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武夫仁心:图文讲述赵匡胤从武夫到太平天子

各怀鬼胎的婚姻

开封东北方,是郭威当年起兵称帝的河北第一重镇——大名府。如今,大名已不再有邺都的称号,但随着北汉的独立,其作为中原屏障的重要地位反而更突出。

镇守大名府的是抗辽名将符彦卿,就是当年魏州兵变时,最后仍坚守在李存勖身边的那十余名将校之首。那时他还姓李,因为他的父亲秦王李存审是李克用的养子,所以他还算是宗室,后晋时恢复符姓。此后,符彦卿被辽人视为天煞克星,以至于当年辽太宗耶律德光未将他带回北国,辽国太后认为这是重大失策。

如今,年过花甲的符彦卿官拜大名府尹、天雄军节度使、太傅,受封魏王。他还有一个更尊贵的身份——当今皇帝郭荣的老丈人。

曾经有个相面的,说符彦卿之女贵不可言。当时李守贞心有异志,于是为儿子讨了符氏做媳妇儿。没想到河中一叛,李守贞全家一命呜呼。只有符氏据堂门而坐,呵斥诸军。乱兵竟被符氏的气势镇住,怏怏而退。

郭威对符氏大加赞赏,于是派女使将她送回符彦卿府上,后来干脆收为养女。再后来,又将符氏许配给郭荣作继室,以此来笼络符彦卿。

郭荣即位,便将符氏立为皇后。一年后,符氏病逝,郭荣再未立皇后,又将符彦卿的另一个女儿纳入宫中。符老国丈的地位依然无损,并享受帝王不呼其名的礼遇,天下武臣最尊贵者莫过于此。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6 09:40:00 +0800 CST  
所以赵普这一指,赵匡胤立马会意:妻子贺氏离世,赵府女主人之位待补,而符彦卿还有个闺中待嫁的小女儿。自己虽然资历尚浅,但毕竟是主上身边的红人儿,两家也算门当户对。

只要跟符彦卿有了姻亲,我就算跟皇帝攀了亲。主上虽心有疑虑,可又必须有能依靠的人。血亲不足倚,就只好依靠姻亲。如此一来,我也可以松了口气,至少我能活舒服点。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6 09:41:00 +0800 CST  


然而这个女婿又实在做不得!自古帝王都忌讳重臣联姻,何况是疑心重重的郭荣?一个新晋的禁军高级将领和势力最强的地方藩镇联姻,多半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因此,女婿应由三弟赵匡义来做。刚刚年满二十的赵匡义妻子早丧,他担任的供奉官都知又是个侍从皇帝的小官,让他迎娶符氏,既可结交符彦卿又可令主上放心,此计甚妙!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6 09:42:00 +0800 CST  
听说二哥要给自己娶媳妇儿,赵匡义很不好意思,抓耳挠腮的;听说要娶符彦卿的女儿,赵匡义的嘴张得能一口吞下个鸡蛋。

“哥,咱拿什么下聘?”

赵府上下并不富裕。赵匡胤为官清廉,俸禄以外几乎就没钱进账。那几个俸钱打点完府中老小,剩下的不是打赏子弟兵,就是请兄弟们去喝酒,再余下的钱还有一部分用来买书,结果堂堂殿前司的二把手,连一具新马鞍和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幸好大大咧咧的张永德出手大方,靠着张永德的接济,赵府的日子倒也过得去。

可是要给符彦卿这种大户人家下聘,赵匡义心虚了。

赵匡胤胸有成竹地说:“没事儿,你找驸马要去。”

“驸、驸马?”赵匡义嘴一撇,“这么大的数,他能给吗?”

“去就是了。”赵匡胤拍拍三弟的肩膀,交给他一封书信。

赵匡胤之所以让赵匡义去找张永德要钱,除了这些年与张永德同舟共济,感情非比寻常,而张永德又义薄云天,在关键时刻肯为兄弟两肋插刀以外,他还料定张永德一定愿意帮忙。

因为,赵匡胤此举不光是为了赵家,也是为了殿前司,为了张永德;因为,殿前司张永德与侍卫司李重进的明争暗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果然,张永德二话没说,爽快地拍着胸脯保证:匡义你放心,这个聘礼我全包了。我张永德就算倾家荡产,也要让你风风光光地把符王的闺女娶回来!

([宋]苏辙《龙川别志》卷上:“艺祖方以力战有功,虽功名日盛,而出于侧微,鞍马服用未有以自给,永德稍以家资奉之。……凡用物皆有副,须辄以献,艺祖深德之,而不知其故也。其后太宗当娶符氏后,谋于艺祖曰:‘符氏大家,而吾家方贫,无以为聘,奈何?’艺祖曰:‘张太尉与吾善,弟往以情告之。’太宗持书往,永德延之卧内。”)

据史书记载,张永德曾找人算命,曾预言如果他遇到两个属猪的人就一定会走好运。后来张永德发现赵匡胤兄弟都属猪,自以为福星来了,于是“倾身亲附,相得甚欢。凡己之所玩好、资用、子女、玉帛,必先恣帝择取,有余乃以自奉”。这段记载里,前边算命之事多半是赵匡胤称帝后,张永德为了拍马屁编出来的鬼话。但是后半段可能属实。当时赵匡胤身份比较敏感,加之张永德需要扩充党羽,花钱收买赵匡胤不是没有可能。(《龙川别志》卷上、[宋]王曾《王文正公笔录》和《宋史》卷二百五十五《张永德传》。)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6 09:42:00 +0800 CST  
有郭荣和张永德做媒,符彦卿当然乐得与禁军将领联姻。自从郭荣即位,赵府的人除了从军远征,就是丧丁亡口。人们期盼,赵匡义的喜事能够冲走晦气,为赵府带来平安。

可凡事都是双刃剑。如今,赵匡胤暂时有了“免死金牌”,地位和声望也被生生抬高一大截。可随着势力的膨胀以及与各大势力的交结,他已经不可避免地卷入残酷的政治斗争。看似平静的大周,实则激流暗涌,好似海溢前宁谧的大洋。

赵匡胤,现在唯有一往直前,他已无退路。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6 09:42:00 +0800 CST  
绕不过的王朴

一队导从(仪仗队)正持着斧钺,护卫着赵匡胤,昂首阔步走过东京的大道。不过赵匡胤的兴致并不高。运书事件以来,生性豁达如他,如今也难免心乱如麻。正烦闷间,导从突然停了下来。

禀太保,一个乘马的殿直(殿前司低级军官),误撞了我们的队伍。——一名导从回报。

混蛋!赵匡胤“噌”地一下火冒三丈:好啊,你一个小小的殿直也来找碴儿!憋了一肚子火儿的赵匡胤当即下令:把这个无礼的殿直收押,改道去枢密院,我要讨个公道!

导从明知赵匡胤小题大做,可见他盛怒,哪敢再说什么。可怜的殿直又是磕头又是求饶,偏偏赵匡胤全然不为所动。

赵匡胤怒气冲冲闯入枢密院,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枢密使魏仁浦恰好在正堂,赶忙迎上去,好声问道:哟,这不是太保吗?这是怎么了,气成这个样子?

见魏仁浦话软,赵匡胤更有恃无恐了,厉声说道:一个小小的殿直,敢撞老子的导从,这成何体统!必须严惩!

魏仁浦一听,也不是什么大事嘛。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魏仁浦一面请赵匡胤坐下消消气,一面差人去审问殿直。

赵匡胤兀自生气,却听堂门口突然有人说道:审问?我看就不必了吧!

一句话,吓得赵匡胤从椅子上蹿了起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皇帝面前的第一红人王朴。如今他已贵为枢密使。

谈起这个人,赵匡胤有点怕——也不只他,满朝文武都怕。王朴智略过人,但性格刚强,每次大臣们讨论问题,王朴一定正色高谈,说到满座不敢吱声为止。

魏仁浦正要上前说话,王朴一摆手,径直走到赵匡胤面前,淡淡地说:“太保您现在位子是挺高,不过,也还没高到加使相的地步吧?”

王朴从容落座,继续说道:“殿直虽然卑微,但也是朝廷的臣子,与太保您一样,都是为朝廷办事的。何况您还身带军职,太保,您,不该这样。”

身带军职,指的是赵匡胤担任的殿前都指挥使,这似乎是在提醒赵匡胤应该安心办差,又似乎是在讥讽赵匡胤以大欺小。

王朴的语气不容置疑。赵匡胤自知理亏,只好狼狈地离开了枢密院。([宋]王禹偁《五代史阙文·周史四篇·王朴》。原文称赵匡胤为“太尉”,但赵匡胤加检校太尉时,王朴已经去世。王朴担任枢密使时,赵匡胤的官职是殿前都指挥使、检校太保,故笔者将其改为“太保”。)

王朴看看已经坐下的魏仁浦,又看看离去的赵匡胤,冷哼一声:有我王朴在,武夫休得猖狂!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6 09:42:00 +0800 CST  
显德六年(959年)三月十五日,郭荣伏在一具棺材前撕肝裂胆地痛哭。手中的玉斧不断重重戳在地上,仿佛一记记铁锤,重重砸在郭荣的心房。由于太用力,玉斧被磕掉了一块,碎裂的玉晶宛如泪水,凌乱地散了一地。

王朴死了,大周的玉,碎了。

自《平边策》以来,王朴辅佐郭荣整整四年。这四年里,郭荣修礼乐,崇文治,变官制,严司法,兴水利,均田租;西取秦岭之险峻,南夺江淮之富庶。大周统治下的中原地区,出现了几十年来前所未有的太平景象。这一切的背后,都有王朴的影子。

王朴太累了,年仅四十五岁,便耗尽心血,仓促离世。

(《旧五代史》卷一百二十八《周书十九·王朴传》云王朴享年四十五岁,而《新五代史》卷三十一《周臣传第十九·王朴传》则称五十四岁,不知孰是。《旧史》修于宋初,距离王朴死时较近,今暂取《旧史》。)

王朴死了,那朕呢?朕是不是也快死了?

不到三十九岁的郭荣,在昼夜不停的咳嗽中,凄凉地想象着自己的前景。

自即位以来,朕亲征北汉、淮南,人不卸甲,马不离鞍,政务繁杂,事必躬亲,国家蒸蒸日上,龙体每况愈下。朕身边的大臣可信者寥寥无几,可如今,朕最信任的人走了。王朴,你让朕如何孤零零地完成我们君臣共定的“三十年”大计!

四天后,郭荣一反常态,突然宣布:视察沧州!

沧州,位于通往幽州的大运河永济渠之侧,是大周东北部最前线的军事重镇,距离幽州不到六百里。郭荣视察那里,也就意味着,他意在幽蓟十六州!

幽蓟十六州,后世又称幽云十六州、燕云十六州,包括幽州、云州附近的十六座军事重镇。此地依太行山北支余脉,居高临下,兼有长城之固,易守难攻,为历代北疆边防重地。

然而,如今的幽蓟十六州却成了契丹人南下中原的战略基地。

契丹本是来自东北的渔猎民族,是鲜卑的一个部落。就在唐朝灭亡的那年(907年),迭剌部首领耶律阿保机统一契丹各部,并于神册元年(916年)正式建国,国号契丹(后改为辽),对中原虎视眈眈。二十年后,石敬瑭为了称帝,将幽蓟十六州割让给契丹人;又过了十余年,北汉做了契丹人的傀儡。从此,黄河以北,门户洞开。晋、汉、周三朝的百姓和帝王将相都在契丹铁骑的威胁下,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特别是,郭荣三次南征后国力大增,而契丹联合北汉犯边侵扰,这让他动了修改统一方略的念头。

仓促间得到命令的赵匡胤一时有点慌神。按照王朴的计划,要把南方平定后,才来解决幽蓟问题,如今南方仅夺淮南,现在就北伐,会不会过于草率?

当然,郭荣北伐也并非没有道理。大周三征淮南,辽与北汉屡屡在北方袭扰。何况,辽人在他们的领袖耶律璟的带领下,正横卧在阴山之侧酣睡。

(耶律璟,小字述律,庙号穆宗。因周人避讳郭威的高祖郭璟名讳,故写作“耶律明”,后来宋人继承了这种写法。)

耶律璟虽然荒政,却缺少历代昏君对于美色的执念——甚至讨厌女色,以至于快三十的人了,连个孩子都没有。

耶律璟的情人只有酒。他通宵达旦,畅饮狂欢,待到东方泛白,才昏昏睡去,一觉睡到午后,被辽人称为“睡王”。睡王除了睡觉,最大的爱好就是杀人和打猎。所以大臣们既不愿见他一直睡下去,又害怕他醒来。

去年夏天,郭荣已经命时任殿前都点检的张永德率部到北边御敌,又派成德军节度使郭崇攻拔辽国的束城县作为试探,结果睡王置之不理,甚至上山打猎,两个月不理国家大事。

去年夏天,郭荣命张永德率部到北边御敌,又派成德军节度使郭崇攻拔辽国的束城县作为试探,结果睡王对此的反应是上山打猎,两个月不理国家大事。

在耶律璟乱七八糟的统治下,辽国的实力有所削弱。郭荣正是看准这个时机,发兵北上,准备与契丹人一决雌雄。

四月十六日,数万周军在郭荣的率领下,如幽灵一般,入驻沧州。除了大军路过的州县,整个河北的人民竟然对如此浩大的行动一无所知。十三天前,提前到达的韩通已将附近河道疏浚完毕。郭荣到达沧州后,顾不上军旅之劳,当天就率军挺进百里外的乾宁军(辽国占领后在此设宁州)。次日,辽国宁州刺史王洪举城降。

二十日,郭荣大治水军,并以他最为信任的两员虎将赵匡胤、韩通分别为水路、陆路都部署,分率诸军水陆俱下。数万周军沿着河流直抵益津关,守备薄弱的辽人纷纷望风而降。

益津关再往西,河道渐窄,大船无法行驶,大周的骑士步军便在此登陆。可刚上岸的赵匡胤却带着骑兵疾驰出关,他得到一个密报——主上不见了!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6 09:43:00 +0800 CST  


【显德六年(959)五月形势。其时周世宗北伐,收复瀛州、莫州、宁州(乾宁军)、易州、瓦桥关、益津关、淤口关,一度占据固安县。】


马背上的赵匡胤,心里七上八下。这次北伐,看来早有准备,行军神速也符合兵法。但作为三军统帅的郭荣,犯不着连等待大军上岸的耐心都没有,就急匆匆带着几百名随从去关外刺探敌情。自王朴死后,郭荣一直闷闷不乐。带着这样的心情去以身试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将近十年的交情,他们既恩以君臣,又情同手足。作为郭荣曾经的贴身侍卫,赵匡胤亲眼看着郭荣为实现宏图伟略,一步步艰难走来。虽然被郭荣猜忌,但他也不希望郭荣有个闪失。

益津关外,大周皇帝郭荣正在不到五百名侍卫的保护下巡视敌情。这是他即位以来第五次亲征,他有些累了。他的身体越来越差,虽然大病没有,小毛病却一直未断。王朴的死让他在伤心之余,也多了一分忧虑:王朴说朕还能活三十年。可是,朕真的还能活那么久吗?

也许,郭荣有了某种恐怖的预感,所以他才不顾一切,冲上前线。

夜幕迟迟而落,野狼的孤嚎弥漫在青纱迷雾中。胆小的侍卫已经开始发抖,不远处,马蹄声掺着嘈杂的胡语,正在逼近。

郭荣与侍卫们紧紧握住刀柄,弓箭手搭弓上箭,在颤抖的大地上,强自镇定地准备迎接生死考验……

近了……近了,更近了!嗯?远远望去,只见朝周军杀来的那队辽国骑兵突然停下来,惊慌失措地说着什么,然后迅速消失在大雾之中。

郭荣下意识地回过头,却见身后万火齐明!侍卫们忘乎所以地欢呼起来。

赵匡胤已经飞身下马,大步奔来。郭荣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与喜悦,一把将赵匡胤搂住,竟无语凝噎。

(据《通鉴》卷二百九十四《后周纪五》世宗显德六年四月壬寅:“上登陆而西,宿于野次,侍卫之士不及一旅,从官皆恐惧。胡骑连群出其左右,不敢逼。”《旧五代史》卷一百一十九《周书十·世宗本纪六》:“壬寅,宿于野次。时帝先期而至,大军未集,随驾之士不及一旅,赖今上率材官骑士以卫乘舆。”)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6 09:44:00 +0800 CST  
鹤蚌相争

四月二十八日,瓦桥关守将姚内斌降;二十九日,莫州刺史刘楚信降;五月一日,瀛州刺史高彦晖降……

距下诏亲征仅四十一天,距出沧州仅十四天,郭荣兵不血刃,将辽国边地三关(益津关、瓦桥关、淤口关)三州(宁州、莫州、瀛州)尽收囊中。意气风发的郭荣大宴诸将:直捣燕京,光复幽蓟,宝剑不出,更待何时!

可是御帐内突然冷场了。出乎郭荣的意料,将士们竟无一人高呼附议。

因为诸将都已听说,耶律璟睡醒了。契丹精锐正在幽州以北集结,再往北打,就没有望风而逃的辽人,唯有彪悍勇猛的狄兵。

而每个人都还记得,显德元年,乘着高平之胜北伐太原的周军,是如何被耶律挞烈所率领的契丹精锐打得狼狈而归的。

一位将领道:“陛下离京四十二日,兵不血刃,取燕南之地,这是不世之功!现在辽军聚集幽州之北,不宜深入。”其他将领也随声附和。

郭荣“唰”地把脸拉下来。怎么?你们不支持朕?

御帐内再度冷场。赵匡胤与诸位大将一样,垂首不语。主上执意如此,又何必再逞口舌之利?何况主上天性冲动,亲征高平,北征太原,屠城楚州,甚至此次北伐幽蓟,哪一次不是冲动使然?

冲动就像熊熊烈火,燃烧着郭荣的青春,火焰雄武张扬。只是,火若太过,生命就会因过度燃烧而化为灰烬。

宴会未罢,郭荣急急派遣先锋都指挥使刘重进北据固安,自己亲自到安阳水,指挥部队搭桥。

细心的将士已经发现,一整天,郭荣虚汗如雨,面色泛白。

是时候了。——暗处,一员黑面大将捻着胡须,默默自语。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6 09:45:00 +0800 CST  
黄昏,疲惫不堪的郭荣回到瓦桥关。一进城,却见一群士兵正在围观什么。

原来是士兵们从地里挖出一块大木头,足有两三尺长,形状就像是人手举着东西。借着夕阳的余晖,郭荣清清楚楚地看到,木头上的符号图案,全部是“点检做”三个字。

(此按《旧五代史》卷一百一十九《周书十·世宗本纪六》所述。《宋史》卷一《太祖本纪一》则称,郭荣在奏章中发现了一个皮囊,里面有一个木尺写着“点检做天子”。这里有两点问题,一是如果写的真是“点检做天子”,那后来“殿前都点检”这个官名恐怕就要被废掉,因为太不吉利了,但郭荣没有废官,只是换人;二是《宋史》中这个木尺三尺有余,这么大的家伙怎么能夹在奏章中,悄无声息地送到郭荣面前?今从《旧五代史》。)

郭荣冷哼一声,命人毁掉木头,不屑地返回御帐。

尚不知情的张永德中箭了。点检,毫无疑问,就是殿前都点检张永德。“点检做”,做什么?做天子么?

这样的政治谶语,历朝历代屡见不鲜。

郭荣虽然防范张永德,但料想只要自己活着一天,张永德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对皇位有半点窥探之心。

这种栽赃张永德的事,只有一个人干得出来——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

事情还要从编练殿前诸班说起。当年,因为拣选侍卫亲军补充殿前诸班,禁军两司结了梁子。吃了哑巴亏的李重进却也不敢去找殿前司的茬儿,他虽然蛮横,但并不愚蠢。

近年殿前司实力不断上升,张永德终于扬眉吐气了。但郭荣始终不给张永德升官,以至于时任殿前都指挥使的张永德,比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低了两三级。张永德好生不爽,仗着是天子郎舅,仗着比李重进受宠信,仗着殿前诸班实力雄厚,不断找李重进的麻烦。

显德三年(956年)十月,事情终于闹大了。当时郭荣已从淮南前线返回开封,张永德和李重进一个驻军下蔡,一个继续围困寿州。张永德见郭荣已走,李重进成了前线总指挥,多年积蓄的妒恨终于爆发了。每次宴请诸将,他都要从李家祖宗骂到李重进的儿子;骂完了,又借酒劲儿说李重进心怀叵测!各位包大胆的将军们,被他一句话吓得脸色煞白。

一不做二不休,张永德干脆派亲信给郭荣上书,密奏李重进谋反。郭荣当然知道,张永德的密奏纯属胡说。不干预,不过问,不裁断,只要别闹得太过分,郭荣就会一直淡定地围观下去。

然而,寿州久攻不下,淮南战事吃紧,坐拥重兵的两司大帅却在闹内讧,将士心中多忧虑恐惧。

在这关键时刻,作为淮南前线总司令的李重进,表现得极为汉子。李重进知道,张永德这是借酒撒泼无理取闹,但三军人心惶惶,极有可能被唐军乘机攻破。作为前线统帅,李重进责无旁贷,必须主动解决问题。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李重进独自一人轻装来到下蔡大营。

正在吃饭的张永德听说李重进来了,有点吃惊。兴师问罪来了?那怎么就一个人?哼,我又不怕他。

李重进走进营帐,张永德连身都没有起,埋头吃饭。李重进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说:怎么,兄弟,也不给我备一份?

李重进既已开口,张永德也不好太无礼,于是命人备好餐具。

李重进亲自为张永德斟满一杯酒,步入正题:“你我都是国家的肺腑,本应戮力同心,共为朝廷出力。你怎么对我有这么深的成见呢?”

张永德本来准备跟李重进耍混,可没想到李重进来得从容,说得得体,如果再僵持下去,反倒是自己因私废公了。张永德只好嘿嘿一笑:误会误会,我这也是轻信他人挑唆,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通鉴》卷二百九十三《后周纪四》世宗显德三年十月,《宋史》卷二百五十五《张永德传》、卷四百八十四《周三臣传·李重进传》。)

这件事影响之恶劣,以至于南唐要给李重进写蜡丸密信,诱以厚利。李重进二话不说,差人将密信送给了郭荣。

前线暂时转危为安,郭荣也认识到事态严重。张永德对李重进积怨太深,说不定哪天会引起内乱,毁掉自己的统一大业;李重进为人持重,又位高权重,而官位上矮他一头的张永德似乎也制衡不住这样的人物……

十二月,郭荣终于下定决心,设置殿前都点检的新职位,苦等多年的张永德终于高升,可以与李重进平起平坐了;而殿前都指挥使则由自己的心腹赵匡胤补上。为平衡两司,安抚李重进,郭荣又将另一位心腹韩通升任侍卫亲军都虞候,作为李重进的副手。

李重进明白,主上这是抬张永德,制衡自己。而韩通站在哪边,还未可知。

李重进不得不暗中防着韩通,张永德却一定要公开收买赵匡胤。殿前司在他的率领下风生水起,侍卫司更显黯然失色。张永德很过瘾,李重进很生气。

不过,张永德动静越大,主上就会越不高兴。李重进心里盘算着,准备出手翻盘了……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6 09:45:00 +0800 CST  
瓦桥关的行宫中,郭荣正在听张永德汇报军情。只见张永德面色发白,豆大的汗水正从额头上淌下。显然,他也听说了“点检做”的事情。

郭荣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处理这件事情的最好办法,依旧是不闻不问,一如往日处理张永德告李重进谋反的密报一样。

郭荣要让两司制衡下去,同时又要控制好这火候。

张永德擦着汗,颤巍巍地退了出去。郭荣吹灭烛火,躺下身来。外斗敌帅,内斗悍将,郭荣累了,他深深坠入了梦乡。

梦里,一把郁金宝伞下,郭荣手执《道经》,正襟危坐。远处,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神仙笑眯眯地朝他走来。那老神仙似曾相识,却又不知是何许人也。他双手轻轻一拍,郭荣手中的《道经》和身后的宝伞瞬间化作一缕青烟,消逝在风中。(《旧五代史》卷一百一十九《周书十·世宗本纪六》注引《五代史补》。)

“啊!”大汗淋漓的郭荣惊叫着坐起,随即又昏死过去……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6 09:45:00 +0800 CST  
第三章 陈桥惊变,黄袍加身

一 谁来管枪

李重进、张永德交枪

五月的河北,艳阳高照,热浪滚滚,柳树无力地耷拉着脑袋。

郭荣已经醒了,但觉浑身潮冷,酸软无力,就像被抽掉了筋骨。他终于想起梦中的老神仙为何如此眼熟。许多年前,也是在梦中,老神仙亲手将金伞和《道经》交给郭荣,后来郭荣便荣登大宝;如今,金伞和《道经》已经收回,难道是大限将至?想到此,他不禁又剧烈咳嗽起来。

郭荣强支病体,宣入诸将。眼见大周天子面色枯黄,神情憔悴,赵匡胤等人心中俱是一酸,就连桀骜不驯的李重进也面生戚容。诸将当即恳请郭荣回銮,郭荣却不置可否,只管询问战报。诸将回报,偏师又取易州,先锋也攻下固安。耶律璟已飞书北汉,命其出兵袭扰大周侧翼。郭荣点点头,看了看站在最前面的李重进,仿佛想起了什么,随即命李重进、张永德、赵匡胤各回营寨,于瓦桥关中待命,只令韩通赶往益津关,加强城防,以备辽人来战。

四将领命而退,郭荣闭上眼睛,又躺了下来。这些曾和自己征伐天下的大将们,现在反而成了最重的负担。朕龙体欠安,还能驾驭得住他们吗?万一朕不行了,七岁的儿子拿他们怎么办?郭荣猛然睁开眼,一道寒光从他眼中闪过。

五月六日,李重进奉命出兵北汉,率部离开了瓦桥关。望着默默离去的李重进,城关上的张永德趾高气扬:李重进,这个时候你既然出去,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张永德不会想到,自己也快滚出朝廷了,而且比李重进滚得更远。

郭荣下诏,以瓦桥关为雄州,以益津关为霸州,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义成军节度留后陈思让分别领兵戍守。他终于决定回京,王峻、刘旻、孟昶、李景、耶律璟,他战胜过那么多劲敌,却战胜不了自己的身体。

临行前,郭荣在搀扶下最后一次登上城关。看着身旁舞动的大周旗帜,遥望广袤的平原,郭荣不禁潸然泪下:此去,恐再不能临阵讨虏矣!

五月七日,大周雄师,黯然离开雄州瓦桥关。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7 11:00:00 +0800 CST  
大军行至澶州,突然不走了。这是大周发迹的地方,也是郭荣发迹的地方。

六年前,郭荣意气风发,从这里进京,接过养父的玉玺,拉开显德新政的序幕;现在,郭荣病魔缠身,从这里进京,仿佛看到政治生涯的落幕。

抑郁的皇帝把自己关在内堂,谁也不见。也许,他还在惦念北伐幽蓟;也许,他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安排身后事了。

宰相范质急得团团转,他和几位大臣早就来到了军营。天子不豫,久未还都,朝廷上下,人心惶惶。主上是否安好,后继者如何安排?这绝不是范质一个人的疑问,而是天下人的担忧。

行宫的大门依旧紧闭。如今能进去问安的,就只有郭荣的郎舅张永德。大臣们找到张永德,让他见了郭荣,如此这般地说一番。张永德亦觉得言之有理,拍着胸脯就进了行宫。张永德也想知道,郭荣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更想表现,这是关键时刻,尤其是令人讨厌的李重进已经被支走了。

张永德见了郭荣,按照大臣们嘱咐的,说道:“天下尚未平定,朝廷根本空虚,四方诸侯都在观望。澶州距离东京不远,陛下不赶紧回京以安定人心,却在此殚精竭虑,万一不可讳,国家该怎么办?”

好一个不可讳!不可讳,那是死的婉辞说法。这是拐弯抹角地问朕:主上您要是死了,朝廷人事怎么安排?朕还没断气呢!等等,这不像是张永德的风格啊……郭荣强压怒火,淡淡地问道:“谁让你这么说的?”

张永德倒也老实,不敢掠“美”,老实答道:“这是众人的意思。”“我就知道,是有人教你这样说的。”郭荣沉默了许久,才有气无力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张永德愣了,他以为这番美意主上会接纳,不想主上却说了这么句不疼不痒的话。

看着愣在一旁的张永德,郭荣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驸马,我的意思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可见你的资质太差,根本担不起这份责任!”([宋]徐度《却扫编》。)

堂堂殿前司的统帅,如此头脑简单。群臣教你问你就问,你就那么愿意给人当枪使?张永德啊张永德,你如此没有城府,让朕怎么放心托孤于你!

张永德神情木讷地离开行宫,任大臣们围上来询问,也只管摇头,不答一语。

赵匡胤也迎了上去,张永德拍了拍他的肩,长叹一声,默默离开了。张永德已经明白,自己也要步李重进的后尘,离开了。好在张永德的劝告还是起了作用,郭荣当天就宣布回京。万岁殿里,击退汉军的捷报接踵而至,郭荣却无心理会,因为他的女儿在几天前去世了。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垮了郭荣,他累了,身心俱疲……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8 17:18:00 +0800 CST  
河东山谷间,信使终于从开封回到行营。北汉已经撤军,战事可以结束了。李重进送上捷报,等待郭荣召回的命令;没想到,等来的只是宣徽北院使昝居润判开封府事(以宣徽北院使,管理开封府的行政事务)的消息!

以重臣昝居润兼判国都,这意味着,郭荣的身体即将枯竭,朝廷的形势极为严峻,而军界第一人、战功卓越的李重进却被公然排挤在外!李重进觉得憋屈,从郭威到郭荣,父子俩利用自己统兵作战,却从不给予自己应有的信任。他确实飞扬,但并不跋扈,更没有不臣之心。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委曲求全,一心征战,却仍然被猜忌、被怀疑?

“啊!——”李重进拔剑砍石,碎岩飞溅。

对于武人,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8 17:19:00 +0800 CST  
一盘很大的棋

大名府。魏王符彦卿正捻着白髯,面如南山。派驻在开封的小使已经传回消息,主上要立小符氏为皇后。对此,符彦卿并不惊奇。广顺三年(953年),先帝杀死王殷,任命自己为大名尹。从那一刻起,符家就与大周皇室的命运绑在了一起。

郭家皇帝相继立符家两女为后,无非希望符彦卿兢业忠挚,外御辽汉,内监国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郭荣最相信的,仍然是亲人。

显德六年(959年)六月九日,朝廷有诏曰:立符氏为皇后,立四皇子郭宗训为梁王。(郭荣之前的三个儿子,在后汉刘承祐灭族郭威家时均遇害。七岁的郭宗训是当时他的最年长的儿子。)这等于是册立郭宗训为皇位承人。

再一次做稳国丈的符彦卿眼前一亮,问小使道:我的另一位女婿,可还安好?

符彦卿关心的当然不是他的女婿赵匡义,而是匡义的二哥赵匡胤。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9 22:13:00 +0800 CST  


【显德六年(959年)六月,周世宗调整人事安排之前,中书门下与枢密院负责人员情况】


赵匡胤可能不大好,他正与朝廷一班重臣跪在端明殿外,等候皇帝郭荣的诏命。皇位继承人已经确定,朝廷班子必然也有变化。有人上位,就有人出局。未来总是未知的,所以人对未来本能地充满恐惧。郭荣如是,赵匡胤亦如是。

万岁殿里,病榻上的天子已经无力到端明殿去宣制,甚至无力亲自接见重臣,他只派一名文臣到殿外宣读旨意,命首相范质与亚相王溥同时参知枢密院事,兼管枢密院工作,枢密使魏仁浦则兼任宰相;另以吴廷祚为专职枢密使。

建立起以范质、王溥、魏仁浦为核心的决策核心,郭荣用心良苦。枢密使,既“枢”且“密”,仅仅望文生义就足以令人不敢轻视。这一职位,曾有着其他官职无可匹敌的辉煌。

枢密使最早出现于唐朝后期,当时尚由宦官充任,负责出纳皇帝之命,其所执掌的枢密院逐渐成为新的决策机构。到了五代,绝大多数枢密使(后梁称崇政使)均由皇帝亲信的士人担任,枢密院(后梁称崇政院)则从内廷逐渐走向外朝,成为最高决策机关。出于加强集权、维护皇权的需要,枢密使被授予巨大的权力,居宫则传达诏对,临朝则治政选吏;监官则谏劝参劾,察民则刑询谳狱;入朝则计赋算缗,出征则杀伐决断。凡有权力存在的地方,枢密使几乎无孔不入,甚至连皇帝也不敢望其项背。后汉时让皇帝闭嘴的杨邠、发动兵变的郭威,后周时阻止准皇储郭荣进京的王峻,全部为枢密使。而名义上的政府首脑宰相,权力不断被枢密使侵夺。

鉴于枢密使权力太重,自郭威开始,启用文人与武人共任此职,以削弱其力量。郭荣即位后,更是特意以文人王朴、魏仁浦充任其职,负责国家的行政与军事事务。仅从军事体制的角度看,以文人来掌管调兵权,制约武将统领下的军队,郭荣堪称是后世军事体制的先导之一。

理解了这一点,郭荣的意图也就水落石出了。将处理朝政与调兵遣将之权,统一收归朝廷,由三个宰相会同未来的小皇帝做决策。不过宰相都是文人,不与军队直接联系,既能够制约武人领导下的军队,防止其叛变;又能够保证宰相无法依靠军队篡夺周室江山。

但是,缺乏军队支撑的宰、枢势单力薄,有权无军是其最大的破绽。为此,郭荣让范质、王溥、魏仁浦三人互相兼掌宰相、枢密的职权,组成领导核心,防止不必要的内讧,加强朝廷向心力;同时,由于是三人领导,又可防止一人专权。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9 22:30:00 +0800 CST  


【显德六年(959年)六月,周世宗调整人事安排后,中书门下与枢密院负责人员情况】


范质,字文素,今年四十九岁,货真价实的才子,这在乱哄哄的五代政坛上绝对是凤毛麟角。范质贡举时,考官翰林学士、典贡部和凝特别欣赏他的文章,本来应该给他个状元,可是和凝却因自己当年以第十三名登第,也给了范质一个十三名。从此,世人皆称范质这是得和凝“传衣钵”,他也因此名声大噪。

范质从后唐开始入仕,历经唐、晋、汉、周四朝,生逢乱世,赶上了好几次大屠杀,每次都狼狈躲过。最让他刻骨铭心的一次莫过于十年前的郭威兵变。

当时郭威攻入东京城,烧杀劫掠,后汉皇帝刘承祐身死,朝臣一哄而散,范质只好东躲西藏。因范质诏书拟写得当、办事能掌分寸,郭威非常欣赏范质的才华,早就有心让他做自己未来的宰相,于是派人东寻西觅,最后竟然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冻得瑟瑟发抖的范质。郭威急忙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给范质披上。“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就这样,范质被包进了大周的袍子里,并且成了宰相,受到两代皇帝的尊崇。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9 22:38:00 +0800 CST  



王溥与魏仁浦,正当其任。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9 22:41:00 +0800 CST  
王溥,字齐物,三十八岁,进士甲科出身。早年追随郭威西征,成为主要谋士。王溥有毒眼,往往在千钧一发之际,能够一针见血。三十余岁即拜亚相,可见朝廷对其倚重。

当年郭威西征,得到朝臣私通叛党的书信,王溥劝郭威将书信烧掉,以收人心。

刘旻寇边,满朝文武也只有王溥一个人,公开支持郭荣亲征。有传言后汉宰相李崧用蜡丸封好密信,私通契丹,图谋不轨。郭荣曾问王溥,此事真假。王溥从容应对道:“李崧乃朝廷重臣,要真有吃里爬外的心思,怎么能让外人知道?这事不足为信,多半是苏逢吉诬陷他。”郭荣这才恍然大悟。

显德二年,郭荣准备西取后蜀四州,王溥推荐向训为帅,战事终获成功。大军凯旋后,郭荣设宴赐酒,并对王溥说:“为我选择将帅,扬威边境,全是卿的功劳!”

与范质的急躁比起来,王溥沉着冷静,善于分析形势。显然,在日后主少国疑的朝廷里,最需要的就是王溥这样的善断宰相。

不过王溥也有个致命弱点——好财吝啬。王溥的父亲更是个土财主,做买卖连带抢骗,攒下万贯家财。这样财迷的人,似乎也不可能到处花钱结交朝臣,郭荣又可以放心了。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9 22:42:00 +0800 CST  
再说魏仁浦,字道济,与范质同岁。魏仁浦不是科举及第,他小时候家里很穷,甚至连自己的衣服都要母亲借钱买。十三岁时,魏仁浦泣别母亲,到洛阳谋生,过黄河时曾将衣服沉入河中,发誓“不显达,不再渡黄河”!

魏仁浦有急智。刘承祐大诛辅臣时,魏仁浦为郭威出计,将杀他的密诏改为杀全体将士,然后倒盖留守印,从而成就了一代帝业;高平之战,樊爱能、何徽溃逃,也是魏仁浦的主意,让郭荣亲自出阵死战,才有周军反败为胜,力挽狂澜。

魏仁浦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郭威曾让魏仁浦查查各州的屯兵数目和将校姓名,结果魏仁浦当场手书于纸,一字不差。

相比于范质的急躁,王溥的吝啬,魏仁浦就宽心大度多了,而且善于和稀泥——这又是一种让郭荣放心的性格。所以,当有人说魏仁浦不是科第出身,不能拜相时,郭荣根本不予采纳。

以一德,携两智,不党不争,内制两司,外压藩镇,这样的安排近乎圆满。美中不足,这支队伍里,没有高瞻远瞩的战略人物,要是王朴还活着……

但郭荣不会想到,后来,急躁蜕变成武断,吝啬蜕变成精明,宽心蜕变成沉默……

后来,大周,蜕变成大宋。这一切蜕变,仅仅因为一个人。

楼主 helianshi  发布于 2016-09-19 22:43:00 +0800 CST  

楼主:helianshi

字数:85174

发表时间:2016-09-07 04:4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2-26 11:49:3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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