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朋友？”


吴世勋正对着镜子化妆，经纪人走过来拿起旁边的剧本，似乎只是随口问了句。吴世勋抬头看了他一眼，“哥很担心？”
经纪人撇撇嘴，“倒没担心，只是好奇。虽然你朋友不少，但是这么带过来的，还头一次。”
“他不会过来打扰的。”
“倒也不是这个。” 经纪人看着吴世勋淡淡的侧脸，话到嘴边徘徊了几次，“算了。我也就是奇怪。”
“因为特别？”
“还有点儿熟悉。”
吴世勋一愣，转而竟是开心地笑起来，“放心，不会耽误工作的。”
“你可是有前科的人，说服力得打折扣。”
“那我那时耽误工作了？”
经纪人摸着鼻子，打量了下吴世勋的脸色， “这倒没有。只不过心思全无，机器人一样。”
吴世勋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拿起桌子上的手机，看到鹿晗一个表情都要发一条消息，眉梢止不住就飞扬起来。经纪人识相地走到一旁，留了空间让那人专心回信。


“如果我真要再犯，哥打算怎么办。”
手机放回桌上的声音传来，经纪人回头，吴世勋正神采奕奕地对着他，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明朗。
“你也不是20岁的毛头小子了。要还能有当时的执念，虽然难缠，也是好事。”
吴世勋好笑地看着那厢似是自暴自弃的模样，“那哥到底是期望，还是不期望？”


“爱情嘛，虽然贵在长久，但总会发新芽的。”
沉默了会儿，经纪人没头没脑地用一句话做了总结。
“也许吧。” 最后打理了下头发，吴世勋站起来穿好服装，“新芽不新芽的，我不知道。别人如何，其实我也不知道。但即使只是场过去，我这辈子，也应该就如此了。”


“鹿……晗哥？”
犹疑不定的称呼，鹿晗回身，一个身着简单黑色T恤、戴着黑边框眼镜的人站在不远处。见他转头，那人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暻秀？” 鹿晗也认出了他，随后有些紧张地向都暻秀身后望了望。
“没事儿，就我自己。” 都暻秀快步走过去，“世勋几天没出现了，我过来看看他。”
鹿晗不知为何脸有些发烫，像是要解释似的连忙说，“我本来也想早些过来见见你们的……”
都暻秀瞅着鹿晗莫名羞怯的样子，忍不住失笑，“鹿晗哥紧张什么？他这么久没见你，想和你两个人多相处些时间也是当然的。我们明白。”
“你们都知道了？”
“鹿晗哥不想我们知道是么？”
鹿晗瞧着都暻秀隐带担忧的表情，咧嘴释然一笑，“当然不是。只是像你说的，我太久没见他了。我就想看着他，和他一起。”
都暻秀睁大眼睛，鹿晗脸上好不容易褪去的红晕，挡不住又爬上来，“怎么这么看着我，之前没这么说过么。”
“嗯，我是第一次听鹿晗哥你这么说。”
鹿晗咬咬唇，“我知道，虽然还有的记不起来。但以前，很不坦率吧。”
“只是没说过而已。你做的，一直都很坦率。”
对上鹿晗略略疑惑的眼神，都暻秀笑着岔开话题，“我要进去，鹿晗哥一起吗。”
“额……”
“怎么？怕看到有亲密戏啊？”
都暻秀的洞察力一如既往的到位。鹿晗摸摸额头，“是吧，眼不见为净。”
都暻秀也没再勉强，“那我先进去看看他，和他说一声，我们找地方坐坐。”
“你方便么？” 虽然是不怕被人知道，但鹿晗现在还是不想和他们这样的公众人物一起暴露太多。
都暻秀眨眨眼，“放心，我比你家小男友低调多了。”

2013年底，迎来了他们正式录制的团体综艺。
第三期录制当天，一大早，鹿晗醒过来就看到吴世勋坐在桌子前，低着头不知道算着什么。
“干嘛呢？” 鹿晗走过去从后面勾住吴世勋的下巴。
吴世勋扭过头，看到鹿晗先是甜甜一笑，旋即又皱了眉头，“哥，今天要给灿烈哥买礼物的钱，是我们自己出么。”
鹿晗无语地抓抓那人的头发，“怎么，生日礼物都不想给他花啊？”
“也不是了。” 吴世勋向后靠住鹿晗，“我就算算……”
“算什么？不够用了？” 鹿晗弯身，想去看桌子上吴世勋写写画画的纸。
“没有不够用。” 吴世勋迅速把纸揽过去，“我就算算，给灿烈哥这种的，什么价位就行了。”
鹿晗看着吴世勋一副小气鬼的姿态，不得不说心里还是很受用的，“怎么样，算好了么？”
“嗯。” 吴世勋撇撇嘴，“我觉得我对他说声生日快乐，就很给面子了。”
“没大没小。” 鹿晗轻点了下小孩儿的脑门，顺势抱他起身，“赶紧收拾去，等下就要出发了。”
“噢。”
吴世勋笑眯眯地站起来。看他走出去，鹿晗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把人叫住，“唉，我问你。”
“什么？” 吴世勋扭头，看到鹿晗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奇地凑身过去，“哥想问什么。”
“算了。快洗脸去。”
面对这样探究的眼神，鹿晗怎还能问得出口。把吴世勋转回去推出门，没想那人反倒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说，“哥，你的，我不用算的。”
鹿晗顿住，明白吴世勋的意思后不禁心中一跳，“你又知道。”
“嘿嘿。” 吴世勋捋了捋鹿晗的刘海，“哥喜欢我，也喜欢知道我喜欢你这种事，你不好意思说，我却知道。”
“嗯。” 鹿晗点点头表示满意，“那怎么不用算？”
“你想拿什么，我都给。” 吴世勋笑得没了眼睛，卖乖地弯腰钻进鹿晗怀里。
鹿晗搂紧怀里的人，不老实的发梢蹭住他的下巴，带起心的躁动让他贪恋。


“你可以对别人好，但是不许比我好。”


“我知道。” 吴世勋应着，拉起鹿晗的手腕，用手指圈住量了量。
“怎么了？” 鹿晗问。
吴世勋没说话，只是握着鹿晗的手又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然后直起身，“哥你又瘦了。”
“你还说我？” 鹿晗瞪圆眼睛，抬手掐住吴世勋的腰，“自己先养起来吧，小排骨。”
“彼此彼此。”
吴世勋挣脱开鹿晗的桎梏，小跑步到门外，还不忘探回头坏笑着说，“哥，我还在生长期的啊~”
“所以呢？” 鹿晗挑眉。
吴世勋抬起手，不怕死地在自己额前比划了几下，“现在就这样了，还用说嘛。”
“嗯，有本事。你过来。” 鹿晗冷下脸朝嘚瑟的那人勾勾手。
“迟到了，待会儿见。” 吴世勋丝毫不恋战，晃着脑袋窜了出去。


鹿晗望着一刻不停奔离现场的身影，脑子里竟浮现出了重振夫纲这四个字。挠挠头，鹿晗不可否认被自己囧到了。但在一起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确实切换得顺其自然。


那个人，是我的了。
这么想着，鹿晗觉得振一振自己的地位，也的确很有必要。
嗯。很必要。

“还看呢。你这么中意这帽子。”
给朴灿烈买完礼物，鹿晗又绕回到毛线帽前，蹲下来细细比着。


“送你？” 鹿晗拎起其中一个举到金珉硕面前，“要么？”
“诶嘿，这么好？”
拿过鹿晗手里传说要买给自己的套头帽，金珉硕有种今天天气格外好的感觉。鹿晗始终低着头，从一堆帽子里又选出一个拿在空了的手上。
“你说，皮肤白是戴浅色的好，还是深色的好。”
“皮肤白？我么？” 金珉硕笑哈哈地挤兑鹿晗。
鹿晗歪歪嘴角，“算了，一个深的一个浅的。”
“唉我说你，就这会儿录制工夫都不放过。”
“都给你们买了，还得漏了他不成。”
“借口。” 金珉硕眼看着鹿晗又蹲下去似乎打算再挑选一番，“我明明感觉我们才是烟雾弹。”
鹿晗直起腰扫了眼金珉硕手里的帽子，“怎么，你戴不合适？”
“合适。” 金珉硕露出标准式微笑，“鹿哥我谢谢你。”
“不过……”
“嗯？”
“你给老小这么买，他不会有压力？”
金珉硕压低了声音，鹿晗闻言愣住，“什么压力？”
“即便是你，他的性格，也不会享受得理所当然吧。就算知道，你是为他好。”
鹿晗摸着手里的几款帽子，沉默着又挑了一会儿，“其实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怎么才是对他好。”
终于满意了手上这两个，鹿晗走过去让店员包起来。“跟他一起后我才感觉到，原来这样相处，更费神。”
“你后悔了？” 金珉硕跟过去悄悄地问。
“怎么什么话到你这边都能急转直下。” 鹿晗无语。
“是你自己说的有歧义。”


包装好，鹿晗付了钱，招呼了下还在店里的其他成员，和金珉硕先走了出去。
“而且，你考虑的比他多太多，你能答应我倒真有些意外。”
买礼物的录制部分算是告一段落，关了摄像，两个人说话也自在了一些。
“你们都是怎么看出来的？” 鹿晗后退一步，蹙眉打量着这些不动声色八卦的人。
金珉硕摊摊手，“连你这些日子都满面春风，更别提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他了。”
“我这么明显？” 鹿晗摸摸自己的脸颊。
金珉硕转过鹿晗的身子，对住背后的玻璃门。“前些时候还两眼无神生无可恋，两个人别别扭扭玩捉迷藏。突然有一天，就一个比一个精神抖擞，动不动就眉目传情，你说会是什么情况。”
“感情嘛，哪好控制的。” 鹿晗回过身，简单粗暴地给自己圆了场。
“那你说费神是怎么样？公司又找你们麻烦了？”
“公司那边迟早。” 鹿晗拨了两下额前的头发，“他们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倒是会受到惊吓。”
“所以怎么说？”
“我就是在想，怎么才算是个好恋人，是个称职的好男友。我总觉得做不好，” 鹿晗自嘲地笑笑，“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入门了没有。”


“你这是在摆出一副’我第一次谈恋爱’的姿态么，你有这么纯情？”
鹿晗翻了个白眼，“我不纯情没错。我只是发现，原来和他一起我总是会担心。是不是有什么做不好让他失望了。如果今天做得没有昨天多，他会不会有落差。我一直拒绝他，他安全感太少。我又没办法完全抛开顾忌，为他做所有他想要的。如果伤心了，是不是会觉得，还不如不和我一起。我很怕这个。”


金珉硕默默地听鹿晗讲完，垂着头也不知思量到了什么。
“压力，他应该有吧。明明我自己觉得对他并没有足够好，他却已经好像承受得不安了。”
“其实你在就好了。”
“嗯？”
“你在就好了。” 金珉硕拍拍鹿晗的肩膀，“你是当局者的迷惑。在我们看来，只要让世勋觉得，你是一直在他身边的，就足够了。”


“鹿晗，你要放轻松。他对你的感情因为太在意，所以总是战战兢兢。你就是他的安全感，你也是你们两人关系的主导者。如果你都不能坚定，他更会无措。”

“唉？鹿晗哥和珉硕哥。”
街道另一侧，刚从超市里出来的金钟仁，一眼就看到对面不远处正在进行思想交流的两个哥哥。
吴世勋走到他身旁，也跟着朝那边望了望。
“走，咱们过去。” 金钟仁拎好袋子，回头看了吴世勋一眼，“怎么了？不过去么？鹿晗哥在那儿呢。”
“我们买好就先回去吧。” 吴世勋很淡然地接过金钟仁手里的东西。
“他们也买的差不多了吧。我看摄像大叔都休息了。” 金钟仁不知所措地观察了下吴世勋的脸色，“怎么了？你们早上不还挺好的。”
“我们是挺好的啊，你想什么呢。” 吴世勋非常不客气地送了个白眼，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他不喜欢我们在公众场合太亲密，他不喜欢，我也不想让他烦心。”
金钟仁耸耸肩，“其实鹿晗哥肯定喜欢的，不过低调点儿总是没错。”
“所以我听话啊。” 吴世勋瘪瘪嘴，“毕竟得做个称职的男朋友。”


这个称呼，十分新鲜。吴世勋说完，自己都忍不住抖了抖。金钟仁更感到一股不习惯的恶寒。
强迫自己装作什么都没听见，金钟仁又探过头翻了翻吴世勋怀里包装好的东西。
“你说灿烈哥他会不会很无语。”
“我们是弟弟，有时候也要有点儿弟弟的特权。而且，” 吴世勋似是很犯愁地揉揉眉心，“我真的得省着点儿的。”
“你省着干嘛？买房买车？” 金钟仁一脸懵。
吴世勋长舒口气，连白眼都懒得给他，“怎么，你现在买得起？”
“那你省着干嘛。鹿晗哥整天大包小包给你的，还不够啊？”
“如果将来你女朋友这么给你买，你心安理得？”
“鹿晗哥是’女朋友’？” 金钟仁瞬间偏移了话题。
吴世勋不耐烦地摆摆手，“不是了，这不是重点。”
“那你是女朋友？” 金钟仁似乎对这个问题产生了浓厚兴趣，可一抬眼看到吴世勋的表情，立刻正了正身，“嗯，不会。”


“我觉得，我虽然比他小，但他没有任何义务这样待我。我们不是哥哥弟弟那样，更不是家长养着孩子。我想和他，是真正平等的恋人关系。”
“可是如果你这样拒绝他，他也会不开心吧。”
“我当然不会拒绝他。我其实能感受到，他也在努力用他的方式对我好。” 吴世勋回头又看了眼还在说着什么的鹿晗，“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不是需要被他照顾的弟弟。我也在用我可以的方式，努力对他好。”


“那……你攒钱干嘛？买吃的穿的也不用这么节省吧。”
“送定情信物啊。” 吴世勋理所当然地表示。
“这么俗？” 金钟仁满脸不可置信，顺便还鄙夷地咧咧嘴，“你刚才说那么多，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创意的。”
“事物的存在肯定有他的必然性。定情信物以前流行到现在，更有他的道理。再说爱情虽不能用物质来衡量，但物质也确实是最真实的表示方式。”
“那你的意思，还是得看送多少东西？”
“当然不是。”
吴世勋不免有些气短地否认道，“我现在赚的少，但是我有100就会给他用100，有1000就给他用1000。这是我的心意。”
金钟仁摸着鼻子点点头，“嗯，有道理。不过你这大道理，真能绕晕我。”


“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能陪他走到什么时候。如果陪不到最后，我想，起码有一样和我有关的东西，能够替我陪着他下去。”
“世勋……”
“你们其实也这么想吧，其实并不看好我们。”


金钟仁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吴世勋，挪过去搭住他的肩膀说，“其实我们看好看不好的，都无所谓不是么。你们才是当事人。”
“放心了，我才不会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想的，也没那么容易被打垮。”
“那是啊，你费了这么久的劲儿，好不容易追到手，傻了才放弃。”
吴世勋斜了金钟仁一眼，得意地仰起头，“那是。而且鹿晗他，也不会愿意这么轻易放开我的。”
“喔你这么自信？”


“他对我怎么样，心里怎么想我，我当然最清楚。他担心什么，害怕什么，我也都明白。”
吴世勋调过身子，一边望向已经远了的鹿晗，一边向后慢慢退着步子说。
“我也知道，他和我在一起会有多大压力，他应该也会担心做的不够好让我难过。其实不管发生什么，如果他还要我，我都会开开心心，一直在他身边的。”

金钟仁点点头，但这次的表情却严肃很多，“其实我以前，也没怎么去想过你们之间的关系。只觉得你和鹿晗哥很好。你们发展到现在，我也没怎么当真。不过现在我算是知道，没什么是无缘无故的。鹿晗哥喜欢你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你真的很值得。我想他对你，也是这样的。”

大约只过了十几分钟，都暻秀便从片场走了回来。鹿晗远远看到他，立刻迎了过去。
“这么快就出来了？怎么样，他都还好么？”


适才都暻秀一进去，鹿晗就有些后悔了。虽然吃醋实在难免，但毕竟是小事。那个人拍戏的模样，他应是从来都不曾见过的。不曾见过的吴世勋无论如何，鹿晗都觉得，他应该看一看。
都暻秀倒是走得不慌不忙，听到鹿晗急切还略带懊恼的询问，绷不住咧嘴一笑，“鹿晗哥，你让我觉得我像是刚从妇产科出来的医生。”
仿佛已经习惯了被调侃，鹿晗这回一点儿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大跨步拦到都暻秀身前，鹿晗索性义正言辞地说，“那这位妇产科医生，快带我进去，我要看我媳妇。”
“你媳妇让我带你去附近咖啡厅，他还有两场戏，拍完就能出来。”


鹿晗站着没动，错过身执拗地往片场方向望着。都暻秀整理了下自己的表情，挽过鹿晗的胳膊劝道，“他这戏，没一两个月拍不下来。等他在剧组里面熟悉了人际处好了，你再去看他也好。”
都暻秀话里的意思，鹿晗顷刻明白。
那个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除了与鹿晗相关的，似乎从来没说过自己烦心的事。
只是不说，并不代表不存在。


鹿晗有些羞赧地垂下头，“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全。”
“哥你如果这么觉得，那世勋真要跟我绝交了。”
“这样就让他绝交的话，我也太任性了。”
觉察到鹿晗的失落，都暻秀无奈叹了口气。
“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
鹿晗对着都暻秀坦然一笑，“是我太想不顾一切了。我们耽误了太久，总不愿再多浪费一分一秒。我也不想再去顾虑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更不想去想，和他一起，我们之前那些问题又会卷土重来。”
都暻秀走过去轻轻挽住鹿晗的手臂，“哥，你和世勋的事，我从头到尾差不多也看了七八年。虽然旁观着，但我也总忍不住去想，那时到底是什么绊着你们的脚步。是公司，是家人，是事业，还是旁人的眼光。后来我终于明白，其实从来没有任何其他的事或人挡在过你们中间。绊住你们的，只是你们自己的感情罢了。”


鹿晗的笑容更是深切，回过头若有若无地瞟了眼根本看不见任何人的片场，转身和都暻秀离开。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我开口，他就会为我抛下一切。而在他心里，我也一样。正因为如此，我们两个都无法说出这样的话。尽管那时我常常说他什么都不考虑，但我都明白，他不愿意成为我的选择题，不想让我因为他为难。”


“你们舍不得让对方失去任何东西，最后只能舍得让对方失去自己。”


“现在想想，真是傻。” 鹿晗嘲弄地咧了咧嘴，“明明那人是拴在自己身上的，却还自以为是地推开。认为很伟大很无私，结果扯疼自己，也弄疼了他。”
“所以鹿晗哥，现在的你，是对的。你想怎样对他，他也一定想这样对你。设身处地，才不是伤害。”
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两人安静地走了一段，鹿晗才猛然回过神问，“那既然如此，你干嘛不让我进去。”
“你自己说的，眼不见为净。”
“……靠。”



他们前去的咖啡厅，就在拍摄地附近的大楼顶层。工作日没有多少人，环境也很是清静。
“还是冰美式？”
都暻秀拿过单子递给鹿晗，鹿晗简单扫了眼， “嗯。冰美式。”
“哥还真是万年不变的口味。”
“这个，是没怎么改掉。”
“其实什么都没改掉，不是么？” 都暻秀抬头朝鹿晗一笑，随手一指窗边角落的位置，“坐那边行么。”
“行。” 鹿晗点头，跟着都暻秀走过去。窗边的位置，视野果然一下开阔了许多。
“什么都没改掉，是我的运气好。很多时候都不敢想，我还能回来。”
“这是你的运气，也是他的运气。”
鹿晗笑了笑，转头眺望起窗外的风景。都暻秀慢慢喝着咖啡，待那边似是看够了，才开口介绍道，“哥，看见了么？那边就是南山塔。”
“南山塔？” 鹿晗微怔，随即立刻向都暻秀指着的方向望去。
“这次回来，还没去过吧。”
鹿晗摇摇头，“今天是第一次出门。”
“还有印象么？”
“就记得还没出道的时候，和世勋一起去过。”
“后来，我们也一起去过一次。不过是录综艺的时候。”
“团综？”
“嗯，还真算得上是印象深刻的录制。” 都暻秀笑着放下手中的杯子。


“哥，那回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吃醋的。”

吴世勋一直以来都有个理念。享受当下，今日不为明日忧。
去鹿晗的家，对于他来说，从来都是一个太美，美到甚至缥缈的梦。能否成行，他未敢去想。但他是愿意带他回去的，仅凭这一点，吴世勋觉得就很足够。


“鹿晗哥不在，为啥他也这么高兴。” 练习室，金钟仁望着坐在角落里一边玩手机一边哼着小曲的吴世勋，有点儿想不明白。
“可能正处于不管何时何地想到对方就想笑的阶段。” 边伯贤仿佛能感同身受一般，耐心地解析道。
“也可能是因为，钱攒够了。”
金钟仁福至心灵， 想了想觉得这个想法很靠谱，不禁又点了点头。
“攒钱？攒什么钱。” 边伯贤不解，“有鹿晗哥在，他攒钱做什么。”
金钟仁很是赞许地竖起大拇指，“哥你和我反应一样。不过听世勋的意思，他应该是准备……当嫁妆。”
“。有出息。”


“世勋，那边叫你过去。”
两人正一言一语八卦着，经纪人从门缝里探进半个身子。环视一圈看见吴世勋，大声喊了句。
吴世勋抬头，眸色里闪过一丝不耐，但很快敛住了表情，利落地站起来。
“是什么事儿？”
“关于你的行程。”
“哦。” 吴世勋没多问，穿好外套随经纪人一起走了出去。


“我们年前的行程不都满了么？” 金钟仁疑惑地看看边伯贤。
“可能需要什么vcr之类的吧。”
“哦。” 金钟仁揉揉眼睛，“哥我发现你还真是百事通。”
“那是。” 边伯贤得意洋洋地晃晃脑袋，眼光一偏，正好看到鹿晗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
“世勋呢？” 脚还没站稳，鹿晗便急冲冲地问。
金钟仁懵懵地指指外面，“刚被叫出去。”
“咋了？出啥事儿了。” 边伯贤瞧着鹿晗的满头大汗，“你们不是录视频问候吗，怎么跟运动过度似的。”
鹿晗眉开眼笑地在额头上随意抹了把，似不经意地忽略了他的问题。


就在刚回来的路上，鹿晗简单跟家里说了吴世勋要来过年的事儿。想来父母也都以为是他的朋友，答应得十分爽快。老高那边，住处也算是给他定了下来。鹿晗心情更好，虽然到时候一定是场血雨腥风，但起码开头还是顺利的。


边伯贤看着鹿晗这副样子也是煞有眼色，从旁边拿过一瓶水递过来，“找世勋说是行程的事儿，可能很快就回来了。”
鹿晗仰头灌了几口，听了边伯贤的话脸上止不住露出惊喜，“行程？他有个人行程了吗？”
“还不知道。等他回来问问呢。” 边伯贤嘿嘿笑着，“看鹿晗哥你乐的。”
“孩子成绩好家长都这样。” 金钟仁在旁边迷瞪了一会儿跟着冒出一句。
“嘿嘿嘿嘿……” 边伯贤笑得更加别有深意。鹿晗象征性地板下脸瞪了他们两眼，随他们遐思去了。


反正也没错。他们确实是像，嗯，养成系。

海风，原来也有不同的味道。
吴世勋走在异乡的沿海公路，想的是不久前，那人穿着单薄的T恤顶着寒风冲进大海。
他想鹿晗。从他回家的那一刻就开始想。
现在，更是思念。

2月初的天气依旧料峭，和那次海边一样，让人冷得不想说话。吴世勋选了一个石阶坐下，脱了鞋，闷声闷响地把脚泡进水里。
“世勋。”
经纪人最先找过来。吴世勋没抬头，自顾自用脚扫着海面的水花。
“冷，起来吧。”
“他跑进来的时候，也是这么冷的海水。” 吴世勋喃喃。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吴世勋回头看了眼正往这边来的人群，收回脚擦也不擦得套上袜子，踩着鞋站起来。


这样的入水，真的很冷。但吴世勋深知鹿晗的脾气。他不会退缩，所以他，什么也都不会说。


那天鹿晗没多带换洗的衣服。准备时，吴世勋看他打着赤脚往保姆车方向，便裹了裹脖子上的毛巾默默跟了过去。
车里，鹿晗刚脱掉外套在整理麦克风。车门处忽得探进来小半个身子，拿着一件衣服递给助理。
“多带的，给他换这个吧。”


细软的奶音，被海风吹得断断续续。鹿晗急忙扯过身上的线伸头去看他。但吴世勋并没上来，只是撇着嘴对鹿晗眨了下眼睛，退回去小心阖上门。
“我自己可以，你们不用忙了。”
鹿晗拿过吴世勋送来的衣服，对着其他工作人员人说。工作人员互相看了看，再次检查了下鹿晗身上的录制器材没问题就先散去了。
鹿晗快速换上那件黑色T恤，拉开门，衣服的主人还等在车门外，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听到声响，吴世勋立刻回了头。
“你的大衣呢，披上。”
“不要披。现在得先适应了，不然一会儿下去更冷。”
鹿晗的解释在吴世勋看来都是歪理，但他也不反驳，直接大步走过去挡在了他面前。


这孩子，其实比自己更怕冷。
鹿晗注视着吴世勋裹得差不多只剩下了半个的小脸，不觉渐生玩心。
吴世勋对鹿晗的神情一向敏锐，这会儿见他眼角微挑眉间轻动，便警觉这哥哥不知又起了什么捉弄他的心思。
可惜没得给他时间纠结要不要躲，鹿晗就小痞子一样迎上来，绕弄着他脖子上的毛巾故作伤感地说，“我说你是不是得到就不珍惜了啊，咱们在一起还没一个月呢，我这下海，你也不心疼，也不阻止，更别提陪我下去了。”
“谁说没有心疼，不是给你送衣服了。” 吴世勋小声嘟囔。
鹿晗却根本没打算放过他，缠着又往他身前迈了一步，还顺势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地划拉了半圈，“你没听见嘛，我刚才说我少带的，可不是上衣。”
吴世勋冷得泛白的脸上唰得映出红晕，但也不示弱地扭住鹿晗身上的T恤说，“那你不要上衣，就给我脱下来。”
“你都送上门了，我干嘛不要。” 鹿晗笑着攥住吴世勋的手，“刚也不知道谁说的，让我穿他的内裤。”
“那你真要吗？你要换，我就给你。”
吴世勋脸皮薄，但丝毫不会扭捏矫情。鹿晗心里欢喜，抬手揉揉吴世勋发僵的小脸，“冻着了吧。这么凉。”
吴世勋小心拉下鹿晗的手，“你快过去吧，也不怕感冒。”
“你都不和我一起下水，我不想过去。” 鹿晗难得这样胡搅蛮缠，看吴世勋不买账又装模作样地抬起小腿踢了他几下。
吴世勋没什么表情地嗔了他一眼，“那我说陪你下去，难道你真会让我下去？”
鹿晗一怔，随即嘟着嘴抱怨道，“还说我没情趣，你不也是。不给我逞英雄的机会。”


吴世勋抿嘴笑着，也没再反驳。鹿晗瞧着他乖巧的眉眼，心里不觉火热。
趁着无人注意，鹿晗握住吴世勋的手放在自己脸颊。那人的手心都是凉的，但这样碰触着，身上的寒冷却仿佛真的会少一些。


我知道，你有多么想保护我。那我，就这样让你保护着。



吴世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他专门调整的中国时间。跨越了一个小时的时差，和他一起度过着他故乡里的光阴。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吴世勋此时觉得莫名心动和柔软。


哥，你在做着什么呢。在这同样的时间里。
而我，真的很想你。

相隔空间的另一座城，鹿晗正热络地和几个老友做着饭局后的道别。
眉飞色舞的模样，老高吊了两天的心算是放了一半。能谈笑风生，至少没什么大碍。


“还是出来聚聚好。看你回来那天，一点儿生气都没。”
鹿晗拉开后车门，坐进去仰倒在座位上，“辛苦你了，谢谢。”
“……这么客气……那给我发工资吧，我这做的也不比专业的经纪人差哈？” 老高嘻嘻哈哈地调侃。
鹿晗跟着笑了笑，“搞个聚会就是经纪人，你这哪跟哪儿。”
“唉你别说，我这暗度陈仓的功夫还是不错的是吧，至少让你安安稳稳过去又安安稳稳出来。”
“那你能把他带过来么？”
老高闻言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意识到鹿晗说的他是谁后心里瞬时一冷，“我说你，怎么又提这茬，好不容易……”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鹿晗往车窗旁又靠了靠，“能放会儿音乐么经纪人。广播也行。”
“怎么了？有啥要听的？”
“没啥，就想听听。”
老高没多想，哦了一声，打开车上的广播随意选了个频道。


吃饭的地方算是在繁华商圈，把车绕出来也是用了好一会儿。路上，老高断断续续扯着同学圈里的八卦。而鹿晗早已失了席间高谈阔论的精力，安静地倚着靠背没有搭话。
行入高架路，周遭终于有了些夜深人静的味道。老高随手想把广播音量调小，却听到身后焦急的一声，“别动。”
这一声，夹带着异常分明的抽泣。老高只感背部一僵，彻底慌了神。
“鹿晗。你真是玩真的啊？”
鹿晗没吱声。即使是透过后视镜，老高也能看出他脸上的斑斑痕迹和胸腔无法掩饰的起伏。他所承受的，旁人无从了解的压抑与无力，在喧嚣过后的夜，似乎再也不想隐藏地敲开了久设于心的防线。
他的苦，别人感受不得，理解不得，自然也帮不得。老高渐渐淡定，把音量调回一格，专心致志地开起车。
鹿晗闭上眼，他也想不明白。自从那晚之后，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脆弱。


“直接回家么？” 驶到分叉口，老高瞥了眼鹿晗若无其事地问。
鹿晗深吸了几口气，语调稍稍平复了些，“你着急回去么。”
“我倒不急。不过你想去哪儿？”
“上次的钥匙，还在么。”
老高腾出一只手在口袋里摸了摸，“还在我这儿。过去么？”
“方便的话，麻烦你了。”
“虚话就别说了。过去买点儿夜宵，我又饿了。”
“……吃不饱你。”


老高借来的房子确实天时地利。楼层高处，偌大的落地窗恰能一览新年的万家灯火和不时绽放着烟花的夜空。
鹿晗没有开灯，在窗边随意找了一处坐下。老高拿了些报纸铺在地上，吃的喝的跟着摆满了一地。
“你这样子，什么气氛都没了。” 鹿晗顺手捞起一瓶啤酒，打开便猛喝几口。
老高自己吃着也没理他，直到见鹿晗很有对瓶吹的趋势，才伸手一言不发地把酒瓶夺了下来。
“纯爷们儿就别来这种言情剧了。鹿晗，你以前也不这样。”
鹿晗垂着手呆了一会儿，“那时一心想着要做成现在做的事，痛也是会痛，但是可以放弃，也能刻意去忘记。”
“你现在不是当年的心境，但这路还很长。你也不能说当时的感情，就不如此刻的。”
“但是很多事情，是讲时机的。不管是不是当时的境况，我现在想保护的人是他，想一起的人是他。此刻让我难受的，也是他。”
“他不过是去别人那里过个年，你就当是旅游呗。其实我觉得，还真不算什么大事儿。”
鹿晗摊开腿，撑着手半仰，“所以我才很难受。分明是我把他推出去的，可还是自作孽地想把他抓回来。明知道不该怪他，却还是生气，想他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多坚持一会儿，说不定我就心软了，我就和他一起反抗了。”
老高神色极为无奈地看着鹿晗半晌，摇摇头也从地上拿了瓶啤酒，“行吧。反正你再不高兴，也只能窝在这里喝酒。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你这是安慰人吗。”
“我能说啥。我说鹿晗你别喜欢他别想他了，你们根本没前途的。你听吗？”
“我听。” 鹿晗彻底躺倒在地上，“我都听到脑子里又能有什么用。”
老高抹抹嘴，往鹿晗旁边蹭了蹭，“哎我说，他就这么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啊。”
鹿晗抬手嫌弃地抵住老高幸灾乐祸的脸，“我说了，什么都需要时机。他正好在那个时候出现陪在我身边。我又正好被他吸引，在那地方头一次费了心思去接近一个人。是我自己把自己越埋越深，可我心甘情愿。”
“那个地方，是炼狱。可是他，是阳光。他太干净，有时我都无法直视。可我想要他，一想到他可能属于别人我就发狂。”
老高不可理喻地长叹了口气，“自己吓自己。果然爱情里面的人太自卑。”
鹿晗也不在意，扭头看着外面坦然地说，“我是自卑，也害怕。他已经不是我的十八岁了。可我，却是他的十八岁。”


一语沉默，两人都没再说什么。时间朦胧滑过，鹿晗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瓶，只是从来都很少醉的他，眼前也有点儿模糊了。
“行了，该回家了。大过年的，不回去叔叔阿姨总会担心。”
鹿晗伸出手臂挡在眼前，喘息几声，点了点头。
“你别这样了。我真没觉得算什么事儿，他也就去那么几天，不马上你们又见面了。”
鹿晗用手背狠狠蹭了几下眼圈，然后从裤袋里翻出手机划拉两下，蓦地举到老高面前。


“我都不知道，我看他的眼神，什么时候已经这样了。我都搞不清我在难过什么，搞不清我在害怕什么所以我才更揪心。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该做什么。我只知道，我受不了他对别人笑他对别人好，兄弟也不行，朋友也不行，没有人能在他心里比过我。我都要疯了，你知道么，老高。我的理智，都要被折磨成渣了。”


那是张被处理成黑白的照片，照片上是相对的两个人。背对着的高个子男生，身板笔直。而他对面的，就是眼前这个就快要输给酒精的人。
老高形容不出照片里鹿晗的感觉。嘴角是微笑的弧度也带着淡淡的安心和一种甜蜜的自得。但眼睛又布满了哀伤，甚至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无处藏身的泪光。


“那天金唱片，最后问候，我一个人下了台。到了台下才发现，大家还都站在原地，是我自己心不在焉听错了。我走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他的背影。他这一年，长了很高，又喜欢笔直站着，真的让我一瞬间觉得很挺拔，很想依靠。我就想，我的他这么好，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和他站在一起，如果以后我回家了，万一我们两个渐行渐远到后来这辈子都见不到面。老高，我真的很想，很想把他娶回来。就这么什么都不要了，和他平凡过日子，想抱的时候就能抱抱他。我不想到最后能拥有的只是他的某一段年华，最后只能不断回忆回忆，到老了连他的样子都记不起来。”
“鹿晗……”
“对不起，你转转头。我不想在除他以外的人面前哭。”
老高已不记得，这是今晚叹的第几口气。他扭过头背对着，心里竟也生出许多怅然，“鹿晗，我真觉得你想太多了。你们还是在一起的，不能往好处想么。既然你连什么都不要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那还怕什么。”
“他说和我在一起就像一场梦，我怕他会自己醒过来。”
“说到底，是你不信任他。” 老高言简意赅。
“他的感情太坦荡。坦荡到我发现他的一丁点儿变化，就会担心他对我的感觉有了偏差。”
老高忍不住笑出声，“我算是明白了，他们两个的关系啊，别看是他追的你，你才是在下位圈。谁说先开口的就输了，鹿晗，你才是真完蛋。”
“是先喜欢的人是输家。而我本来，就喜欢他在先。”
鹿晗把手机举回到自己眼前，“她们说，这张照片叫一眼万年。其实，我才想能成为他的一眼万年。”

23. 我很想爱你


被理智束缚的人，在触碰到某一点后，往往更为变本加厉的疯狂。一如鹿晗深埋于心底的，对吴世勋的爱。
那年春节，宛若劈开他所有心防的利剑。连同在一起后还难以抛开的顾虑与桎梏，全部粉碎不见。


迷梦消散的深夜，鹿晗抱着吴世勋醒来。厚重窗帘背后隐隐透入的光亮，让人心里不觉异常的澎湃。
他那么喜欢他，从开始，到现在。克制的，纠葛的，在理智与情感之间拉扯的。却最终，不顾一切。
那个人，是他全部的珍贵。他想要的所有，他都想给。


回过视线，吴世勋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了眼。黑暗里注视着他的目光闪着柔和的波澜，安静又乖巧。
鹿晗凑过去亲亲他的眼睑，“吵醒你了吧。”
吴世勋摇摇头，缩着身子努力窝进鹿晗怀里，“没有，只是突然在梦里感觉到，你想我了。”
“是么。” 鹿晗用力圈住这个明明比自己还要高挑的人，下巴蹭着他头顶翘起的发梢，“嗯，想你了。所以做了梦，那里也是你。”
“梦到什么了？”
吴世勋闭着眼，似是问的无意。鹿晗却略微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那些想起来就过去吧。现在，已经没有必要说了。”
吴世勋沉默片刻，从臂弯里抬起头轻唤了声，“鹿晗。”
鹿晗温柔低头。
“我饿了。”
好笑地半撑起身子，鹿晗手指绕住吴世勋耳前的鬓发温柔地问，“那我们饿了的宝宝，想吃什么呢？”
“扑哧——” 吴世勋没忍住笑出来，正摆着一副深情款款模样的鹿晗不觉起了丝尴尬。
悻悻地收回手，用鼻子哼了句，“爷好不容易扯下面子这么跟你说话，干嘛。”
吴世勋拉过鹿晗的手捂在脸上，“开心。真的开心。”
鹿晗毫无办法地看着吴世勋又笑了一阵。待他稍稍敛住，便背对着那人重重倒回床上没好气地说，“开心就自己去找吃的，老子睡觉了。”
吴世勋抿嘴笑了笑，钻进被窝，双手搭住鹿晗的肩膀轻轻靠住他的后背，“鹿晗，我想吃拉面了，加鸡蛋。”
鹿晗哼了一声没答话。吴世勋乖乖地探出头，若有若无地在那人嘴角亲了亲，“哥。”
似无奈却难掩甜蜜地叹了口气，鹿晗翻身压回吴世勋，注视着静静躺在身下望着自己的大小孩儿，心底柔软一片。
“你就算准吃定我了。”
吴世勋抬手勾住鹿晗的脖子，“难道你没有吃了我？”
鹿晗腰背一僵，盯住吴世勋瘪着的嘴低下头就是狠狠一口，“走，先煮面。”
“再煮我吗？”
吴世勋瞅着鹿晗飞奔下床的背影不依不饶地继续捉弄。鹿晗顿住脚步，回头忽得魅惑一笑，“想反过来，也行。”


眼底的促狭都化作了安稳，吴世勋走过去把头倚在鹿晗肩上，“哥，有你的梦，真好。”
鹿晗抚上吴世勋软软的头发，“傻瓜，从现在开始，不管梦里，还是现实，你都一样有我，我也一样有你。你不要再害怕醒来，也不用害怕睡去。”

什么时候这样等待过一个人，从白天到黑夜。


鹿晗转过身，对着玻璃再次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倒影处似又出现那个人的模样，笑起来弯了他好看的眉眼。
年后的机场，鹿晗坐在某个角落。一分一分，都被他拉长成了心跳的回响。


吴世勋到达仁川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想到还在外面等候的鹿晗，脚步不觉焦急起来。身旁的人在说着什么，吴世压根没有听进去。等待托运行李时，也只是低着头一遍又一遍给鹿晗发着消息。
鹿晗等在长椅上，脑子里乱乱地也不知道自己都胡想了些什么。手机在口袋里震了很久，人才缓过神。


“世勋？” 鹿晗瞥到手机上的名字立刻接起。
“哥你在哪儿？不方便接电话么。”
那边的声音，委屈又带着几分挠人的撒娇。鹿晗急忙拿开手机，上面一连串全是某人的短信。余光瞄了眼时间，竟早就过了飞机到达的点。
“已经到了？对不起哥刚走神，一直没看手机。”
吴世勋嘟嘟嘴，“你走神想什么呢，想我啊。”
旁边的经纪人咳嗽了一声，吴世勋翻翻眼皮故意落在了后面。鹿晗全然不知，只是听着被自己思了仿佛一个世纪的声音，微微偏过头去坦诚地说，“是啊，想你，特别想你。想了整整一个假期了。”
直接的告白，吴世勋笑得更甜。“哥，还有十分钟，我马上出来。”
“你慢慢来。”
“不要，我不等行李了，现在就出去。”
“世勋，听话。”
“哥已经等我很久了……”
“傻瓜。” 鹿晗笑着抿了嘴，“一点儿都不久，你慢慢来，总会见的。”
总会见的。如果可以等到你，多久都没关系。






鹿晗的厨艺似乎也和记忆一样，停留在了当年的那个时刻。但吴世勋吃得津津有味，好像这就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鹿晗挑着自己碗里的面条，看着对面那人不停往嘴里塞的急迫，“你这么饿啊。”
“最近消耗这么多，当然饿。” 吴世勋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鹿晗探手揉揉吴世勋的脑袋，“好好好，我的世勋辛苦了。不过你慢点儿啊，嚼都不嚼。”
吴世勋鼓着油乎乎的嘴，抬头冲鹿晗笑了笑，“饿嘛，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也控着，也不怕烫。”
鹿晗滑下手又蹭了下他的嘴角，吴世勋眨眨眼，“哥，下周五我们去日本开演唱会。”
“又去？”
“嗯。东京。” 吴世勋低下头继续吞着面，嘴里含糊不清地应着。
“上个月不是去过了？” 鹿晗蹙眉想起不久前，自己热血沸腾心血来潮刚刚结束的东京之旅。
“上次是新专辑FM。” 吴世勋耸耸肩，“这次是巡演。哥，一起去么？上次我怕太唐突打乱你。这次，有个地方，我们一起去吧。”
“去哪儿？”
吴世勋笑笑不再答话。鹿晗不忿地撇撇嘴，“装什么神秘啊，反正都会知道。”


不满的语气，吴世勋倒是毫不在意地晃晃脑袋。鹿晗忽得像想起什么，微微倾身看住吴世勋的眼睛认真地问。
“世勋，我有送过你什么么？”
吴世勋一愣，“怎么了？哥送过我很多很多东西的。”
“不是，我是说，比较特别的。就是……” 鹿晗有些羞涩地咬咬唇，“类似，定情物那种的。”
筷子轻放，吴世勋收起狼吞虎咽的模样，脸上一时竟有些恍神。鹿晗忙又探身过去握住他的手。
“我只是想到那次过年回来。可是，” 鹿晗稍稍抬起右手，空空的手腕，仿佛那圈固着的感觉还在。


“世勋，我是不是把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吴世勋空着手往出口去，横冲直撞还走错了路。
“也不差这一会儿了吧。”
经纪人实在看不下去，从堆满行李的推车后面探出头。吴世勋充耳不闻，直冲到那个人映到他眼里，才慢了下来。


鹿晗远远看到吴世勋很快站起身，脑子里不断牵挂的人影与现实重合，竟也一时感到局促。这是他们确定关系后，第一次这样在离别后相见吧，鹿晗想。明明早就那么熟悉的人，却因着新的关系，让他奇妙地有些不好意思。


随行的经纪人自是无视了两个小朋友再次相见的拘谨，走到跟前转过鹿晗的身子， “车都到了，你们快点儿。”
鹿晗最先回神，扭头又看了吴世勋一眼，拎起行李小跑着跟了过去。飘零几天的心，随着视线终有落点而慢慢安定。吴世勋本来焦急的面色柔和了许多，望着鹿晗的背影步子也轻快起来。


“吃饭了么？想吃什么？”
鹿晗坐在副驾驶上，瞥见吴世勋上车忙不迭地回头问。
“世勋最近曝光率要控制，你们别出去了。”
淡淡的提醒，鹿晗充耳不闻，只是偏执地盯着吴世勋没有动。吴世勋也坦然回望着鹿晗，眼神专注像是要把这几天的时间都补回来。
“你们要什么，我去买。” 经纪人妥协了一步。鹿晗收回目光，坐正身子转投向窗外。
“哥等会儿先放我下来，我想去买奶茶。” 鹿晗不再说话，倒是吴世勋开了口。
经纪人皱眉，嘴上却还算平和地劝道，“什么重要的非要自己去。你先回去，我去买。”
吴世勋执拗地摇摇头，“我自己买，一个人去。这总没什么了吧。”
鹿晗微微叹了口气，“听话。”
吴世勋瞪着鹿晗的侧脸，也不顾身边还有旁的人，“上次，本来就是给你买的。我们已经很久没一起喝过了。”
鹿晗手指微颤，视线始终未离车窗上小孩儿可以看出些许轮廓的投影。
那一杯，他记得。
他们好像真的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喝过了。曾经的他，是最喜欢粘着他，乖乖叫着哥，拉他去他最喜欢的奶茶店，喝他永远都喝不腻的巧克力。圣诞的那场节目录制，他恐怕已无从知道，他是带着多少期待，能和他一起喝喝奶茶。


垂下头，鹿晗整理好情绪。转头看向吴世勋时，眼神里充满了安抚，“所以你听话先回去，我去买，这次我买给你。”
没来由的，吴世勋眼眶一热，微微撇过头有些别扭地说，“我只要两杯。不要多的。”
那人的细微神色和心思，都不能逃过鹿晗的眼。心中酸涩，鹿晗点头，“你放心，回去先收拾下。我很快就回来。”
旁观者，知晓的，迷糊的，却都觉得这样的氛围无法再多插入一脚。经纪人也索性闭了眼，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第二天一大早，吴世勋便起床准备去拍戏。鹿晗硬生生睁开眼，一起吃了早饭，又蹭蹭地缩回床上说要补觉。吴世勋自然心疼他，不想他继续在外面无所事事地傻等。于是窝到床边，两人黏着又说了会儿话，吴世勋才动身出了门。
虽然心里是有别的打算，但鹿晗不愿欺骗他家小孩儿。况且确实带着困意，裹在被子里感受着尚还留存的温度，阖上眼很快睡了过去。


刚进组，戏份并不是太重。吴世勋顺利拍完自己的几场，一回身正好看到都暻秀站在人群外围。
“哥，怎么又过来了？”
吴世勋忙不迭跑过去。都暻秀挑挑眉，“这话听着怎么像不乐意见到我。”
“哪里有。你最近不忙？”
“最近休息，就等过几天跑宣传。”
吴世勋点点头，拉过都暻秀走到一旁。


“不过我来确实有点儿事。你没时间回去，我又正闲着。”
“怎么了。”
两个人坐下来，都暻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硬皮本。本子有些破旧，看上去像是已被搁置了很久。都暻秀翻着润黄的纸页，吴世勋的心莫名跟着跳动起来。
“昨天和鹿晗哥说起，他走后，很多东西被你收回了家。晚上回宿舍，随手去翻了翻旧的东西。”
几张照片散落出来，都暻秀展开，转过去推到吴世勋眼前，“这个，不知道是被谁落下的，这几年搬了几次，夹在旧书里。”


安躺的照片，已经没了光泽，甚至有的上面还印着被碾压过的痕迹。吴世勋伸手拢过，照片上聚焦的，都是自己。


那时的他，穿着竖领皮质的棉衣，戴着墨镜。酷炫的造型，很成熟。可照片里，他又笑得灿烂，带出几分掩不住的稚气。
“真傻。”
吴世勋勾起唇角，想若无其事地嘲笑当年的自己。可笑容浮到嘴边，又硬生生哽住垂了下去。都暻秀抬头瞥了他一眼，似是没注意到他起伏的情绪言语打趣地说，“是挺傻，明明二十岁的小伙，硬是要把自己打扮成三十岁的模样。”
“他一直觉得我小。”
“难道不是事实？”
吴世勋不满地撇撇嘴，一点儿没变的孩子气，“这是我的错么，为什么小就可以成为不相信我的理由。”
“他何时没有相信过你。只不过想让你想清楚。”
“这还不是不相信？我喜欢他，从来都是清清楚楚。”


都暻秀瞪着眼睛盯了吴世勋一会儿，忽得伸出手敲了下那人的额头，“怎么还怄气了，现在不是都回来了。而且过去，你也并非完全没有开心不是？”


顺着都暻秀敲点的手指，吴世勋的视线再次投回照片里的自己。平时喜欢紧抿着的嘴巴，在那个人的镜头前几乎张成了O型。即使墨镜遮挡，观者也能轻易感受到后面那双染满笑意的眼睛。
“我，其实一直都很幸福吧。” 吴世勋挺起身子，双眼渐渐弯出相似的弧度，“一直都幸福着。连每天每天的祈祷，也都能被上天听到。这样的笑，我本以为这辈子就丢掉了。可是，还能被我找到。”


“你，真的是在这么想么。” 都暻秀静静望着吴世勋，“如果他不出现，就真打算抱着vivi，活完下半辈子吗？”
“不是打算。” 吴世勋轻轻地摇摇头，“只是想那么活着。想找个自己能好过一点的方式活着。如果和别人一起，总觉得会伤害别人，也勉强自己。”


这些话说出口，带着面前这个弟弟轻描淡写的语气。然而抹在都暻秀心头，竟又成了一番酸涩。过去的时光，有多难熬，他仿佛能懂，可又似乎根本没办法说清。好在，如他所说，他的真心，上天定是听到了吧。


“不要想了，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反正，他回来了。”
“嗯，他回来了。这些年，什么都值得了。”
吴世勋抚上照片中那张还带着些微青涩的脸。过去，现在，他没计较过什么，也始终未曾放弃过什么。


所以，谢谢还能把他带回来的时光，也谢谢这样的自己。

快速洗好出来，吴世勋已经把自己裹在了被窝里。鹿晗走过去，探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吹干了。”
露在外面的小脸白里透红，鹿晗笑着捏了捏，“真乖。”
“哥，我是不是有点儿没用。”
“哪里没用？”
吴世勋用被子蒙着半张脸，瞪着鹿晗不说话。鹿晗反身走到镜子前拿起吹风机，留着那人自顾自纠结。
吴世勋固执的视线追随着鹿晗的背影，也不着急他的答案。等鹿晗收拾好走回床边，才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了位置躺下。
鹿晗没进被窝，隔着被子把吴世勋圈进怀里，“是有点儿没用，我说你的礼物，什么时候给我。”
吴世勋刹那睁大了眼，嘴巴张了又张，接着很委屈地咬紧，“伯贤哥是么，是他告诉你的。”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有多关注你么？”


鹿晗注视着吴世勋，心思透过双眸，毫不掩饰。
吴世勋在鹿晗的直白下意外慌了神，抬手抚住他的脸颊，“谁让你什么都不说。明明什么都知道，就是死憋着什么都不讲。”
鹿晗握住那人的手把他拖回怀里，“我不说的，吴世勋不是也都能懂么。”
吴世勋闭上眼，拗着力气在鹿晗肩头蹭了蹭，“可是如果我绑住你了，你就要对我负责任了。我想成为你的责任，又怕成为你的责任。”
鹿晗转头，俯过去亲住吴世勋的额头，“那件礼物，想送给我的时候就送给我。如果觉得有压力，就选择你觉得最舒服的方式。”
“那你呢，你怎么想？”
长大的小孩儿眼里像灌了泉水，鹿晗心神波动，低下头又亲了亲他的鼻梁，然后绕过指尖，缓缓与他十指相扣，“不管你选择什么，我总是要拼尽全力去保护你的。”


眼眶里冒出不听话的酸意，吴世勋用力吸着鼻子，再开口时声音更是黏哑，“你说过不要承诺的，现在倒会说这种话。”
“就是特别想说给你。说给你的话，我就觉得一定能做到。”
“鹿晗，你太可怕。” 吴世勋蜷了身子，埋头到鹿晗胸前，“你明知我就是假挣扎，你明知我对你抵抗不了。你非要对我说这种话。”
“喂，先表白的是你啊。现在装什么无辜。”
“是我是我，什么都是我先来的。你最无辜。”


鹿晗爱怜地搂紧怀里闹别扭的那人，“好了。我一点儿都不无辜。对你，我一直没有真的放过手。你和我，我一直，都乐见其成。”
吴世勋撇了嘴，小脾气地在鹿晗紧握着他的手背上划了划，“就是。明明你才是罪魁祸首。”
“嗯，罪魁祸首。”


“鹿晗。”
“嗯？”
“十二点了。”
“嗯。”
“……”
“傻瓜……情人节快乐。”
“╭(╯^╰)╮”
“逗你呢。”
“→_→”
“对不起。”
“←_←”
“巧克力？”
“好吧。~情人节快乐。”


“世勋。”
“嗯。”
“我很高兴。”
“哥。”
“嗯？”
“我会一直让你高兴的。”

本来除了更文 不好意思多说别的。看到有人在等待，心里很暖很有动力也有愧疚。这两个星期在外面出差，因为没有带自己的电脑，所以拖了很久。但是这周末终于可以回去了，所以马上会回来的。这篇文，写了一年多。后面更新越来越慢。但是每次写起，就能再一次帮我回忆一遍他们的过去，然后看着现在，心里充满了希望。
我一直说，自己因为想记录他们，所以在这里写着他们。能够遇到看到我的大家，心里真的荣幸而感激。也许走得很慢，但是想陪着他们一起走下去的心从未变过。年底到了，马上又是新的一年。还在继续，还在期待。

“我两个都要。”
鹿晗向上枕住沙发一侧，架起吴世勋的手臂往身前拖近了些。吴世勋顺势顶住他的额头，“哥，不要太贪心。”
鹿晗摩挲着那人的耳朵抿嘴一笑，“我只要你的，哪里贪心。”
“那我问你，那是给我的么？” 吴世勋目光微斜，视线定落在不远初那个新出现的红色袋子上。
鹿晗浅笑，扶住吴世勋的下巴点水般啄了一口，“嗯，给你的。但是现在不能给你。”
“干嘛，报复我那个时候么？”
“是啊，让我等了一个多月，你也是大本事。”
吴世勋耷拉着下唇，瞪视着得逞后一脸舒爽的鹿晗。只是从来，他都敌不过，这个他最珍视的人同样充满爱恋的眼神。


担心自己压了鹿晗太久难受，吴世勋歪过身想往旁边侧一侧。谁知鹿晗反而加重了抱着他的力气，丝毫不让他离开半分。
“我很重的。” 吴世勋无奈。
“我撑得住。” 鹿晗目光依旧深沉，语调低缓坚决。
吴世勋抬手，细致地捋开鹿晗额前有些遮了眼睛刘海。


“你那时不给我，是怕我太大压力么。”
“哪有。我一直都是很自私的。” 吴世勋软软趴到鹿晗身上，一只手无意识地绕着他胸前的纽扣，“只不过，我是真的把你逼得太紧了。”
鹿晗注视着吴世勋，静静地没有说话。吴世勋举起手指，认真地一个个数落起自己当年的罪行。
“不听你的话还是告了白。故意和别人亲近逼你承认对我的感情。说起来，我才是最狠心的那一个。宁肯往你心上砍刀子，也要把你和我绑在一起。”
“那砍都砍了，绑都绑了。怎么到手了，反而犹豫了。”
吴世勋轻轻闭上眼，语调悠缓，“到手了，才去装无辜，才去装着是在为你着想。所以鹿晗，我最坏了。”
“嗯，你最坏。你的小心思，都用在怎么捆住我上面了。”
鹿晗单手环住吴世勋的腰，另只手臂支着沙发猛然坐起。吴世勋没有防备地向后倒，一面本能地抓住鹿晗的肩。鹿晗借力把他拉回怀里，然后好笑地看着腿上那人隐隐红了脸。
“怎么，又装害羞啊。”
鹿晗故意调戏地仰起脸凑到吴世勋面前。明明比他高出了好几公分，这几年锻炼的也早已不再是当时的小身板。可鹿晗抱着他，自然得仿佛还是那个被他护在怀里的小孩儿。
吴世勋强压下这种姿势的不习惯，抬高下巴傲娇地说，“谁害羞了。倒是你，几年不见，这么放得开。”
“我一直如此。是你被我骗了才是。” 鹿晗揪揪吴世勋的鼻子，“你的小心思，从没逃过我的五指山。

他，就是那样的一阵风。时而急促，时而温柔。迎面而来，猝不及防。不经意，又吹化心间所有。
根生在骨子里的粗糙，在那人面前，细腻到动人。他的一点一滴，都不愿随意去辜负。
鹿晗想，他这辈子最好的温柔，也就给了他。
全心全意，不复再有。

那款手镯，对于后来的他们，也许算不上多么贵重。但在那时，鹿晗知道，这是他的小孩儿用了不少积蓄，应该还费了不少心思，才最终挑选的礼物。鹿晗很高兴，藏着偷偷乐了好几天，连戴上的日子都反反复复细选。
想着那个人的心情，一如既往却又似乎有了微妙的不同。是真的在恋爱了吧，鹿晗想。这样纯粹的恋爱，简单，又让人热血沸腾。




“鹿晗哥你选在愚人节戴世勋送的礼物，你确定世勋会高兴么？”
“你还真是无所畏惧，我站这里好久了都没敢吐槽。”
金珉锡端着杯子靠在桌前，观赏着某人如仪式般把手镯套到自己手腕。金钟大路过，毫不留情地说出了金珉锡强压着的心声。


“有什么问题么？” 鹿晗回头扫了一眼，“这是世勋第一次去我家的日子。”
“去你家？什么时候？” 像是共鸣到八卦的气息，两人异口同声提起了精神。
鹿晗却有些底气不足地挺挺胸脯，“你们干嘛。我是说北京，去北京。”
“嘘……浪费感情。” 金珉锡重新靠回去，晃晃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还以为你俩背着我们已经玩这么大了，那真要好生佩服下。”
“去我家就叫玩得大，你们的承受能力也太弱了。”
“怎么，你还准备更大招了？”
鹿晗咧咧嘴没答话，举起手臂对着光线又自我沉浸起来。


“我去，什么这么闪。” 边伯贤推门进来，极为夸张地遮了眼。
鹿晗倒是很配合地伸出胳膊，在边伯贤眼前晃了晃，“怎么样，好看不。”
边伯贤拎过鹿晗的手腕翻来覆去端详了几个来回，“鹿晗哥，你是想表达你很有钱呢，还是想说某人对你一往情深呢。”
鹿晗缩回手，得意地一挑眉，“怎么，爷我炫耀哪样你都羡慕不来。”
“那是那是。” 边伯贤哈哈笑着坐到一旁。
金珉锡忍无可忍哆嗦了下，“鹿晗你差不多行了。”
边伯贤善解人意地表示理解，“鹿晗哥难得高兴，咱们就忍一下。鹿晗哥高兴，忙内就高兴。忙内高兴，大家都高兴。”
“他高兴，我自然高兴。”
鹿晗默默念叨了句，还没来得及下文，经纪人探进头，环视半圈目光落在鹿晗身上。鹿晗会意，拍了拍身旁的边伯贤，快步跟出去。


望着关上的房门，边伯贤缓缓收起笑容，“每次一到这时候，我就觉得没好事儿。”
金钟大从衣橱前挑好衣服走过来，“难道你觉得公司也会跟你一样欢欣鼓舞。”
“你看我是欢欣鼓舞么？ 他们两个，看来是来真的了。”
“你不会现在才觉得他们两个来真的吧。” 金珉锡放下杯子，拿过一旁的外套穿上，“他们俩，哪个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无言。
金钟大整理好走到门前，“公司去吧。世勋在那儿，建议你可以继续欢欣鼓舞。”
“那娃不爱说，心里想得可没那么少。”
边伯贤点点头， “走吧。他今天，该是开心的了。”



走廊尽头，看得到更远处的街景。可鹿晗不喜欢。就像无法踏入的前路。
两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经纪人最终无奈地摇摇头，“说太多次了吧，这个话题。再开口，我都觉得自己唠叨了。”
鹿晗闻言弯了几分嘴角，“那哥你，不还是站在这里了。”
“我也不想站在这里，可你好端端地说什么请假。去你们那里巡演有规定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即使没有，难道你还觉得会让你带着他出去。”
“这我当然知道。不告诉你们，带他溜出去，也都未尝不可。”
“那你想闹腾什么。”
“我不想偷偷摸摸的。”


鹿晗的双眸很明亮，坚定的，像是无法被移开的星石。


“偷偷摸摸都不一定有机会的事，说出来你觉得可能？”
“我只想带他去见个朋友，有什么不可以。”
“你一定要明知故问么，鹿晗。你以前听话的。”


“可是怎么办。” 鹿晗微微抬起下巴，“我现在不想了。我听话了，又能怎样。你们给了他什么。又给我带来了什么。”


“你再闹，在这里也是个困境。你踹不开，也走不出。”
鹿晗淡淡笑着拨了下眼前的头发，“可我，已经在这里困了太久了。”
“那你打算如何。”
鹿晗退了几步斜靠到墙边，“上次世勋说得对。我们在一起，不需要考虑其他人。只要我们的父母，家庭，能够同意。”
“呵……” 经纪人再次笑叹，“你不要告诉我你还这么天真。撇开我们的工作关系，只是作为一个朋友，你们，大部分都会很难接受吧。更何况你们的父母。”
“但我是认真的，哥。我很认真，我和他都一样。”
“鹿晗。你这是逼着公司把枪口对着你们。”
“可我想和他在一起。要在一起，这一步总要迈出去。”


鹿晗直起身，掸了掸肩上看不见的灰，“哥该做什么可以继续做什么，我明白。只是我要做的，无论如何我也是要做的。”
“你还真在想着斗过公司么。世勋他是毫无退路的。”
“他没有退路，我就做他的路。”
“鹿晗。”
“他对我的心，我真的没办法辜负。”


日落的天空，透入一片残红。鹿晗望向窗外，整个人浸在余晖中，格外沉静。
也许这样的情境，松动了人心的某一根弦。经纪人舒了口气，表情也跟着柔和。
“你知道，我做不了什么主。你要去，就干净利落地去。这段时间，说不定能见缝插针。”
“？” 鹿晗疑问。
“马上要日本了。公司应该会重新放宽你和他。毕竟，你们一起的效果，总是好的。”
鹿晗眨眨眼，似是无辜地呆了几秒，随后轻轻一笑，“还真是个好消息。那就是说，我有理由，可以毫无顾忌地和他一起了？”
“鹿晗。”
“开玩笑的。我知道分寸。”


“谢谢哥。”

四月第一天的傍晚，风还是微凉。吴世勋走出练习室，经过熟悉的地方，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春天已悄然占据了这个时节。而他最舍不得的这个冬天，他就是在这里，说的喜欢。


吴世勋望着窗外，心里涌起的热流温润了透着清冷的眼。抓着他的手，不知何时就成空。这样的不安，像血液，仍旧一直在心底里流动。
但是是他，他愿意用尽所有努力，哪怕生疼。


公司外始终聚集着不少蹲点的粉丝。吴世勋戴好帽子，目不斜视地朝已经等在门外的保姆车走过去。也是那么一瞬间，车里的灯亮起来。那个人的轮廓，就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落在他眼前。
忽然而起的嘈杂和尖叫，仿佛都卷在了另外的世界。吴世勋走到车旁，微微倾身透过车窗看着车里的那人，一时竟无法相信。


车里坐着的，是鹿晗。
他正伸着手，拨开车内的顶灯。昏黄微暗的光线下，那张美好的侧脸隐着淡淡的忧伤。吴世勋还未来得及看清，便见鹿晗扭头冲他温柔一笑。
“傻了么？上车了。”
鹿晗往旁边挪了位置，吴世勋依旧没回过神，只是本能地弯身上车坐到鹿晗身边。
“哥，你怎么……”
“我来接你。”
鹿晗覆上吴世勋的手，不经意的用镯子撞了下那人露在衣袖外的皮肤。带着凉意的金属触感，吴世勋刚飘回来的神思又被震了老远。慌忙反握住鹿晗的手，弯身低头。鹿晗扶住吴世勋倾来的身子，歪了脑袋凑到他耳边。
“干嘛，戴着呢。”
“我想看看。”
吴世勋的声音低柔宛若月光。鹿晗笑笑，抬起两人交握的手端到他面前。
“看的见啊。就要看。”
“看的见。好看。”
鹿晗拧了把那人的脸，“你这是夸奖自己眼光好啊。”
“我眼光当然好，毕竟看中了你不是？”
吴世勋说的无心又直接，鹿晗却看着他发起怔来。吴世勋摩挲着鹿晗的手重新握住。然后抬眸，小心地靠近鹿晗抵住他的额头。
“哥，谢谢你。”
“傻瓜，谢我什么。” 鹿晗揉揉吴世勋脑后的头发，“跟我去见我的朋友吧，这次去北京的时候。”
“这次？ 5号？” 吴世勋向后退了些许距离，似是不解地看住鹿晗。
“嗯。5号。” 鹿晗点头，撤开手把吴世勋揽到肩上。“去么？”
“去。哥想让我去的地方，我当然去。可是哥，你是要和他们对着来了么。”


车子颠簸，那人的声音轻得只在两人之间散落。鹿晗闭上眼，鼻息充盈着让他安心的味道。
“对着来。你怕吗？”
“不怕。可这种事，我一直想的，都是由我来做的。”
浓密的睫毛下，吴世勋神情明暗不定。鹿晗蹙眉， “怎么，不放心我么。”
“怎么会。” 吴世勋抬手抚过鹿晗的额前，为他按去眉宇的褶皱。
“我对哥，是无条件的。不管哥做什么，不做什么。说什么，不说什么。我对哥，都是无条件的。我只是觉得，哥最该是那个样子。实现梦想，成就事业。鲜活，热情，意气风发，拥有成功和该属于你的一切。所以这些事，都该我来做。你不需为我改变你的方向，更不需要为我停步。”
鹿晗扳起吴世勋的下巴，说不出的有些恼火，“吴世勋，你为什么一直在看轻自己。”
“那你又为什么看轻你自己。”


仿佛并没有察觉出鹿晗语气中的怒意，吴世勋安静坦然地回视着他，目光格外乖巧。


“我不怕在这里没有退路，也不怕就此被冷藏。我只怕你多年执着的梦想，因为我而失去。这不是卑微，更不是迁就。因为我从来都不曾放弃过我想要的。”


“鹿晗，你就是我想要追逐的全部。”

“明天和你坐一班飞机没关系么。”
“没关系的。” 吴世勋走过来蹲到鹿晗的行李箱前，“你的衣服放我那里吧，少拎一个箱子。”
“你还要带着衣服溜我那里去？” 鹿晗弹了下吴世勋的额头，“我来拿，你只需要负责小心溜，别被人看到。”
“如果被人看到，哥怕吗。”
吴世勋盘腿坐在地上，拿过鹿晗的衣服帮他整理。鹿晗抬头瞥了他一眼，“我现在什么都没有，还能怕什么。我说怕连累你，不是又会让你难受。”
“哥。”
鹿晗从箱子上伏过身去，对着吴世勋肉肉的唇短促却用力地一吻，“我不怕。可是让这一切都有计划的发生，让你的路，我们的路，都不那么辛苦。更是我想要的。”
“哥是有计划么？对于我们。”
鹿晗安抚地拍拍吴世勋的脸颊，“我会把你带走的。会带你走。不管我付出什么。我都会带你走。”
带你走。这句话明明是幸福，却总忍不住泪流。
吴世勋在肩膀蹭了蹭眼角，低头把鹿晗叠好的衣物塞进箱子。鹿晗凑近，歪头去看吴世勋的表情。吴世勋竟有些不好意思，举起手把鹿晗推远了点儿。
“挡着光了，看不见。”
鹿晗好笑地抿了嘴，“脸皮还这么薄。把你带走，我以前就是这么想的。以前没能做到，对不起。现在，我会尽力。不，我一定会做到的。”
吴世勋依旧没有言语，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鹿晗神情笃定，似又带着不确定的期许，“这个，我想，不用问你愿不愿意。是么？”
瞧着鹿晗少有的小心翼翼的模样，吴世勋忍俊不禁地垂下头。他的心思他怎会不懂。含笑地站起身，吴世勋挪到鹿晗身旁自然地把他抱住。
“这条路上，我从来没走。所以哥这个问题，从来不用。”

2014年4月5日，金浦机场。


边伯贤站在一旁瞅着吴世勋狼吞虎咽了许久，“吴世勋你是要把自己撑死么。”
吴世勋费力地把嘴里的食物吞下，端起饮料喝了几口。
“你……很饿啊。” 边伯贤溜着桌边坐下，看着开始给自己顺气的那人。
“不饿啊。吃饱了才有力气。”
“你干嘛，去北京上战场啊。”


不远处刚打完电话的鹿晗放下手机，站起身走过去挡在吴世勋身前抹了把他油乎乎的嘴，“你怎么见我朋友比见我还兴奋。”
“鹿晗哥这个你不能错怪他。” 边伯贤连忙笑着说，“他见你前能折腾得一夜不睡还让别人睡不着。”
“真的？” 鹿晗听了心里极为受用，刚想回头调侃吴世勋几句，却发现那小孩儿竟然耳朵都变得通红。
“你这样，让我怎么好开玩笑。” 鹿晗毫无办法又觉得有趣地捏捏那人的耳朵。
吴世勋不自在地扭扭身子，表情却很是坦荡，“你喜欢开玩笑就开啊，我又没不让。”
鹿晗加重手上的力气，直到吴世勋耳朵都快滴血了才软下声调说，“他是我的同学，好朋友。你不用紧张的。”
“我不是紧张。” 吴世勋撇撇嘴，继续塞着吃的也不说话。边伯贤摸摸鼻子，识趣地起身闪去一旁。
鹿晗轻叹了声，向前跨了半步抚住吴世勋的头顶，“你这是吃起哪门子醋了。”
“我哪里有吃醋……” 吴世勋小声嘟囔着，又很快在鹿晗直视的目光中，心虚地耷拉下脑袋。
“他比我早认识你那么久，比我知道更多你的事情。我就是有那么点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你前面十六年的人生，我不也没有参与过。”
“那你不嫉妒？”
“我当然嫉妒。” 鹿晗恶狠狠地咬住唇，脸上尽是满满的不忿，“从你来到这世上开始的所有时间，我都恨不得是我看着的，陪着的，全都占有着的。我哪里不嫉妒。”
“哥。”
鹿晗的这个样子，吴世勋最耐不过。弱弱地拽过他的手，声音也跟着恢复了原有的软糯。


“我不是想和谁去比，我就是想自己能是离你最近的那个人。或许我不够聪明，也或许没那么懂事。但我想是那个人。你难受的时候，高兴的时候，不管经历什么的时候，都能够陪着你懂得你的那个人。”
“你现在不就是么。”
鹿晗细细捋着吴世勋耳后的头发，把调皮蹭出帽子的发梢一点一点塞回去。
“你要离我最近，我也从没对你防备。我的人给你看，我的心给你看。我所有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摆在你面前。你不聪明，就慢慢读。你不懂事，就慢慢了解。我的时间，在你这里，没有设限。”


如果不是周围有那么人看着，那么多镜头对着，吴世勋一定会扑过去紧紧抱住他。或者，哪怕有这么多人看着，那么多镜头对着，他也想如此，不管不顾地扑到那人瘦弱却又坚固的怀里。
这样的震触太过剧烈，而他只能生生忍着，坐着，一动不动，用着全身力气注视着他。


再次出发，这样相望的时间才暂时中断。鹿晗回过身，向前走了几步。吴世勋压下内心的狂澜，收拾好东西随着站起来。
抬眸的视线中，鹿晗还站在原处。没有和以往一样分开，只是侧身望着，专心地等着他。才止住的热潮，又翻滚在眼角。吴世勋快步走过去，和那人并肩一起。
多久。
这样并肩在拥挤的人潮中一起走，是有多久。


“哥，你以前的事，讲给我听吧。”
衬衫的衣袖，在春天的空气中摩擦出丝丝暖意。鹿晗低着头，似无意地向那人身边又靠近几许。
“你想听什么。”
“所有。”
“你可能喜欢的，可能不喜欢的，都要听？”
“嗯，都要听。”
“那会讲很久的。”
“那我就听很久。”
“嗯，好吧。那你想听的，我都讲给你听。”

鹿晗一直以为，吴世勋会精心打扮出成熟稳重的气势，和他一起出现在老高面前。至少不会是现在，仅是简单地穿着纯白的衬衫，浅色的牛仔裤，连头发都搞得柔柔顺顺服服帖帖。素面干净，看上去就是一个好看的普通少年。


“那个……他，多大了啊？”


三人碰面的地方，是老高一位朋友的餐厅。因着不在繁华街区，停车下来就被人领着直接从侧门进了包厢。这一路倒是没被人跟到。
只是老高第一眼看到真人吴世勋，着实有些惊讶。网上的照片视频，他还提前做了功课。可当这个少年出现到他面前时，他一点儿都感受不到那些描述的高冷画风。冷，也许清冷，但他整个人的气息真实又带着柔和。站在鹿晗身边，安静又温顺。这副模样，着实让人忍不住生出几分疼惜。然而唯一的问题是……


“问你的，他到底多大啊？”


鹿晗接过吴世勋拎着的礼物放到一旁，老高跟过来又暗戳戳地问了一遍。
“94的，94年的。94年4月12日。”
“哎呦我去，还没到20岁呢。鹿晗你可以嘛。”
老高嗤嗤乐着表示自己笑而不语。鹿晗被他弄得不知为何竟莫名有些脸红。
“你正常点儿行么，别吓着孩子。”
“你也知道是孩子啊，哈哈，不到20岁。”
“呀！”
“好好好，没差距没差距。你也不老啊。你看着也小，也小哈。”
老高笑着拍拍鹿晗的肩膀，受不住鹿晗的瞪视后，先一步溜回餐桌旁，一屁股坐到吴世勋斜对面。
吴世勋站起身，对他微微弯身行礼。
老高摆摆手，“坐吧坐吧，咱们这儿不讲这么多礼。”
吴世勋听不懂中文，一时有些发蒙。鹿晗走过去，握着吴世勋的手一起坐下来。
“不用这么多礼，就一起吃个饭而已。”
吴世勋点点头，可说是不紧张，夹菜的手却没那么听话。瞅着那娃抖了几下也没把菜夹起来，老高咬着筷子埋下头，想笑又得生生憋着。鹿晗斜睨了眼老高耸动的肩膀，伸过手，帮小孩儿夹过来放到他碗里。


“慢慢吃，别慌。”
鹿晗勾起手指划了下吴世勋鼓鼓的脸，然后托着腮缓缓地说，“过年回来的时候，我也就是这样过的。在家睡睡觉，吃吃我妈做的饭，出来和同学朋友聚聚餐。以前，就更简单。上课，踢球，调皮捣蛋。那样的学生生活，比你多过了几年。”
吴世勋呆呆望着鹿晗，眼睛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得闪。鹿晗又夹了些菜，这次却托着直接喂进吴世勋嘴里。老高也很自觉地当起透明人，自顾自吃得开心。


“那时根本没什么大事儿，烦也都是烦着那些小孩子的烦恼。作业是不是做完了啊，考试没考好会不会被爸妈骂啊。想踢球了，就想办法怎么都要去踢。身边的朋友，打打闹闹。这不，好哥们儿也留下了这几个。”
鹿晗随意一指，老高意识到自己的出场立刻配合着笑了笑。
这番话，成功让吴世勋轻松了不少，特有的月牙眉眼也重新弯了起来。鹿晗满意地揉揉他的脑袋，握过那人的手揣到怀里。


“所以我最难熬的日子，一直都是离开家一个人在外的日子。而那个时候，世勋呐，那时陪着我，支持我，听我说话，让我放心流泪，和我一起经历所有的人，是你。”


心动，因为那个人的存在，也许从不曾停止。鹿晗想对他表达的，吴世勋一字一句都真真切切听在心里。知道自己被他放在那样重要又珍贵的位置，他觉得温暖得不像话。他想告诉他的，也让他充满了力气。
拿稳了筷子，吴世勋反过来给鹿晗铺满吃的。
“哥，你也吃。”
“嗯，乖。”
鹿晗拍拍吴世勋的头，转身拿过两个杯子放到他和老高之间，“喝两杯？”
“行啊。”
老高放下筷子，开了桌旁的啤酒给杯子满上，顺势还开玩笑地朝吴世勋一举，“你也来一杯？”
“唉！”
鹿晗瞪了老高一眼，老高好笑地瞧着一脸紧张的鹿晗和另一侧完全不明所以的吴世勋，收回手不再讨打。


“说吧，啥打算。”
觥筹相碰，老高一边慢慢喝着，一边看着鹿晗准备一饮而尽的气势。吴世勋坐在一旁，乖乖地也不说话，只拿起鹿晗的碗盛了一份刚上来的热汤。


鹿晗干了杯中的酒，翻过来倒了倒，“我人都带来了，你说啥打算。”
“叔叔阿姨那里，你这就要说？”
“再等一段时间。这事儿说出来，就是轩然大波，我得在能有时间和他们好好聊的时候。”
“你们这还能有有空的时候？”
“本来想这次过年的，可他那么高调地被推到青岛，我又不好开口。” 鹿晗提起这茬就心里不爽，拿了酒又给自己倒满。
“可这事儿你电话里也说不清楚。”
“所以我想能有个当面的机会，现在也只能再等等。”
“那他呢？” 老高朝着吴世勋一抬下巴，“他父母那里，打算怎么说。”
鹿晗看了眼正低着头吃饭的吴世勋，声音温和了许多，“等我这里的问题都解决了。再和他一起面对他那里的。”


视线落及的那个人，此时仍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好好地吃着饭，新端上的菜品就挑上好的夹到鹿晗面前。他们说着什么，他似乎并不关心，仿佛只要鹿晗在，只要鹿晗说好，他就都可以。这份通透和乖巧，老高忽然有些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俘获了他面前这样的鹿晗。


“你们公司那里，现在都知道了么。”
“他们早就知道了。” 鹿晗坐正，再次满了自己的杯子，“道理讲过了，威胁也威胁过了。我俩的cp拆了，他和别人也捆绑了。下一步，可以冷藏了。”
“那……”
“要说的，上次我也都说过了。我就希望，你能理解我，就好了。”


老高看着鹿晗一仰头又是一杯见底，觉得也有几分不是滋味。
“你倒是让我把话说完了。以为我还会劝你啊？我劝你干嘛，我倒是能劝得住。你都说一辈子了，我还费啥口舌。我只是想问你，冷藏了，怎么办。你俩现在可都是捏在他们手里的。”
鹿晗摇了摇已经空了的瓶子，随手又开了一瓶。
“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带他走，就要自己变得强大。可是我现在，还没有办法。”
“你要回来么？” 老高瞥了眼依旧若无其事的吴世勋，压低了声音问。
“还没考虑好。” 鹿晗苦笑地摇摇头，“一旦回来，我就可能有很长时间不在他身边。我走了，他会不会难受，能不能理解。我没有把握去冒这个险。”
“可现在，也是困境啊。”
“人什么时候不在困境里。”
鹿晗抽过纸巾，擦了擦吴世勋嘴角沾上的油渍，“先过了家里这关吧。这关过了，我才能放手去做。所以老高，我真的需要有人能帮我。我什么都不怕。就怕护不住他。”

两人出来的时间有限，这顿饭并没有吃太久。况且该见的人已经见了，该知道的也都交代了。鹿晗更是不用和老高客气，端量着自家小孩儿真的吃饱了，便让他开车送他们回去。
为了减少注意，两人本就是捡着入夜人静的时候。这会儿出来，路上更是没了多少车辆。


鹿晗前面酒喝得有点儿急，上了车就半躺在后座休息。吴世勋把自己身侧的车窗稍稍开了个缝隙，然后俯到鹿晗身前摸了摸他的额头。
“哥，不舒服么？”
鹿晗睁开眼，拉下吴世勋的手握在手心，“就有点儿头晕，没什么事儿。”
“喝醉了吗？”
“我酒量很好的。放心。”
鹿晗唇齿间散发着麦芽的香气，离得近了，吴世勋闻着也不禁有些晕眩。
“不喜欢我喝酒？”
鹿晗半眯了双眼，声线竟比平时多了几分沙哑。
“没有不喜欢，就是不想你难受。”
鹿晗笑着拍了拍吴世勋的头，顺势一带把人搂进怀里。
“又没喝多少。别担心。”
“那你不舒服了告诉我。”
“嗯。”


吴世勋点点头，放松身子靠到鹿晗胸口，“你的好朋友，觉得我可以么？”
“可以什么？”
“和你一起。”
鹿晗低头亲亲吴世勋的头顶，“当然可以。”
“真的么？我一句话也没怎么说。”
“真的。即使你一句话都不说。”
“那，你们都聊了什么，可以和我说么？”
鹿晗抚着吴世勋的刘海，“那你先回答我，今天为什么要打扮这么乖。”
“我没有打扮啊。” 吴世勋嘟起嘴，“给哥好朋友看的，自然要是我最真实的样子。哪怕我小，哪怕不够成熟。”
“小样儿。”
鹿晗撇过头，却没挡住那抹因为窝心而浮起的笑意。吴世勋仰头看着，看着鹿晗笑，自己也不自觉抿了嘴角。


“那可以告诉我，你们都说了什么么？”
“在说，怎么拐走你。”
“拐走我？”
“嗯。拐走你。我走到哪里，就把你拐到哪里。”


“怎么，不喜欢么。”
看胸前那人半晌不答话，鹿晗托起他的下巴疑惑地问。吴世勋盯了鹿晗片刻，忽而勾唇一笑，猛然向前啄了下鹿晗的嘴。


不加掩饰的热情，在酒精的催化下似乎更让鹿晗无法抗拒。揽住吴世勋的腰，鹿晗的声音也愈加低沉，“这，是说喜欢么。”
“嗯，最喜欢了。”


因为有其他人在，如此真实的吻让吴世勋多少有些别扭。但鹿晗却像一点儿都不在意，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着他内心的愉悦。这样大胆的鹿晗，吴世勋几乎从来没有见过。而他，也从不是矫情的人。
闭上眼，吴世勋认认真真地回应着，甚至主动着，告诉他，他义无反顾的决定。


难以分舍时，车里的音乐声忽得调大了不少。鹿晗渐渐慢下动作，最终拉开距离蹭了蹭吴世勋的脸。
“我好像，真的喝醉了。”
吴世勋抚上鹿晗的太阳穴，轻轻地给他揉着。鹿晗阖上眼，一路上再没说话。




小心地折腾回房间，吴世勋拉着鹿晗坐到沙发上。随后又东翻西找，用酒店的茶叶包凑合着给他泡了杯茶解酒。
鹿晗一直没多言语，只是靠着沙发撑着手臂，静静看着吴世勋跑来跑去忙活。吴世勋以为鹿晗酒劲儿上头不舒服，又去拿了自己的毛巾浸了水给他擦脸。
“世勋。”
“嗯？”
吴世勋仔仔细细抹着鹿晗的额头，想能缓解下他的难受。鹿晗却全神贯注地盯着他，抬起手解开了自己领口的扣子。
“你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以后。”
“你不是说，我再没机会后悔了。”
“那你想后悔么？”
吴世勋垂下手，坦然地对住鹿晗的眼睛，“一点儿都不。”
“以后没了资源，浪费了最好的青春，也不会后悔吗？”
“不会。”
“过去付出的那些日子，也许什么也得不到。不会后悔吗？”
吴世勋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叠好手里的毛巾搭到一旁。鹿晗伸手想去拉他，却被他反手撇开。紧跟着鹿晗眼前一闪，那人已豪不羞涩地，抬起腿跪坐到了他的身上。
“干嘛，投怀送抱？”
“不许说话。”
吴世勋用食指抵住鹿晗的唇。鹿晗挑挑眉，安静地看着他。


“我最好的时光，用来遇到你，这一辈子，都不浪费。所以以后，你别问这种话了。”


鹿晗望着那人，眼里慢慢化出极致的温柔。吴世勋被他盯得耳朵又开始不自在地泛红，索性捧住鹿晗的脸故作埋怨地说，“你以后再问，我也不会回答了。”
鹿晗抬手抚摸住吴世勋的眼睛， “嗯，不问了。”
“你问多少遍。我给你的答案，也只会是一个的。”
“我知道。以后，我都不问了。”
“嗯，真乖。”
吴世勋哄孩子般地拍拍鹿晗的脸，“毛巾凉了，我去接点儿热水再给你擦擦。”
鹿晗没说话，圈着吴世勋的手也没松开。
“鹿晗？” 吴世勋试探地叫了一声。
鹿晗箍住吴世勋的腰， “别再擦了。我已经很热了。”


心跳停滞了一秒，又很快回神。吴世勋攀住鹿晗的肩膀在他怀抱里弯下身，“那不擦，我们干什么呢。”
鹿晗微微一笑，把吴世勋更紧地搂进怀里，“那接吻，好不好？”
吴世勋笑着凑近了些，“但是我这样坐，腿会麻么？”
鹿晗仰头触上吴世勋有些湿润的唇，“现在还好。一会儿麻了我们再换姿势。”

“鹿晗。”
“嗯？”


“你想么？”
“想。”


“那你要么？”
“现在不行。”


“为什么。”
“太珍贵了。”


“珍贵得以后都不碰么。”
“等我真的，能保护你。”


“鹿晗。”
“嗯。”
“谢谢你。”
“又谢什么。”
“没什么。”
“说。”
“嘘……别说话。好好接吻。”


没有了这个人的呼吸，自己怎样才能感受到生命地活下去。在这样没有缝隙的距离里，两个人想着同样的问题。



“鹿晗。”
“嗯。”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从未输给过你。




-----------------------------第二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