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王道】【原创架空】Travellers(旅行者)

第二十三章

杨吕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落在雪地上,瞬间被风雪冻结。

气氛陡然间凝固。

而文森特似乎并未察觉面前两人的异状,笑盈盈说着:“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他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目光飘向虚空中遥远的一点,叹息道:“卫庄毁了我的一切,你真的觉得,我会让他一死了之这样简单?”

风声呜咽而过将他的尾音卷到天际,他的身形在一片苍茫间显得如此单薄,似乎再一阵风就会将这个年轻人卷走。

群山巍峨矗立,对他示以缄默。

没有人回答。

他甚至没有回头,径直将后背露给两人,自顾自的说道:“我很开心,真的。很高兴你们愿意来到这里。”

盖聂表面依旧不动声色。他靠着巨岩,给杨吕打了个手势。两人站起身来。

“你什么意思?”盖聂试探着问道。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啊。”文森特口气中透出浓烈失望意味:“最不希望卫庄出事的其实是我啊。”

“你看,如果他死了,我还怎么把我当年所受的痛苦加倍偿还于他呢?”

他转过身看着面前两人,笑容如同罂粟灿烂的绽放开来:

“我希望他活着。活的好好的。细细品味我带给他的这种美妙感觉……他的爱人、朋友、家人……一个一个死在他面前,却无力回天,无法挽回,这种美艳到令人窒息的极致绝望。”

“我真的太高兴了,你们居然真的会按照我设想的一样,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来。”

盖聂心中巨震,他闭上眼脑中片段迅速略过。渐渐的,他感觉心脏仿佛被掏出搁置在这冰山之上,整个人如坠冰窖。

是了。

他们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不……应该说整件事从一开始,第一步就错了,错的离谱。接下来的每一步行动,皆是被文森特间接操控着的。

他发现自己是如此轻敌。面前这个年轻人根本不能用可怕来形容……他所展现出的能力,根本是恐怖!

“……他这是几个意思?”杨吕小声问向盖聂。

盖聂睁开眼,目光灰暗。巨大震惊后他全身仿佛冻僵般麻痹,他听到自己毫无起伏的声音这样说道:

“他把我们每个人的性格都摸透了……从而给我们一个假象,诱使我们和他上山,和人群分离。”

“卫庄自尊心强,内心其实很在乎别人的看法。他用一个眼神就让卫庄心思涌动,从而决定和我暂时分开。”

“杨吕不仅对卫庄的经历了如指掌,而且他好奇心旺盛,爱钻牛角尖。他对自己调查出的结果非常自信。你便故意留下一些线索让我们知道,你就是当年的詹姆斯•格雷森。”

“难怪,我就说怎么只能查到一个名字呢。”杨吕摇头笑道。

盖聂唇色苍白,他上下唇颤抖一下。继续道:“我…你知道我有多在乎卫庄。一旦得知这件事,一定会想方设法护他周全。而你也知道,我对你仍抱有怜悯之心。所以会选择最为稳妥的处理方式,那便是跟你一起上山。”

他顿了顿,忽的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意:“你计划周密,安排这一切,不过是想要我们的命。”

“故意买几个破绽给你,让你起疑。我就在这看着你一脚踏入万劫不复犹不自知,多么享受的一个过程!”文森特脸上笑意淡了下去:“不过你这么一下就弄清楚了,也不赖嘛。”

杨吕扫了眼四周。风势渐小,能见度依然很底。他们在这已经听不到直升机的声音,根本不知道四周是不是已经有人悄悄埋伏过来,只等文森特一声令下。

不过,还能扳回一局。

杨吕看了眼盖聂,又看了眼独身一人的文森特。目露杀意。

与其听着小子在这里叨逼叨,还不如现在上前将他制服,直接送这小子上西天。管他的国仇家恨一笔勾销。这好这块巨石可以掩护,就凭两人的身手,先逃出生天,再想办法联络下面指派增员。

文森特目光如刀只一眼就看穿杨吕想法。他往后退了半步摆出一个投降姿势:“不不不,想都别想。我可爱护我这条小命了。”

他一边嘴角提起,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来。这瞬间,虽然是两张完全不同的脸,却和照片上詹姆斯•格雷森的脸微妙重合。他指了指手腕上的表:“这是个生命体征检测仪。我设置了一个和我的生命体征相关联的炸弹。哦对了,就是这个表情,我真是爱死你那聪明的小脑袋了!”

文森特的笑容愈发疯狂:“现在这枚炸弹正安静的躺在…嗯让我想想叫什么名字来着?反正是一家研究中心大楼的会议室无所谓啦。只要我的心跳少于或者超越了某个数值,就会……BOOM!”

“所以说啊,别让我太紧张哦。”文森特的表情又回复到人畜无害的友善微笑:“或者害怕,或者激动,都不行。”

杨吕的脚步僵在原地。他感觉自己心跳声愈发鼓噪,冷汗顺着脸颊,流淌到脸侧被冻住。

时间不知觉过了很久,盖聂隐约感觉文森特是在拖延时间。他在等待着什么?是时机还未成熟吗?他眼睛扫过文森特空无一物的两手,身上穿的太多完全遮蔽的身形,不能确定有没有武器。

“你拖了这么久,到底想干什么?”盖聂索性直截了当问道。

文森特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突然不想让你死了怎么办?这样,我们来玩个游戏?”

“那枚炸弹有两个控制途径。你别拿那种眼神看我啊,谁叫你家那位得罪的人实在有点多。”文森特耸了耸肩:“另外一边是远程控制。可以替换掉我这边的指令。我突然想,接下来这个游戏,我给你们48个小时。你们其中只要有一个人活下来,那枚炸弹就会自己作废掉,你看怎么样?”

盖聂和杨吕均是沉默不语。

“你要相信我说到做到。”文森特叹气道:“在游戏开始前,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认识埃尔伯特•帕汀森博士吗?”

盖聂瞳孔猛然收缩成一点,他几乎不受控制向文森特冲去,被杨吕死死拉住。

文森特在他面前五步远悠然站定:“耳熟吧。那是你的心理医生对不对?”

“是你杀了他。”盖聂眼球被烧得血红一片,咆哮出口。要不是杨吕死命将他拦着,他绝对会冲上前掐住文森特的脖子。

“哈哈,答对了。没有奖励哦。”文森特的表情突然暗淡了下去:“我也很难过……他曾是我的老师。我所有关于心理学的知识,全是他倾囊相受…不,他更像是我的父亲。在他得知我家里的变故之后,是那样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可是他偏偏那么倔,就像一只暮年的老狮子。那样护着他的病人,有什么意义呢?”

“我当时在他办公室里找你的心理治疗记录,毕竟好久之前了,翻了半天才找到呢。可是被他发现了……是他逼我的。”文森特似乎回忆到什么不快的片段,惨灰的脸上布满绝望,哀嚎出口:“难道我还没有他一个病人重要?”

疯子!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盖聂突然间冷静下来。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文森特那张如话剧演员般夸张的面孔。脸部肌肉微微发颤。杨吕劫后余生般喘了口气放开他。

“不过。”文森特表情一收,似乎上一秒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顽皮的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了你那点小秘密。”

山谷中突然隐隐传来直升机的轰鸣。正两人注意力被分散的当口!文森特闪电般出口掏出手枪,眼眨也眨对着杨吕的膝盖就扣动扳机——

“你干什么!”盖聂阻止不及。杨吕身形晃了晃,扑通一下跪倒在雪地里!墨镜滚到一边,他咬着牙没吱声。头上大把冷汗如雨披下,鲜血冒着热气从他身下蔓延开来,淌进雪地里冲出一道沟壑。

“哈哈哈哈哈,暴力?我讨厌暴力了。”文森特面露愉悦:“你知道吗,暴力只会徒增痛苦罢了。”

“我要你痛干什么呢?我要毁了你!!!”

“毁灭一个人,从来不需要什么暴力。”

螺旋桨声音持续放大,很快一道绳梯从上方抛下,出现在文森特身边。

“咱们这个游戏,叫情景再见。”文森特将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在盖聂面前:“就模拟在中东沙漠的最后一战吧【注】。这里已经有一个狙击手埋伏在不远处,他会密切监视你。

“你知道规矩的哦,你们两只要活下来一个就好。当然,如果你愿意杀了自己的朋友。”文森特抓住绳梯,身体慢慢离开对面:

“狙击手也会视为任务完成,放你下山的。现在倒计时,开始。”

【注】:详见清明节番外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08-13 22:01:00 +0800 CST  
第二十四章:杨吕

盖聂和杨吕眼睁睁看着文森特的身影消失在云雾缭绕间。

“别发呆啊!”杨吕推了一把盖聂,面色苍白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迅速抄起手枪塞到盖聂怀里。盖聂腮帮绷出一条线,二话不说就要拉着杨吕到巨石后隐蔽。

“走,我带你走!”

“你他妈以为这是演电视剧啊!”杨吕又急又气,恨不能多长一条腿狠狠踢面前这个犟驴屁股一脚:“膝盖给人开了个洞是说走就能走的吗?你还不快——”

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一枚子弹破空呼啸而来砸在杨吕太阳穴半寸的雪地上!

接着下一枚子弹几乎是贴着头皮打穿了帽子!盖聂的大脑仍处于巨大的愤怒和震惊之后残留的空白之中,但身体意识已经先他思考一步!他压低身形飞速从数枚子弹间隙中穿过,钻到巨石后隐蔽身形。

子弹果然停了。

巨石之后杨吕还躺在雪地上,盖聂刚一露头便是耳边一凉,子弹击打在岩石上迸溅出火花。

天空中布满阴霾,盖聂抬头,后脑勺抵在冰冷的岩壁之上。直到这时他的大脑才开始缓慢运转。这感觉他太熟悉了!熟悉得让他双手止不住微微发颤。

被人在暗处监视,狙击。不知道下一枚子弹会从哪里来,不知道下一秒自己还有没有命在!

此时他心中再没有一丝侥幸。他知道那个叫文森特的疯子此时是认真的!

离开战场十多年,再一次被人强制性回溯到这样喋血的环境,他用漫长的十几年在战场和现实之间筑起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屏障,而这道屏障的碎裂,不过瞬息之间!

他以为那些已经过去的,如同附骨之蛆,从未远离。穿梭在他的骨血之间,生生世世定将纠缠到底。

盖聂缓缓吐出第一口气,闭上眼。

事后他曾用数年时间来研究那场战争中敌方所使用的心理战略。他们会将队中领头的人射伤,以他为饵。一个队中的人都是生死相依的兄弟,一定会上前搭救。敌方便利用这点,实施一一狙击。而随着负伤者的增多,队员的心理应激行为越大,越会控制不住向前冲。

直到小队全军覆没。

如果文森特真的要来一场情景再现,那么短时间内只要他不轻举妄动,杨吕就没有生命危险。

然后呢?然后他们的结果会重蹈覆辙吗?

前几分钟,他的愤怒大于一切。而此时眼底的红色褪去,那些脑中记忆一幕幕闪过,刀刀带血残忍的撕开他建设多年的心理屏障,露出血淋淋的内里来。

盖聂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强制性回忆那场战役的所有细节。一根一根的钉子扎进心脏内来回翻搅,割裂肌肉壁涌出鲜血,那伤口肌肉外翻,血肉模糊。

心如刀绞的疼,疼得他连呼吸都困难。疼得他脑仁发胀,疼得他只觉得意识快和身体分离。他隐约觉得眼前出现一道空洞,在空洞中蛰伏依旧的恶魔露出狰狞獠牙,伸手要将他拖入万劫不复!

“卧槽,那小子真下手真他妈狠,老子半月板都碎了。”耳机那头突然传来杨吕骂骂咧咧的声音。盖聂侧头一看,杨吕竟然一手撑地,摇摇晃晃半跪着准备起身!

“不……”盖聂目眦欲裂,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便眼睁睁看着杨吕另一侧膝盖上爆出一团血花!

他又一次躺倒在雪地上!身后是触目惊心的一道红色轨迹!

“你他妈……”

盖聂被逼得情急之下竟然爆了粗口,话还没说完,又只见杨半仙又一次花样作死,抬起他能动的上半身,对着远处狠狠比了个中指!

下一瞬,他竖起的食指带着血线就飞进了雪地里。

盖聂只觉得脑子里的某处炸了。他妈这人真是老天派下来考验他心理承受底线的!有那么一刻他真想拔枪把这人毙了得了!一了百了。

这情绪只持续了一秒盖聂便冷静下来。被这个人不要命的一打岔,他刚刚心底浮现的那对于过去回忆的抵触全他妈被他吓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接下来杨吕大呼小叫的哀嚎猛地一顿。耳机内传来几声喘气,然后他沉声道:“我说你看清了没?”

……盖聂现在不太想跟这个人说话。他将手枪从左手换到右手上了膛。

杨半仙躺在雪地里艰难的翻了个身,把流血不止的手插进雪地里强制性止血镇痛。用完好的手敲了敲耳中的通讯器,脸上表情是痛的龇牙咧嘴,但声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波动。

“风速、风向、入射角度、能见度。这些你是内行。那小子还算有良心,45ACP口径的手枪,子弹理论上能飞个1500米吧。对于你来说,够用了。”

“哎哟你快着点,爷爷我身体里就这么点血,也禁不住再挨个第四枪了。”

“……闭嘴。”盖聂的好涵养终于破功,说出了广大人民的心声。

他回忆着那几发子弹的轨迹。特别是打在杨吕身上的两枚子弹,轨迹清晰。一系列数据在他眼前翻滚而过。脑中快速演算,定位在一个坐标上。

只要你小子现在没挪位子——

盖聂半蹲下去抬起手臂,摆出合适的角度,屏息凝神,瞄也不瞄就是一枪。然后他立刻扔下枪从巨石后跃出,将杨吕连拖带拽拉到巨石之后。

杨吕脸色惨白,嘴上依旧不歇:“诶你丫打中没?等等等等疼着呢,轻点!”

子弹射出的一瞬,盖聂就知道肯定打中了。但他这时不想和杨吕多说一句话,他快速从腰包中取出绷带,给杨吕的伤口止血。

刚把手包好,杨吕突然拦住盖聂的动作。盖聂抬头正要发作,却发现杨吕表情一收,对盖聂做了个噤声手势。闭上眼睛脸微侧仿佛在倾听什么。

“我跟你说个不好的消息。”杨吕睁开眼,目光中竟是罕见的严肃情绪:“那小子留了后手。”

“在你身后的一点钟,五点钟,八点钟方向。有人来了。刚才我在雪地上听见了脚步声。大概七八个人。”

“你……”

盖聂眼中流出不可抑制的震惊。这表情熟悉得可怕,但他却从没想过终有一日也会从杨吕脸上看到了他最不愿看到的东西,这事实的认知使得他全身上下都止不住颤抖。

风声呜咽,泪水全无。

杨吕苦笑了下:“按照这个速度,他们还有大概十分钟就会赶到我们面前。那时候你想跑都来不及了。”

盖聂太清楚他接下来要做什么。此时他全身上下僵硬得如同一块铁板,只能从声带中挤出几个破碎的气音:

“你不能……”

“嗨,有什么事是能不能的呢。”杨吕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冰渣子。将手上的纱布一点点拆开,把带血的纱布仔细叠好放进外套口袋中。然后将外套脱下披在盖聂身上。

“这玩意你就算是死也不能跟你分开,明白?要给我完整的带回去。”杨吕伸手推了僵在原地的盖聂一把:“哎哟我去小老弟,你这个表情看着像是要哭出来了啊。”

“来来来,给爷笑一个。本大仙就免费再给你算最后一卦。”

“……真是一点都不配合。”杨吕笑着摇摇头。他闭着眼神神叨叨念着什么,伸出完好的那只手,像模像样掐了个指诀,朝盖聂额上一点。

“嗯…卦象显示。你会活下去。”

“活的好好的。长命百岁,和爱人甜蜜美满,幸福一生。”

杨吕看着盖聂的脸,眼底一点像是被什么点亮,笑容灿烂无比。

“现在,为了不让本大仙把这块金字招牌砸到自己头上,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他嘴唇上下一动

“跑!”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08-13 22:03:00 +0800 CST  
第二十五章:

杨吕看了眼盖聂迅速缩小的背影,伸手吃力的将自己挪到巨石底部,背靠着石壁,闭上眼。深沉叹了口气。

等一伙手持冲锋枪身穿白色迷彩服的人将巨石包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杨吕靠在巨石之下。闭着眼面带微笑,手拍着大腿打着节奏。嘴里哼着歌——

“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生命的广阔不经历磨难怎能感到~”

“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就算鲜血洒满了怀抱~”

“继续跑~~~哎哟不行后面忘词儿了。”

他的眼皮掀开一条缝,瞅见一伙人裹得严严实实举着枪往这边走,吓得人一哆嗦果断伸手摆了个国际通用的投降姿势。

“我没武器啊,良民,良民。”

那几个人对视一眼,打了个手势。其中两人离队朝盖聂的方向追去。剩下的人一步步逼近,脚步很犹豫,似乎在思量他说话的真实性。

只见杨吕身边有一个打开的背包。身前两步有一只装了消声器的柯尔特。这个人连外套都没穿,手上和两腿膝盖还在不停往外渗血。身侧全是乱七八糟的带血的轨迹。他的脸色近乎灰白,毫无血色的双唇冻的瑟瑟发颤。

领头那人一脚踢开手枪,手中枪口直指杨吕额头。

“诶等等等,能让我说最后一句话不?”杨吕伸手敲了敲耳朵:“做杀手有点人道主义原则吧。”

……

狂风如刀刮过脸颊,高原反应已经逐步显现,让盖聂觉得头疼欲裂。意识逐渐抽离。

他的脚下却不敢停,机械性的跑着…跑着……

耳中的通讯器仍然保持着开启。

“细说我这一辈子,真没什么建树,也没干什么缺德事。刀头舔血的日子过来,活到现在想想还是赚了呢。”

“诶跟你说个秘密。其实我本名不叫杨吕。”

“曾用名…不能说,是机密。不过在认识你和卫庄之后,我就决定一直叫这个名字了。挺好。”

“只是琳达……”

盖聂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用冰冷空气灌入肺腔的剧痛让自己保持清醒。眼前一片模糊后又清晰。大滴大滴的汗从头顶披下,水迹从墨镜下被风卷进鬓角,在脸上冻成一道又一道冰凌。

距离渐行渐远,耳边的声音已经有些模糊。

他一直奋力跑!不停的!拼了命的跑!

再说些什么!求你再说些什么!

领头那人已经明显不耐烦,伸枪指了指。杨吕往后一缩:

“真最后一句了!”

他一手伸向背后,目光中的惊恐和害怕忽的一扫而空。他看着领头那人脸上的墨镜,半眯着眼,像是在回忆什么喃喃道:

“我从小家里穷,看到什么好的。都会顺一份走。长大了也没多有钱,但老毛病嘛,难改。”

“所以当时那人一个劲跟我说这玩意质量有多好,我就这个手痒啊,一个忍不住,就顺了一截来。”

“这个打火机,还是在巴黎从卫庄手里顺的。看样子值不少钱呢,原本还打算卖了做老婆本…可惜…不说也罢。”

杨吕摆了摆手:

“那人可信誓旦旦跟我说,这玩意在山上爆,百分百会引起雪崩的。”

“但愿那小子没坑我。”

杨吕目光突然间一凝,死死盯住那领队人。然后忽然从背后抽出一截雷管,引线不知在何时已经点燃!包围住他的人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后,大惊失色!

然而此时一切都迟了!

杨吕上唇一掀,露齿一笑——

“那么,拜拜了您勒~”,

……

下一秒耳机内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破声,盖聂脑中嗡的一声,被那声音冲击得头晕脑胀,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摔倒在雪地上。

耳中只有嗡鸣一片,什么都听不到了。

盖聂奋力支起身体。脚下的震颤不停。他往前跑了两步又一次摔倒在地。眼前已经一阵阵发黑,肺像火烧似的灼热不止。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和口鼻正在往外渗血。他两手撑着地面,看着鲜血滴滴答答落下,在雪地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美艳的花。

而他依旧不能停!

爆炸后声波传到这只有六秒时间。盖聂飞速解开围巾,将围巾一头紧紧绑在腰上。然后奔到不远处一块裸露的山岩之下。围巾另一头绑在山岩突起的棱角之上。然后以自身全身力气紧紧贴住山岩岩壁,蜷起身体,长大嘴巴——

山上万吨积雪裹挟着千钧之力,仿佛众神之怒。轰隆隆直滚而下,将一切淹没。

……

卫庄和琳达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会议室。

会场离他们所住的地方不远。天色未暗,他们两人决定慢慢往回走。

“听说幽冥峰南坡今天下午发生雪崩了。好像有一波科考队员在山上,到现在都没能联络上呢。”

琳达自顾自说着,卫庄只是沉默没有接话。

“别摆着张臭脸嘛。”琳达走到卫庄身侧笑眯眯道:“忙活这么久总算把这个项目批下来了,虽然这里官僚主义作风严重,但好歹有所收获。”

卫庄没说话。在会场中那一丝不安感越来越大,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他的心脏。他很少有这样难以名状的恐慌感。伸手摸出手机翻了翻,却发现空白一片,没有任何留言和信息。

他拨给盖聂电话,显示无法接通。

奇怪……

“诶,你不知道吗?前几天那场暴风雪把通讯搞瘫痪了。”琳达见卫庄还在翻着手机:“难道到现在都没有恢复?”

“你能联络上杨吕吗?”卫庄问道。

琳达掏出手机:“杨吕给我做了个小玩意,跟追踪器差不多。终端缝在他外套的名牌后面了。这个是靠卫星连线。他当时说可以通过这个定位到他的精确位置。不知道有没有通话功能,我试试。”


手机上进度条在缓慢推进。

正巧在这时,卫庄手机震了震。显示通讯已经修复完毕。

各种信息争先恐后的蹦出来。卫庄手机里将家人和盖聂设置了特别提醒。有信息来,会显示在屏幕的最上方。

卫庄看了眼屏幕上的信息,瞬间全身血液逆流!

第一条信息来自他姐夫,内容很简略:

“你姐和卫康被绑架!速归!”

第二条信息来自盖聂:

“小心文森特。他就是詹姆斯·格雷森。我和杨吕和他一起前往幽冥峰。平安,勿念。”

尾声:

根据琳达的定位,救援队仅仅花了两个小时就找到了生命体征尚存的盖聂。

“他还真是聪明。”一个救援队员叹道:“那块石头不仅替他分担了大部分的冲击力。他用大红色的围巾绑在石头上防止自己被卷走。而且这颜色显眼的,在地面上一眼就看到了。”

他们也仅找到了盖聂一人而已。

盖聂被发现的时候是昏迷状态。而送入医院不到一个小时他就突然惊醒!卫庄在他床边被他吓了一跳。

然后在间歇性的昏迷中,盖聂断断续续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第二天。

盖聂撑着拐杖,慢慢走到琳达面前。将拐杖靠在墙上,然后半蹲下身,伸手捧住她的脸。

琳达脸上一片空白,眼眸微微睁大,眼底似乎浮着一丝泪光似的光芒,又如同初生婴儿般脆弱而无助。她看向盖聂复杂的目光。半响喃喃道:

“他有留什么话给我吗?”

盖聂嘴唇动了动。

“有。”

“他说,他希望你回国。别找了。”

“南极这种地方,一个人呆着,太冷。”

“是吗。”琳达嘴边露出一丝微笑,这让她惨白的脸上出现一点血色。她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仿佛又陷入自己的世界中,以一种梦游般的腔调道:

“那个蠢货……”

盖聂站起身,拿起拐杖走到门口。关上门之前回头深深看了眼——

室内没开灯,琳达坐在房间一角,抱着杨吕留下的外套在椅子上微微晃着脑袋,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他体贴的为琳达关上房门。在门口站了会。

房门后沉默片刻,爆发出一阵嚎啕大哭。

【逝去的人已经离去,而活着的人将继续前行。】

……

当天下午,文森特的电话打到卫庄手机上。

盖聂突然从卫庄身后走来,拿过他的手机,按下免提。

“詹姆斯·格雷森。”

那边诡异的沉默片刻,然后传来文森特蕴含笑意的问候。

“盖先生,听到你还活着的消息真的是太好了。”

“我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

“哦呀。”文森特尾音一转:“这还真让我害怕。你知道吗?你这说话的语气让我想起连姆尼森那部著名的动作片了【注】。这台词可真让人耳熟。”

“那么按照好莱坞的剧本,下一句我该回什么来着呢……哦我想起来了!”

“祝你好运。”

【注】《飓风营救》系列

【第三卷·南极洲·完】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08-13 22:07:00 +0800 CST  
中秋节番外:短信

今年中秋节的时候盖聂和卫庄两人还在各自的地方忙各自的,那时的他们也不可能知道一个月之后的重逢,以及后面的无数生死时刻。

不过说来也巧,在这五年间几乎每年的中秋节盖聂都会电视台晚会加班到很晚才会回来,等回到大院的时候长辈们早就睡下了,也谈不上团圆。而卫庄更是在外面过着朝不保夕刀头舔血的日子。也只是今年——

·盖聂篇·

军区大院的胡同门口,两个笔挺的绿军装在门口站岗。

今年秋老虎来得凶猛,夏天的尾巴缠着北京久久不愿离开。天色更是晴朗,罕见的蔚蓝天空,一丝云朵都不见。而时至下午,阳光刺眼,另一头一个半透明的圆月亮已经悄悄爬上天际,如一块精心修剪的白纱被贴在蓝幕之上。

蝉鸣被燥热的空气拖得老长,空中似乎都能看见音轨划过的痕迹——突然远远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音不大,足够让警卫员顿时提起心来,白纱手套下的手指动了动,握紧枪杆——

当汽车开到胡同门口时,看到熟悉的牌照与车辆,警卫员手指松了下,半是惊讶半是欣喜,几步上前。没等手碰到车门,门就自己开了。

盖聂下车,将车钥匙递给警卫员,抬头眯着眼看了看夹在胡同中间的一线阳光。

警卫员小张接过钥匙:“聂哥回来了,真是好巧,要不要我进去说一声?”

盖聂摇摇头:“不用了,等会儿你们也该下班回家去过个节。”

“这叫什么话?”小张露出一口大白牙:“我们几个没牵没挂的,在哪里过节都一样。倒是聂哥,您回来的可是时候,一大家子人都到齐了,就差您一位。说实在的,我可好几年都没瞧见老将军这么高兴了。”

盖聂笑了下没说话。每逢节假日各种晚会和台里的内部活动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私人时间,能与家人相伴的时光只少不多。先开始的几年他无法适应这种朝九晚五的生活,但是一直持续现状至今,整整五年,生活的套路已经完全固定化模式化,也无所谓适应不适应了,只是习惯,仅此而已。

阳光洒在他脸上,阴影错落有致的分布,显得那张脸上的五官格外立体。今年他已经三十好几,对于男人而言的黄金时期,他却对这样的生活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疲惫。比起前几年他所消耗的体力和脑力劳动已经少了很多,停止了对体力的透支,可精神世界却日日无声的叫嚣着,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但可惜,盖聂早就过了叛逆的年纪,自然也就失去了反抗的理由。

·卫庄篇·

不管是生意场上的人,还是他探险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卫庄这人看似不好惹,但大多数时候他对你还挺客气,只要你别触到他的逆鳞。

当然,了解卫庄经历的多少也知道这位曾经的二少爷最看重的是什么。你要是想什么鬼心思,他不会记仇,一般当场就以牙还牙了,也不怕你报复。但你要是胆敢去伤害他的家人,那么不好意思,就算等上十年,他也会想方设法拿你全家的命。

——况且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人身处在这个社会上,你的气场不管如何霸气,要没个真才实干谁会服你?那几年为了能收拾好这些个烂摊子,卫庄自己个明里暗里也做了不少在外人看来很难以接受的事。那几年的日子回头想想也确实不好过。

渐渐的,闲下来的时光里他的脑海中越来越多的闪现过那场颇为意外的冒险。原本以为早已遗忘的细节也时不时从眼前闪现——

怀旧可是衰老的先兆。卫庄取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摇摇头低声笑了声。面前文件上密密麻麻的铅字模糊一阵又慢慢清晰。

他回头看了眼窗外,天色将暗,月色格外明亮,甚至在天光未尽的时候就让周遭变得暗淡——那是一种近乎完美的圆,虽然这种说法在概率学上实数无稽之谈,但卫庄打量片刻,竟也觉得自然的造物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在他的角度,位居大厦顶层,视野一览无余,在钢筋水泥构造的森林中一轮清辉慢慢爬上黑幕之中。

即便那只是太阳的折射光,一个卑微的替代品。但对于黑夜而言,这就是他的一切,他的全部光明。

中秋节……卫庄抬手看了眼表。他独居惯了,对于这些节假日敏锐度真的不高。可今天不知怎么,居然有种想回家的冲动。

今年的事情似乎来得格外多,卫秧怀孕了,虽然临产还有大半年,但她毕竟高龄,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吃了多少苦卫庄是看得清清楚楚,为了这个小家伙卫秧的性格都改变了很多。这有时候会让他想起来他那个夭折的孩子和未婚妻,要是当时没有出事的话,那么孩子这个时候也该到了上学的年纪。

卫庄蓦然感到一丝疲惫,再无其他。过去的事翻了篇他一般也不会再去提,但或许月光就是有这么一种神奇的魔力,无形中能将那些丝丝缕缕的愁绪无形间放大数倍,莫名生出几分感慨。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表。

这个时候赶回去,应该还能和他们一家吃个团圆饭。


·盖聂篇·

推开院子大门前,盖聂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

他出生在这里,在这里长大,直到最后走出这个大院,几乎所有的童年记忆都被塞在这两扇紧紧合起的大门内。这里有他的爷爷,他的父母和叔伯。他的根在这里,不管他在世界的哪个角落,不管他在外面如何奔忙,但终有一天,总有一天,他要回到这里。

但他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紧张感到底从何而来。在外游荡的浪子总有几个无形的羁绊成为他落叶归根的理由,当牵连家人与个体间丝丝缕缕的网绳变得密集而粗壮,那么那些原本心底的牵挂就会变成现实中阻碍前进的绊绳。

盖聂跨入院门——

院子里安静得出奇,一如任何一天他走进大门一样。天色渐暗,月光胜过了屋檐下那几盏豆大的灯火,被几代人的脚底磨砺的石板路,这时候看真的发着光似的。

盖聂定了定神。脚底踏在院中小径之上——院子里被老爷子精心侍奉的花草盆栽,夜色中身形诡谲,张牙舞爪,一如老爷子硬了半辈子的脾气。隐在夜色中,初秋的风已经有点凉了,他从单位筋疲力尽的赶回来,一身单衣。身体素质强悍如盖聂,应该不会感到冷的。

他的脚步很稳,仿佛他这踏出的一步不是家,而是某个前景未知的战场。

·卫庄篇·

“你小子,别以为喝了几年洋墨水,就敢给我在这数典忘祖。”

“可是姐,我不觉得我哪里说错了。”卫康心思活络,此时酒过三巡,带着几分玩笑心思和卫秧一板一眼辩论着:“对于很多人来说,传统节日这种事最大的意义莫过于放假。你要是和孩子们说起嫦娥奔月吴刚伐树这种故事,搞不好还有人出来指责你,说一天到晚宣传这些封建迷信给当代人洗脑。”

卫秧被他闹得哭笑不得:“这是从何说起啊?”

“你看,现在咱们将嫦娥和后裔的爱情史,人们都说后裔管嫦娥这叫非法监禁,嫦娥应悔偷灵药,被人说成是妇女追求自由解放来着。”卫康捏着嗓子模仿小孩那叽叽喳喳的声音:“再说了就月球那昼夜3000度的温差,能长出什么外星树来么。”

“这是哪跟哪啊?”卫秧摇摇头:“过分解读,穿凿附会。还好像觉得自己很有能耐似的。现在的小孩,真以为自己懂了点东西就掌握世界真理了哦。不过小孩嘛,总有那么一段日子觉得自己无所不知。”

这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络。卫康亲娘早就移民投奔美帝怀抱去了,卫庄忙生意的事常年见不到人影。李先生出差未归。只剩下形单影只的两人,对着月亮谈论诗词歌赋人生哲学。一脸高处不胜寒。

卫秧晃了晃酒瓶:“诶,没酒了。快去拿点。”

“你自己干嘛不去?”

“男人的绅士风度都被你自己吃了啊。”卫秧瞪圆了眼睛作势要呼他狗头,卫康一口一个哎哟喂姑奶奶忙不迭站起身,屁股上还是挨了他姐一脚。

他飞速穿过大半个客厅,埋头在酒柜里头翻起来。里面不少老酒,为了今年中秋提前从酒窖里起出来,一开柜门一鼻子灰,冲的他连打好几个喷嚏。

正翻着,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

卫康吓得猛一抬头,脑门正嗑在柜顶上。这下心头火气,没好气嚷嚷着:“找着呢死八婆!这么急你自己来……啊!!!”

看清来人,卫康最后一声在嗓子里硬生生憋成尖叫,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卫庄走路没声,不知道啥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外套随意扔在沙发上,遮不住一身风尘仆仆。

他一挑眉,鼻子动了动。

“你们这趁我不在,小日子过得倒不错,把我几件好货全给我起了。哟,还有螃蟹呢。”卫庄松开袖扣,将袖子挽上,露出半截线条好看的手臂,坏笑着拍了拍卫康脑门:“闪吧。酒我来找。去厨房再整几个菜来,我中饭都没空吃,饿死我谁赚钱养你们俩败家玩意。”

·盖聂篇·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09-27 22:38:00 +0800 CST  
惊吓。

盖聂的脸上头一次出现这个表情,维持了足有三秒。

当他走到院落中央,跟触动了警报似的,至少他当时是这么认为。院内顿时灯火通明闪得人睁不开眼,盖聂那是什么身手?做文职这么些年丝毫没落下,极为专业的闪身到阴影处蓄势待发,结果光芒过后,迎面而来的大小彩灯让他傻了眼。以盖封为首,一家男女老幼全齐活,一蜂拥全从屋里走出来。

特别是一家之主盖老爷子,常年没露出过笑的铁面人。今个居然一身花衣裳头上还顶个彩帽。盖聂只觉得和非洲狮冷不防打个照面都没让他心脏跳的这么快过。

“哈哈傻了吧你丫!我就说他肯定得吓着,给钱给钱。”盖封那张和盖聂八分相似的脸端的是没心没肺,伸手就冲身边一个同辈要钱,被老爷子一眼给瞪回去。

“你们这是……”

“惊喜啊,喜不喜欢!专门为你准备的。盖封亲密的勾住盖聂肩膀把他往人群里拉,边走边跟他咬耳朵:“好多年没一大家子聚在一起了。老爷子面上看不出来,心里乐呵着呢。一大早就找到我让我好好安排。天都没亮,就亲自带着炊事员去了菜市场,全是你爱吃的。这好待遇,我都嫉妒。你还不多回来几趟?”

……盖聂心理还处于巨大的震惊中,一时半会没憋出一个字,稀里糊涂被人带着往里屋去了。

老爷子坐镇,而今天盖聂是绝对主角,小辈哪里敢含糊。酒过三巡,盖聂被一家人轮番车轮战,叫苦不迭。老爷子见状一个眼神就让后头跃跃欲试的一帮人停住了手,他这才有空喘口气,不争气悄悄遁了。

出了院门,喧嚷声顿时止于身后。盖聂抬头,月已入中天,视觉上看仿佛远离很多。

但事实是,作为一颗卫星,月球的中心点永远是地球,也只能是地球。看似距离的拉远,其实从未离开。

他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掏出手机——照例是铺天盖地各种中秋祝福,大多是台里的同事,父辈和同辈的熟人,有些号码和名字甚至眼生得很,他草草扫了两眼,没急着回。顺手揣回兜里。掏出另一个手机。

屏幕漆黑,盖聂长按开机键,显示电量不足——这是一部太阳能卫星手机,显然手机的主人很长时间没有关照过他。盖聂握着手机在黑暗里沉思了会,酒精让大脑运转比平时慢了几分。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充电器还在自己房间里。于是站起身,绕过院门摸到房间,抹黑翻出一根线,没敢开灯,怕把那群喝上了瘾的疯子招来。

屏幕亮了,白光照在盖聂脸上,本因为喝酒有点泛红的脸颊看上去比平日气色好了很多。手机自行搜索信号,慢悠悠运转。

他的房间里大厅有点远,周遭一片静寂。

盖聂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屏幕,一片空白。这手机本身也空的很,他点开通讯录,也只有可怜一个名字孤零零躺在那里。

·卫庄篇·

虽然卫庄突然袭击打了姐弟俩一个措手不及,但团圆饭终究是好事。吃饱喝足,卫康半靠抱着个手机戳戳点点,卫庄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掀起眼皮子慢声问:“一天到晚抱着个手机,干嘛呢?”

卫康头也不抬道:“回短信,每年这时候手机都忙。”

“我看你也没什么时候闲。”卫秧端来一盘水果,打开电视搜起电视剧来。卫庄心里咯噔一声,他弟倒是提醒他,忙掏出手机一看,近千条短信密密麻麻挤在屏幕,差点没给卡死机了。

生意场上混,人情往来少不了。特别是这些细节,虽然繁琐至极,但处理不好难免得罪人。卫庄认命似的叹口气起身,做到餐桌前,点开短信拿起纸笔抄写号码。

这种群发短信他当然不会挨个自己回,同样是复制粘贴,但给什么样的人什么内容,要附加上什么话却是讲究很多。工作量之大比不他平时处理的那些少。往年这些他都一手丢给秘书,今年却因为急着回家,把这茬忘了个干净。

抄抄写写,不知觉半个小时过去了。卫秧的电视剧都开始放片尾曲了,卫庄那边处理得一半不到。他有点烦躁,随意划了下屏幕,短信列表往下拉了不少。突然,他笔尖一顿。

来信:盖聂

正文:中秋快乐。

卫庄放下笔,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屏幕。脑中思绪翻涌,心绪不宁。

盖聂?

这个号码,还是在机场,两人匆匆别过时卫庄主动要来的。然而在那之后,两人却默契的从来没联系过,过年过节也不例外。很快现实中的繁杂事物让卫庄把这事忘却在脑后。

再看到,只是短短四个字。是他所有短信中唯一能一眼看到头的。却让那些记忆瞬间就翻回大脑,卫庄自己也没想到,都这么久了,那些记忆鲜明得依旧像是昨天刚刚发生过一样。

他这些年陆续打听过盖聂的消息,而不可否认,那人的世界离自己是如此遥不可及。本完全不会存在交集,却在这么一个日子……

卫庄点进回复,面对一片空白自己先冷静了。

就是是盖聂那样的人,也会有社交和应酬。卫庄自己再清楚不过,这种祝福短信,要不是真正重要的人,没谁会认真编辑,都是一张列表下来点击群发。回信也基本不看。搞不好自己号码不过是误点进去。

卫庄在短信区里翻着,想找一条写的不错的回复回去。觉得每个都不咋地,又上网搜,全千篇一律的说辞,辞藻华丽却空洞。摆在屏幕上一大片,看着心里不知怎么有点膈应。

这一耽误,又是半个小时。卫康打了个哈欠回屋睡觉,卫秧的电视剧已经放到第三集。

周围安静极了,只有电视剧中的配乐悠扬的响着。

卫庄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忽的带上一个极浅的弧度。他关上网页搜索页面。打开短信回复,慢慢打上字。

回复:你也是。

END
===========================================================
PS:艾玛终于把去年(前年?)的坑填了,宝贝们中秋快乐么么!!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09-27 22:39:00 +0800 CST  
【第四卷•最终卷】



盖聂钉在原地,半响没动。而电话那头早已被掐断,耳边只有嘟嘟嘟的忙音。

卫庄站在他身前几步,静默片刻只见盖聂身形微微一晃,就跟全身骨头突然被抽走似的突然倒地——卫庄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捞住他,一手飞快垫在他后脑勺和地板板之间。

脸色差得就没在脸上写着我快病死了这几个大字了。卫庄探他的额头,收回手。

这个刚死里逃生的男人,终于把自己折腾垮了。

把盖聂连搬带运挪到床上。不得不说一个毫无知觉的成年男人分量让人够呛。额头上浮了层薄汗。卫庄直起身环顾了下堪称空荡的室内——原本四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现在呢?屋里头哭崩了一个,面前躺了一个,还有一个在雪山里连渣都找不回来——

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心底涌起茫然的幽默感。他知道这不合时宜,但如果有人能从第三方角度看见这幅画面,搞不好也会有几分黑色幽默的错觉。手下动作也不停。脱下外衣、高空调温度、帮盖聂解开外衣、量体温。末了竟还有闲心泡了杯茶。

茶叶放得久有点发潮,卫庄把杯子凑到鼻前。蒸腾而上的雾气带着潮湿的温暖,让他一直有些游离的思绪短暂回了神。

茶温刚能入口,卫庄抽出温度计。上面的数字让他眼角一跳。转身就走到里屋,刚抬手门就心有灵犀的开了。琳达冲卫庄微一点头,拨开挡路的大个儿就朝盖聂的方向走去。

一通检查,琳达绷得死紧的嘴角略微抿起,神色略微放松下来:“没大事,太累了。他需要休息。”

卫庄点点头,伸手轻擦过琳达通红的眼角,水光还没来得及干涸。

“…我没事。真的。琳达再一次抿起嘴角:“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很抱歉……不能再帮到你什么。”

卫庄将茶杯递给琳达,抓住她凉的像死尸一样的手按在茶杯壁上——此刻它已经不那么烫手,是正好的温度。

“我已经联系了新西兰那边。他们明天就会派直升机过来。然后直接去英国使馆,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为你办好回国手续。”

琳达指尖动了动,抬起头。对卫庄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愿上帝保佑你。”

如果真有上帝的话,现在开始信是不是也有点晚了?卫庄目送琳达转身回到她自己的房间,脑中突兀的想起这么一段话。带着熟悉的毫不掩饰的嘲讽嗓音——本该在这时候响起。

然而耳边只有一片静默,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该讲这话的人,已经不在了。

卫庄的神色晃了晃,出现一瞬的空白。他闭上眼,再次睁开时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原来的模样,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抬起头,拖了把椅子在盖聂的床头坐下——面前的人就算闭着眼也是紧皱着眉一幅不安的模样,这个梦的内容一定相当不愉快。

事实上,卫庄并不知道在幽冥峰上三人对峙的细节。他的大脑除了思量下一步的计划之外。短暂的将此刻交给了对于盖聂劫后余生的感慨和后怕。他不能想象如果此时此刻面前躺的不是个在呼吸的活人而是具冰冷的尸体,在亲手弄死文森特之后。他该怎样面对这个事实。

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放松了片刻,他又将涌上来的愤怒和悲伤飞快的压下去。留下近乎冷血的冷静来。

卫庄深深的看着盖聂,近乎贪婪的将目光锁定在他的脸上。如果盖聂这时候醒着,一定会因为这目光的炙热和决绝吃上一惊——

就好像下一刻就是生离死别一样。

然后卫庄就站起身,强忍着伸手去摸一下面前人脸侧的冲动,抓起外套头也不回走向大门。

他走到室外,往前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直到风雪将他的身影都掩埋在白茫茫一片之中,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第一章:新的开始

盖聂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忘记了从哪里开始。梦境中的世界或许比现实拥有更为详实的细节,当一场梦的时间过长,容易让人产生与现实混淆的感觉。

没有人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很多人说,或许死亡也会将人投入一场梦境,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梦境。漫长的时间蹉跎中被磨去了一切意义上的相对概念。还有人说,所谓活着也只不过是梦境一场,只有当死亡来临你才会从梦中醒来。没有人能分清,你到底是活着,还是死去。

当盖聂醒来时,只觉得很累。从一个完整的梦境中抽身而出的痛苦,不亚于在一个现实中死了一回。漫长的一生被缩短成寸尺长,短短几日内就匆匆过完一生,就跟跑了全天无休的负重越野一样——天晓得自从退伍,他再没有这么惨无人道的折腾过自己。

盖聂睁开双眼。室内灯光昏暗。听不到第二个人的呼吸声。他伸手摸了下下巴,却意外的感觉一片光滑。如果不是有人替他收拾,那就说明他昏睡不到一天——

“四天。”

盖聂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险些从床上摔下来——

“四天,够我飞过来狠狠揍你屁股一顿。”

他艰难的转过头,看到晦暗中一双微微发亮的眼睛。

盖聂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还没醒。认出了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后。

“好久不见,小老弟。”盖封往后靠了靠,椅背被他魁梧的体格压得吱呀作响。他懒洋洋的拉长了声线——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盖聂嘴张了张,目光挪向了摆在床头柜的水杯。此时他全身上下的零部件就像是给拆下来一遍又匆匆装上,组装的人技术还不是一般拙劣。没有一块骨头的位置让人觉得舒坦,就连手指抬起都困难——对面的人却丝毫没有照顾病号的自觉,兀自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无不嘲讽的开腔。

如果知道醒来连口水都没得喝就得跟生命中最难缠的人扯皮,他倒宁可自己从没醒来过。

盖封虽然一肚子暗火,但总归没想送堂弟一命归西的打算。嘴上恶语相加,还是站起身弯腰把这个半残废扶起来,还在他腰后垫了个枕头。

“你这几天都在输液,觉得渴就润一下嘴唇别喝太猛。”盖封将水杯递给盖聂,想了想还是先倒掉了半杯水。

盖聂去接水杯的手微微发抖,看着哗啦啦流到垃圾桶里的清水良久无语。

“饿不?你那胃几天都没开发功能早就罢工了吧。”盖封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待会让厨房给你弄点白粥……别噘嘴,你就只有这待遇,连豆腐乳都没。”

谁他妈噘嘴?盖聂低头双手捧着水杯慢慢喝了一口。目光扫视了一圈四周——窗外每时每刻都在怒号的阴风显示他仍在南极,在他和卫庄的房间里。

朝盖封身后看去,另一张床上一团凌乱——卫庄是个有轻微洁癖的人,常年保持着离床就顺手叠被子理床单的良好习惯。而他又恰恰知道自家堂哥的生活自理水平常年在平均线下徘徊——这几天是谁在那张床上睡,不言而喻。

“卫庄呢?”

“哈?”盖封不由朝前倾了下身体。

“假设我没有听错的话,我,冒着被处分的危险,飞了半个地球,来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没日没夜照顾的,我、亲、爱、的弟弟,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别人在哪?”

盖聂这才注意到自家堂哥的脸上挂着倦容,眼底的黑眼圈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他抿了下嘴,继续沉默看着盖封。

盖封的眉毛几乎要挑到发际线上头去,本着不和病患计较的基本原则,他把想抽人的蠢蠢欲动的手收了回去。

“他早就走了。我来的第一天就没见过他。”

那把可怜的椅子似乎下一秒就要肢解,发出一阵支离破碎的呻吟。

“别那那种眼神看着我。他有自己的事,够他忙——”盖封在说漏嘴之前猛地打住。

“忙什么?”

“关你屁事。”盖封不耐烦的打断他:“你们这批人基本都走光了。过两天等你不那么拖油瓶之后,跟我回国。”

“我为什么。”盖聂顿了顿,理了下还不是那么清晰的思绪:“为什么要在对情况一无所知的条件下听你的安排?”

“我以为你的叛逆期早就过去了,没想到只是迟到了二十年——”盖封也不急,朝床上架起一只脚,也不顾盖聂一个劲的皱眉:“没有为什么,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会把你打晕装在袋子里托运回去的。”

盖聂:“……”

两天后,罗斯海冰面上。

盖聂看着远处直升机逐渐放大,愈来愈猛烈的风卷起地上的雪尘,扬起一片白色风暴卷的人几乎站立不稳。

盖封拎着简单的行李在他前面指挥着直升机降落。相比而言盖聂倒是两手空空——哦当然他是自己两条腿走来的。自家堂哥在武力上对他向来都是绝对碾压,拖着大病初愈的身体去硬碰硬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几个留守南极的队员在不远处目送他们——这个与世隔绝的极寒之地倒是很有温暖的人情味。盖聂眯着眼在人群里扫视一圈,风太大耳边轰鸣声渐大,连看清人的身形都很困难。

走神了片刻,他脖子上那条曾救他一命的红围巾忽的被烈风卷走,而他自己本人似乎并未注意到——直到身后有个人顶着狂风匆匆赶来,冲他挥着那雪地里一眼就能看到的显眼颜色,盖聂愣了一下,眼球暮然紧缩成一点——

直到看清来人,他原本紧张到有些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说不上什么感觉,失望肯定是有的。

“斯考特?”

某种程度上说他的身形有点眼熟,不过仅仅是眼熟罢了。来人正是曾通知他去参加集训的队员,盖聂对他有印象。

跑的太急,斯考特弯腰双手支在膝盖上喘了好一会。

“你…你的东西掉了。”

盖聂的目光挣扎着从那红的扎眼的围巾上挪到斯考特的脸上。雪尘迷得人眼几乎睁不开,他的半张脸都裹在厚厚的防风口罩里,热气从脸侧渗出很快被卷走。

盖聂没有去接,身后的盖封已经开始在催促。他不由向后退了了几步。

“你拿着吧。我以后也用不上了,谢谢你。”

说着转身一路小跑,直到钻进直升机,他都没有再回头——直升机摇晃着离地而起升到半空中逐渐远去,斯考特还站在原地献宝似的捧着那条围巾。身后的人慢慢散去,他将围巾揣到怀里耸了耸肩,露出一个跟他这张脸丝毫不搭的微笑来。

“人都走了,后悔来不及了,老友。”

不知何时走到斯考特身边的身影僵了一瞬,目光盯着直升机消失的方向。高大的身形就像是一尊风中的雕塑。

“嘿。”斯考特拿手肘导了下来人:“冻死人了,我可不想留在这陪你看日出——”

“肖恩。”

这一声满含警告意味,让‘斯考特’悻悻住了口。

来人毫不客气的从对方怀里把围巾掏出来,围在自己的脖子上,不那么熟练的打了一个丑的很眼熟的结——深深朝盖聂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然后抬脚,转身。

“现在。”他顿了顿:“计划要提前启动了——”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10-28 22:09:00 +0800 CST  
第二章:对立面

肖恩脚步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踩着前面的脚印,一步一顿。从身后看,如同儿童玩跳房子游戏,配合高大身形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你确定?”肖恩又是一顿:“埋了这么久的线,时机还没成熟。我建议你再等等。”

“我的时间不多了。”卫庄突然停下脚步,身后的肖恩一个踉跄,险些撞到他后背上去。

卫庄的目光看向天际,天将暗未明,黑色的海水和泛白的天空在视线尽头融合,显现出一种模棱两可的晦暗颜色。

“你要是担心你的家人,我倒是觉得多余。”肖恩双手抱胸,语带嘲讽:“我相信他们这时候正在——”

“我知道。”卫庄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

“他们离发现真相已经不远了。或许只差一个关键性的证据。但在那之前,文森特必须死。”

“而你这么做,不等于自投罗网?”肖恩笑了:“哈,圣诞节来了,他们心里肯定是乐开了花,或许正迫不及待往你那一串看不到头的罪名清单上添一个大大的‘一级谋杀罪’?人赃并获的那种。”

卫庄没接话,于是肖恩继续说下去:“本来唯一能钳制他们的筹码,却被你亲手放走飞到天边,天知道当时在他面前我多想顺手勒死他——无意冒犯,你知道我对盖家人从来没什么好感——”

“整件事他都毫不知情,不能怪到他头上。”

“是是是,你这个占有欲过剩的小混蛋。”肖恩摇摇头,抬脚继续往前走。

“有时候你得学着不那么天真——他身体里流的血就足以证明他不会是个简单货色。”肖恩嘴角愉快的勾起:“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接近你?”

北京·盖宅

盖聂沉默。

“卫庄那人,比你以为的复杂万倍。”盖封从冰箱里拎出两瓶啤酒。左右手各拿一支,大拇指指甲盖一弹,叮当两声,酒瓶盖不知道飞到房间的哪个角落里去了——他把其中一瓶磕在盖聂面前:“你真需要把你的小脑袋瓜子好好清醒一下。”

刚才的长谈接受的信息量太大,盖聂一时有些发愣。目光盯着啤酒瓶颈沿上凝出大滴的水珠,从墨绿色的玻璃上滚落。

“你的意思是……”盖聂清了清嗓子,声音干哑:“文森特是你的人?”

盖封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为掩饰尴尬他状似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严格意义上说,他归我老头管。我只是曾经和他有些工作上的接触……在他失控之前。”

“严格意义上……”盖聂声线平静:“所以严格意义上,杨吕的死也是你们一手造成的。他被他立誓忠诚的国家谋杀了。”

盖封张了张嘴,看着盖聂的表情,最后只是一声叹息。

“你不懂。”

盖封仰头灌上一口啤酒,然后将酒瓶握在手里,无意识的摩挲着:“这些事本不该跟你讲,但是在此之前,杨吕叛变了。”

“他跟你说他退休,哪里有那么简单。干我们这行,就跟吸毒似的。一旦沾上,这辈子都别想摆脱。”盖封盯着桌面上被水滴腌湿的圆环:“他还在任务中,却主动断了和上线的联系。断了日常的报告和答到,和任务目标一同逃到南极,销声匿迹——逃兵即叛变,这个道理你是明白的。”

“——要是他回来,只能一辈子逃命,抓到就上军事法庭,结果无外乎也是一个死。能有这么个干净的结局,已经算走运。”

说到最后,盖封语气中半是感慨,还有那么一点羡慕。

盖聂拿起啤酒喝了一口,凉透心扉,整个人像是被冰冻住,动弹不得。

“都这么多年了,上一辈的事,为什么要卫庄来还?”

盖封抬起眼皮:“你知道他没接触过那些事吗?”

盖聂想起卫庄曾经对他的剖白,他也曾坦言在父亲去世初期有过一段极其黑暗的日子。在南太平洋的海岛上漂洋过海的生命,为溶于环境被迫进化改造自己。

“我…不知道。”盖聂摇摇头,目光透出一丝茫然。

盖封盯着盖聂的脸,良久,伸手弹了一下他额角,忽的笑了。

“谢天谢地,他没让你掺和进去。要不然一切都完蛋了。”

盖封伸手将笔记本电脑从床上捞起来,站起身一屁股坐到盖聂身边——

屏幕上面有一些报纸头条的剪辑,盖聂扫了一眼,全是近十年来的大事件。有暴恐,有骚乱。多是本国本土和亚洲临近国家。盖封又点进去一个界面,突然跳出一个登录界面,网页背景上国徽的暗纹看起来触目惊心。盖聂眼角一跳。

“给你看也无所谓。下一个二十年这批档案也差不多要解禁了——这些事差不多是在你出门的时候发生的。”

果不其然。

盖聂叹了口气:“你给我看这些干什么?”

“或许你该从另外一个角度了解一下卫庄这个人——我眼中的卫庄。”盖封合上电脑盖,手肘撞了一下自家堂弟:“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人在背后搞出这么大的事,钱是打哪来的?”

“我一直以为你对经济学的理解不过仅限于手头上那几只不上不下的套牢股。”

“放你的屁。”盖封没好气的放下电脑:

“当我的敌人开始用经济思想去看待世界,我们就得学会去正视黑色经济——在这世界上,还存在着另一个世界,他们的恐怖远超报纸头条。”盖封伸出手指,数出几个近年发生的震惊全球的大事件:“在这背后,全部都有他的影子。”

“你知道,当卫庄的父亲去世后,卫氏产业中的大部分都摆在明面上走上洗白之路。在这点我挺佩服他,眼光毒得要命。所以这几年,这家产业的发展快的有些不可思议——然而我们谁都不知道他会不会走他父亲的老路。我只知道就算他不是幕后主使,也一定有所涉及。‘黑路’快速发家致富的诱惑不是谁都能抵得住的。”

“所以,你培养起文森特的势力。”

“是。”提到文森特盖封脸上还是难掩尴尬:“毕竟没有确凿证据,多出一方力量牵制卫庄也是好的。最好能让他们在斗争中露出马脚,我们正好介入——不说了,谁都没想到他转身就翻脸,这是一步臭棋。”


——“于是,文森特的势力就在盖家的扶持之下才发展到现在这么个程度。”

南极·麦克莫多站

肖恩在椅子上斜靠着,人像是被抽掉骨头似的坐没坐相。

“你最好祈祷你的小伙伴真的是毫不知情。如果他真的是带着目的接近你,你的麻烦就大了。”

卫庄嘴上叼着烟屁股——在半个小时之前曾试图点燃它,结果引起室内火警报警器的疯狂尖叫——烟屁股被他咬出几个深刻的齿痕。

“我不知道。”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他很清楚盖聂的家世,一开始就知道。自他父辈起便被监视着的那股暗涌。双方自从上一辈起,已经不死不休了十几年——

“在巴西那次,让我确定他是清白的。”卫庄把烟摘下弹到垃圾桶里:“没想到最后被游击队绑架,招来了盖封。他肯定看出来了,金尚英那女人是我安排的。”

“你看,你对他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放心。”

“只是那时候。”卫庄冷冷扫了眼肖恩,后者的脊背不自觉挺直了些:“我不想接收当初老头留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留下了‘流沙’。她是自愿跟随的。我对她和盖家那些私人恩怨不感兴趣,但是她越了线。这是后话。这让我相信盖家确实把盖聂保护的很好,让他远离那些秘密中心。”
=====================================================
PS:果然庄BOSS还是当反派比较带感~这一卷要开始把前面埋的所有伏笔慢慢连起来啦,我造我更文很龟,于是被绕晕的请不要客气的补前文哦么么哒!!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11-14 22:47:00 +0800 CST  
第三章:聚散流沙

“有时候我总觉得你比卫先生还欠了些火候。”肖恩伸出食指在卫庄面前晃了晃:“聚散流沙这股力量一旦被启用,你以为现在的局势还会像你看到这样的平静吗?”

卫庄忽的笑了,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以一种极有规律的节奏敲击着把手。

“我不会走我父亲的老路。他已经浪费了整整一生来证明那条路是行不通的。”卫庄的双唇勾出一个刻薄的弧度:

“当平衡被打破,就是‘流沙’出现的时候。兴许我和盖家的最终目标不谋而合,盖封很快就会发现,将矛头对准我是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老友,当你开始感情用事,我对你话的可信度就大打折扣。”肖恩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这点我倒是赞同,我敢说,不出一个月,你就会接到他们请求合作的洽谈。不过——”

肖恩话锋一转:

“你选择让他回到自己的阵营,就代表划清了界限。或许这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关于你的一切。你说,当他意识到自己的立场,他看你的目光,还会和从前一样吗?”

回答他的是蔓延的长久沉默。

这片沉默漂洋过海,跨过半个地球,结实的笼罩在盖家兄弟之间。

——“术以知奸、以刑止刑、聚散流沙、生死无踪。”

盖封念经似的抛出一串不知所谓的话,一手晃着啤酒瓶里剩的一点底。

“那是什么?”

“一个在古代曾出现过的刺客组织,相传由韩非子建立。至今没有人能考究出他是不是真的存在。从古至今,但凡时局混乱、征战连天的时候——甚至历史上每一件成为曾成为转折点的大事,无一例外,都有这个组织的影子。”

盖封叹了口气:“而现在,‘流沙’似乎又一次现世。核心人物,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卫庄。”

“……”

“我们不清楚这个‘流沙’的意义是不是为了继承传说中的那个‘流沙’。说实话,当我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个组织存在,我有些窃喜。你知道,这个世界永远不可能达到和平安宁。乱七八糟的事太多太多,利益纠葛下每分每刻都有无辜的人为此流血牺牲。想停止一切、我做不到,我身后的国家也做不到。这个时代太需要这样的人出现!以暴制暴,大快人心。”

“可惜这不是古代,咱们早就过了扯张大旗就能挑动黄河天下反的日子。法治社会下不会允许法规之外的组织代替国家机器行驶生杀大权。他不能当上帝,谁都不行。”盖封把酒瓶里的就一饮而尽,在暖气中啤酒早就回温:“诶,有没有人跟你说过,热啤酒尝起来真他妈像马尿。”

“……我明白了”

“聂子。”盖封伸手搂了把身边僵硬的身体:“这事不是我或者你叔就能简单拍板的。整个战略的重大失败,让我们不得不把问题摆在明面上来。”

“我知道。”盖聂抬眼:“但如果你推测的都是真的……你抓到他,他还有命在吗?”

“……”

“他还有命在吗?”

盖封表情收起,刷的一下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盖封!”

“你就给我在这呆着,其他事想都别想!”盖封回过身,突然窜到盖聂跟前一把攥住他的领子:“他是不是有罪那是法院的事。我的任务就是送他去审判!”

盖聂被勒得满脸通红,伸手在桌上抓起啤酒瓶猛地朝盖封脑袋挥去——盖封大惊,低头闪过。在这瞬间盖聂闪过他朝门口冲去——

“反了天了你。”

盖封矮下身一个扫堂腿把盖聂绊倒,盖聂一手撑地鱼跃起身,却发现盖封不知何时已经堵在房间门口——他下意识把啤酒瓶砸向盖封,被对方一手牢牢制住手腕拉到跟前,飞起一脚狠狠揣向他上腹——感谢盖封在家穿着棉拖,否则这一脚的力道绝对不止让盖聂摔倒在屋角胃部痉挛这样简单。

盖聂痛苦的蜷起身子,抬眼看着盖聂一手提着啤酒瓶,大爷似的拍了拍膝盖上的鞋印。面无表情一步一步朝他走来——蹲下身猛地将酒瓶砸碎在他脑袋旁不足两公分的地板上——碎片炸裂的声音可谓是惊天动地,盖聂没敢睁眼,只觉得脸侧一凉,随即像开了闸似的滴答滴答血流不止。

“跟我动手,谁借你的胆子?”盖封提起酒瓶指着他的脸,一字一顿淡淡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给你疼一下,长个教训。”

盖聂睁开眼,看到盖封拿着酒瓶的手,才发现滴落在地板上的血绝大对数不是他的——这只手在那一瞬护在他脸侧,虎口被玻璃豁出一道可怕的伤口。

还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盖封站起身扔开破碎的酒瓶口,甩了甩流血不止的手,转身走出房门。

“……”

盖聂默默从地上爬起来,没去收拾那一地残骸。走了两步,也不顾脸侧的伤口,把自己扔到床上。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把脸埋在枕头里。

枕头上面还有未散去的新鲜阳光浸透的味道,在深冬时节会令人感到心暖的气息。一想到昨天不由分说把他的被子抱出去晒的人刚狠狠给了他一脚,盖聂觉得心里有点堵。

他再怎样不喜欢这个家庭里的条条框框,但也不能否认他的大名前挂着一个‘盖’字。

盖聂深深叹了口气。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缝。盖聂没有抬头,只听见一个频率很高却很轻巧的脚步哒哒哒朝自己走过来。脚步声有点凌乱,主人似乎走路还有些踉跄——接着盖聂觉得裤脚被拽了一下。

他翻了个身,看到眼巴巴看着他的小不点——肉嘟嘟的脸蛋架在床沿上,小脸皱成一团又努力拽了拽,看见面前的人终于肯回身理他,眼里顿时闪动着欢乐的波光——

盖聂忙伸手把小不点捞到怀里:“你怎么乱跑,到处都是玻璃渣。”

小不点歪了歪头,咬着手指冲他咯咯一笑。

盖聂叹了口气,小孩不安分的在他胳臂肘里扭来扭曲,张着嘴看着盖聂的脸,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只发出一阵咿咿呀呀不知意义的声音,口水顺着嘴角滴到自己衣服上。他似乎也有些着急,踩着盖聂的胳臂去摸他的脸。

“到现在话还讲不清。”盖聂眼里浮现一丝淡笑,抽出一张纸给小孩擦了擦嘴:“你‘啾啾’给人当枪使,他自己看起来还挺乐意。你说怎么办?”

“唧唧?啾啾!”小孩咧开嘴角笑了起来:“啾啾好!”

“瞎讲什么。”盖聂伸出食指在小孩面前摇了摇,小孩小手紧紧攥住盖聂的手指。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时门被轻轻敲了声,一个身影走进来。先是看到地上一片狼藉,微微叹了口气。

“你说你哥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发这么大脾气干嘛?”

小孩看见女人的身影,欢快的呀的一声。

女人走到盖聂床前:“你看你这脸,药箱在哪我帮你处理一下。长这么俊一小伙,别给破了相。”

盖聂摸了摸鼻子,指了个地方。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永远无法做到坦然自若。

女人将小孩抱到怀里拍了拍,又放在床上。弯下身找出药箱。

“先别动啊,可能有点疼。”女人皱起眉,镊子夹着棉球一点一点处理伤口,动作柔软得仿佛羽毛拂过:“小康已经去劝你哥了。兄弟俩,都住一屋檐下头,能有什么事闹成这样。”

盖聂僵着脖子不敢乱动,顿了顿,实话实说:“和卫庄有关。”

“他?”女人笑了:“我才懒得去管他死活——自己问题处理不好,总不能指望别人给他擦屁股。”

“卫小姐——”

“说过多少遍了,你和小庄一样叫姐就行了。”女人挑了挑眉:“怎么,嫌弃我不成?”

“没有……”盖聂不自然的移开目光:“……秧姐。”

如果卫庄在这,一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来被文森特绑架的卫秧和她的孩子,正安然无恙的身处盖聂面前!

“好了。这几天别沾水。我去看看你哥,再把你屋子收拾一下。王婶今天炖了只鸡,她老人家可真会挑,那油金黄灿亮的,肥的要命。”卫秧给盖聂脸上贴上胶布,然后一手把孩子抱在怀里,一手提起药箱:“待会下楼吃饭,一家人,餐桌上讲开了,什么事都没有了。”
=========================================
PS:有时候,我也很希望这世上真的有超级英雄存在【叹气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11-15 13:43:00 +0800 CST  
第四章:翡冷翠

男人站在一幅画面前。

他站在那儿足有十来分钟,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丝毫不动。

从背影看,这男人的身材比例堪称养眼。简单的米色衬衫搭配剪裁良好的西装裤。头发经过精心打理,些微凌乱中透出一丝不羁的颓唐。手肘随意在腰侧弯起,挂在手肘间的灰蓝色大衣折叠得一丝不苟。

他的姿态优雅得如同市政广场上的大卫像。这种略微严谨的气质和他随意的穿搭配起来有些相悖。可当你看到他的脸,一切曾产生的违和便微妙的转化成令人惊叹的美感。

他的相貌不同于传统意大利男人的古典风格,更像是高加索人种。苍白的皮肤几乎透不出血色,灰色的眸子本该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可在他身上,一切的元素都被融合到削薄嘴角旁万年不变的淡笑上。初生玫瑰花瓣一样迷人的唇色,让这个如同油画中的青年瞬间鲜活了起来。

他依旧盯着那幅画——不是什么传世名作,更不是大师真迹,就连临摹都算不上——他此时并不在佛罗伦萨大大小小四十个美术馆中的任何一间,而是老桥旁一个并不起眼的私人画廊。隐藏在琳琅满目的珠宝店和旅游纪念品商店之中,匆匆来往的游人绝不会在意的角落里。

冬季是意大利的旅游淡季。很少有人在这样寒冷干燥的天气一时兴起去逛画廊。不管这个文艺复兴重镇的艺术底蕴多么浓厚,满足基本生理需求还是全人类的共同准则。因此,当克里斯从内室走出准备关门的时候,看到依旧有客人未走,心底不免有几分讶异。

当他意识到客人一直观察的是哪幅画作,那份讶异忽的转化成一丝好奇。

不过无论内心有什么情绪,面对客人他都不会泄露分毫。不管怎样,华灯初上,到了吃完饭的时间。他在柜台站了会,抬脚朝半个大厅之外的陌生人那儿走去。刚落下第一步,那人忽然回过头瞥了他一眼,随即转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在瓷砖地面上穿着软底鞋都会被发觉,这人后脑勺是长了眼睛吗?

“抱歉——先生。”克里斯拉长了腔调:“我们这儿要关门了。”

后一句他换成了英语,先前客人眼底的疑惑顿时变成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脸上的笑却是更深了些。

“你好。”他听见一个带着芬兰口音的声音这样说。

“……你好。”

客人点点头,又将脑袋扭了回去。

克里斯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一直如此。友人曾这样形容他的这张脸——带着奥斯卡·王尔德式的傲慢?或许比那位传奇人物更加露骨些,径直将逢场作戏般的调笑塞到一脸全世界除我之外皆是垃圾的深深不屑之下。克里斯承认,跟蠢货打交道恐怕是他这辈子最头疼的事没有之一。他那为数不多的耐心恐怕都诸数奉献给那些画和这间画廊上了。

要不是前段时间他出了趟远门,将画廊的打理全托付给了朋友,回来后不得不面对室内他钟爱的室内布置被毁得一团糟而不得不加班整改的事实(包括通知保安禁止那位朋友出现在画廊门前50米范围之内)。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来解决现在的局面。

至于为什么没有叫保安赶人?可能还是有那么点好奇心作祟。

“这幅画——”带着芬兰调的英语又一次响起:“我很喜欢。”

这就是克里斯好奇的原因。

佛罗伦萨。人们来此的原因,除去老城中保持着16世纪原貌的建筑,大多就是慕这个“文艺复兴之心”的名号前来朝圣。为了迎合游客,本地画廊贩卖的成品多以文艺复兴风格为主。这件画廊自然也是有一些仿拉斐尔和提香的画作,放在门口的显眼位置。剩下的一部分属于非卖品,店主私藏——比如被这个陌生人用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情目光盯了快二十分钟的这幅。

“嗯,谢谢。”好奇心也不能当饭吃,克里斯决定快速结束这个话题。

“不过。”陌生人顿了顿:“这里的留白有些可惜。”他伸手指了指:“如果是我,更喜欢用红色填满它。”

克里斯的目光从陌生人身上移到那幅画上。

他们面前的,是一副长两米,宽一米。占据了半面墙的画作。从视线可及的每一寸都是深浅不一的黑。画家仿佛随性在雪白画布上用刷子把黑色填满,肉眼可以瞧见那些移动的轨迹——目光向下,颜色渐淡,好像笔刷上的油彩被涂抹干净而又懒得蘸取颜色了一样,留下巴掌大的一片空白。

“这幅画的名字叫‘深夜雪地上的乌鸦’。”克里斯双手抱胸,习惯性的抬起下巴,以他特有的傲慢语气不咸不淡的解释着:“或许这副画只是因为作者买多了黑颜料正愁抹不完而已,犯不着再用第二种颜色。”

陌生人好像没听见他第二句话似的,脸上的笑意再一次加深——不得不说他的这张脸仿佛天生就是为了这如同冬日暖阳般的笑容存而存在:“我明白了。其实我不是游客,我刚在老城买下一间公寓,可能正巧——”

“非卖品,先生。”

“是吗?太可惜了。”陌生人脸上瞧不出丝毫可惜的情绪:“我在纽约‘地狱厨房’曾经看见过一幅画。和这幅有异曲同工之妙。正巧,那幅画的名字叫‘暴雪中迷路的白兔’。”

“我不知道是怎样天才的作者能创作出这样令人心灵震撼的画作,总之那时我鬼迷心窍买下了它,托人运到了意大利——抱歉我跑题了,我的意思是,我对于这类风格实在没有什么抵抗力。我一直试图模仿这种风格,将它融入我新公寓的装修理念中。今天正好看到,看得走了神,真是抱歉。”

克里斯忍不住挑了下眉。

“那种只是一片白的骗钱玩意?”

陌生人再一次看向克里斯。

“那像是一堵旧墙。”

“……”

“这颜色和纹路都像是我家老房子墙上的痕迹。”陌生人以一种平淡的口吻说道:“不过是小孩子幼稚的游戏,盯着一面墙上的轨迹然后给他们编故事。现在过去的日子已经离我而去,唯独那面旧墙的画面,总是提醒我从何而来。”

“我把它挂在床的对面。每天睁开眼,不管在噩梦中挣扎了多久,第一眼看到,都会让人瞬间平静下来。”

克里斯脸上的不耐慢慢收敛了下去,变成一种异样的凝重。在陌生人说完这段话后,他放下充满防御性的动作,四肢舒展开。瞬间整个人的气质便少了那些咄咄逼人,透出属于意大利男人的典雅的艺术气息来。

陌生人愣了一下。

“我记得那幅画是我最后一幅公开出售的画作——”他语带嘲讽:“当时的报价可不低。一路辗转到纽约,可是最后还是回到它原来的地方。”

“我知道。”

这下轮到克里斯愣了。

陌生人眼角绽放出一丝暖意。

“慕名而来,很抱歉。为了弥补我的唐突,或许我有这个荣幸请你共进晚餐——约克郡牛排如何?”

“——我恰好知道有一家店做的不错。”克里斯忽的笑了,本来平淡的五官却因为这个表情变得格外生动。他伸出手:“克里斯·安德鲁。”

陌生人回握住他的手:

“文森特·格雷森。”
===============================
PS:叮——新地点解锁,新人物解锁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11-17 09:49:00 +0800 CST  
第五章:接洽

北京·盖宅

盖家有个不成文的习俗,每年入冬,盖老爷子就会动身到南方避寒,直到次年开春回来。

盖家第二代早已各自成家立业搬离大宅,盖封本也是如此,但在四年前他离婚后房子和孩子都判给了前妻,他孑然一身也是乐的清净。所以每年的这个时间段,除了哨兵和保姆,只有盖封一个人住在老宅。

今年倒是热闹很多,老的小的全齐活了。鸡飞狗跳的日子让这闹中取静的四合院都多了几分人气。但是这人多了烦心事也多。今年本命年的盖封觉得自己的中年危机一定提前了。

自从那次不大不小的争执之后,兄弟俩处于一种微妙的冷战状态。具体什么原因他也说不好,只能说这遗传基因给了两人同样强得不可理喻的自尊心。以前这种情况,自然都是当哥的先低头。但这一次盖封铁了心,非得给这脑子不开窍的混账东西脸色看。

两人从小同吃同住就差没穿一条裤衩,干啥都形影不离,感情那是比亲兄弟还铁。但这一次,自家堂弟跟自己动手,居然是为了一个外人。

去他大爷的。

日子状似平静的过了半个月,年关将至。

这天,值班归来的盖封前脚刚踏入院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个不停。

他刚脱下外套,从内袋里翻出手机。上头的名字有些出乎意料。

“喂?爸?怎了我才回来。”

盖封用肩膀夹着手机朝大门走去,他一手拎着外套,另一只手拍打着肩上一层雪花。空气中浮动着热气腾腾饭菜的鲜香让他不由加快脚步。

“什……”

一个愣神,手机从耳边滑落。在掉到积雪里的前一刻盖封突然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抄起手机。脚步僵在原地。

他静静听着另一头中年男人一板一眼的声音。

“是,首长。”

那边声音顿了顿,在传达完指示之后,男人的声音缓和了下来:“你和卫庄的任何私怨,这时候都要放一放。上面的意思已经很清楚,文森特是个危险人物。在你回国的那几天,有人看到他出现在意大利北部,我担心她和西西里岛那边的人有接触——他手头上的东西绝对不能流到市面上,没人能负担得起这个风险。

“在解决掉这个问题之前,双方需要合作。

“我明白。”盖封的呼吸变得粗重,他闭上眼定了定神:“文森特的问题属于重大失误,在事态严重之前应当首先解决。”

“这次的合作不能放在明面上,我需要你以个人名义同他接洽。”男人道:“流沙那边已经给出了条件,资源可以共享,而且——”

盖封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加快。

“而且卫庄答应,这次合作成功之后,他会回来自首。”

……

就盖封个人而言,他对卫庄没什么特别感情。所谓的私怨?说到底还是和一个庞大的耗时久远的计划有关——自从盖聂从撒哈拉沙漠中回来,卫庄从父亲手中的担子开始,就已然暗潮涌动!

早在卫庄父亲卫国桦时期,卫氏家族就一直是重点盯梢对象——近年来卫庄家族势力不减反增,令上面产生了危机感。这个家族的黑历史让现任家主无法得到信任。他们急需扶持起另一波势力与卫庄相抗衡。

为了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对手。他们将目光转到格雷森家族唯一幸存的小儿子身上。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获得大量资源和支持之后,文森特索性新账旧账一并算,另起炉灶卷起家什就径直站到了两方的对立面。

文森特叛变得太突然,当消息传回国内已经迟了一步。盖封将卫家姐弟接到盖家大宅——这本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为了给卫庄造成家人被绑架的假像。为逼迫卫庄认真面对强敌,一方面可以看清卫庄的势力到底到了什么地步。另一方面,原本的计划是如果双方斗了个两败俱伤,上面可以趁机而入,将卫庄那些案底翻出来见见太阳,再以此要挟以削弱其势力。

没料到在还没来得及和卫秧的丈夫进行沟通,事情就已经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为了补救,盖封索性将计就计,瞒去之前扶持文森特势力的部分,对卫家姐弟大致描述了下现在的形势——给他们的理由是为了保护他们不受文森特的伤害,需要封锁消息。而这事在卫庄和他姐夫来看,姐弟两和孩子的失踪是文森特作祟——尚且不知道文森特是否知晓这一锅黑水已经扣到他头上,又或者他也是将计就计,试图激怒卫庄。

文森特现在正寻尽一切机会削弱卫庄的势力,事到如今,盖家大宅反倒成了最适合卫家姐弟藏身的地方。量文森特胆大包天,也断然不敢把手伸到军区来的。

这本身是一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好戏。没想到文森特突然加快了节奏,打了双方个措手不及。这让上面最终意识到,这只被自己亲手喂大的白眼狼,终于露出了他的森森獠牙。

所以?

本身是自己造成的麻烦,有人替你收拾了,还想坐山观虎斗?

盖封毫不怀疑卫庄这人说到做到的能力。至于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变得这么沉不住气?盖封摸了摸鼻子——这是所有盖家人不论男女老少为了掩饰心虚的通用动作。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盖封觉得再站下去整个人都快被雪埋了。但这通电话让他顿时胃口全无。于是脚步一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反正这事算是个私人行动,也没保密等级。这样恶心人的事,第一个自然要找堂弟分享下。

他推开盖聂虚掩的房门。

“喂,告你一好消息——”

第二天。

盖封自己不知道,自从他对门口站岗的哨兵通知了针对盖聂的禁足令之后,一个排的小伙子心理压力那是一天比一天大。

一来这两位都是太子爷,惹了谁都是吃不了兜著走。好在盖聂这人也硬气,干脆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倒也没让他们为难过。二来,可能兄弟俩自己意识不到,除了性格和表情,不论是身形气质,还是那张脸,他俩远看第一眼都让人发懵。

远远看到一个人影朝大门走来,站岗的哨兵手心里都要渗出一层汗——今天轮值的这位背挺得笔直,听着皮靴在雪地上踩踏出的咯吱声逼近,心里砰砰打起了鼓。昨个那动静大的,整个大院人都听见了。这两兄弟三两天干一次架,闹得这些底下的兵人心惶惶。

“封哥,早。”

“嗯。”来人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拎着个不大的行李箱头从哨兵面前走过。

这举动有点反常,哨兵心生疑惑。他想了想,尽职尽责的叫住了来人。

“封哥,您这是要出远门呐。”

说着打开了手电照了下他的脸。

盖封眯了眯眼,没好气的回了句:“是啊。看啥啊你,是我。给我放下。”

哨兵这才知道为什么盖封心情不佳——那张脸的右侧颧骨上有不小一块淤青,嘴角还破了口子。眼底挂着俩眼袋,加上这一身烟味,分明写满了‘我跟我弟又干了一架老子现在超级不爽’。

盖封一开腔哨兵就心想糟糕差点没认错人,不敢再触霉头,啪的一下敬了个军礼目送他离开。没走两步,盖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折了回来。

“诶对了。回头你通知下小张他们。我有私人任务,估计年后才能回来。屋里那个,别让他出这个大门。其他的随他闹别管他,饿不死就行。”
=====================================
PS:前因差不多都解释清了,如果有哪里我忘了提,一定要跟我港哦,就酱~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11-17 17:45:00 +0800 CST  
第六章·时间差

佛罗伦萨

整个客厅一片昏暗。落地窗的窗帘半掩着,透出些许来自市政广场装饰灯的微光。

整间大厅,灰色和银色的大面积色块几何分布,被黑暗融成某种混沌不清的色彩。所有的家具线条简单得令人窒息,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弧度。规矩的安放在最恰当的位置——过于空旷,听不见第二个人呼吸的声音。鼻息间似乎有种错觉。这仿佛不是人类所居住的地方,更像是毫无生命痕迹的茫茫雪原

文森特赤脚走在地板上。黑暗中的身形显得修长而利落。他随手从椅背上拿了件外套搭在肩上,半干的头发一缕缕随意贴在颈间,比平时看上去颜色深了很多。他在黑暗中精确的走到沙发的位置,身后留下一排带着水渍的脚印,很快就被暖气蒸发——每一步的步伐像是被丈量好精确到厘米的等长。不多不少,整整二十一步。

他在等。等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

他坐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右手以极为轻微的幅度叩击着皮面。

九十秒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出微光。

他伸手按了下免提键。那边一串意大利语飞快的流动出来,没有任何的寒暄和客套,直入主题。

“那边人有动静了。三分钟前,盖封的出境信息。”

文森特看了眼茶几上方正的液晶时钟。这个时候,正是中国的清晨6点。

“目的地是佩雷托拉机场。”

文森特嘴角卷起,白牙从唇缝间一闪而过。

“来的那个不是盖封,是盖聂。”

那边没有说话,呼吸声说明人还在。

“小朋友,总是这么沉不住气。”文森特的语调甚至有一丝轻快:“很快愤怒家长就会反应过来,然后追来狠狠揍一顿他的屁股。”

“他们的后巢就只剩下一个空架子。那个时候再动手,是最佳时机。”

“明白。”对方挂断了电话。
……

在文森特正对面的墙上,有两幅画——其中一幅在黑暗中状似一个巨大的漏斗,直插入地球当中。上窄下宽的扭曲盘旋着,身处一个处处规整的装饰中,这幅画呈现一种令人不安的不规则感——像是某种古怪袋子的剖面图。

如果克里斯在这,他一眼就能认出。这幅旷世杰作是文艺复兴巨匠——桑德罗·波提切利的《地狱图》。

关于地狱,这大概是人类历史上范围最大的命题。无数文学作品、艺术绘画、歌剧编曲都曾以他为主题。但从古至今,有一个人势必要重复出现在每次关于地狱文化的探讨之中。而且,再没有一个城市比佛罗伦萨与他的联系更加紧密。

——但丁·阿利基耶

《神曲·地狱篇》可以说,重新界定了中世纪人们关于地狱的理解。这首长诗让人们在一夜之间便将虚无缥缈的地狱概念具象化成清晰,可怖的场景——正如这幅地狱图。上下分割成若干层相互平行的下行阶梯,画面充斥着扭曲的人体、火焰、硫磺、污水和妖魔鬼怪。越往下,惩罚和折磨越耸人听闻。火焰炙烤着灵魂的哀嚎似乎冲出画面,萦绕在观者耳边久久不散。

但文森特的目光却落在与之并列的另一幅画上——画面一片漆黑,越往下,色泽越暗。到最后,一片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留白。

比起详实刻画的种种刑罚,身处一片未知的乌黑,那种不知前一步是刀山还是火海的绝望情绪,才是真正的可怕。

有那么一瞬,文森特觉得自己鬼迷心窍——和克里斯·安德鲁的见面完全在他的计划之外。他隐隐感觉有些东西超出了他的掌控,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兴许克里斯·安德鲁并不是他所表现的一个傲气十足的天才画家那样简单。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们是相似的。

创作者的本质和妓女一样——妓女袒露自己的身体、创作者袒露自己的思想。一个人的言行可以伪装,但当一切反映到其作品当中,人性中深藏的种种,扯开了那层遮羞布,完完整整呈现在众人面前。

文森特的目光在两幅画面前逡巡片刻。

【在我们人生旅途的中点

我发现自己身处一座阴暗的森林

因为笔直的康庄大道已然消失】

……

当越过荆棘丛生的黑暗,孤注一掷。最后兴许可以跨入光明

【由此门进入者,需放弃一切希望】

=====================================
PS:第四卷我尝试一种新的写法,几条线并行来讲个故事。先开始可能有点乱,莫慌,后来会串起来的www
本章部分关于地狱图的描述摘自丹布朗《地狱》(对我又在卖安利)以及但丁的神曲,本章结合了一下田德望和王维克的译版,努力营造出一股浓浓的中二风【并不】我个人比较喜欢田德望的版本惹(安利二击)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11-19 22:45:00 +0800 CST  
波提切利《地狱图》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11-19 22:52:00 +0800 CST  
第七章:换

北京·盖宅

薄雾散去,天光大亮。

哨兵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心里则盘算着还有几个小时就能换班。后半夜站过来,眉毛上都结了层霜。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到这个点人都格外难熬。胡同里家家户户都烧开了锅准备早饭。冬天泛青的天色都被蒸汽笼罩出一种丝绒一样的温暖质感。很快各色香气四溢,就算只是白米煮开的粥,闻上去也不禁令人食指大动。

哨兵的脑内剧场已经从今早吃什么排演到晚上要抢到食堂的哪个位子。一只流浪猫从他身边慢悠悠走过,轻轻跃上院墙——

新的一天开始了。

于是今天的站岗任务也终于要结束了。

哨兵到最后内心有些小小激动。当然这点小情绪直到他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端着个碗从他面前走过那一刻戛然而止——

“……封…封哥?”

“嗯?”被叫到的人抬了下眼,看到哨兵一副活见鬼了的表情,忍不住多问了句:“干嘛?”

“您…您要出远门?”

盖封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诶我说怎么连你都知道了——不过任务时间在后天,这两天我休假。”

那一刻哨兵脸上的表情扭曲得简直像快要哭了出来。

封哥,快来管管你家奥斯卡影帝弟弟!

……

在哨兵竹筒倒豆子一样快速说完前因后果,盖封脸色由白转青,再变黑。他放下碗冲到盖聂那屋。院子里沉寂了好半响,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国骂。

“那小子真他妈的……”盖封气势汹汹冲到哨兵面前:“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大…大概四个小时之前?”

盖封又暗骂一声,原地踱步了两圈。自言自语叨念着什么。下一秒突然他目光一凝,想起什么似的,整个人一下子冷静下来——

“打电话给上面。把盖聂的出境警告给取消掉。”

“嗯…啊?”

“啊什么啊。”盖封没好气的摆了摆手:“他把老子的证件全顺走了。我拿他的去——你动作麻利点,顺便帮我叫辆车……动静别闹太大。”

“我知道他往哪跑了,这个节骨眼上的,我得截住他。”

说着盖封转身回屋随便收拾了几样行李。再出门时,脚步突然一顿,看了眼院内,目光有些迟疑。

这时候哨兵匆匆跑来报告说一切安排完毕。盖封深呼吸一口气,把那股奇怪的不安压下去:

“通知警卫连这几天提高戒备等级。这小子,净晓得给我添乱。这次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

东一区时间,次日清晨

佛罗伦萨老城的空气中飘动的是混合着咖啡和雪松的清香。一个不急不慢的城市,记载着美第奇家族的荣光一路走来,缱绻目光慵懒的打量着世人。通往老城的罗马门刚刚开启。冬日的清晨,阿诺河水闪着细碎的华光,穿过老桥,一路朝远处延伸。

托斯卡纳上空冉冉升起的朝阳刚照向这座苏醒的城市,光芒笼罩钟楼、修道院和巴杰罗美术馆——连绵起伏的群山之后,日头升高,温柔的将冬日温暖洒向老城。赭红色的屋顶错落而又密致的排列在老城中央,众星拱月般包裹着三百五十英尺高的建筑群,那标志性的巨大砖红色穹顶直破天际,宛如一座城市的丰碑。

——佛罗伦萨圣母百花大教堂。画师之光,当地人这样称呼他。

佛罗伦萨的街道两侧高深的院墙让来人仿佛穿行在峡谷之中,大块暗棕色石料砌成的粗糙墙壁带着股从历史中走来的陈旧气息。历史和现实在这些纵横的街道上微妙融合。拉斐尔、米开朗琪罗、达芬奇、薄伽丘、但丁、多纳泰罗、乔托、马基雅维利的脚步都曾匆匆或闲适走过面前的石板路——直到小街尽头,洞窟般的店铺突然消失不见,一切豁然开朗。

主教座堂广场。

这个巨大的广场无疑是现代佛罗伦萨的旅游中心。虽然在冬季的旅游淡季不复喧闹,仍有游客零散在复杂建筑群周围——虽然还没到开放时间,但这座教堂在世界的闻名遐迩程度足以让人踏着晨雾早早赶来。

身边环绕着全世界的各种语言和扩音器里高声的讲解。文森特穿过广场上停放的旅游大巴,来到广场南面——侧面的出口此时还未开放。显得安静异常。

【你说的没错,第二个人也已经出发】

文森特将耳机带上。

【他们增强了警戒等级,现在动手吗?】

文森特站在乔托钟塔的塔底,身后是是粉色、绿色和白色大理石装饰。这座塔楼是大教堂三大建筑物中的第二大建筑。方形的尖顶直插云霄,高度达到令人目眩的近三百英尺——细长的建筑从下看上去显得摇摇欲坠,一个人类细小的身姿相比而言更是不值一提,仿佛随时都会被阴影吞噬。

他没有回答,目光落到他正对面的广场上。这个广场附近有着一切代表欧洲的元素,鹅卵石地上漫步的白鸽,随意分布的公园长椅和林荫道。大教堂侧面的出口还未开放,有几个家庭带着孩子在草坪上散步,一切显得安逸异常。

他看见一个小女孩,裹着冬天厚实的衣服朝他跑来——鹅卵石铺就的街面颇有些不平整。小女孩一路走,一路踉跄。像是一个小团子气喘吁吁跑到他面前。

小女孩仰起脸,举起手上一支小花——在这样的冬天找到盛开的花可有些不容易。她在微笑的时候似乎努力想抿起嘴,却没遮掩住她缺了两颗大门牙的可爱事实。

“T IENI(给你)”

文森特蹲下身平视着她。小女孩手上紧紧攥着的花梗已经有点弯曲,在一路跑来的过程中花瓣也变得有些残缺。不过这些他都没有注意。他发现,这个看上去不满十岁的小女孩,有一双非常漂亮的蓝眼睛。

文森特接过小花。

“Signorina,Grazie(谢谢)”

小女孩笑着转身飞快跑向她身后的父母。她从父母手中又讨了一朵盛开的小花,奔向下一个陌生人。那对父母看上去不过是最普通的年轻夫妇,他们冲文森特礼貌的一笑,跟着小女孩的方向离开。

文森特站起身,小心的将那朵有些支离破碎的、毫不起眼的小野花别到西装左侧的领口。

【再等等】

他目送着小女孩的身影远去,这样说。

……

出租车驶向机场——刚上高架,还没走出几个环,正撞上早高峰,径直给堵死在路上。

这时候车内的“盖封”倒看上去没那么急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车窗外万年不变的城市景观,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撘的聊上一阵,然后甚至有闲心塞上耳机。等到堵车大队稍微疏松一些,他摸出手机发了条讯息。

【已出发,机场方向。】

过了会,手机震动了下。

【下午的机票,一切小心】

【明白,你也是】

……

北京翻出的那一小朵浪花很快通过流沙的情报网传到卫庄手中——此时他正在同盖封会面的途中,地点选在一家不起眼的家庭旅馆。本还疑惑为什么约定好的见面时间会突然提前——听到这样的消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有那么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诡异的心情。

到达约定的酒店地点,直到卫庄敲开房门,看见盖聂那张脸,说不感慨也是假的——

前一个月还信誓旦旦以为此生不复相见,还没等做好心理准备这转个圈又见面了。卫庄站在房间门口,心里正飞快盘算着怎么解释在南极的不辞而别以及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只见盖聂朝他身后看了一眼,突然伸手,把僵在门口的那个身影揽了进去。

那一丝微妙的违和感还没来得及蹦出来,就先给对方近乎投怀送抱的举动受宠若惊了一把。卫庄顺势进屋带上房门,伸手准备回应这个所谓拥抱。在门关上的瞬间——

他毫无防备的被一个漂亮的过肩摔狠狠摔在地上。

“盖聂”揉了把脸,蹲下身,冲着在地毯上摔得七荤八素的卫庄,露出一个非常客套的假笑来:

“能把‘流沙’瞒过去,看来骗骗他也没问题。二少,您这可太热情了。好久不见。”
=========================================
PS:我也不造为啥画风一到盖家兄弟那边就秒边逗逼哈哈哈哈哈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11-20 16:34:00 +0800 CST  
第八章:坠入

广场西侧,钟塔附近永远都不会少就是那些架起的画框。其中一个身影的坐在草坪上抱着画夹,他目光盯着前方。如果不是手上时不时动上两笔,倒让人以为他那是在发呆——简单的POLO立领外一件烟灰色夹克,牛仔裤加上一双看起来很舒适的路夫鞋。非常意大利式的装扮,阳光照在这片草坪上,令人心动的鲜绿色叶片微微泛着金光。

“嗨。”

光线被一个身影结结实实挡住,克里斯抬头眯了眯眼。脸上浮现一丝不快:“什么事?”

文森特笑了笑,正准备开口,被他打断:“如果你想来为一个月之前的事情道歉,现在是不是迟了点?”

有些人就有这样的能力,明明是文森特居高临下,对方下颚骄傲的弧度却让人感觉是他在受人质问。

“确实。但是我想,我值得一个机会让我解释。”文森特在他身侧坐下:“很漂亮的画。”

“最近有点心神不宁,我需要向前辈大师们寻求灵感。”克里斯大方的承认道:“鉴于米开朗琪罗年少时在这里支着画架,而我又用不着拿枪对着一个人的脑袋,所以效果不错。”

文森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下去。第一次觉得对方比他还要释怀的态度令人不安。

问题当然在第一次见面时的那顿饭上。那地方确实很棒,人不多,酒单的推荐非常人性化。人们都低头三两的闲聊,侍应生在桌边,古典小提琴里流淌出《D大调卡农》——一首写于1681年巴洛克时代的曲子。脍炙人口的旋律经过几个世纪的洗礼依旧是纯粹的美。几乎完美的昏暗灯光下两人聊着共同喜欢的话题,惊讶的发现彼此的爱好竟然如此契合——

正在气氛恰到好处时,窗外一道车灯直射向他们的方向。而在那瞬间小提琴声戛然而止,侍应生飞快从后腰抽出一把乌黑的手枪,瞬间周围所有人都拔出了枪将他们俩团团围住——背对着的那种。有个人从汽车里冲出,还没等踏入餐馆大门,就被所谓的餐馆的“顾客和酒保”擒住。

那人不理解为什么通风报信会招来这么大动静,仍然尽职尽责的大声嚷嚷着,全然没注意到文森特愈发深沉的脸色。

作为破坏一个好气氛的结果。文森特毫不犹豫夺过身边人的枪——动作优雅的装上消音器,然后打爆了他的脑袋。

目睹了全过程的克里斯目光透出显而易见的抗拒。不过他对此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只是事后拒绝了文森特送他回家的请求。

“或许你需要先把你衣领上的脑浆清理一下——教父先生。”

文森特有片刻的迷茫。这种事态失控的感觉糟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一个值得深交人的面前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反而任由愤怒带走了他。

随即他发现,想在克里斯面前将原本的自己隐藏起来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那天晚上,他盯着那副雪白一片画作中的暗纹,坐了一夜。

那人带来的消息其实很关键。要不然他也不会不顾场合径直冲进来。他说,卫庄站到了明处。和文森特合作的那个意大利佬在罗马和威尼斯的几处‘暗桩’被他悉数拔出。

那个常年将真实身份隐藏在暗处的人,行事方式的突然转变让合作方感受到了强烈的恐惧。

通过几代累积下的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权限和资源运筹帷幄。卫庄和他的“流沙”,这可不是个令人喜欢的对手。文森特和他没有正面交过手,但是那个意大利佬?和他的手下一样懦弱不堪的废物。作为一个对方的手下败将,受到打击后无头苍蝇一样的表现还真是相当合格。

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文森特带着惺惺相惜的假笑安抚了合作者的情绪。当他回到佛罗伦萨,那天在一切被破坏前的晚餐突然蹦到他的脑海中。就像是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的旅人,不受控制的无比怀念壁炉前的火光。

这很危险。文森特再清楚不过。

当某些东西悄然降临,就像是个诅咒。

他前后又去了克里斯的画廊三次。没有一次见到他的人。却在某一天回家后,在公寓门口,看到了他心念已久的那幅画。

第四次扑了个空。文森特忍不住派人调查了克里斯——他真的不想这样做——这才摸清他的日常作息。

“一个习惯说谎的人,讲起真话会比用反手画画更难受。”克里斯道:“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或许你需要考虑一下——我可不想因为知道了某些黑手党的秘密而被莫名其妙的灭口。”

文森特失笑,他发现就算克里斯脸上一副‘我无所谓谁怕谁’的模样,在说这话的时候,身体还是背叛了意志稍稍远离了文森特的方向。

“我可不是什么黑手党——那些都是上个世纪的睡前故事了。”

“我的处境比较微妙。有一个很可怕的人在到处追杀我——我太缺乏安全感,所以才有点…反应过度。”

“是吗。”克里斯紧绷的身体肉眼可见的稍微放松了些。他盯着画布,又往上添了几笔:“我觉得你才是可怕的那一个。生物本能,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文森特脸上的笑意加深,连眼角都沾上一丝暖意。

“很抱歉让你看到了些不好的画面。那很粗鲁,我承认。”

“得了吧,你不是在跟一个女人约会,别提什么绅士风度,恶心到我了。”克里斯的目光在他胸前格格不入的残破野花上停留了一下:“我一点都不关心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毁了我的晚餐——顺便一提,还毁了我最爱的约克郡牛排。从此以后当我饥肠辘辘,一想起晚餐就会联想到那个人碎掉的眼珠子。”

文森特突然愣住了,确认克里斯脸上神色代表他说这话真的是很认真之后,他忍不住笑出了声,直到对方看精神病一样的目光直直落到他身上才止住笑意。

这是一个简单而又复杂的人。

简单得只是执着于眼前的目标心无杂念。复杂的是他聪明绝顶,深谙社会的运行法则却默契得从不点破。

“作为补救,或许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再邀请你共进一次晚餐。”在克里斯开口拒绝前一秒,文森特补充道:“在我的公寓里,我亲自下厨。”

……

“你们两兄弟玩上瘾了是吧。”

卫庄坚信自己在那一刻是想将对方碎尸万段的。但是看到那张脸对他伸出手,这股情绪先被自己浇灭了大半。

“别想着跟我动手——他可能会对你手下留情,而我一招就能让你趴下。”盖封笑得很欠打,伸手把卫庄从地上拉起来。

“我知道你现在一肚子疑问。毕竟像二少这样手眼通天的人物,被蒙在鼓里不是什么好受的事。”盖封伸手指了指天花板:“这里是干净的,我检查过了。”

卫庄目光在盖封脸上胶着片刻。确定这人真的是将自己的五官稍微改动了下,而不是他再一次认错了人。

“所以我得到的消息完全是反的——先前走的那个人就是你。而盖聂是扮成你,给旁人造成一种‘你’去追逃家弟弟的假象?”

“反应很快。”盖封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可能这辈子卫庄都没机会看到‘盖聂’会用如此随意的姿势将自己扔到沙发里。

“所以。你这又是?”卫庄在他对面坐下,指了指他的脸。

“计划二。”盖封盯着盖聂的脸露出一个堪称狡猾的微笑来:

“咱们这次,要玩一把大的。”
================================
PS:反派谈恋爱谈的好开熏,而这边到现在情节还没铺开【躺倒泪流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11-21 13:36:00 +0800 CST  
第九章·样本

卫庄沉默着看着他。

“我们有过约定。不会再把盖聂牵扯到这些事中来。”半响,卫庄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但是我确定你干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

“说来听听?”

卫庄深吸一口气才能阻止自己把发痒的拳头送出去。

“假设,文森特收到的消息和我一样。你们身份换来换去没有任何意义。他的最终目的是我的家人——也就是你们家大宅。国内有他的人…你动不了的那种。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把你们引走,然后伺机……”

“精辟。”盖封冲卫庄竖起了大拇指:“思路这么清楚,难怪我家老爷子对你总是念念不忘。”

……他现在可以确认,出于某种微妙的原因,盖封确实看他不爽。

“…伺机一网打尽。你们所谓的警卫连都顶不上用,除非调来一个作战部队。你这是在拿我的家人开玩笑。”

“然后呢?”

“然后?”卫庄的声线轻微的拔高:“然后在这里,他会尽力阻挠‘盖封’回国。你把你自己的弟弟放到了最危险的境地。”

“哦,说完了?”

天知道卫庄现在多痛恨自己说话时有习惯性看着对方的脸的毛病。

“那我就来纠正你的两点错误,第一。”盖封不自觉摸了摸嘴角,到现在还疼得慌:“那天晚上我和聂子打了一架,动静闹很大。其实在那个时候,你家那俩,哦不是,仨。就已经被秘密转移走。现在他们跟你姐夫在一起,地方绝对安全。想来个视频通话吗?”

“第二。”盖封脸上的痞笑突然收起,目光透出一种慑人心魄的压迫感来——这是他和盖聂最不像的一点:

“我是个兄长,不管怎么着,别他妈在这方面瞎叽歪。”

“你以为把人看在眼前就最安全?放屁!当‘盖聂’这个身份和‘卫庄’在一起的时候才最不省心——文森特会阻挠‘盖封’回国?是。他会想办法把‘盖封’困在意大利。用什么办法才最行之有效?当然是这!”他抬手一指自己的脸:“文森特和‘盖封’没有过节,但是他想要‘盖聂’的命!”

卫庄呼吸一滞。

“而且‘盖封’这个身份一入境就会消失。我需要他帮我获取一份‘样本’,然后我们会在威尼斯汇合。”盖封忽的又变回那副懒散的腔调:“你别小看他,别忘了他是什么出身。潜伏渗透一类的事,虽然没有……”盖封看了眼卫庄,嘴角勾起,做了一个口型:“……但甩我八条大街。我信他。”

卫庄失笑,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你知道‘样本’是什么吗?”

“我得到的信息是一种生物。”盖封道:“级别为‘极度危险’。我收到的任务是尽一切可能,意思就是绝对,要阻止它流出。”

“准确来说,是一种真菌。”卫庄拿出手机展示一段信息给盖封:“至于它的可怕程度,我和盖聂,都曾亲身经历过。”

羽蛇真菌?

盖封接过对方手机,扫完上面的信息和图片。渐渐地,原本带着调笑的脸色收起,他眉头越皱越紧。

“来自远古的恶魔。当地人这样称呼它。”

“上面说这是一种震旦期的多细胞生物。生命力惊人且繁殖能力极强。能够无限自我再生和融合——而且拥有操纵简单生物的能力。”盖封盯着那段信息,摸着下巴:“他想干嘛,搞现代版生化危机?”

“或许更糟。”卫庄指了指‘无限再生’这几个字:“想一想,如果这种属性经过开发研究作用于人体,会产生什么后果。”

盖封愣了。

良久,他咋舌道:“秦始皇求了一辈子的东西,就这么出现了?”

“我不知道文森特是怎么把它搞到手的。在我们离开亚马逊后很快就有政府介入,投放了橙剂。理论上说‘羽蛇真菌’早就灭绝了。”卫庄叹了口气:“往好处想,如果真的能从这东西中提取出成分,细胞复制也好,长生不老也好。这种东西一旦出现,所以的平衡都将瞬间土崩瓦解——新世界的格局会被迅速割裂,而这种东西的持有人,将会被捧上王座。”

“不过。我们队…曾有一个人,感染过这种真菌。”卫庄双眼眯起,似乎在翻找一段时间良久的回忆:“到最后真菌在他的体内就像发了疯似的猛长,就好像要代替他一切的生物构成和组织。这种东西的繁殖不是漫无目的。文森特不知道,他手上的东西极有可能具有高级智慧。”

“往坏处想。”盖封接过他的话:“要是不小心让它在现代社会繁衍——这东西说到底不过是生物,难不成没有天敌?”

“曾经有。”卫庄面色凝重:“但是那一片区域已经被规划成‘生物真空区’,所谓‘天敌’也随着‘羽蛇真菌’一起灭绝了。”

“人类社会的发展真是一段孜孜不倦的作死史。”盖封颇有感慨:“现在我明白为什么文森特能把手插到我上头去。有那么些老不死的,真是想长生想疯了。”

“他的合作方,控制着欧洲大半个生物医药市场。”卫庄捏了捏眉心:“这几天‘流沙’已经捣毁了他在意大利几乎所有的地下制药机构和研究所。但是这没法阻止事态的发展。”

“所以这事光靠咱们办不成。”盖封身体靠向身后的沙发背:“我需要……”

卫庄打断他:“你不能将这件事上报。你的‘上面’不全然干净。”

“我知道。”

盖封突然笑了:“至少我可以保证我家老爷子觉得没这么疯狂的想法。”

那一瞬,卫庄忽然明白盖封所说的‘玩把大的’是什么意思。他目光透出近乎震惊的情绪,直直看着那张本属于盖聂的脸。

“我留个空宅给他,就怕他不来。”盖封脸上笑意加深:“我动不了上头的人,但老爷子行。说到底他们这些老一辈的谨慎惯了,都不知道自己玩的这把绥靖政策让对方乐呵得连得寸进尺都快忘了怎么写。如果老宅被动了,老爷子绝对不会再坐以待毙下去。”

“他们心里绝对门清儿,文森特身后到底站着些什么人。如果他们缺一个理由翻脸,那我给他一个就是了。”

“拔了文森特的后路,我看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
PS:好啦,情节铺完了!!月末我安心备考,剩的下个月再更~
至此为止我终于把前三卷埋的所有大伏笔给提出来了!!这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爽感!!!
另今天我们这居然出太阳了...自从进入十一月就没见过太阳长啥样的我...走在路上突然被阳光照耀,感觉整个人就像被开过光一样【大雾】下一瞬就要飞升了呢......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11-22 11:43:00 +0800 CST  
第十章:栽赃

卫庄看着盖封脸上出现的,与那张脸格格不入的近乎森然的笑意。突然想起肖恩在离开前对他的警告。盖家人,没一个简单货色。

事情发展的节奏被盖封严丝合缝的掌控着,在这一天还没过完的时候,内线消息就从国内传来。

据消息规模并不大,一伙人持械强闯军区,被成功控制住。并没有造成骚乱,也未能扩大影响。但是至少盖封的目的达到了。老爷子震怒,盖家第二代全部从各地赶往北京。卫庄反倒心下有疑惑,低调而谨慎的行动和他所知的文森特的行事风格并不相符。不过细节问题此时无暇仔细推敲。第一轮的对决,是他们胜了。

与卫庄的多疑不同,文森特知道这个消息时,脸上表情突然空白了一瞬。正在砧板上切着冷盘的菜刀脱手,刀身吸进手掌。伤口先是惨白,然后很快密集的血珠渗出连成一片,料理台上汪出一小滩血迹。

他看着被血污染的砧板皱了皱眉,将砧板连同上面的原材料一同扔进垃圾桶。没空去管手上的伤,换了只手拿起手机。

【不是我们的人。】

那边将情况叙述一遍。文森特往前走了几步,靠在厨房的墙上,脑后冰凉的瓷砖让他的思绪很快回神。

【我知道了,继续关注。我会很快跟你联系】

电话挂上后,唯一的声源被掐断。整间厨房通体都是银灰色和白色的色块,没有多余的装饰。金属反射着冰冷的无机质光芒,沉寂的压迫感降落,安静得如同死囚的牢笼。

文森特将手机扔开。一个弧度不那么好看的抛物线,砸到料理台的金属边缘,反弹到垃圾桶里,和里头的菜刀相撞发出不小的声音。

他被人黑了。

准确说,有人在他之前行动。做了那件他斟酌再三打算放弃的举动。

文森特不需要想就能知道这件事会翻起多大的风浪。不管做出这件事的人是谁,这锅黑水是一定要扣到他头上的。目的简单明了,剪断他所有在国内拥有的支持力。

至于那个人是谁,前因后果在脑中一转,心里就有了个人选。不惜壮士断腕也要将他拉下水,有如此担当能做出这种事来的,只有现今盖家第三代的掌门人。

他千机算尽,唯独没有重视这个可怕的变量。看来先前放出去的风声让官方上的人都开始坐立难安。那些权力中心的可怜虫,一丁点旧秩序变革的风声就能让他们吓破了胆。文森特甩了甩手,掌心积聚的血液冰冷黏腻,沿着攥紧的指关节滴落在地板上。

他闭上眼睛,神经质般摩擦着下唇。

“嘿,我在外面听到了点动静……”克里斯敲了敲门框,看见厨房仿佛凶杀现场的惨状,眉角都快挑到发际线上头去了:“你没事吧。”

“很显然这是句废话。”不等文森特做出任何反应,克里斯自顾自转接话,不由分说捏起文森特的袖口——天地良心他整只手都快浸到血里了——拉着他在水龙头下面冲干净已经凝固的血痕,露出伤口翻开的粉色嫩肉,然后瞬间又被血染得通红。

“我答应你来吃饭,可没答应用这种惊悚的原材料。”克里斯凑上前将他的手翻来覆去看了看。在这过程中,文森特一声不吭,配合极了。

“你需要去医院。”克里斯放下他的手,随手扯过几张厨房消毒纸巾压在伤口上,正色道:“得缝上好几针。”

文森特眨了眨眼。说真的,他现在的模样有点落魄。一丝不苟的发型被他自己蹭得有点乱,发尾的头发不安分的翘起。身上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衬衫上现在只有乱七八糟被蹭上的血迹和克里斯拽出的褶皱。漂亮的灰蓝色眼睛里流露出近乎天真的疑惑,一脸我没听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他就这样站在那,任由克里斯入侵到他的安全距离,拉着他的手在厨房转来转去。这幅任人摆布的乖巧模样简直就像是只柔软的趴趴熊。

“我的上帝。”克里斯捂住自己的眼睛:“好吧,快告诉我你家里设备齐全——别指望我这画画的手能帮你缝得和外科医生一样。”

文森特嘴角抿起,和他平时那套笑不同,这个笑意很浅,更多是呈现在眼中而不是脸上。

“谢谢。”

克里斯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选择回到厨房——不知道这间屋子的主人品味到底有什么毛病,除了厨房的灯光足够,走到哪都是一片灰暗。阴沉沉没丝毫人气就像是个坟墓。他拿来了文森特的医药箱,先是找出止血钳把翻得像娃娃嘴似的伤口捏紧,然后翻出缝针的U型针和羊肠线。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吸毒史,所以不能给你打吗啡。”克里斯带上塑胶手套,捏着针头比划了一下,嘟囔道:“你自己去嚼两粒维科丁也行。别像个小姑娘似的哭鼻子——”

文森特失笑。事实上他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在这个角度他能看清克里斯长而卷曲的睫毛在空气中微微颤动着。他的目光描摹着克里斯因为专注而略微皱起的眉间,无意识抿起的嘴唇,时不时舔过下唇的舌尖。然后转到他的手。文森特很早就知道克里斯的手很好看,就算常年接触颜料导致指尖有些变色也无法遮挡这双近乎完美的手的美感分毫。不过和他自己说的不同,他的缝针动作很利落,训练有素堪比外科医生。

仅一个走神的功夫,伤口就被合拢。克里斯将剩下的线剪断,看了看自己的成果,表情还算满意。

“于是乎。”他看了眼垃圾桶里可怜兮兮的和食材躺在一起的手机残骸,把针线也扔了进去:“第二次。”

“什么?”

“你第二次毁了我的晚餐。”克里斯自嘲般扯了下嘴角:“我的晚餐上总是逃不掉血光之灾了是吧。”

按照往常的套路,文森特这时一定会露出招牌微笑放缓声线编出一套不痛不痒的说辞来。但此时话到了嘴边舌头却像打了结。他将目光移开,良久,痛到发麻的指尖动了动。

“或许是我身边总是逃不过血光之灾。”

“看你这幅如丧考妣的模样。”克里斯下颚微抬,像只骄傲的孔雀:“怎么,那个全世界追杀你的家伙把你的老巢端了?”

“我哪里有那种东西?”文森特笑了笑:“他杀了我父亲和哥哥,逼死我母亲。要不是我身在国外,当年怕也是难逃一劫。”

克里斯脸上刻薄的笑意收起,表情竟罕见的安定下来。

“我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复仇。整整十二年,没有一天敢放松片刻。”文森特眼底蓦然翻出浓重的哀伤,那些属于年轻的詹姆斯·格雷森的情绪几乎要冲破文森特这张外皮。于是他闭上了眼,喃喃道:“他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正经的生意人。但他过去为了巩固他的帝国手中淌过的血,该有人找他清算一下了。”

“你说,你会以什么方式让他血债血偿?”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套古罗马流传下来的奴隶法有时候也显得非常可爱不是吗?”文森特闭着眼,嘴角却愉悦的勾起:“我经历了什么,便还他什么。这是我该做的,而不该去思前想后顾虑那些后果——原本我有个计划,会让他生不如死。可偏偏有那么一刻我动摇了。我和他之间的战争,那是我们的事。为什么要扯上女人和孩子?”

“但很显然,我的敌人不这样想。所以这一轮,我败了。”

克里斯表情晦暗,看不出情绪。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良久,他开口道:“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对我自己除外的事情不想关心太多。而且我很讨厌一知半解的感觉。既然你的秘密不该被分享,你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你也知道,我是个普通人。没经历过你们那些电影情节一样的事,所以不存在什么狗屁的感同身受一说。你需要安慰和告解?我可以给你找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或者牧师,而不是我在这里听你讲什么悲惨的童年往事——看上上帝的份上,有空在这比惨就不能想想未来的规划?你们这些动不动就能掌控国家命脉的大佬每天都很闲吗?”

文森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克里斯让他感到惊讶。

人这种东西奇怪的很。一旦有超乎意料的事情发生,本能反应就是凑上去瞧个究竟。在这过程中自己原本要办的事要说的话都能忘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很多负面情绪还没来得及聚集三言两语就被克里斯打散。文森特眼中涣散的光凝聚起来。他从医药箱里找出绷带极其熟练的在手上缠上几圈。

“你说的对。”文森特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意:“我需要你。”

“我?”克里斯笑了:“不感兴……”

这句话的尾音消失在一个突如其然的吻里。

“我的过去或许你不感兴趣,但我的未来,希望你参与。”
=========================================================
PS:让我手贱,非要从两个角度写一件事......双方都认为自己代表正义对方才是毁灭世界的大魔王= =快精神分裂了我。不过文森特的剧情到这就告一段落了。下面是什么呢?我才不会告诉你主CP 要出来虐狗了wwwwww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12-04 13:03:00 +0800 CST  
第十一章:威尼斯

克里斯拉开和文森特的距离:“嘿,陌生人。你这是某种求爱还是别的什么?”

“你就当是求爱吧。”文森特突然从口袋中拿出一截银色的雪茄状的金属。流线型的弧度看上去像是某种艺术品。他握住克里斯格在他胸口的手,朝那节金属上按去。金属顶端闪过一下诡异的蓝光。然后文森特径直将那截金属塞到克里斯手里。

“芬兰的传统。你如果认定某个人是你一生的唯一,就要把最珍贵的东西给他——我想了想,只有这个。”他看见克里斯皱起眉,说道:“别问这是什么。全世界只有你有资格打开它。等到了那一天——你会知道是什么时候,再打开。”

克里斯手中的金属管还带着文森特的体温,握在手里分量意外的沉手。他看着文森特的眼睛,心想如果这真是该死的电影情节,有这么一双各个角度看都美丽得无法挑剔的灰蓝色眼睛以这样一种认真以至于决绝的目光注视着你,没人能开口拒绝。

那种目光像是只带着倒刺的鱼钩,顺着目光接触的地方一路吊到心底。那片被封存得好好的地方就这么给一钩下去,撕开一道连皮带肉的小缝。疼的人忍不出心房微微抽搐。

“我可以替你收好这个。”克里斯脸上出现的严肃表情,让他在某一瞬间看上去好像一个完全不同的人:“见鬼的,你非要把我拉到你的世界?”

文森特握住克里斯的手指收紧——用的是那只受伤的手,克里斯甚至不敢用上一点抗拒的力气——他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脸在面前放大,最后整个人被拉到一个怀抱。文森特凑到他的耳边,声音如同魔鬼般蛊惑人心。

“欢迎来到地狱,我的维吉尔。”

……

卫庄在桥上撞上第三个带着威尼斯面具和一身夸张得好似舞台剧服装长裙的人时,不由停下脚步仔细想了想。现在是二月初,除了自己老家放着鞭炮赶怪兽的节日,哪家有洋人还来过这日子?

于是他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威尼斯•二月•面具的关键词,瞬间弹出的一大串结果让他开始十二万分的后悔在这个日子跑来到这来。

威尼斯,除去他全世界仅此一份的特殊城市结构(毕竟每时每刻都在往水里沉呢),还有另一项世界闻名的节日——威尼斯面具狂欢节。

作为全世界最古老的狂欢节之一,每年的二月初开始整整两周时间。不管是游客还是当地人,都会戴上威尼斯特有的色彩斑斓的面具,争取打扮得连自己个亲娘都认不出来以消除男女老幼贫富差距。届时至少有5万人会涌上威尼斯的大街(水街?)小巷。而威尼斯整个城市面积不到7.8平方公里,却由118个小岛组成,177条运河蛛网一样密布期间,这些小岛和运河由大约350座桥相连。整个城市只靠一条长堤与意大利大陆半岛连接。

所以当如此多的人一齐涌入威尼斯原本就窄得吓人的街道,可以想象会是怎样一副令人窒息的景象。

卫庄开始怀疑盖封又在整他。

没错,事实是在两人见面的第二天盖封就消失不见了,只留给他一张写着坐标的纸条。卫庄查了下,坐标指向威尼斯的圣马可广场(所以这些当兵的到底有什么毛病?),威尼斯的城市中心。

而从机场下飞机,刚走到威尼斯的城市边缘。耳边已然传来隐约的热闹的乐声。照这架势,在这个没有公路没有高架甚至连机动车都禁止入内的城市,需要狂欢的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到城市中心?

难怪这两兄弟从小打到大。

要他自己个摊上这么一八字不合且心眼蔫坏的兄弟,拳头也痒。

站在原地默默思考了会,卫庄拔腿朝市中心走去——鉴于下方河道里贡多拉已然有交通堵塞的趋势,还是开十一路来的靠谱。

过程略去不表,总之卫庄开始接近市中心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一看满眼色彩斑斓的面具,有那么一刻狂欢中的威尼斯是颇有视觉冲击力的。

夸张、华丽、戏剧化的装扮比比皆是,女人被裙撑撑起的拖地长裙就占了半个街道。各种款式高低不同的帽子将眼前的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卫庄的眼前不停晃动着的是帽子上装饰的羽毛、假花、亮片和毛绒玩具。甚至还看到一位女士头上盘起的差不多有一米高的假发上趴着两只雪貂标本。男人的装扮多是巴洛克风格,胸前翻滚的雪白色领花和袖口的蕾丝装饰交相呼应。

人人都带着威尼斯风格的、装饰着各种繁复纹饰的面具。街道旁全是大小不一的贩卖面具的店铺,还有做小丑打扮的杂耍艺人,以及身穿黑袍,带着令人不安鸟喙状瘟疫面具模仿黑死病时期医生的人。乐声从每个角落中传来钻入耳中,卫庄觉得仅仅一个下午,他这一生能看见的颜色在他面前全走了一通。

带上面具仿佛就可以忘了自己原有的身份,一群人在街道上肆意的大笑高声歌唱。这种热闹的场景恐怕在世界上任何其他地方再难瞧见。行走在这样的氛围中,很容易将内心深处一些难以放下的担当暂时忘却。此时此刻,人人都有权利享受上帝赐予的快乐时光。

卫庄在人群和调笑中走着走着,想起很多事。

他记忆里头一次带上面具,还是和盖聂在撒哈拉遇上图阿雷格人部落里的事情。一转眼过了这么多年,一些细节已经模糊不清。但是他能回忆起当初和盖聂相处的心情。带着戒备和试探,却又不受控制的被那人身上浪子般的气质所吸引。

自由,是他这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

卫庄在人生中的每一步都带着清晰的规划和目的性。他喜欢那种绝对掌控一切的感觉。目前为止,几乎没有什么步骤是失控的。如同杨吕对他的评价,别人考虑事情或许前走三后走四,他能前后推到十步。

杨吕问过他。活成这样,累吗?后悔吗?他无话可说。他很清楚,很多事的选择权完全不在他手上。

盖封对盖聂近乎霸道的保护欲让他产生不少共鸣。不为别的,某种程度上他和盖封是完全一样的人。他同样也是个兄长,一家之主。他需要站在最前面,拼命将黑色世界阻挡在家人的视线之外,将安宁留给他们。

如同一个黑暗中在钢丝上行走的人。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文森特的事,或许他的家人罪有因得,但同他毫无干系。卫庄也没有想到当初的一念之差会给他培养起如此令人头疼的对手。但他有预感,这次的交锋只是一切的开始。文森特既然下了最后通牒,必然有后招。

时间指向下午16点。当卫庄历经千难万险跋涉到圣马可广场前,合上铁门前头除了一个流浪汉,只有一个关闭的木牌。上面标着意大利语与英语的营业时间。

【冬季9:30~16:00】

什么鬼的伤春悲秋,都不及他想把盖封拎到面前胖揍一顿的冲动。

不远处墙角的流浪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卫庄这才发现他面前也没摆什么破帽子木牌什么的。之所以会被误认为流浪汉纯属那一身打扮,一个吟游诗人。虽然有点滑稽,但在人群中绝对堪称朴素。那人头戴一顶圆毡帽,怀抱一把卢特琴。当他开始拨动琴弦,来往的路人目光一瞬间焦距到了这里。

【啊这位的美丽女士

您的美貌令上帝心旷神怡

如果您能停下脚步

听我这个平凡的吟游诗人唱上一曲】

他唱的是英语,卫庄大部分都能听懂。

【我的缪斯Bestrric

带着神的指引来到我身边

你要给我什么样的惊喜

是否愿意同我共赴险境?】

他的身边渐渐积聚起了人群。卫庄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人墙缝隙里吟游诗人低下头弹唱的身影。天色已暗,街道旁亮起篝火似的装饰灯。火光微亮映在人群兴奋的脸上和拍手叫好的身姿中。

卫庄听出来,他唱的内容和但丁的神曲有关。

他站在原地,和那个吟游诗人隔了一道来去的人流。直到天色完全昏暗,那诗人朝人群鞠了一躬,表示演奏结束。围观的人群中叫好声一片——他唱的确实相当棒。

然而等人潮散去,卫庄依旧没有走。他从诗人的另一侧朝他走来——灯火昏黄,在这个角度,他只看得见那人帽子下凌乱的金黄色短发。他正在将卢特琴收到琴盒里,左右手的动作不太协调,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右撇子。

当诗人收好琴,感觉有人走近。他抬起头,正对上卫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火光似的灯光下那双眼睛似乎反射着堪称灼热的光芒。像某种危险的,大型食肉性猛兽。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只觉得面前一股力道将他推上身后的石墙,随即一个近乎于撕咬的热吻狠狠袭上嘴唇,牙关都被震得发麻。

诗人也不甘示弱,抬手扣住来者的后脑,以同样的凶狠的力道回应着这个吻。

身后寂静了一瞬,然后传来大片一声比一声高的叫好,夹杂着响亮的口哨。
=============
PS:被副CP带跑了的宝贝们,我要挨个批评一下你们。还记得咱这是同人文吗同人文???两叔在看着你吖看同人的自觉哪去辣???想看原创角色搅基是什么鬼嘛[FACE WITH TEARS OF JOY][FACE WITH TEARS OF JOY][FACE WITH TEARS OF JOY]都快给我去面壁辣~副CP的剧情到后面当然还有只是不会以主线出现了,第二轮对决要开始咯~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12-04 23:25:00 +0800 CST  
第十二章:你好

卫庄捧住对方的脸,额头相抵上对方额头——

双方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卫庄心念涌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仿佛沙漠中漂泊已久的旅人看到远处村庄隐约的灯火,又像是在无止境的坠落中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在如此喧闹充斥着尘世烟火气息的环境中,他感到一种近乎奇异的安宁。高高悬起的心脏一下子回归到它原来的地方,强壮而稳健的跳动着。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形容这种感觉,那是尘埃落定。

他的眸色相比一般亚洲人的深褐色还要深邃,是一种罕见的纯粹的黑。绝大多数这个人的情绪就隐藏在看似古井无波的目光之下,给人一种绝对平静的假象。但当你真正去了解他,感知他。才会发觉他的情绪感知丝毫不逊于任何人。

卫庄惊讶的发现他并不漫长的人生中竟然有如此多的记忆碎片属于这双眼。

混合着尘嚣气息的沙漠小屋中仿佛隔离了全世界的淡漠、图阿雷格人的广场上看向他时眼中悦动的篝火、戈壁滩上眼底浮现的深邃星河……以及在亚马逊玛雅金字塔前他沉入沼泽前一刻,对方的眼中涌出的近乎彻骨的悲恸——卫庄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那种情绪再也不会出现在这双眼里。

现在这双近在咫尺的眼中浮动着一层火光似的光芒,温润得让人看不清焦距,如同一池春水温柔的被春风吹皱,零星的波光尽数散成碎片。眼底的暖意透过被点亮的灯火毫无保留的闪现,随着心脏泵出的血液一路流淌到四肢百骸。

时过境迁,即便隔了悠长的岁月,一如初见。没有留下丝毫岁月侵犯的痕迹。

卫庄眼角弯起:

“嗨。”

声音低沉带着细微的沙哑,好像小猫的爪子在心脏上不轻不重的挠了下——盖聂嘴张了张,恰巧这时,天空中火光一闪,他漆黑的眼瞳中顿时映出卫庄高大的身形,和他身后天空瞬间绽放的绚烂烟火——

漫天的欢呼声和震耳欲聋的炸裂声淹没了一切。盖聂唇角浮出一个几乎看不出的弧度:

“你好。”

狂欢节开幕了——

游人的目光很早就转移到天空中盛大的烟火表演上。每年狂欢节开幕时上演的固定节目。各种颜色和形状的烟火倒映在河道之中,映在人们款式各异的面具之上。就连船夫也停下手中的摇橹,任由贡多拉随着河水一起一伏。

盖聂看着天空,直到感觉自己的右手指间插入了另一只手,然后十指牢牢相扣,温和的暖意毫无阻挡的传达到他掌心。

“现在说这个可能有点破坏气氛。”卫庄凑到他耳边,语气带着些许调笑:“我想你和我可能都需要洗个澡。”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12-06 03:17:00 +0800 CST  
补档防吞,夜深人静顶风作案时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12-06 03:28:00 +0800 CST  
另外【声明】本文不出本。因为中间有部分地区描写有借鉴百科和资料。避免涉及版权问题所以决定本文不做商业用途。完结后我会整理出资料出处。对于期待本子的亲抱个歉哈~今年之内差不多能完结于是就酱~

楼主 锈の殇  发布于 2015-12-06 13:13:00 +0800 CST  

楼主:锈の殇

字数:373821

发表时间:2013-07-02 02:5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1-06 18:59:10 +0800 CST

评论数:3817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