行礼问安。所以,十三师弟你要晓得,我是不敢妄自替十七拿这个主意,她不说,我怎敢开口。”
子阑笑着附和道:“大师兄说的是。”
白浅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看了墨渊一眼,轻声道:“师傅在此处,我就还是那个昆仑虚弟子,你们的小十七。”
众人破涕为笑,围上来,纷纷伸手拍拍白浅的头,俨然当初嬉笑的模样。
墨渊看着他们闹成一团,始终有些沉默。
众人叙过白浅后,纷纷笑着入座,又叙了叙他们七万年来各自开创的丰功伟业。
白浅的这十六位师兄,年少时大多不像样,她跟着他们,虽不再上树打枣下河摸鱼了,却学会了斗鸡走狗赛蛐蛐儿,学会了打马看桃花、喝酒品春宫,纨绔们做的事她一件件都做得娴熟,瞒着师父在凡界胡天胡地,还自以为是颗千年难遇的风流种。
将她带成这样,她的十六位师兄功不可没。可就是将她带成这个模样的一堆师兄们,如今,他们竟一一成才了。老天排他们的命数时,想必是打着瞌睡的。
但老天打的这个瞌睡却打得她很开怀,想必墨渊也很开怀。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6:20:00 +0800 CST  
第一章(二)
开怀一阵后,白浅耳朵里灌着师兄们的丰功伟业,再想想他们建功立业时她都做了些甚,两相一对比,惨淡之情沿着她的脊梁背油然而生。
彼时子阑啪的一拍书案,讲的正兴起:“那九婴乃水火之怪,能喷水吐火,其叫声如婴儿啼哭,哭时天降烈火,我为降伏它,特特去西海向大师兄借了西海水龙珠,才免于火烧之痛,将他射杀于北狄凶水之中,却也因此,在水中躺了足足九九八十一日。”子阑说完意犹未尽地拍着自己的大腿,感叹道:“那一战真是过瘾啊!过瘾!”
白真拿只笔在一旁刷刷记着,不时抚掌大喝:“传奇,传奇。”惨淡之情之外,便又令白浅油然而生一股丢人之情。
偏偏白真还看了眼白浅,揶揄道:“你看看你,都是墨渊上神的弟子,你竟没什么拿出手的经历。”
白浅自觉相形见绌,默默不语,悄悄看了眼墨渊。
墨渊抬眸看看白真,沉声道:“唔,十七守了我七万年,以一己之力灭了擎苍毁了东皇钟。此等经历,不值得白真上神提笔记下来么?”
白真一愣,看看墨渊又看看白浅,和折颜相视一笑,提笔刷刷记了下来。
白浅抬眸看着墨渊甜甜笑道:“还是师父对我最好!”
墨渊凝视着她,嘴角噙了抹笑意。
令羽将昆仑虚打理得很妥帖。
白真个把月不回狐狸洞,他房中的灰便要积上半寸。
白浅已七万年不曾踏足昆仑虚,做弟子时睡的那间厢房却半点尘埃也无。
月色正好,拂在白浅脸上。她凝视着天上那轮月亮,想着墨渊真的回来了,想着她方想表白被折颜打断,她抹去眼角流下来的感伤泪水,躺在床榻之上,翻了个身。
月光透过窗子,落在房内。房中没有点灯,墨渊立身在窗边,身畔是半人高的瓷瓶,瓶中插着几枝新桃花。
他凝视着那几枝桃花,伸出手轻抚着桃花瓣。
折颜推门进来,轻咳两声:“我这趟来,带了桃花醉,可要尝尝?”
墨渊没有回身,沉声道:“好。”
折颜笑道:“怎么如此痛快?昔日你可是轻易不碰酒的。”
“有许多话想问你,不就着酒来说,岂不很寂寞?”墨渊缓缓转身,看着折颜,低声问道:“我睡的这些年,你可曾见过一个孩子,长得同我差不多的?”
折颜笑着瞥了白浅一眼:“确实有这么个人,天族太子夜华,还曾是你小徒弟的未婚夫。”
“未婚夫?”墨渊手中酒一晃,低头喝了口,半晌,不动声色道:“这个选娘子的眼光,唔……”他看着折颜,低声问道:“她那位未婚夫叫什么?何时出生的?”
折颜摸着鼻子笑道:“大约是七万年,小五将你带离昆仑虚后。”
墨渊掐指一算,又饮了口酒:“我同胞的亲弟弟,就被她这么拐了。”
折颜一愣,继而哈哈笑道:“你啊。墨渊,我瞧着你这颗心自醒来就一直飘着,只听得我说小五的未婚夫。你可听清,是曾是。”
墨渊一怔,抬眸看着折颜。
折颜咳嗽了两声,笑道:“小五为给你要得结魄灯,退了天君的婚事。墨渊啊墨渊,你可曾小五为何将你的仙体带走?你如今可拿得准对小五是师徒之情还是儿女情?”
墨渊沉吟许久,淡淡一笑道:“你说吧,我想听。”
折颜长叹口气,缓缓说道:“你那时魂飞魄散后,十七抱着你的尸体坐在若水河畔,谁都不能近身,疯了般,一定要鬼族给你陪葬……”
许久,折颜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就是这里,她亲手拿着匕首,插进去,就是为了给你取心头血,取了后再拿着碗小心翼翼给你一口口喂进去。我们寻到她时,她气息奄奄地趴在你身畔,一手紧扣着你的手一手紧握着玉碗,扒都扒不开。若非她爹为她取得神芝草她娘渡她一半修为,怕是你醒来却见不着她了。”折颜又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若说这样是为了救活你,也就算了,可她根本不知道你会不会真回来,这么做只是为了要为你保存仙身。用她青丘九尾狐一族的心头血,为你守住这个早就没有元神的仙身。”
墨渊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酒杯,一言不发。
折颜起身步出门外时,挑眉笑了笑。
茫茫月色中,白浅折了些桃花,踌躇立在墨渊的房门外。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6:21:00 +0800 CST  
墨渊坐在一张古琴跟前沉思,晕黄的烛光映的他面上,一双眼从古琴上抬起来,凝视房门淡淡笑道:“站在门口作甚,进来罢。”
白浅立在门口愣了一愣,缓缓推开墨渊房门,默默蹭过去,沉默着将花瓶里的桃花换了新的,转身去看墨渊,轻声问道:“十七可有打扰师父休息?”
墨渊轻声笑道:“不曾。”
白浅笑了一笑,一步步挪过去,笑罢凑到墨渊身旁:“十七想着虽托九师兄每日将花瓶里的桃花换成新的,可九师兄插花的手艺比不得十七,所以今夜来给师父将花瓶里的桃花换成新的。”
墨渊微怔了怔,低头复随意拨弄了三两下琴弦,淡淡道:“你今夜过来,只是为了这桩事?”
白浅抿了抿嘴:“是……也不是。自今日回了昆仑虚,十七都没能和师父好好说上两句。”
琴音缭乱处戛然而止,墨渊的手按住了琴弦:“十七?”
白浅嗯了一声。
墨渊抬头一双眼瞧过来,瞧了白浅半响,却又转开头,望了望窗外。
窗外,竟然开始飘起了夜雪。
白浅侧头看窗外,急声道:“师父冷不冷?”
她忙走到窗边,抬手想要关上窗,却听得墨渊低低一声:“不用关。”
白浅哦了一声,又忙跑到柜子前,打开来仔细翻找,翻出一件厚重的披风,转身拿去给墨渊披上了,细声道:“师父还是小心些,勿要受凉了。”
墨渊收回视线,仔细看着白浅,随手指了指身边的椅子。
白浅忙乖乖地坐下来,忍不住笑出声来,眼中满是幸福。
墨渊淡淡一笑道:“笑什么?”
白浅轻声笑道:“想起刚来昆仑虚时,那时我不懂事,听得师父是掌乐司战的神仙,折颜又常提起师父的琴艺,比起他这个用伏羲琴的人还要强上不少,就日日缠着师父,要听曲子。”
墨渊垂眸,一言不发地将手放在琴弦上,缓慢地弹奏起来。
白浅撑着下巴,安心的听着,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数万年前。
琴声戛然而止,墨渊略有些疲惫的按住琴弦。
白浅慌忙起身,将琴桌搬至一边,褪去鞋子上榻,捏个手诀关了窗户。
墨渊一怔。
白浅一双手轻轻覆在墨渊的手上,有些凉,她心疼地捂了捂,伸手将他扶着轻靠在她怀中,轻声说道:“夜深了,师父若是累了,就靠着十七休息会。十七有些话想和师父说。”
墨渊轻阖了眼:“好。”
白浅低声问道:“师父可早知道我是女儿身了?”
墨渊轻声笑道:“从你踏入昆仑虚大殿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你是狐帝白止的幺女。”
白浅轻笑出声:“我就知道,折颜的法术,怎能骗过师父。”
墨渊轻笑了声,声音低沉,心疼问道:“折颜说,你为我剜心取血足足七万年,可是真的?”
白浅笑了笑,轻声说道:“师父是十七心中最重的人,哪怕用十七的命去换,十七都不会说什么。区区心头血,能保师父仙体至今,十七以为十分值得。”
墨渊猛然睁眼,眼中一时涌起惊涛骇浪,千言万语凝为一句:“十七,你可知道我这七万年来日夜都在修补自己的元神,没一刻停歇过,为的是什么?”
白浅颔首:“十七知道。折颜说过,师父这一生从未让自己着紧的人失望过。师父当年在若水河畔说等我,就一定会回来。师父这些辛苦,都是为了我。”
十七……师父……
我心悦你。
心有灵犀一点通。
白浅含笑拥着墨渊倒在榻上,墨渊目光灼热,低声问道,手轻按在她心口上:“你心口的伤,可还严重?”
墨渊的手附在白浅的心口瞬间,熟悉的温暖,白浅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结巴道:“不,不严重。”
她撑起身,柔软的唇轻轻覆上墨渊薄唇。
墨渊身子一颤,一双手紧扣住她的腰,压身向下,轻吻她的朱唇,温热的舌顶开她的齿关,滑入她的口中,生疏却又温柔的绕着她的舌尖,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
白浅轻嘤声,身子轻颤,只是本能地回应他,抱他更紧,沉在他那双越发漆黑深遂的眼眸中。
墨渊的吻一点一点落下,缓缓下移,落在她心口的疤痕上。轻轻柔柔,酥酥麻麻。
半晌,白浅听到墨渊低声问道:“可还疼?”
白浅轻声笑道:“不疼了。”她想了想,轻声说道:“原来以为留不下什么疤痕,但是时间长了,每日都要扒开来取血,伤口就加深了些。不过这个位置,寻常人也看不到。”她凝视着墨渊,声音顿了顿,笑靥如花道:“这心口疤痕,十七只给师父。”
墨渊的吻重重落在她的心口:“十七,谢谢你!”
白浅紧紧抱住他,笑着回应道:“师父,十七也谢谢你。”她眨了眨眼眸,说道:“师父,十七要跟你坦白件事。”
“哦?”墨渊笑着挑了挑眉。
白浅眨眨眼睛,抿了抿嘴说道:“这七万年,十七见炎华洞不染尘埃,都没给师父沐浴。只有前些时日,十七才想起来给师父沐浴。”
“哦!”墨渊笑着又挑了挑眉。
白浅咬着嘴唇,拽着墨渊的衣袖,央求道:“十七错了。师父千万罚十七抄冲虚真经。“
墨渊抬手轻轻给了她一记“翡翠栗子”,轻声笑道:“算你还有些良心,七万年后总想起来给为师沐浴。”他一手轻抚着白浅的秀发,一手紧扣着她的腰,蜻蜓点水般吻着她的唇,眉眼满满皆是笑意道:“其实,为师都知道。”
“啊?”白浅一怔,看着墨渊结巴道:“师父,师父都知道?那师父……”
墨渊唔着应了一声,薄唇又覆上白浅的唇,将她吻得七荤八素时,轻声笑道:“你学个仙法不专心就罢了,吻也这般三心二意。你既诚心认错,为师也不好罚你。”
“师父最好了!”白浅嘿嘿一笑,朱唇在墨渊唇上蜻蜓一点,凝视着他轻声笑道:“师父,十七今晚想在这里陪你。”
墨渊捏了捏她的鼻尖,低声笑道:“你不怕人闲话。”
白浅脸颊在墨渊脸颊轻蹭,低声笑道:“十七不怕,师父可怕?”
墨渊紧扣她腰的手轻轻一捏,轻声笑道:“我墨渊何曾畏过人言!”
相拥而眠。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6:23:00 +0800 CST  
叠风领着一众仙人去前厅喝茶。
子阑哀怨连连:“十七这般粘着师父,这几日众仙来拜都不避嫌,看来嫁给师父是板上钉钉的了。可是十七才十四万岁,那声师娘我怎么喊的出口啊。”
长衫点点头,唉声叹气道:“你都开不了口,何况我啊!”
三师兄轻叹口气道:“还有我,那声师娘我也叫不出口啊。”
十三师兄疑惑道:“你说师父活了三十六万年,什么样的女神女仙没见过,怎么就喜欢上十七了?”
十四师兄附和:“是啊,师父可是连瑶光上神都没看在眼里,怎就喜欢上十七了呢?”
子阑吐出一句:“师父可是大了十七二十二万岁啊。”
七师兄不识趣道:“你是说师父老牛吃嫩草?”
突然一声轻飘飘的话语,宛若惊雷般在弟子头顶炸开。
师父老吗?
众人赶忙回过身来,白浅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们。
子阑被白浅的目光看的毛毛的,硬着头皮说:“不老,不老。”
众人回过神来,忙附和道:“不老,不老……”
“师父怎么会老,数万年如一日的风采照人……”
“就是,就是……”
白浅哦了一声,眨着眼睛半晌,哈哈笑道:“哈哈,师兄们的表情真精彩。十七可是开了眼。”
“好你个十七。”子阑咬牙切齿地上前敲了下她的头:“敢打趣师兄们,胆子越发大了。”
一众师兄亦是围了上来想要动手,。
“不敢不敢。”白浅看着众师兄摆手嬉笑道:“十七比不过师兄们,敢背后议论师父。”
一众师兄一下子又沉了脸。
十师兄哭丧着脸看白浅:“十七,你不会将听到的话学给师父,对吧?”
白浅哦了一声,似笑非笑。
七师兄哀嚎一声,拉住白浅的袖子,可怜巴巴道:“十七,你若将话学给师父,且不说师父一怒会不会将我等逐出师门,便是轻罚十几万遍冲虚真经是少不了的。””
子阑拽住白浅另个袖子,哀嚎道:“这么一抄,师兄们的爪子怕是都要废了。十七,你我同门多年,你不会那么残忍对我们吧?”
“十七?”“十七……”
白浅似笑非笑看他们一眼,缓缓去墨渊坐榻取了桃花扇,方回眸看着众人,噗地笑出声来:“师兄们放心,十七只是回来取这把折扇。”
众人俱是松了口气,神色稍微。
白浅执着折扇,看着众人,却又笑道:“这七万年,师兄们想是寻十七寻得心急哭瞎了眼,否则怎会说师父老?师父英姿可是深刻在四海八荒众仙心中,是女神仙梦中情人、男神仙崇拜典范!”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6:27:00 +0800 CST  
“哦?”白浅察觉她一众师兄脸色猛地极为难看,身后传来沉沉的笑声:“那在十七心中呢?”
白浅一转身,差点撞着墨渊,她一怔:“师父怎么来了?”
墨渊笑着扶着她的肩:“你这折扇取得久了些,为师过来看看。”
白浅哦了一声,悄眼看了看脸色难看的一众师兄们,回眸凝视墨渊问道:“师父何时来的?”
墨渊轻声笑道:“在你说为师英姿深刻在四海八荒众仙心中之时。”
令羽抬手对墨渊恭敬拜道:“师父,大师兄独待众仙恐有不周,令羽告退。”
其余一众师兄弟忙跟上前,恭敬拜退。
墨渊微微颔首。
众人如临大赦,慌忙步去前厅。
白浅执着桃花扇抬脚想要跟上,被墨渊一把抱住,她低声唤道:“师父……”
墨渊紧紧扣着她的腰,薄唇贴在她耳畔低声说道:“十七,委屈你了。”
白浅一怔,回手紧扣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膛,笑道:“不委屈,十七半点都不委屈。自打见着师父英姿后,十七眼中再无任何男子。”
墨渊没有言语,眸中蕴着笑意,却放开扣她腰的手。
白浅一惊,扣他腰的手又紧了几分,讪笑道:“师父,你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的宝贝甜蜜饯。”
墨渊笑着抚着她的长发,缓缓开口道:“我是你的心?”
白素呵呵干笑,后退一步。
墨渊再近一步:“你的肝儿?”
白浅笑得益发干,再退一步。
墨渊再近一步,白浅一下子坐在墨渊坐榻上,桃花扇跌落一旁,她那一双手还紧扣着墨渊的腰,听他沉声道:“你的宝贝甜蜜饯儿?”
此番白浅是干笑都笑不出来了,嘴里发苦,只得硬着头皮撑身,朱唇蜻蜓点水般在他薄唇上吻了吻,轻声说道:“师父半句没有听错,师父,你看看你这张颠倒众生、招蜂引蝶的脸,怎可因师兄们一两句话就气馁。师父,你可断断不能别想不开不要十七了啊!
乓。
墨渊手执着桃花扇轻叩在白浅额头上,轻声笑道:“我不过是要这把桃花扇,竟听你这般说。我心中很是欢喜。只是,这桃花扇的诗还题不题了?”
白浅拽着墨渊的衣袖笑道:“题,题,当然要题。十七昔日听老凤凰说,师父不仅琴技高超他自叹不如,丹青妙笔更是四海八荒无人能及。十七可是从来没见过,师父真是小气。”
墨渊手执桃花扇又轻扣在白浅额头上,轻声笑道:“我小气。十七,你当你这把桃花扇是怎么来的?”
白浅一怔,啊一声看着墨渊。
墨渊一边轻揉着白浅的额头一边连连叹气道:“我爱上的竟是这么一只不聪明的狐狸。可怜我那一簌簌桃花,你果真是没看懂么?”
白浅怔怔看他化出笔墨,一笔一笔勾勒,簌簌桃花迷人眼,他抚琴树下,她撑颔倾听,一如当年。
墨渊忽地伸手将她圈在怀中,一只手握着她的手,两人一笔一笔题下: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听他轻声说道:
十七,为师弹了九万年的凤求凰。
如今,你可听懂了……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6:28:00 +0800 CST  
楼楼有话说:
原著还有剧版墨渊座下十七弟子
有名之人只有叠风、长衫、令羽、子阑、司音
今后这篇正文完结也会开番外小剧场
所以给其余一众师兄起名
大家觉得好听的点赞,不好听的指出来
如果不符合原著人物性格感觉更要指出来
附下:
大弟子 叠风
二弟子 长衫
三弟子 杜若
四弟子 林翳
五弟子 玄参
六弟子 空青
七弟子 卫矛
八弟子 斯年
九弟子 令羽
十弟子 南星
十一弟子 逾明
十二弟子 浩初
十三弟子 水苏
十四弟子 落苏
十五弟子 修远
十六弟子 子阑
十七弟子 司音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6:31:00 +0800 CST  
第二章(二)
墨渊归来的第十一日,夜华来了。
彼时,墨渊身着一身靛蓝色锦衣,长发齐束于冠中,闭目盘坐在榻上。
清风拂过,拈落瓶中桃花,落英映着墨渊眉眼如画,白浅一手轻叩着桃花扇一手撑颔痴痴凝视着他。
“咚咚咚……”两短一长,有要客来访。
白浅不情不愿起了身,一步步挪到房门前,伸手拉开了门,郁闷道:“大师兄,何人来了?”
叠风抬眸目光略复杂德看眼白浅,沉声道:“太子夜华。”
墨渊缓缓睁开眼,起身步至门前,轻声笑道:“十七,随为师去大殿。”
白浅嗯了一声,伸手紧扣了墨渊的手,随他步去大殿。
大殿中,折颜握着茶盖浮了几浮茶叶沫,轻飘飘抬眸看了白浅一眼,挑了挑眉毛:“哟,小五也来了?”
夜华抬眸一眼,浮茶水的手一顿,他放下茶杯,起身拱手拜道:“夜华见过墨渊上神,见过白浅上神。”
墨渊一手扶住夜华的手,轻声说道:“无须多礼,坐吧。”
夜华正色道:“多谢墨渊上神。”
墨渊携白浅入座。
白浅悄眼打量夜华几眼,回眸凝视墨渊,想着昔日折颜的话:怪不得折颜会将夜华误认为墨渊,单看外貌,真可谓是一模一样。可若看气质,却是不同,墨渊深沉内敛浑然天成;夜华看似少年老成,还是差强人意了些。
夜华看了墨渊一眼,从袖中掏出一锦盒,说道:“墨渊上神归来之日,天君便想派夜华前来道贺,不曾想有事耽搁了些许时日,还望墨渊上神见谅。”
墨渊轻声笑道:“无妨。”他抬眸示意叠风接过锦盒,看着夜华笑道:“其实严格论起来,你应喊我一声大哥。”
夜华一怔,抬眼看着墨渊,问道:“此话怎讲?”
墨渊轻饮口茶,将夜华的身世告诉了他。
这件事须从母神怀上他们一对兄弟开始说起。
那一年,四极摧,九州崩。母神为了补撑天的四根大柱子,大大动了胎气。生产时,便只能保住大的没能保住小的。父神深觉对不住小儿子,强留下了那本该化于天地间的小魂魄,养在自己的元神里,想看看有没有这个天数和机缘,能为小儿子做一个仙胎,令他再活过来。父神耗一半的法力做成了仙胎,小儿子的魂魄却无论如何也唤不醒。父神便将这仙胎化做一颗金光闪闪的蛋,藏在了昆仑虚后山,打算待小儿子的魂魄醒过来再用。
可天命如此,没等着他们小儿子的魂魄醒转过来,母神父神已双双身归混沌。
父神仙逝前,才将这桩事说给墨渊听了,并将元神中小儿子的魂剥了下来,一并托给墨渊。墨渊承了亲兄弟的魂,也同父神一般,放在元神中养着。沧田桑海桑海沧田,墨渊养在元神中的胞弟却一直未能醒来。
墨渊淡笑道:“大约我以元神祭东皇钟时,你终于醒了。如今我能再回来,也亏我魂飞魄散之时,你费神将我散掉的魂一片一片收齐了。我隐约间有这么一些印象,一个小童子坐在我身旁补我的魂,七八千年的补,补到一半,却有一道金光直达我们处的洞府,将你卷走了。你走了之后,我便只能自己来补,多有不便,速度也慢下来。今番你已是天族太子,估摸那时天上的哪位夫人逛到昆仑虚,吞下了父亲当年埋下的那枚金蛋,仙胎在那位夫人腹中扎了根,才将你卷走的。”
折颜看着夜华,干干笑了两声道:“怪不得我听说你出生时,七十二只五彩鸟绕梁八十一日,东方的烟霞晃了三年,原来竟是墨渊的胞弟。”
白浅悄眼看了看夜华。
方才初听得这个消息时白浅五雷轰顶了一回,因从未想过有一日竟能和夜华攀上这样的亲。如今听墨渊说完这段因果,她忒从容地进入了大惊之后的大定境界,甚而觉得夜华他长得那个样子,生来就该是墨渊的胞弟的。
可夜华既是墨渊的胞弟,她此前以退婚为条件换得素锦的结魄灯,给夜华添了堵,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墨渊抬手轻扣在白浅额头:“十七,你这时时走神的毛病真是数万年如一日。”
“师父,我只是一时太过惊讶。”白浅揉着额头,讪讪笑道:“想那九重天上的史籍明明白白地记载道,父神只有师父这么一个儿子。可见这些写史的神官们都是些靠不住的。信这些史籍,还不如信司命闲来无事编的那些话本子。”
夜华沉默半晌,抬眼看了看墨渊,有些生疏地唤道:“大哥。”他又看了看墨渊身侧的白浅,轻声问道:“这位可是青丘的白浅上神?”
白真笑道:“不错,她是青丘白浅,也是墨渊座下十七弟子司音神君。”
夜华眼眸诧异之色一闪而过,他侧身端起茶杯,饮了口茶,缓缓说道:“原来如此。”他抬眸凝视着墨渊、白浅,低声笑道:“恭喜大哥,想是再过些时日,我便有位四海八荒第一绝色的大嫂了。”
墨渊看着夜华,轻声说道:“夜华,天君和狐帝定的那桩婚事我亦有所耳闻,此番算我对不起你。”
“大哥言重了,那桩婚事本就是天君意愿,成与不成对我来说并无什么不同。”夜华看着墨渊,轻轻笑了笑说道:“大哥对我有数十万年的滋养之恩,我今后定是要报答的。”
墨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轻声笑道:“你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谈何报答。你若认我这大哥,今后昆仑虚亦是你的家,有什么事情无须一人担着。”
夜华眸中隐约动容,亦是笑道:“是,大哥!”
折颜冲着夜华挑了挑眉毛:“别光喊他啊,还有我呢?”
夜华看了一眼折颜,亦是喊了声哥。
折颜眉开眼笑,甚是欣慰地看看墨渊,又看看夜华。


楼主 我是洞天腾红  发布于 2017-05-09 16:41:00 +0800 CST  

楼主:我是洞天腾红

字数:120320

发表时间:2017-05-09 17:3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3-16 23:47:4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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