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nLu┃161104【原创】情不错付（勋鹿\/甜虐\/中长\/HE）
第十三章
坡上十几个士兵低着身子冲将下来。
吴世勋听着士兵纷杂的脚步声和铠甲兵器摩擦出的悉索之声，心下有些发憷，刚想探着脑袋往坡上瞧一瞧，就被鹿晗一下子按住了。
“听着人挺多的，真要是蛮子，我们拼不过的，”吴世勋开始害怕了，俯在鹿晗耳边低声说。
鹿晗不应他的话，只紧紧按着佩剑。
士兵们在坡上徘徊了一小会儿，便听见一个士兵道：“将军，没看见人。”
有一个声音吩咐：“下到半腰去搜一搜。”
“是汉话。是邵将军的声音！”吴世勋惊喜地喊起来，“是咱们的人！”
“吴世勋？”邵阳听到声音，试探着问了一句，“是吴世勋吗？”
“是我，在这儿呢！”吴世勋急忙站起身，扶着鹿晗从树根下头爬出来。
邵阳见到鹿晗，急忙从坡上冲了下来，扑跪在鹿晗脚下：“卑职保护不力，请将军责罚。”
鹿晗半倚在吴世勋身上，摆了摆手：“我没事儿，倒是西面的战况如何了？”
“将军，我们赢啦！”一向沉稳的邵阳少见地兴奋起来，“昨夜我们把北蛮军困进了侧峰，今儿天亮的时候风雪一停，边城的援军就到了。”
-----
这一次当真是上天眷顾漠北军，风雪来得快去得也快，北蛮军没了恶劣天气的庇护，又被围进不熟悉的地形里，已经失了先机。又被漠北驻营军和边城援军两面夹击，一时之间阵脚大乱，被漠北军反扑，狠狠吃了场败仗。
北蛮军兵力大损，只剩残余部队连滚带爬地逃回北面。
“追，继续追，”鹿晗看着地图，态度非常坚决，“北蛮的部落统共就那么些人，今年就是瞧准了这场暴雪，定是倾巢而出。如今趁着这势头追过去，必能拿下他们的几个边境驻地。让边城再派兵出来，越快越好。”
士兵接了命令便出去了，吴世勋站在鹿晗身旁，劝道：“北蛮固然大败，可是我们也已经折了很多兵力进去了，不如就这么收手吧。”
“我觉得乘胜打回去好！”魏洪在一旁道，“让那帮蛮子知道一下咱们的厉害！”
“对，”鹿晗点点头，“这一仗胜得不易，要把握住机会。北蛮每年暴雪时都会奇袭，这一次打压他们一下，边境就能消停几个冬天。”
“好了，散吧，”鹿晗吩咐道，“整军和调整驻营的命令传下去，马车继续跑来回，把伤病员都送进边城去，边城的援军先不要撤。驻营，边城和北面边境都要打起精神盯紧，有什么变故随时呈报。”
魏洪几个人接了令，便都退了下去。
“你也去吧，”鹿晗对邵阳道，“这里有吴世勋就好。”
邵阳愣了一下，却还是作了个揖便退出去了。
吴世勋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扶着鹿晗到榻上去，又往被子里塞了个汤婆子。
“我以为你会留邵阳在这儿照应呢。”吴世勋一面帮着鹿晗拢好了被子，一面笑嘻嘻地贫嘴。
鹿晗叹了口气：“其实他在身边，我挺不自在的。”
“这是为何？”吴世勋有些惊讶，“他难道不是伺候你长大的？”
鹿晗苦笑了一下：“什么伺候我长大的？你当哪个都像你似的，生下来便是贵公子，身后必得有小厮丫鬟跟着长大？”
吴世勋在榻沿上坐下来，探身问：“他不是你的人？”
鹿晗摇了摇头。
吴世勋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没说。
“案桌上有摞军报，帮我拿过来一下。”
“明天再看吧，”吴世勋按着鹿晗的肩膀让他躺下来，“今天天没亮就起了，现在马上就二更了，还要熬呢。”
鹿晗被吴世勋塞进被窝里，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我还好，那些军报要快些处置才行。你早些回去睡吧，我没事儿了。”
吴世勋坐在榻沿上：“睡吧，你的伤要好生歇息才能养好。”
鹿晗还要再说，刚一张嘴巴便打出一个呵欠来。
“睡吧。”吴世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鹿晗，这个动作最近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鹿晗早已累极，一转脑袋便睡了过去。
吴世勋又坐在榻沿上瞧了一会儿，才站起身走到案桌前，把灯火都吹熄了，只留下一盏角落里的灯火。
吴世勋在案桌前坐下来，就着昏暗的烛火翻开了军报。
三更的时候，吴世勋终于放下了笔，揉着眼睛打着呵欠站起来。
“公...公子...疼...”塌上又传来鹿晗梦魇时的小声嘀咕，“公子，别去...”
吴世勋又打了个呵欠，走过去探手轻轻拍着鹿晗，嘴上哄着：“不怕，不怕。”
“公子...我错了...”鹿晗的声音怯怯的。
“没事儿没事儿，不怕。”吴世勋困得厉害，却还是耐着性子顺鹿晗的毛。
“救我...救我！”鹿晗挣扎起来。
“不怕，不怕哈。”吴世勋哄着。
“救我...”鹿晗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公主救我！”
吴世勋听得真切，当下愣了，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鹿晗已经安静下来了。
“鹿...鹿晗？”吴世勋试探着小声叫了一声。
鹿晗已经又睡熟了。
在哪里见过，鹿晗也好，邵阳也好，都一定在哪里见过。
吴世勋掀开帘子走出主帐，觉得有些莫名地心悸。
被刺骨的夜风激了一下，吴世勋打了个小喷嚏。
吴世勋怔怔的，瞧着一片静谧的军营，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我...是不是有点儿太荒唐了...”吴世勋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句。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鹿晗便被帐外的集军号子吵醒了。
他从被窝里钻出来，披着衣服趿着鞋，一瘸一拐地去拿铠甲和毛披风。
走到案桌前，鹿晗习惯性地低头看了一眼。
果然。
鹿晗探手从案桌上拿起放在军报上的纸张来。
一张薄薄的宣纸上，吴世勋的蝇头小楷工工整整，每一封军报的梗概简明扼要，要紧的地方已经做好了记号。
已经好些天了，每一次都是这样。
鹿晗手里拈着那张宣纸叹了口气，慢慢地把纸张搁下。
-----
坡上十几个士兵低着身子冲将下来。
吴世勋听着士兵纷杂的脚步声和铠甲兵器摩擦出的悉索之声，心下有些发憷，刚想探着脑袋往坡上瞧一瞧，就被鹿晗一下子按住了。
“听着人挺多的，真要是蛮子，我们拼不过的，”吴世勋开始害怕了，俯在鹿晗耳边低声说。
鹿晗不应他的话，只紧紧按着佩剑。
士兵们在坡上徘徊了一小会儿，便听见一个士兵道：“将军，没看见人。”
有一个声音吩咐：“下到半腰去搜一搜。”
“是汉话。是邵将军的声音！”吴世勋惊喜地喊起来，“是咱们的人！”
“吴世勋？”邵阳听到声音，试探着问了一句，“是吴世勋吗？”
“是我，在这儿呢！”吴世勋急忙站起身，扶着鹿晗从树根下头爬出来。
邵阳见到鹿晗，急忙从坡上冲了下来，扑跪在鹿晗脚下：“卑职保护不力，请将军责罚。”
鹿晗半倚在吴世勋身上，摆了摆手：“我没事儿，倒是西面的战况如何了？”
“将军，我们赢啦！”一向沉稳的邵阳少见地兴奋起来，“昨夜我们把北蛮军困进了侧峰，今儿天亮的时候风雪一停，边城的援军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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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当真是上天眷顾漠北军，风雪来得快去得也快，北蛮军没了恶劣天气的庇护，又被围进不熟悉的地形里，已经失了先机。又被漠北驻营军和边城援军两面夹击，一时之间阵脚大乱，被漠北军反扑，狠狠吃了场败仗。
北蛮军兵力大损，只剩残余部队连滚带爬地逃回北面。
“追，继续追，”鹿晗看着地图，态度非常坚决，“北蛮的部落统共就那么些人，今年就是瞧准了这场暴雪，定是倾巢而出。如今趁着这势头追过去，必能拿下他们的几个边境驻地。让边城再派兵出来，越快越好。”
士兵接了命令便出去了，吴世勋站在鹿晗身旁，劝道：“北蛮固然大败，可是我们也已经折了很多兵力进去了，不如就这么收手吧。”
“我觉得乘胜打回去好！”魏洪在一旁道，“让那帮蛮子知道一下咱们的厉害！”
“对，”鹿晗点点头，“这一仗胜得不易，要把握住机会。北蛮每年暴雪时都会奇袭，这一次打压他们一下，边境就能消停几个冬天。”
“好了，散吧，”鹿晗吩咐道，“整军和调整驻营的命令传下去，马车继续跑来回，把伤病员都送进边城去，边城的援军先不要撤。驻营，边城和北面边境都要打起精神盯紧，有什么变故随时呈报。”
魏洪几个人接了令，便都退了下去。
“你也去吧，”鹿晗对邵阳道，“这里有吴世勋就好。”
邵阳愣了一下，却还是作了个揖便退出去了。
吴世勋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扶着鹿晗到榻上去，又往被子里塞了个汤婆子。
“我以为你会留邵阳在这儿照应呢。”吴世勋一面帮着鹿晗拢好了被子，一面笑嘻嘻地贫嘴。
鹿晗叹了口气：“其实他在身边，我挺不自在的。”
“这是为何？”吴世勋有些惊讶，“他难道不是伺候你长大的？”
鹿晗苦笑了一下：“什么伺候我长大的？你当哪个都像你似的，生下来便是贵公子，身后必得有小厮丫鬟跟着长大？”
吴世勋在榻沿上坐下来，探身问：“他不是你的人？”
鹿晗摇了摇头。
吴世勋张了张嘴巴，却什么都没说。
“案桌上有摞军报，帮我拿过来一下。”
“明天再看吧，”吴世勋按着鹿晗的肩膀让他躺下来，“今天天没亮就起了，现在马上就二更了，还要熬呢。”
鹿晗被吴世勋塞进被窝里，捂着嘴巴打了个呵欠：“我还好，那些军报要快些处置才行。你早些回去睡吧，我没事儿了。”
吴世勋坐在榻沿上：“睡吧，你的伤要好生歇息才能养好。”
鹿晗还要再说，刚一张嘴巴便打出一个呵欠来。
“睡吧。”吴世勋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鹿晗，这个动作最近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鹿晗早已累极，一转脑袋便睡了过去。
吴世勋又坐在榻沿上瞧了一会儿，才站起身走到案桌前，把灯火都吹熄了，只留下一盏角落里的灯火。
吴世勋在案桌前坐下来，就着昏暗的烛火翻开了军报。
三更的时候，吴世勋终于放下了笔，揉着眼睛打着呵欠站起来。
“公...公子...疼...”塌上又传来鹿晗梦魇时的小声嘀咕，“公子，别去...”
吴世勋又打了个呵欠，走过去探手轻轻拍着鹿晗，嘴上哄着：“不怕，不怕。”
“公子...我错了...”鹿晗的声音怯怯的。
“没事儿没事儿，不怕。”吴世勋困得厉害，却还是耐着性子顺鹿晗的毛。
“救我...救我！”鹿晗挣扎起来。
“不怕，不怕哈。”吴世勋哄着。
“救我...”鹿晗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公主救我！”
吴世勋听得真切，当下愣了，等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鹿晗已经安静下来了。
“鹿...鹿晗？”吴世勋试探着小声叫了一声。
鹿晗已经又睡熟了。
在哪里见过，鹿晗也好，邵阳也好，都一定在哪里见过。
吴世勋掀开帘子走出主帐，觉得有些莫名地心悸。
被刺骨的夜风激了一下，吴世勋打了个小喷嚏。
吴世勋怔怔的，瞧着一片静谧的军营，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我...是不是有点儿太荒唐了...”吴世勋自顾自地嘀咕了一句。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鹿晗便被帐外的集军号子吵醒了。
他从被窝里钻出来，披着衣服趿着鞋，一瘸一拐地去拿铠甲和毛披风。
走到案桌前，鹿晗习惯性地低头看了一眼。
果然。
鹿晗探手从案桌上拿起放在军报上的纸张来。
一张薄薄的宣纸上，吴世勋的蝇头小楷工工整整，每一封军报的梗概简明扼要，要紧的地方已经做好了记号。
已经好些天了，每一次都是这样。
鹿晗手里拈着那张宣纸叹了口气，慢慢地把纸张搁下。
-----
第十四章
鹿晗掀了帘子走出主帐，迎面便见到吴世勋顶着黑眼圈走过来。
“将军。”吴世勋才抱上拳头，便打出一个呵欠来。
鹿晗的脸色没绷住，笑了一下：“你现在管着两个营，也是要早起巡营的，下次就不要熬夜帮我看那些军报了。”
“不妨事，”吴世勋捂着到了嘴边的呵欠，“我不困。”
鹿晗抿了抿嘴巴，最终说了一句：“多谢你。”
“等你伤好了，可得给我好好歇两天。”吴世勋弯着眉眼笑起来，贫嘴道。
鹿晗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
-----
出了年关，天气渐暖，漠北军士气愈战愈胜，追着北蛮一路打下了近百里疆土，夺下了一座边城和数个小部落。
立春那日，鹿晗的腿脚终于在反复的伤病中痊愈，圣旨也终于传到了漠北。
当天正午，鹿晗带着邵阳和秦放在营外接了圣旨，又招待着传旨的差人进驻营歇下了才会主帐。
鹿晗手里掐着金封帛书的圣旨，绷着脸走进主帐的时候，吴世勋和魏洪正在里头排步兵阵。
见鹿晗回来，吴世勋站起身迎了上去：“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上又不舒服了？还是京里头出了什么事儿？”
“没有，”鹿晗慢吞吞地坐下来，“我没什么事儿。”
魏洪凑过来，拍着吴世勋的膀子笑道：“将军能有什么事儿啊？这次漠北一战可是大胜北蛮，圣旨大老远地传过来，皇上定要把将军召回京中奖赏的。这样的大喜事，将军定是高兴！”
鹿晗把圣旨搁在案桌上：“嗯，对，我是高兴的。”说着，他抬起头，露出一个不太像是笑的笑容来。
魏洪是一贯看不出别人脸色，鹿晗如此说他便相信了，凑过去问道：“将军，那个传旨的官儿，是贵人吧？咱们是不是得好好招待一下？”
“不用，”鹿晗怔怔盯着圣旨，慢慢地说道，“是吏部左侍郎的儿子，旧相识了，寻常招待便可。”
魏洪连声应过，便出了主帐。
“怎么了？”吴世勋瞧着鹿晗失魂落魄的，心下担忧。
鹿晗蹙了一下眉头，眨了眨微微发红的眼睛：“没事儿。”
吴世勋走过去，手按在鹿晗的肩膀上：“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儿，”鹿晗抬起头，看向吴世勋的脸，“你能出去吗？”
“鹿晗。”
“滚！滚出去！”鹿晗猛地甩开吴世勋的手。
吴世勋的脸色微微沉下来。
鹿晗转开了目光：“出去吧。”
吴世勋抿紧了嘴唇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攥紧的拳头，转身走了出去。
主帐的帘子被吴世勋掀起来，带进一股子凉风。
鹿晗怔怔地盯着被吴世勋重重甩下去的帐帘子，眼圈慢慢地红起来。
就在方才，漠北军驻营大门前，明翰将宣读过的圣旨交到鹿晗手里，把鹿晗从地上扶起来。
“劳烦你跑一趟，”鹿晗道，“舟车劳顿，看你脸色格外不好。”
“还好吧，”明翰勉强挤出一个笑意来，“比起这个，这次回京述职，你要呆多久？”
“左不过就三四天日子，面圣之后就回漠北。快些进营安顿吧，有话之后慢慢说，”鹿晗招呼着明翰，一面往营里走，“好在现在开春了，漠北也算不得太冷。”
“鹿晗。”明翰站在后头，叫出了鹿晗，“让他们先进去吧，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
“他纳妾了？”鹿晗停下步子，手里的圣旨越攥越紧。
“你不知道？”明翰叹道，“去年瞧上了一个做粗活的姑娘，叫阿萱，就十七岁。公主心善，看那阿萱已经有了身孕，求着皇上允准了，让吴世卿把人放进房里做了丫头。年关里头生下了个儿子，那丫头仗着子嗣就狂了起来，搅得额驸府鸡飞狗跳。吴世卿就盼着这儿子呢，又惯喜欢阿萱那副小女儿姿态。公主的日子便愈发不好过了。”
鹿晗脸色有些泛白，他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公主膝下的儿子不是已经六七岁了吗？那才是吴家的长子，正儿八经的小侯爷。论理这个小儿子，再如何也越不过嫡长子的尊贵去。”
“话是这样说，”明翰压低了声音，“你常年不在京中，不知道其中关节。那个大儿子，吴世卿是不喜欢的。我去看过两次，那孩子都六岁有余了，还没开窍，连话都是说不通的。太医去瞧过，说怕是胎里带出来跟一辈子的痴傻毛病，治不好的。吴世卿也是拿着这个压着公主，大着胆子把阿萱接回府了。恐怕吴世卿眼里，这个聪慧的小儿子才是最要紧的。”
鹿晗攥着圣旨的手微微一送，手心里冒出汗来。
明翰扯住了鹿晗的膀子：“圣上已经老迈，皇后的两个儿子里头，皇长子早夭，皇八子又是个不争不抢的。看如今京中局势，储君多半不会是与公主一母同胞的。公主的地位已经没有原先那么稳当了，吴世卿一贯欺软怕硬，定会越来越放肆。我人微言轻，实在没法子了，只能借着传旨的机会来求你。”
他长呼出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道：“你人微言轻，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
“但吴世卿至少听你的，”明翰急急地劝道，“已经七年了，他那么一个冷情的人，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你。哪怕你回去跟他说几句公主的好话儿，也是有用处的。”
“心心念念...只有一个我吗？”
-----
“公子去哪儿？”年少的鹿晗扯着吴世卿的胳膊。
“我随便出去逛逛，你在家里好好的。”吴世卿揉了一把鹿晗的脑袋。
“公子是要进宫！”鹿晗红着眼睛，“您是要进宫去找温宁公主！上次我都看见了，您把她接出宫玩。您哄她笑，蹲着身子帮她折裙角。”
吴世卿的脸色阴了一下，抿嘴了嘴唇微笑了一下：“她是公主，我尊待她是自然的。”
“您还从背后抱她，我看得真真的！”鹿晗终于壮着胆子叫嚷起来，“现在满京城在说您与温宁公主两情相悦，公子为什么不和温宁公主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吴世卿仰着脸，瞥了鹿晗一眼。
“说...说清楚...”鹿晗的声音越来越低。
说清楚什么？
当然是说清楚，你喜欢的是我啊。
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吗？
吴世卿慢慢地把鹿晗的手甩开，手掌按在鹿晗的头顶上：“你乖乖的吧。”
他探过头，在鹿晗的唇角轻轻落下一吻：“阿晗，我最喜欢的永远都是你。”他拍了拍鹿晗的脸颊，笑起来。
笑容温润，俊朗。
-----
“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我吗？”鹿晗噙着眼泪嗤笑了一下，“笑话，当真是笑话。”
当年的温宁是为了额驸尊位的逢场作戏，那么现在这个阿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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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掀了帘子走出主帐，迎面便见到吴世勋顶着黑眼圈走过来。
“将军。”吴世勋才抱上拳头，便打出一个呵欠来。
鹿晗的脸色没绷住，笑了一下：“你现在管着两个营，也是要早起巡营的，下次就不要熬夜帮我看那些军报了。”
“不妨事，”吴世勋捂着到了嘴边的呵欠，“我不困。”
鹿晗抿了抿嘴巴，最终说了一句：“多谢你。”
“等你伤好了，可得给我好好歇两天。”吴世勋弯着眉眼笑起来，贫嘴道。
鹿晗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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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年关，天气渐暖，漠北军士气愈战愈胜，追着北蛮一路打下了近百里疆土，夺下了一座边城和数个小部落。
立春那日，鹿晗的腿脚终于在反复的伤病中痊愈，圣旨也终于传到了漠北。
当天正午，鹿晗带着邵阳和秦放在营外接了圣旨，又招待着传旨的差人进驻营歇下了才会主帐。
鹿晗手里掐着金封帛书的圣旨，绷着脸走进主帐的时候，吴世勋和魏洪正在里头排步兵阵。
见鹿晗回来，吴世勋站起身迎了上去：“脸色怎么这么差？身上又不舒服了？还是京里头出了什么事儿？”
“没有，”鹿晗慢吞吞地坐下来，“我没什么事儿。”
魏洪凑过来，拍着吴世勋的膀子笑道：“将军能有什么事儿啊？这次漠北一战可是大胜北蛮，圣旨大老远地传过来，皇上定要把将军召回京中奖赏的。这样的大喜事，将军定是高兴！”
鹿晗把圣旨搁在案桌上：“嗯，对，我是高兴的。”说着，他抬起头，露出一个不太像是笑的笑容来。
魏洪是一贯看不出别人脸色，鹿晗如此说他便相信了，凑过去问道：“将军，那个传旨的官儿，是贵人吧？咱们是不是得好好招待一下？”
“不用，”鹿晗怔怔盯着圣旨，慢慢地说道，“是吏部左侍郎的儿子，旧相识了，寻常招待便可。”
魏洪连声应过，便出了主帐。
“怎么了？”吴世勋瞧着鹿晗失魂落魄的，心下担忧。
鹿晗蹙了一下眉头，眨了眨微微发红的眼睛：“没事儿。”
吴世勋走过去，手按在鹿晗的肩膀上：“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儿，”鹿晗抬起头，看向吴世勋的脸，“你能出去吗？”
“鹿晗。”
“滚！滚出去！”鹿晗猛地甩开吴世勋的手。
吴世勋的脸色微微沉下来。
鹿晗转开了目光：“出去吧。”
吴世勋抿紧了嘴唇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开攥紧的拳头，转身走了出去。
主帐的帘子被吴世勋掀起来，带进一股子凉风。
鹿晗怔怔地盯着被吴世勋重重甩下去的帐帘子，眼圈慢慢地红起来。
就在方才，漠北军驻营大门前，明翰将宣读过的圣旨交到鹿晗手里，把鹿晗从地上扶起来。
“劳烦你跑一趟，”鹿晗道，“舟车劳顿，看你脸色格外不好。”
“还好吧，”明翰勉强挤出一个笑意来，“比起这个，这次回京述职，你要呆多久？”
“左不过就三四天日子，面圣之后就回漠北。快些进营安顿吧，有话之后慢慢说，”鹿晗招呼着明翰，一面往营里走，“好在现在开春了，漠北也算不得太冷。”
“鹿晗。”明翰站在后头，叫出了鹿晗，“让他们先进去吧，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
“他纳妾了？”鹿晗停下步子，手里的圣旨越攥越紧。
“你不知道？”明翰叹道，“去年瞧上了一个做粗活的姑娘，叫阿萱，就十七岁。公主心善，看那阿萱已经有了身孕，求着皇上允准了，让吴世卿把人放进房里做了丫头。年关里头生下了个儿子，那丫头仗着子嗣就狂了起来，搅得额驸府鸡飞狗跳。吴世卿就盼着这儿子呢，又惯喜欢阿萱那副小女儿姿态。公主的日子便愈发不好过了。”
鹿晗脸色有些泛白，他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公主膝下的儿子不是已经六七岁了吗？那才是吴家的长子，正儿八经的小侯爷。论理这个小儿子，再如何也越不过嫡长子的尊贵去。”
“话是这样说，”明翰压低了声音，“你常年不在京中，不知道其中关节。那个大儿子，吴世卿是不喜欢的。我去看过两次，那孩子都六岁有余了，还没开窍，连话都是说不通的。太医去瞧过，说怕是胎里带出来跟一辈子的痴傻毛病，治不好的。吴世卿也是拿着这个压着公主，大着胆子把阿萱接回府了。恐怕吴世卿眼里，这个聪慧的小儿子才是最要紧的。”
鹿晗攥着圣旨的手微微一送，手心里冒出汗来。
明翰扯住了鹿晗的膀子：“圣上已经老迈，皇后的两个儿子里头，皇长子早夭，皇八子又是个不争不抢的。看如今京中局势，储君多半不会是与公主一母同胞的。公主的地位已经没有原先那么稳当了，吴世卿一贯欺软怕硬，定会越来越放肆。我人微言轻，实在没法子了，只能借着传旨的机会来求你。”
他长呼出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道：“你人微言轻，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事情，不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
“但吴世卿至少听你的，”明翰急急地劝道，“已经七年了，他那么一个冷情的人，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你。哪怕你回去跟他说几句公主的好话儿，也是有用处的。”
“心心念念...只有一个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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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去哪儿？”年少的鹿晗扯着吴世卿的胳膊。
“我随便出去逛逛，你在家里好好的。”吴世卿揉了一把鹿晗的脑袋。
“公子是要进宫！”鹿晗红着眼睛，“您是要进宫去找温宁公主！上次我都看见了，您把她接出宫玩。您哄她笑，蹲着身子帮她折裙角。”
吴世卿的脸色阴了一下，抿嘴了嘴唇微笑了一下：“她是公主，我尊待她是自然的。”
“您还从背后抱她，我看得真真的！”鹿晗终于壮着胆子叫嚷起来，“现在满京城在说您与温宁公主两情相悦，公子为什么不和温宁公主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吴世卿仰着脸，瞥了鹿晗一眼。
“说...说清楚...”鹿晗的声音越来越低。
说清楚什么？
当然是说清楚，你喜欢的是我啊。
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吗？
吴世卿慢慢地把鹿晗的手甩开，手掌按在鹿晗的头顶上：“你乖乖的吧。”
他探过头，在鹿晗的唇角轻轻落下一吻：“阿晗，我最喜欢的永远都是你。”他拍了拍鹿晗的脸颊，笑起来。
笑容温润，俊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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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我吗？”鹿晗噙着眼泪嗤笑了一下，“笑话，当真是笑话。”
当年的温宁是为了额驸尊位的逢场作戏，那么现在这个阿萱呢？
-----
废话几句...
对吴世卿这个人物的定位（如果后期没有手抖写崩的话）
他自持大家公子，有涵养受礼节，矜持克制，但他骨子里却是小人物嘴脸，做不到心胸宽广，清心寡欲。所以他变得贪婪却不敢贪明明白白，嗜权却不想为权力放弃其他。
对鹿晗，对温宁，对阿萱，他其实都是有情的，并且他认为对鹿晗和对温宁在情上的辜负都是身不由己。（这个后期会细说）他渣，却渣得不坦荡。
多情，滥情，处处留情，便是最无情。
而吴世勋是一个很纯粹的人，看人看事简简单单，认定了就不会撒手。（正牌攻不细讲了~不剧透）
对吴世卿这个人物的定位（如果后期没有手抖写崩的话）
他自持大家公子，有涵养受礼节，矜持克制，但他骨子里却是小人物嘴脸，做不到心胸宽广，清心寡欲。所以他变得贪婪却不敢贪明明白白，嗜权却不想为权力放弃其他。
对鹿晗，对温宁，对阿萱，他其实都是有情的，并且他认为对鹿晗和对温宁在情上的辜负都是身不由己。（这个后期会细说）他渣，却渣得不坦荡。
多情，滥情，处处留情，便是最无情。
而吴世勋是一个很纯粹的人，看人看事简简单单，认定了就不会撒手。（正牌攻不细讲了~不剧透）
第十五章
北方小城外的古道上，一队士兵打马奔来。
城门底下，为首的年轻将领紧紧地勒了一下缰绳，战马甩了一下脑袋，打着响鼻停了下来，马蹄左右踏了两下，带着马身微微晃悠。
“鹿将军，眼看日头就要落了，”年轻将领看了一眼已经西斜的太阳，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人道，“二十里内就这么一座城池了。”
鹿晗看了一眼天色，对着邵阳点了点头：“我们就在这儿歇下，进城吧。”
几个人翻身下马，给守城士兵递过通关文牒，鹿晗谢绝了城守的宴请，带着邵阳几个牵着马往城内走。
找到驿馆住下，店老板乐呵呵惦着手里的赏钱，一面打发着小二把战马牵到后院好生刷洗喂草。
吴世勋的战马经过鹿晗身边的时候，鹿晗侧头瞟了一眼，伸手拽了一下马鞍。
“官爷有什么吩咐？”小二问。
鹿晗拍了拍马鞍，摆了摆手：“没事儿，你去吧。”
晚饭过后，吴世勋去找鹿晗，却扑了个空。
在客房百无聊赖地一直等到上灯时分，吴世勋正在犯困，忽然听到后院有战马嘶鸣的声音。
他推开窗户向外面瞧，晚上的昏暗中，模糊看到鹿晗正死命扯着战马的缰绳，一面试图伸手去顺马匹的毛。
“怎么啦？”吴世勋朝着楼下叫唤了一声。
鹿晗抬起头：“吴世勋？你怎么在我屋里？”
“你怎么啦？”吴世勋不答反问。
“你下来，”鹿晗朝着吴世勋喊道，“下来帮忙。”
吴世勋跑下楼，便看到后院里，鹿晗一手拿着一个新马鞍，另一手正费力地推开顶着自己脑袋的马脸。
“站那儿笑什么？过来帮忙！”鹿晗有些狼狈地叫了一声。
吴世勋忍住笑，上前扯过自己战马的缰绳，伸手顺了两下战马的毛，拍了拍马脖子。
战马见了主人，打了了几个响鼻，用马脸在吴世勋的脑袋上轻轻蹭了几下，便安静了下来。
鹿晗撇了撇嘴：“它还挺通性儿。”
吴世勋道：“这匹马是大哥挑给我的，入漠北之前就跟着我。它原本胆子可大了，就是去年冬天那一战，我一急就把它扔下了。那之后它就怕生，不太愿意让人碰让人摸的。你没见刚才那牵马的店小二都差点儿被它给咬了吗？”
鹿晗没说话，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战马光裸的马背。
战马转过脑袋，差点儿把鹿晗顶了个跟头。
吴世勋一面乐，一面扶稳鹿晗：“你没事儿招惹它干什么？”
“我看你的马鞍旧得很，鞍带子都快折了，方才吃过晚饭就出去给你新买了一副。”鹿晗伸出手，递过崭新的马鞍。
“讨好我？”吴世勋笑着问。
鹿晗没答话，吴世勋也没指望他回话，自顾自接过马鞍，给自己的战马换上。
“吴世勋，”鹿晗看着扎鞍带子的吴世勋，慢吞吞地说道，“谢谢你。”
吴世勋把脚撑挂好，拍了拍马脖子，笑道：“所以果然是在讨好我。”
还不等鹿晗再说话，吴世勋放下了缰绳，拉着鹿晗的胳膊往回走：“走吧，陪我喝点儿酒，反正后天早上才走，明儿可以歇一天。”
“都这个点儿了，这样的小城，附近的酒馆都快打烊了。”
吴世勋回过身，弯着眉眼笑起来：“出去喝做什么？我有好酒藏着呢。”
鹿晗一愣，随即也笑了：“定是魏洪那厮藏了酒给你的。”
“早就来找你，谁想你出去了，”进了鹿晗的屋子，吴世勋说道。
“就这么点儿？”鹿晗伸手掐了掐不大的酒囊，有些嫌弃。
“你可别小瞧了它，”吴世勋拿起酒囊，狠狠地摇了摇，“就这玩意儿，比烧刀子还厉害。”
鹿晗拿过酒囊，拔了塞子闻了一下，皱紧了眉头偏过脑袋：“这味儿闻着都呛。”
“这程子咱俩都心烦意乱的，正欠着这一顿烈酒呢。”吴世勋摆下酒盏，把酒盛满。
鹿晗咳了一下，没接话。
塞北的酒性烈，酒过三巡，鹿晗便醉透了，红红的一张脸，只知道冲着吴世勋傻笑。
“啧啧，瞧你，沙场上骁勇，酒量却这样小，”吴世勋也有些上头了，眯着眼睛看鹿晗，“看你平日里那么凶，谁想醉了倒傻得讨喜。”说着，吴世勋伸出手，一只手掌掐住了鹿晗的下侧脸颊。
鹿晗也不恼，反而嘻嘻傻笑了一下。
“嗯？怎么不说话？”吴世勋被鹿晗逗笑了，“傻子，就知道傻乐。”
鹿晗霍地站起来，一板一眼地举起酒盏，吆喝了一声：“干了！”
吴世勋刚举起酒盏，鹿晗身子一晃，酒盏翻落，酒水一股脑儿扣在了吴世勋的手腕上。
鹿晗微微撅了一下嘴，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也听不真切在抱怨什么。还不及吴世勋回过神，鹿晗便拉过了吴世勋的手腕。
鹿晗就那么攥着吴世勋的手腕，伏着身子伸出舌头，一点一点把吴世勋手腕上的酒水舔舐干净。
鹿晗抬起头，瞧着目瞪口呆的吴世勋，傻兮兮地笑了一下。
吴世勋的心砰砰地跳起来。
鹿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慢悠悠地放下了吴世勋的手腕。
吴世勋反手一把攥住鹿晗的手往前一扯，另一只手扣在了鹿晗的后脑上。
烈酒醇香，到了唇齿间变作甘甜的味道，吴世勋的舌头抵在鹿晗的口腔里，刮蹭着鹿晗的口腔内壁。
鹿晗没有躲，反而回应了两下，吴世勋的牙齿轻轻咬着他的舌尖时，他打了个小哆嗦，慢吞吞地挪过来，顺着吴世勋的手劲儿倚靠在吴世勋身上。
良久，吴世勋捧着鹿晗的脸，轻轻啄了啄鹿晗的嘴角。
“鹿晗，我喜欢你，”吴世勋盯着鹿晗圆圆亮亮的眼睛，觉得心跳已经快到了极致，“我知道挺荒唐的，但是，我就是喜欢你。”
鹿晗的眼睛泛着水光，傻傻地笑着看吴世勋。
“鹿晗，你...喜欢我吗？”吴世勋问得战战兢兢。
鹿晗迷迷糊糊地坐在吴世勋的大腿上，两只胳膊抱上吴世勋的脖子。
“鹿晗，”吴世勋看着鹿晗的眼睛，喉结动了一下，“你知道...我是谁吗？”
鹿晗眯着眼睛盯着吴世勋的脸看了半晌，然后傻笑了一下。
“鹿晗，”吴世勋扳着鹿晗的脸，“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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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小城外的古道上，一队士兵打马奔来。
城门底下，为首的年轻将领紧紧地勒了一下缰绳，战马甩了一下脑袋，打着响鼻停了下来，马蹄左右踏了两下，带着马身微微晃悠。
“鹿将军，眼看日头就要落了，”年轻将领看了一眼已经西斜的太阳，转过头对着身后的人道，“二十里内就这么一座城池了。”
鹿晗看了一眼天色，对着邵阳点了点头：“我们就在这儿歇下，进城吧。”
几个人翻身下马，给守城士兵递过通关文牒，鹿晗谢绝了城守的宴请，带着邵阳几个牵着马往城内走。
找到驿馆住下，店老板乐呵呵惦着手里的赏钱，一面打发着小二把战马牵到后院好生刷洗喂草。
吴世勋的战马经过鹿晗身边的时候，鹿晗侧头瞟了一眼，伸手拽了一下马鞍。
“官爷有什么吩咐？”小二问。
鹿晗拍了拍马鞍，摆了摆手：“没事儿，你去吧。”
晚饭过后，吴世勋去找鹿晗，却扑了个空。
在客房百无聊赖地一直等到上灯时分，吴世勋正在犯困，忽然听到后院有战马嘶鸣的声音。
他推开窗户向外面瞧，晚上的昏暗中，模糊看到鹿晗正死命扯着战马的缰绳，一面试图伸手去顺马匹的毛。
“怎么啦？”吴世勋朝着楼下叫唤了一声。
鹿晗抬起头：“吴世勋？你怎么在我屋里？”
“你怎么啦？”吴世勋不答反问。
“你下来，”鹿晗朝着吴世勋喊道，“下来帮忙。”
吴世勋跑下楼，便看到后院里，鹿晗一手拿着一个新马鞍，另一手正费力地推开顶着自己脑袋的马脸。
“站那儿笑什么？过来帮忙！”鹿晗有些狼狈地叫了一声。
吴世勋忍住笑，上前扯过自己战马的缰绳，伸手顺了两下战马的毛，拍了拍马脖子。
战马见了主人，打了了几个响鼻，用马脸在吴世勋的脑袋上轻轻蹭了几下，便安静了下来。
鹿晗撇了撇嘴：“它还挺通性儿。”
吴世勋道：“这匹马是大哥挑给我的，入漠北之前就跟着我。它原本胆子可大了，就是去年冬天那一战，我一急就把它扔下了。那之后它就怕生，不太愿意让人碰让人摸的。你没见刚才那牵马的店小二都差点儿被它给咬了吗？”
鹿晗没说话，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战马光裸的马背。
战马转过脑袋，差点儿把鹿晗顶了个跟头。
吴世勋一面乐，一面扶稳鹿晗：“你没事儿招惹它干什么？”
“我看你的马鞍旧得很，鞍带子都快折了，方才吃过晚饭就出去给你新买了一副。”鹿晗伸出手，递过崭新的马鞍。
“讨好我？”吴世勋笑着问。
鹿晗没答话，吴世勋也没指望他回话，自顾自接过马鞍，给自己的战马换上。
“吴世勋，”鹿晗看着扎鞍带子的吴世勋，慢吞吞地说道，“谢谢你。”
吴世勋把脚撑挂好，拍了拍马脖子，笑道：“所以果然是在讨好我。”
还不等鹿晗再说话，吴世勋放下了缰绳，拉着鹿晗的胳膊往回走：“走吧，陪我喝点儿酒，反正后天早上才走，明儿可以歇一天。”
“都这个点儿了，这样的小城，附近的酒馆都快打烊了。”
吴世勋回过身，弯着眉眼笑起来：“出去喝做什么？我有好酒藏着呢。”
鹿晗一愣，随即也笑了：“定是魏洪那厮藏了酒给你的。”
“早就来找你，谁想你出去了，”进了鹿晗的屋子，吴世勋说道。
“就这么点儿？”鹿晗伸手掐了掐不大的酒囊，有些嫌弃。
“你可别小瞧了它，”吴世勋拿起酒囊，狠狠地摇了摇，“就这玩意儿，比烧刀子还厉害。”
鹿晗拿过酒囊，拔了塞子闻了一下，皱紧了眉头偏过脑袋：“这味儿闻着都呛。”
“这程子咱俩都心烦意乱的，正欠着这一顿烈酒呢。”吴世勋摆下酒盏，把酒盛满。
鹿晗咳了一下，没接话。
塞北的酒性烈，酒过三巡，鹿晗便醉透了，红红的一张脸，只知道冲着吴世勋傻笑。
“啧啧，瞧你，沙场上骁勇，酒量却这样小，”吴世勋也有些上头了，眯着眼睛看鹿晗，“看你平日里那么凶，谁想醉了倒傻得讨喜。”说着，吴世勋伸出手，一只手掌掐住了鹿晗的下侧脸颊。
鹿晗也不恼，反而嘻嘻傻笑了一下。
“嗯？怎么不说话？”吴世勋被鹿晗逗笑了，“傻子，就知道傻乐。”
鹿晗霍地站起来，一板一眼地举起酒盏，吆喝了一声：“干了！”
吴世勋刚举起酒盏，鹿晗身子一晃，酒盏翻落，酒水一股脑儿扣在了吴世勋的手腕上。
鹿晗微微撅了一下嘴，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也听不真切在抱怨什么。还不及吴世勋回过神，鹿晗便拉过了吴世勋的手腕。
鹿晗就那么攥着吴世勋的手腕，伏着身子伸出舌头，一点一点把吴世勋手腕上的酒水舔舐干净。
鹿晗抬起头，瞧着目瞪口呆的吴世勋，傻兮兮地笑了一下。
吴世勋的心砰砰地跳起来。
鹿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慢悠悠地放下了吴世勋的手腕。
吴世勋反手一把攥住鹿晗的手往前一扯，另一只手扣在了鹿晗的后脑上。
烈酒醇香，到了唇齿间变作甘甜的味道，吴世勋的舌头抵在鹿晗的口腔里，刮蹭着鹿晗的口腔内壁。
鹿晗没有躲，反而回应了两下，吴世勋的牙齿轻轻咬着他的舌尖时，他打了个小哆嗦，慢吞吞地挪过来，顺着吴世勋的手劲儿倚靠在吴世勋身上。
良久，吴世勋捧着鹿晗的脸，轻轻啄了啄鹿晗的嘴角。
“鹿晗，我喜欢你，”吴世勋盯着鹿晗圆圆亮亮的眼睛，觉得心跳已经快到了极致，“我知道挺荒唐的，但是，我就是喜欢你。”
鹿晗的眼睛泛着水光，傻傻地笑着看吴世勋。
“鹿晗，你...喜欢我吗？”吴世勋问得战战兢兢。
鹿晗迷迷糊糊地坐在吴世勋的大腿上，两只胳膊抱上吴世勋的脖子。
“鹿晗，”吴世勋看着鹿晗的眼睛，喉结动了一下，“你知道...我是谁吗？”
鹿晗眯着眼睛盯着吴世勋的脸看了半晌，然后傻笑了一下。
“鹿晗，”吴世勋扳着鹿晗的脸，“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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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鹿晗，”吴世勋扳着鹿晗的脸，“我是谁？”
“你是...”鹿晗的手指按在吴世勋的嘴唇上，笑弯了眉眼，“你是...吴世...”
鹿晗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端详了半晌，吐出三个字来：“吴世勋。”
吴世勋笑起来，捧着鹿晗的脸颊亲了亲：“是了，是我。”
灯花积得多了，室内变得暗沉沉的，幔帐落下被褥稀松柔软。
吴世勋搂着鹿晗的肩膀把他按在塌上，亲吻着他的嘴角，下巴，脖颈。
鹿晗低顺着眉眼，予取予求。
吴世勋抖着手把鹿晗衣服的领口扣子一个一个解开，舌尖舔舐着鹿晗裸露出来的锁骨。
鹿晗的身子微微打着颤，似乎是多少有些怕的，却无比乖巧地仰躺在那儿，咬着嘴唇，连嘤咛都是小小声的，透着驯顺。
吴世勋盯着鹿晗白皙光裸的肩膀，闭了一下眼睛，长呼出一口气。
他好不容易稳下情欲，亲了一下鹿晗的鼻尖：“改天，等你清醒着的时候。”说罢，他用手臂指着身子坐起来，帮鹿晗解了外衣和坎肩，系好了鹿晗中衣的带子。
吴世勋拉过被子帮鹿晗盖好，刚要起身离开，就被鹿晗抓住了胳膊。
“不走。”鹿晗小小声地念叨。
吴世勋顺了顺鹿晗脑后的头发，哄道：“我明天早上就过来找你。”
“不走！”鹿晗扁着嘴，脸颊在吴世勋的手臂上蹭着。
吴世勋看着鹿晗的可怜样子，登时觉得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又乱跳起来，火苗从腹底噌地一下窜上来。
“睡吧。”吴世勋拍了拍鹿晗攥着自己胳膊的手。
“我错了！”鹿晗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别走。”
吴世勋矮下身子，蹲在榻边，跟蜷缩着躺在塌上的鹿晗平视：“鹿晗，你醉成这样，我留在这儿，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请来。我先回去，你好好地睡一觉，我明天再过来好不好？”
鹿晗使劲地摇了摇脑袋，执拗地嘟囔：“不走！”
吴世勋盯着鹿晗圆亮眸子里包着的一汪眼泪瞧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脱了鞋子翻身上床。
“我在这儿陪你躺着，你别招我啊。”吴世勋仰躺在床上，任由着鹿晗抓着他的手臂。
鹿晗傻笑着，红扑扑的脸凑过来：“你怕什么呀？”
鹿晗唇齿间淡淡的酒香扑进吴世勋的鼻子，温热的吐息合着软糯的嗓音吹在吴世勋的耳侧，让吴世勋登时酥了小半个身子。
“我...”吴世勋小心翼翼地往旁边躲了躲，“我怕你明儿一早就不记得你干了些什么，回头还要跟我翻脸。”
鹿晗嘻嘻一笑：“不会。”
吴世勋偏头瞧着鹿晗：“漠北驻营战的时候，你大半夜地上来就又亲又啃的，硬抱着我脖子睡了一宿，第二天醒了你什么都不记得。”
“我没有，”鹿晗一本正经地道，“你胡说八道。”
吴世勋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声。
“我就是没有！”鹿晗强调了一遍，耍赖皮一般凑上去，在吴世勋的脸颊上狠狠咬了一口。
鹿晗这一口下嘴实诚，正咬着吴世勋颧骨上的软肉。
“诶！疼！”吴世勋叫唤起来。
鹿晗盯着龇牙咧嘴的吴世勋，撅着嘴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没有。”
“好好好，”吴世勋揉着自己的脸，“你没有，是我胡说八道。祖宗，我怕了你了。”
鹿晗心满意足地憨笑了一下，又躺了回去。
“真是醉了，”吴世勋揉着脸，笑着念了一句，“醉透了，跟个傻孩子似的。”
鹿晗咂了咂嘴巴，脑袋靠在吴世勋的臂膀上，阖上了眼睛。
吴世勋盯着床帐顶上的花纹，眼睛一眨不眨。
“鹿晗，你...真的喜欢我吗？”吴世勋心知鹿晗已经睡熟，此刻与其说是跟鹿晗说话，不如说是在自问，“你真的...每时每刻都知道我是谁吗？”
“有的时候，你就那么看着我，专心致志地。但是鹿晗啊，我不是傻子，我瞧得出，有时候你看的根本就不是我。那日在山洞里，你亲的，也不是我，对吗？”吴世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常常想，为什么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会那样惊讶。有时候我会自顾自地乱猜，我...”吴世勋哑了一下，嘴唇动了动，终于闭上了嘴巴。
我仿佛猜得到，也仿佛想起来了。
但我不想知道。你过去发生的事情，一定不会是我想知道，想面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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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吴世勋扳着鹿晗的脸，“我是谁？”
“你是...”鹿晗的手指按在吴世勋的嘴唇上，笑弯了眉眼，“你是...吴世...”
鹿晗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端详了半晌，吐出三个字来：“吴世勋。”
吴世勋笑起来，捧着鹿晗的脸颊亲了亲：“是了，是我。”
灯花积得多了，室内变得暗沉沉的，幔帐落下被褥稀松柔软。
吴世勋搂着鹿晗的肩膀把他按在塌上，亲吻着他的嘴角，下巴，脖颈。
鹿晗低顺着眉眼，予取予求。
吴世勋抖着手把鹿晗衣服的领口扣子一个一个解开，舌尖舔舐着鹿晗裸露出来的锁骨。
鹿晗的身子微微打着颤，似乎是多少有些怕的，却无比乖巧地仰躺在那儿，咬着嘴唇，连嘤咛都是小小声的，透着驯顺。
吴世勋盯着鹿晗白皙光裸的肩膀，闭了一下眼睛，长呼出一口气。
他好不容易稳下情欲，亲了一下鹿晗的鼻尖：“改天，等你清醒着的时候。”说罢，他用手臂指着身子坐起来，帮鹿晗解了外衣和坎肩，系好了鹿晗中衣的带子。
吴世勋拉过被子帮鹿晗盖好，刚要起身离开，就被鹿晗抓住了胳膊。
“不走。”鹿晗小小声地念叨。
吴世勋顺了顺鹿晗脑后的头发，哄道：“我明天早上就过来找你。”
“不走！”鹿晗扁着嘴，脸颊在吴世勋的手臂上蹭着。
吴世勋看着鹿晗的可怜样子，登时觉得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又乱跳起来，火苗从腹底噌地一下窜上来。
“睡吧。”吴世勋拍了拍鹿晗攥着自己胳膊的手。
“我错了！”鹿晗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你别走。”
吴世勋矮下身子，蹲在榻边，跟蜷缩着躺在塌上的鹿晗平视：“鹿晗，你醉成这样，我留在这儿，都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请来。我先回去，你好好地睡一觉，我明天再过来好不好？”
鹿晗使劲地摇了摇脑袋，执拗地嘟囔：“不走！”
吴世勋盯着鹿晗圆亮眸子里包着的一汪眼泪瞧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脱了鞋子翻身上床。
“我在这儿陪你躺着，你别招我啊。”吴世勋仰躺在床上，任由着鹿晗抓着他的手臂。
鹿晗傻笑着，红扑扑的脸凑过来：“你怕什么呀？”
鹿晗唇齿间淡淡的酒香扑进吴世勋的鼻子，温热的吐息合着软糯的嗓音吹在吴世勋的耳侧，让吴世勋登时酥了小半个身子。
“我...”吴世勋小心翼翼地往旁边躲了躲，“我怕你明儿一早就不记得你干了些什么，回头还要跟我翻脸。”
鹿晗嘻嘻一笑：“不会。”
吴世勋偏头瞧着鹿晗：“漠北驻营战的时候，你大半夜地上来就又亲又啃的，硬抱着我脖子睡了一宿，第二天醒了你什么都不记得。”
“我没有，”鹿晗一本正经地道，“你胡说八道。”
吴世勋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声。
“我就是没有！”鹿晗强调了一遍，耍赖皮一般凑上去，在吴世勋的脸颊上狠狠咬了一口。
鹿晗这一口下嘴实诚，正咬着吴世勋颧骨上的软肉。
“诶！疼！”吴世勋叫唤起来。
鹿晗盯着龇牙咧嘴的吴世勋，撅着嘴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没有。”
“好好好，”吴世勋揉着自己的脸，“你没有，是我胡说八道。祖宗，我怕了你了。”
鹿晗心满意足地憨笑了一下，又躺了回去。
“真是醉了，”吴世勋揉着脸，笑着念了一句，“醉透了，跟个傻孩子似的。”
鹿晗咂了咂嘴巴，脑袋靠在吴世勋的臂膀上，阖上了眼睛。
吴世勋盯着床帐顶上的花纹，眼睛一眨不眨。
“鹿晗，你...真的喜欢我吗？”吴世勋心知鹿晗已经睡熟，此刻与其说是跟鹿晗说话，不如说是在自问，“你真的...每时每刻都知道我是谁吗？”
“有的时候，你就那么看着我，专心致志地。但是鹿晗啊，我不是傻子，我瞧得出，有时候你看的根本就不是我。那日在山洞里，你亲的，也不是我，对吗？”吴世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常常想，为什么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会那样惊讶。有时候我会自顾自地乱猜，我...”吴世勋哑了一下，嘴唇动了动，终于闭上了嘴巴。
我仿佛猜得到，也仿佛想起来了。
但我不想知道。你过去发生的事情，一定不会是我想知道，想面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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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八年前。
春日里头，半个京城都张灯结彩。从皇宫到东街重新翻修建起的额驸府，早早就整整齐齐铺上了上好的大红毯子。街道洒扫干净，路边守着禁军和宫婢。
皇帝最疼爱的小女儿，嘉国最尊崇的温宁嫡公主嫁给了与其两情相悦的章京藩二公子吴世卿。
天家喜事，格外隆重，皇帝溺爱女儿，操办得极至气派。若不是朝臣一再进谏越礼之事，皇帝怕是要拿出皇太子迎亲的仪仗来。
公主大婚之后不久，刚满十四岁的吴世勋被老太君和章京世子吴世淼领着，一路车驾颠簸地赶到了京城。
温宁公主成婚后的第三个月，老太君领着吴世勋，在额驸府的正堂里拜见了公主。
吴世勋年纪尚小，跟着问了礼，便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来之前太老君和家中母亲都反复叮嘱他礼节长短，告诉他万万不能冲撞了温宁殿下。他此刻心下烦闷，却也不敢乱动。
温宁招呼着吴世勋上前，问了他一些念书的事情。
吴世勋从小便不喜读书，此刻更是厌烦应对。老太君对着他一个劲儿地使眼色，他却耷拉着脑袋懒洋洋的。
正说着话，一个年轻的侍卫进得堂来，给公主呈递了几份送来的礼单，禀报了些琐事。
吴世勋歪着脑袋，盯着那侍卫腰间的佩剑看得出神。
剑鞘雕工精致，剑身也在上成，就是不知道这最要紧的剑锋好不好。
老太君照着吴世勋的后背狠狠打了一下子，斥道：“你这孩子，殿下问你话呢。”
吴世勋回过神，赶忙跟公主作揖赔罪。
温宁性子柔和，又是极善解人意的。她抿着嘴巴笑了，温声道：“你是喜欢这把剑吗？”
吴世勋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点了点头。
“去吧，让他带着你出去玩儿去吧，。”温宁说着，对侍卫点了点头，道，“去园子里给他瞧瞧这佩剑吧，别在这里，再惊到了老夫人。”
老太君诚惶诚恐的，推了推吴世勋，对着温宁告罪道：“殿下，这孩子只知道胡闹。”
温宁微笑着摆了摆手，对着吴世勋道：“玩儿去吧。”
吴世勋欢天喜地地跟着那个侍卫出去。
出门之前，他听到老太君说道：“他从小便读不进书，也不懂规矩。”
温宁对老太君劝道：“男孩子喜欢这些是好事情，他那样年轻，正是活泛的时候。总陪着本宫在这屋里头说话，岂不是要闷坏人了？”
“五公子这边请吧。”侍卫引着吴世勋，穿过花园，一路往后院去。
外廊上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身形清瘦单薄。他像是有什么痛楚，额头上尽是汗，靠着柱子都站不稳当。
见到了侍卫，少年也顾不上有没有外人，扑过去便跪了下来：“邵大哥，让我见公主一面吧。”
那侍卫吓了一跳，一面从地上扶起少年，一面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额驸爷真打你了不成？”
少年不答话，只一个劲儿地哀求：“我求求你了，求求你邵大哥，让我去见公主一面吧。”
侍卫有些为难，回过头对吴世勋道：“底下人不懂事，冲撞了五公子。五公子稍等我一会儿，行吗？”
吴世勋倒无所谓，便点头说好。
侍卫拉着少年往旁边走了走，道：“你这又是怎么了？现在府上有客，公主在堂上招待呢，不得空，你等些日子再说吧。”
少年急得跳脚，眼角滚下泪来：“邵大哥，我就敢跑出来这么一会儿，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就帮帮忙吧。”
“胡闹！”侍卫喝了一句，“公主是你说见就见的？你自己也掂一掂斤两，想想孰轻孰重，别仗着公主好性子便不识抬举了。”
少年咬着嘴唇，被骂得不敢说话。
侍卫低声劝：“咱们再如何都是当差的下人，做错了事情被主子骂几句打几下都是常有的。额驸爷不过是气急了关你几天，要我看，你还是好好地等额驸爷气消了，自然就放了你。”
“不是的，”少年抓着侍卫的手臂，急急地小声说，“真的不是这回事儿，这事儿只有公主说得动的。”
“啧！”侍卫也急了，甩开少年的手，“殿下是这府上的夫人，不是管家，这样的事情你去求殿下，这不是成心为难殿下吗？”
少年还要再说的时候，吴世勋看到吴世卿从外廊转弯的地方走出来。
“阿晗！”吴世卿绷着脸走上前，扯着少年的胳膊把少年拉了过来。
“公...公子...”少年被吓得一缩身子，话都说不利索了。
“额驸爷。”侍卫拱手作了个揖。
吴世勋按着礼节行了礼，上前叫了一句：“二哥。”
吴世卿掐着少年的手臂，点了点头：“嗯，来了，玩儿去吧。等会儿跟公主和老祖宗用顿膳。”
侍卫带着吴世勋走远了，吴世勋转过头，还能看见吴世卿拽着瑟瑟发抖的少年。少年哭闹着求着什么，但吴世勋已经听不真切了。
吴世勋有些好奇，问那侍卫：“他犯了什么错啊？为什么那么怕二哥？”
“我不清楚，但想来不过是寻常闯了祸，额驸爷小做惩戒罢了。”侍卫答得中规中矩。
“真的是小做惩戒吗？”吴世勋皱了皱眉头，“我看他哭得那样可怜。”
侍卫一笑，答道：“您不常来府上，不知道其中关节。他是额驸爷养大的人，额驸爷待他亲如幼弟，舍不得真下狠手罚他的。在我们这些下人看，倒是额驸爷待他太好，有些把他娇纵坏了。”
吴世勋将信将疑地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他与吴世卿这个二哥又不亲近，也不便管人家的私事。
一晃八年，当年可怜兮兮的少年成了威震漠北的戍边大将军。公主的心腹侍卫成了少年最倚重的副将。
鹿晗。邵阳。
怪不得，他一直觉得眼熟得很。
身侧鹿晗的呼吸均匀，已经沉入梦乡。
吴世勋盯着床帐子，眼睛有些发涩。
鹿晗，我心眼儿少，不爱琢磨，也不愿意理会那些杂七杂八的琐事。
我愿意是个傻子，所以，就让我一辈子都做个傻子吧。
你的过去，我真的，一丁点儿都不想知道。
-----
八年前。
春日里头，半个京城都张灯结彩。从皇宫到东街重新翻修建起的额驸府，早早就整整齐齐铺上了上好的大红毯子。街道洒扫干净，路边守着禁军和宫婢。
皇帝最疼爱的小女儿，嘉国最尊崇的温宁嫡公主嫁给了与其两情相悦的章京藩二公子吴世卿。
天家喜事，格外隆重，皇帝溺爱女儿，操办得极至气派。若不是朝臣一再进谏越礼之事，皇帝怕是要拿出皇太子迎亲的仪仗来。
公主大婚之后不久，刚满十四岁的吴世勋被老太君和章京世子吴世淼领着，一路车驾颠簸地赶到了京城。
温宁公主成婚后的第三个月，老太君领着吴世勋，在额驸府的正堂里拜见了公主。
吴世勋年纪尚小，跟着问了礼，便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来之前太老君和家中母亲都反复叮嘱他礼节长短，告诉他万万不能冲撞了温宁殿下。他此刻心下烦闷，却也不敢乱动。
温宁招呼着吴世勋上前，问了他一些念书的事情。
吴世勋从小便不喜读书，此刻更是厌烦应对。老太君对着他一个劲儿地使眼色，他却耷拉着脑袋懒洋洋的。
正说着话，一个年轻的侍卫进得堂来，给公主呈递了几份送来的礼单，禀报了些琐事。
吴世勋歪着脑袋，盯着那侍卫腰间的佩剑看得出神。
剑鞘雕工精致，剑身也在上成，就是不知道这最要紧的剑锋好不好。
老太君照着吴世勋的后背狠狠打了一下子，斥道：“你这孩子，殿下问你话呢。”
吴世勋回过神，赶忙跟公主作揖赔罪。
温宁性子柔和，又是极善解人意的。她抿着嘴巴笑了，温声道：“你是喜欢这把剑吗？”
吴世勋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点了点头。
“去吧，让他带着你出去玩儿去吧，。”温宁说着，对侍卫点了点头，道，“去园子里给他瞧瞧这佩剑吧，别在这里，再惊到了老夫人。”
老太君诚惶诚恐的，推了推吴世勋，对着温宁告罪道：“殿下，这孩子只知道胡闹。”
温宁微笑着摆了摆手，对着吴世勋道：“玩儿去吧。”
吴世勋欢天喜地地跟着那个侍卫出去。
出门之前，他听到老太君说道：“他从小便读不进书，也不懂规矩。”
温宁对老太君劝道：“男孩子喜欢这些是好事情，他那样年轻，正是活泛的时候。总陪着本宫在这屋里头说话，岂不是要闷坏人了？”
“五公子这边请吧。”侍卫引着吴世勋，穿过花园，一路往后院去。
外廊上站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身形清瘦单薄。他像是有什么痛楚，额头上尽是汗，靠着柱子都站不稳当。
见到了侍卫，少年也顾不上有没有外人，扑过去便跪了下来：“邵大哥，让我见公主一面吧。”
那侍卫吓了一跳，一面从地上扶起少年，一面道：“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额驸爷真打你了不成？”
少年不答话，只一个劲儿地哀求：“我求求你了，求求你邵大哥，让我去见公主一面吧。”
侍卫有些为难，回过头对吴世勋道：“底下人不懂事，冲撞了五公子。五公子稍等我一会儿，行吗？”
吴世勋倒无所谓，便点头说好。
侍卫拉着少年往旁边走了走，道：“你这又是怎么了？现在府上有客，公主在堂上招待呢，不得空，你等些日子再说吧。”
少年急得跳脚，眼角滚下泪来：“邵大哥，我就敢跑出来这么一会儿，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你就帮帮忙吧。”
“胡闹！”侍卫喝了一句，“公主是你说见就见的？你自己也掂一掂斤两，想想孰轻孰重，别仗着公主好性子便不识抬举了。”
少年咬着嘴唇，被骂得不敢说话。
侍卫低声劝：“咱们再如何都是当差的下人，做错了事情被主子骂几句打几下都是常有的。额驸爷不过是气急了关你几天，要我看，你还是好好地等额驸爷气消了，自然就放了你。”
“不是的，”少年抓着侍卫的手臂，急急地小声说，“真的不是这回事儿，这事儿只有公主说得动的。”
“啧！”侍卫也急了，甩开少年的手，“殿下是这府上的夫人，不是管家，这样的事情你去求殿下，这不是成心为难殿下吗？”
少年还要再说的时候，吴世勋看到吴世卿从外廊转弯的地方走出来。
“阿晗！”吴世卿绷着脸走上前，扯着少年的胳膊把少年拉了过来。
“公...公子...”少年被吓得一缩身子，话都说不利索了。
“额驸爷。”侍卫拱手作了个揖。
吴世勋按着礼节行了礼，上前叫了一句：“二哥。”
吴世卿掐着少年的手臂，点了点头：“嗯，来了，玩儿去吧。等会儿跟公主和老祖宗用顿膳。”
侍卫带着吴世勋走远了，吴世勋转过头，还能看见吴世卿拽着瑟瑟发抖的少年。少年哭闹着求着什么，但吴世勋已经听不真切了。
吴世勋有些好奇，问那侍卫：“他犯了什么错啊？为什么那么怕二哥？”
“我不清楚，但想来不过是寻常闯了祸，额驸爷小做惩戒罢了。”侍卫答得中规中矩。
“真的是小做惩戒吗？”吴世勋皱了皱眉头，“我看他哭得那样可怜。”
侍卫一笑，答道：“您不常来府上，不知道其中关节。他是额驸爷养大的人，额驸爷待他亲如幼弟，舍不得真下狠手罚他的。在我们这些下人看，倒是额驸爷待他太好，有些把他娇纵坏了。”
吴世勋将信将疑地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到底是别人家的事情，他与吴世卿这个二哥又不亲近，也不便管人家的私事。
一晃八年，当年可怜兮兮的少年成了威震漠北的戍边大将军。公主的心腹侍卫成了少年最倚重的副将。
鹿晗。邵阳。
怪不得，他一直觉得眼熟得很。
身侧鹿晗的呼吸均匀，已经沉入梦乡。
吴世勋盯着床帐子，眼睛有些发涩。
鹿晗，我心眼儿少，不爱琢磨，也不愿意理会那些杂七杂八的琐事。
我愿意是个傻子，所以，就让我一辈子都做个傻子吧。
你的过去，我真的，一丁点儿都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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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一路南行，转眼便已经到了京城城门下。
戍边大将带着战功归京，照规矩要先在城郊驻营住一晚。第二天正午再开一面城门，由天子指派重臣甚至皇亲迎接。表面上是天恩浩荡，实则更多的是提防拥兵甚多的将领突然谋反，趁着京中不防直接打进皇城。
鹿晗在城门口把问安折子和军情奏报呈递了上去，又交代了随行归京的人员，才又到京郊扎了营。
临时扎好的营帐外，鹿晗迎着风站着。
“七年了。”身后，明翰的声音在大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鹿晗没有回头，盯着不远处高大的京城城门：“是啊，七年了。”
“这么些年了，你打了那么多胜仗，那么多军功在身上。若换做旁人，回到京中再不济也是个禁军左卫，有谁愿意在漠北那片寸草不生的地界上熬着。”明翰站到鹿晗的身侧，话中有话。
“在漠北那么个寸草不生的地界，我是一个人。但回到这儿，我便要时刻记着，我是一个奴才，一个任人摆布的物件儿。”鹿晗的声音里没带什么强烈的情绪。
“你已经是将军了，还要那般怕他吗？”明翰有些激动了。
“是，”鹿晗直截了当，“孙行者天大的本事，遇上了如来的五指山，也是要被压五百年的。不如躲得远远的，永远别遇上。”
“他算个什么东西，就值得你这样抬举他？”昔年旧相识话语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十一个月零三天，我被他关在额驸府后院废弃的柴房里，高兴了就给吃饱穿暖了，不高兴...”鹿晗的声线哆嗦起来，“不高兴了，他什么都做得出。我跑出去三次，第二次，他打断了我的一条腿，用四指长的木棍子硬生生敲断小腿骨。”鹿晗偏过头，看向明翰，“明翰，你没过过那样的日子，那样的害怕，能跟着人一辈子。”
明翰避开了鹿晗的目光，慢慢地低下头。
京城的风虽不及漠北急，却不远处繁华皇城的衬托下更显出些萧索的味道，刮着人的心尖子，让人把这辈子的伤心事儿都真真切切地想起来。
“如果...”明翰的嗓子哽了一下，“我是说如果，当初迎娶温宁殿下的人是我，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于你和公主，也许会不一样吧。但于我和吴世卿...”鹿晗摇了摇头，“不是公主，也会是别人，这个理儿我也是近日才看明白。”
两人默默并立，良久，明翰苦笑了一下：“哪就真能有这个如果？一个是举国至尊的嫡公主，一个是吏部侍郎家不受重视的庶子，到底也不过是我痴心妄想罢了。”
“鹿晗！”营帐里响起吴世勋有些咋呼的叫嚷。
“走吧，”明翰笑了一下，拍着鹿晗的肩膀道，“你的副将叫你回去吃饭了。”
听到吴世勋唤自己的声音，鹿晗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些。
“你跟明大人说什么了呀？站了那么久。看看看，”吴世勋拿着筷子搅合着碗里的酱面，“好不容易买回来的，都坨了。”
“对不住，”鹿晗看着赌气的吴世勋，嘴角微微扬起来。
他在吴世勋身边坐下来，拿过自己的水囊，往吴世勋的面碗里倒了点儿水，用筷子帮吴世勋把面一点儿一点儿地拌开。
吴世勋瞧着鹿晗有些发白的脸色：“我还让尉官买了些清粥小菜，还有些落胃的果饼。再没胃口也多少吃点儿吧，明天面圣，要累一天呢。”
“嗯，我知道。”鹿晗把面拌开了，筷子递给吴世勋。
鹿晗实在吃不下酱面，只就着粥菜混了两口。
鹿晗正低着头喝粥，吴世勋瞧着鹿晗，手突然伸了过来，戳了戳鹿晗的脸颊。
鹿晗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见吴世勋撑着下巴看自己。
“瘦了，比在漠北时更瘦了，”吴世勋说得轻描淡写，眉头却紧紧地皱着，“脸蛋上都没有肉了。”
鹿晗低下头，默默地往嘴里塞了一勺粥。
吴世勋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衣：“你吃着，我去看看战马的粮草喂得怎么样了，最近底下有几个尉官总是躲懒。”
吴世勋探下身子，吻上鹿晗的嘴唇。
柔软灵活的舌头轻而易举地撬开了鹿晗的牙关，缠上鹿晗的舌头。
“这粥味道不错，”吴世勋舔了舔嘴唇，微笑着道，“我等会儿就回来。”
鹿晗低着眉眼，点了点头。
吴世勋掀帘子出去了，鹿晗才慢慢地放下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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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明翰问，“你和我说句实话，这么多年了，你对他，还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念想？”
“没有了，”鹿晗摇了摇头，“从他迎娶公主那时起，或者从更早，他把我藏得死死的，去讨好公主的时候起，我对他的情意也好，念想也罢，便都没有了。”
“情意没有了，你却放不下。”明翰轻声道。
“是啊...”鹿晗望着久别的皇城，喃喃道，“没了情，却还是放不下。”
怨恨，害怕，卑微，顺从，不甘。
最要紧的，是忘不掉，放不下。
于鹿晗，吴世卿不仅仅是旧情人，还是救过他命的恩人，教养他的兄父，主子，更是给他数不尽噩梦的鬼煞阎罗。
鹿晗自己也说不清吴世卿对自己的恩多一点儿，还是仇多一点儿，只知道吴世卿像一道符咒，早已深深刻入自己的皮肉，溶进自己的血骨，撕不去，拔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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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南行，转眼便已经到了京城城门下。
戍边大将带着战功归京，照规矩要先在城郊驻营住一晚。第二天正午再开一面城门，由天子指派重臣甚至皇亲迎接。表面上是天恩浩荡，实则更多的是提防拥兵甚多的将领突然谋反，趁着京中不防直接打进皇城。
鹿晗在城门口把问安折子和军情奏报呈递了上去，又交代了随行归京的人员，才又到京郊扎了营。
临时扎好的营帐外，鹿晗迎着风站着。
“七年了。”身后，明翰的声音在大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鹿晗没有回头，盯着不远处高大的京城城门：“是啊，七年了。”
“这么些年了，你打了那么多胜仗，那么多军功在身上。若换做旁人，回到京中再不济也是个禁军左卫，有谁愿意在漠北那片寸草不生的地界上熬着。”明翰站到鹿晗的身侧，话中有话。
“在漠北那么个寸草不生的地界，我是一个人。但回到这儿，我便要时刻记着，我是一个奴才，一个任人摆布的物件儿。”鹿晗的声音里没带什么强烈的情绪。
“你已经是将军了，还要那般怕他吗？”明翰有些激动了。
“是，”鹿晗直截了当，“孙行者天大的本事，遇上了如来的五指山，也是要被压五百年的。不如躲得远远的，永远别遇上。”
“他算个什么东西，就值得你这样抬举他？”昔年旧相识话语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十一个月零三天，我被他关在额驸府后院废弃的柴房里，高兴了就给吃饱穿暖了，不高兴...”鹿晗的声线哆嗦起来，“不高兴了，他什么都做得出。我跑出去三次，第二次，他打断了我的一条腿，用四指长的木棍子硬生生敲断小腿骨。”鹿晗偏过头，看向明翰，“明翰，你没过过那样的日子，那样的害怕，能跟着人一辈子。”
明翰避开了鹿晗的目光，慢慢地低下头。
京城的风虽不及漠北急，却不远处繁华皇城的衬托下更显出些萧索的味道，刮着人的心尖子，让人把这辈子的伤心事儿都真真切切地想起来。
“如果...”明翰的嗓子哽了一下，“我是说如果，当初迎娶温宁殿下的人是我，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于你和公主，也许会不一样吧。但于我和吴世卿...”鹿晗摇了摇头，“不是公主，也会是别人，这个理儿我也是近日才看明白。”
两人默默并立，良久，明翰苦笑了一下：“哪就真能有这个如果？一个是举国至尊的嫡公主，一个是吏部侍郎家不受重视的庶子，到底也不过是我痴心妄想罢了。”
“鹿晗！”营帐里响起吴世勋有些咋呼的叫嚷。
“走吧，”明翰笑了一下，拍着鹿晗的肩膀道，“你的副将叫你回去吃饭了。”
听到吴世勋唤自己的声音，鹿晗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些。
“你跟明大人说什么了呀？站了那么久。看看看，”吴世勋拿着筷子搅合着碗里的酱面，“好不容易买回来的，都坨了。”
“对不住，”鹿晗看着赌气的吴世勋，嘴角微微扬起来。
他在吴世勋身边坐下来，拿过自己的水囊，往吴世勋的面碗里倒了点儿水，用筷子帮吴世勋把面一点儿一点儿地拌开。
吴世勋瞧着鹿晗有些发白的脸色：“我还让尉官买了些清粥小菜，还有些落胃的果饼。再没胃口也多少吃点儿吧，明天面圣，要累一天呢。”
“嗯，我知道。”鹿晗把面拌开了，筷子递给吴世勋。
鹿晗实在吃不下酱面，只就着粥菜混了两口。
鹿晗正低着头喝粥，吴世勋瞧着鹿晗，手突然伸了过来，戳了戳鹿晗的脸颊。
鹿晗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见吴世勋撑着下巴看自己。
“瘦了，比在漠北时更瘦了，”吴世勋说得轻描淡写，眉头却紧紧地皱着，“脸蛋上都没有肉了。”
鹿晗低下头，默默地往嘴里塞了一勺粥。
吴世勋站了起来，披上了外衣：“你吃着，我去看看战马的粮草喂得怎么样了，最近底下有几个尉官总是躲懒。”
吴世勋探下身子，吻上鹿晗的嘴唇。
柔软灵活的舌头轻而易举地撬开了鹿晗的牙关，缠上鹿晗的舌头。
“这粥味道不错，”吴世勋舔了舔嘴唇，微笑着道，“我等会儿就回来。”
鹿晗低着眉眼，点了点头。
吴世勋掀帘子出去了，鹿晗才慢慢地放下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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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明翰问，“你和我说句实话，这么多年了，你对他，还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念想？”
“没有了，”鹿晗摇了摇头，“从他迎娶公主那时起，或者从更早，他把我藏得死死的，去讨好公主的时候起，我对他的情意也好，念想也罢，便都没有了。”
“情意没有了，你却放不下。”明翰轻声道。
“是啊...”鹿晗望着久别的皇城，喃喃道，“没了情，却还是放不下。”
怨恨，害怕，卑微，顺从，不甘。
最要紧的，是忘不掉，放不下。
于鹿晗，吴世卿不仅仅是旧情人，还是救过他命的恩人，教养他的兄父，主子，更是给他数不尽噩梦的鬼煞阎罗。
鹿晗自己也说不清吴世卿对自己的恩多一点儿，还是仇多一点儿，只知道吴世卿像一道符咒，早已深深刻入自己的皮肉，溶进自己的血骨，撕不去，拔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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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kudoshinici
字数：252945字
发表时间：2016-11-05 04:3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11-06 12:59:4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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