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4. 四月里的你

东京演唱会前一天，鹿晗一个人先到了机场。
几年过去，还是能看到层层等在那里的粉丝，仿佛就是当年的境况。鹿晗回头，顺着人群聚焦的视线也往他过来的方向望了望。然后转身，趁着空隙快步进了大厅。


换好登机牌，鹿晗一边赶路一边低头给吴世勋发着消息。向前的脚步略有些急，视线外映着的地板摇晃。鹿晗盯着手机屏，忽得恍然起来。


“这鞋子磨脚。”


那人的口气带着几分抱怨，可唇角扬起的弧度又完全掩不住内心的欢喜。细白的皮肤，清淡的眉眼，近得仿佛就在触手之处。鹿晗驻足，怕再往前踏一步，就会破坏了眼前的幻影。


那是什么时候的机场了，鹿晗想。那里的他和他，都穿着黑色的外套，戴着黑色的帽子。他蹲在角落弄鞋子，他痴汉一样蹲在他身旁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人的脸上，变化出不同的表情。而他专注地看着，仔仔细细想把他每一种表情都记在心里。


—— 你进去了吗？
手机似是很没眼色地震了下，眼前那个低眉浅笑的人影模糊了。鹿晗不觉蹙了眉。直待看清屏幕上吴世勋的名字后，心头莫名涌起的恼怒才彻底散了去。
—— 你们到哪里了？
鹿晗没回答，只是反过来问道。

那个人一向听话，此时也是乖乖地报告。
——应该还有十五分钟。
——我等你。
吴世勋愣了下，想告诉那人一会儿人多不安全。然刚要发过去，又蓦得顿住。似是想到了什么，删掉已经输入的字，轻笑着偏偏头。
—— 好。

吴世勋喜欢黏着鹿晗。这似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可只有鹿晗明白，他也很黏着吴世勋。很黏，哪怕一分，一秒，他都想把他带在身边。年龄的差距，从未让他在对吴世勋的感情上理智丝毫。
只不过时间，教会了他掩藏。


他俩初认识的时候，他特别想照顾吴世勋，好的新鲜的什么都想买给他。知道他不缺，还是想他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他给的。后来起起伏伏，鹿晗自省，竟很久没给吴世勋买过东西了。这么想着，便又是成包成包地拎进了门。


“怎么了，这鞋子不合脚？”


机场，吴世勋走在旁边，不时的歪歪脚。他动作虽小，没人注意到。但这样一点儿的不自然，也被鹿晗准确地捕捉到。
吴世勋闻声抬头，朝着鹿晗孩子气地咧咧嘴，“哥，你是不是按你的鞋码买的。”
“死小子。” 本还有些自责的情绪被那人一句话顶得烟消云外。吴世勋笑着躲开鹿晗招呼过来的手，就着力气一把握住。
“不过，谢谢哥。我很喜欢。”
鹿晗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你怎么现在了还在长。”
“遗传吗？” 吴世勋像是故意一般耸耸肩，“我哥比我还高的。”
鹿晗不屑地哼了声，看着吴世勋拐过玻璃门，沿着墙边蹲下来。
“真的很不舒服？”
“这鞋子磨脚。” 吴世勋弯身弄着鞋子，感到鹿晗隐隐低落的目光，立刻又笑着说，“干嘛，不开心了啊。”
鹿晗伸手帮他扯了扯鞋后跟，“我以前买的，总是合脚的。”
吴世勋不着痕迹地拍拍鹿晗的手，“开玩笑的了，这尺码合适。不过是新鞋子，穿穿就好了。”
“你别忍着，下次我带你一起去买。”
吴世勋侧头，看着鹿晗又笑了笑。
“怎么，我现在说话是没分量了么。” 鹿晗眯了眼，不依不饶地又往前靠了靠。
吴世勋整好，也没急着起身，“像现在这样你蹲在我身边，看着我，我觉得特别好。”
鹿晗盯着那人的侧脸，余光扫了眼他身后不远处闪烁的相机。
“你怕了？”
“嗯？” 吴世勋不解地抬起眼，明白鹿晗的意思后眉梢都带起了笑，“你知道的吧，如果不是怕你生气，我现在就想抱你。”
“小色狼。” 鹿晗撑住吴世勋的手臂直起身，“也不知道害臊。”
“害臊那是给别人的。” 吴世勋接着站起来，“谁又和你一样，不过弄下鞋子也会陪着。”
“还不是知道你喜欢？” 鹿晗转身，快步跟上前面的队伍。
吴世勋被哄得开心，小碎步也紧跟了上去，“我喜欢什么啊。”
鹿晗挑挑眉，吴世勋识趣地垂了脑袋。只是鹿晗却意外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你每次闹出动静来，不就是希望我能注意你，能看着你。”
“那你看着我啊。” 吴世勋仍是歪着头，脸上的笑容仿佛这只是轻巧的一句撒娇。
鹿晗偏过头注视着吴世勋的眼睛，吴世勋亦是静静回望着。
“这样的话说出来，是不是很任性。如果以后，我都没机会能再说出口。哥，你也看着我吧。”
“我一直，都想让你看着我的。”


他一直是想我看着他的。
鹿晗挤在翻涌的人群里，脑海里撞击着这样的念想。
他的小孩儿，一点点学着把情绪收在心底。可再怎么隐藏，他还是想他能看着他。无论是他故作淡定，却依旧挡不住瞥向他的目光。还是在北京的天桥上，他轻轻握拳板正的，他望向别处的脸。
他都是想让自己看着他的。


他的小孩儿，对他，一直是想霸道地独占的。他怎能忘，又怎舍得忘。

2014年4月8日，北京活动结束返韩。


这一次北京之旅，鹿晗和吴世勋的关系被大家心照不宣地又提上了一个台阶。还有四天就是小男友的生日，两人在一起后，他的第一个生日。鹿晗站在衣柜前，摆着已经暗暗持续了许多天的苦脸。
“就是因为鹿晗哥你平时买太多了，所以现在才想不出特别的礼物。”
边伯贤抱着臂膀，踱来踱去似是分析得头头是道。金钟大走过来扫了他一眼，“你怎么在我们房间里。”
“我过来帮鹿晗哥分担分担烦恼。”
“你明明只是想来听听八卦凑凑热闹。”
鹿晗把后天去日本两人要穿的衣服挑好挂到一旁，合上衣柜门转头对着边伯贤道，“那你在这里嘀咕半天了，倒是给几个主意。”
边伯贤也不客气，上下打量了鹿晗一番，非常直白地说，“世勋想要什么，咱们也不卖关子。要不就着他生日，来个第一次，我们绝不会去打扰。”
“开玩笑。” 鹿晗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一本正经地说，“那是在外面，多少人盯着。不说咱们这边的人管不管，那些个粉丝都不消停。就怕哥还没把他衣服扒干净，就被打断几次了。”
“鹿晗哥你这么爽快，那我倒是不信，你俩之前酒店一个房间时候，没干点儿啥。”边伯贤显然兴致上来，停下步子斜靠住墙，眼梢带笑地瞅着鹿晗。
鹿晗并不觉得他和吴世勋之间是难以启齿的关系。他们是情侣，自然而然，可以做情侣之间会做的事情。
“亲亲抱抱当然会有，但是真不顾忌做到那种程度，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何况……”
鹿晗没说下去，边伯贤机灵地眨眨眼，“何况什么。你还不想？我想世勋他，应该不会不愿意吧。”
“我不想让他觉得，我跟他在一起就很着急这个。”
“可是世勋他未必不喜欢啊……唉，不对啊。” 边伯贤忽然摸摸下巴，“我怎么感觉有点儿反。”
“反什么反。” 鹿晗把边伯贤从墙上扯开，甩手推到门外，“世勋快回来了，你该回哪儿回哪儿。”


“伯贤哥你又作孽了。”
鹿晗把人丢到门口，正好看到吴世勋进来。边伯贤立马来了精神，冲吴世勋露出蒙娜丽莎的微笑。吴世勋皱皱鼻子，“你荡漾什么。”
鹿晗没给边伯贤说话的机会，一把揽住吴世勋的肩膀拽进来，挥手关上了门。


“伯贤哥怎么了？” 吴世勋乖乖跟在鹿晗身后进了他的房间。
“别理他。间歇性抽风。”
吴世勋点点头，脱下外套准备去洗澡。鹿晗的眼神随着吴世勋转悠了一会儿，忽得开口，“你想要什么礼物？”
正在拿睡衣的手微滞，吴世勋回头看住鹿晗，“生日礼物么？”
“嗯。” 鹿晗沿着床边坐下，望向吴世勋的眼神很是专注。吴世勋抿起唇，走过去坐到鹿晗身边。
“今年的生日，我不想过的。”
“为什么？” 鹿晗有些惊讶，看着那人低垂的脑袋锁紧了眉头，“按照我们中国的算法，你今年才是20岁，是重要的生日。”
吴世勋搓着手里的衣服，悄悄瞥了鹿晗一眼，“今年生日，你又在中国。”
鹿晗怔了下，“一年了，这么快。”
“你第一反应就是一年了这么快么？” 吴世勋转过身子朝向鹿晗，一脸赌气似地瞪着他。
鹿晗无辜地睁着双眸，“难道不快么。”
难得的，吴世勋在鹿晗面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12年的时候不在，13年的时候不在，今年的生日，还不在。”
“又不是你的生日不在，这么气干嘛。” 鹿晗好笑地揉揉那人的脑袋，而那人一点儿都不领情，依旧气鼓鼓地吹着腮帮子。
“我更在乎给你庆祝生日，我想给你亲手端着蛋糕看你吹蜡烛看你许愿。鹿晗。”
“我也是啊。” 鹿晗的语调极其温柔，像缕清风让吴世勋的躁动慢慢平复下来，“你来满足我的愿望，这么想，会不会开心些？”
吴世勋始终抿着嘴，可也明显整个人软了下来。鹿晗凑近，在呼吸都可以感受到气息的距离停下，“那我的世勋，你想要什么呢。”


鹿晗的眼睛很漂亮，此刻又近在咫尺。吴世勋的心跳，像是被拨乱的弦，忍不住就探身向前亲了下鹿晗的脸。鹿晗像是意料之中，瞧着吴世勋的小模样，嘴角忍不住溢出几分得色和满足。吴世勋自然更不掩饰，觉察出鹿晗神情里的鼓励后，又凑身过去，轻轻亲在他的唇边。
“哥。”
“嗯。”
温存了一会儿，吴世勋缩起身子枕到鹿晗腿上。鹿晗调整了下位置，让那人躺得舒服些。手也搭住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今年冬天的时候，我们两个穿过的那套羽绒服，你还记得么。”
“站子的那个么？” 鹿晗回想了几秒，“嗯。记得，我们还一起穿过。”
“上个月，我在做义工的时候，看到了她们拍的我们的图。挺好看的。” 吴世勋闭上眼，心里渗出些说不清的滋味。
鹿晗觉察出吴世勋的情绪，弯下身看住那人闪动的睫毛，“想要那个？”
“嗯。有点想。”
“那我去看看怎么买。”
“会不会被发现？”
“那去网上把那些图找下来，我给你印一册。”
“嗯。也不错。”


“哥。”
“嗯？”
“你说，他们，她们，会不会知道什么。看出来什么。”
“你不是不怕？”
“不怕，就是在想，我们以后会怎么样。”


鹿晗的手吊在半空，一时地，不知如何落下。
“那你想的，我们以后会怎么样。”
吴世勋往鹿晗怀里拱了拱，“怎么样，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鹿晗扶住吴世勋的额头，“那，你想，用什么样的方式在一起。”
吴世勋闭着眼，像是睡了过去。鹿晗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小心地继续拍着他。


“公开的，隐瞒的。有名分的，没名分的。怎么样，都不重要。” 沉默片刻，吴世勋侧过身子，抬手抚上鹿晗的脸，“我就想能和你在一起。”
“你会因为我没有孩子，没办法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如果被人知道了，会瞧不起，会反对，甚至会侮辱你。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成了恶人，也想这么缠着你。”


眼睛像是被水雾染了，鹿晗竟渐渐看不清吴世勋的脸。
“这些，你不是一样都会受着。”
“可，是我拖你下来的。这些，都是我该的。”
“乱说什么。”
鹿晗不留情地在吴世勋头上弹了一记，“你不拉我，我也迟早会拉你。这里，我们注定要一起的。”
“鹿晗。”
怀里的吴世勋，乖巧得像是一只被驯养了的小狐狸。投向他的目光，也带着毫不修饰的感动和憧憬。鹿晗看在眼里，心头不觉一阵阵发热。
“你是不是还是怕，以后我会离开你。”
吴世勋蜷回身子躺好，“日子总是过一天少一天。我和你一起在舞台上，很开心。但是，也因此错过了你好多的样子。”
鹿晗柔了目光，伸手为他理了理拱乱的头发，“你喜欢，我就想办法做给你。我们两个人一人一册，好么。”
“鹿晗，谢谢你。”
“又谢什么。” 鹿晗笑。
吴世勋不再说话，抱着鹿晗的腿偷偷掩住得意。鹿晗不满地推了那人几下不见回应，索性收了耐心，板下脸把吴世勋硬拖起来。
“快去洗……”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鹿晗就看到天花板突然倾了下来。回过神，吴世勋已一把把他推倒在了床上。
“哟，能耐了啊。” 鹿晗挑眉。
吴世勋倒是一点儿都不怕鹿晗故作的威胁，俯身攀住他的肩膀，坦率地对上他的视线。


“鹿晗，谢谢你。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那声音，像灌注了蜂蜜的甜。让鹿晗耳边，都蔓延出了心脏起伏的形状。只是未及回应，惹火的小孩儿便堪堪起身，拿了东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鹿晗呆住，直愣愣在床上躺了了好一会儿。半晌，才不禁自嘲地捂住自己的脸。


“靠，又白被调戏了。”

没过多久，这些年早已成为常客的保姆车便停靠在了机场出发厅外。
透过挡足了光线的车窗，仍可清楚看到外面早已对焦好的镜头。吴世勋瞟了几眼，重新低头望回手机，探出指尖摩挲着屏幕上的那几个字。
以前这个人在身边的时候，他任性又自负。觉得他离不开自己，也不会抛下自己。然而经历过分别，离散，失而复得。吴世勋发现自己心里，仍旧涌动着这样的自信。他和他，真的割不断了。他似乎这一辈子，都可以习惯，对他的追寻和等待。


“那边。”
他们进来之后，鹿晗站的位置迅速又多了好几层人。想着吴世勋能看到他，鹿晗脱下外套把橙黄内里反穿到外面，果然成功地非常扎眼。
走在吴世勋侧前方的都暻秀，瞥到人群里比旁的粉丝高出半头还在努力垫脚的鹿晗，带着腐笑轻碰了下吴世勋的手肘。吴世勋早就一眼看到，此时正毫不掩饰地直直望着那人的方向。
“等你呢。”
都暻秀了然地斜了眼目不转睛的某人。吴世勋听了，难得有些腼腆地笑咧了嘴，露出很是可爱的小牙。
“真是黏不腻你们。”
都暻秀很少这么调侃他俩，但现在两个人也算苦尽甘来，说起来也不用像从前那么顾忌。
吴世勋心情好，听在耳里只觉得甜蜜。眼睛始终不离鹿晗，直到与他四目相对才松了口气，笑容也更大了些。


鹿晗跟着人群移动，锁定了目标那人，连忙举起手里的手机学着旁边的粉丝录起视频。
“扑哧——” 吴世勋忍不住低头一笑，霎时引起一波尖叫。而鹿晗，即使不曾自知，也从来都是随着他的情绪变化着。这时看到吴世勋窝心的笑容，自己也高兴地不得了，录制地更加起劲。


“那是你家站长？” 边伯贤也凑过来，躲在吴世勋和都暻秀中间，偷摸摸地问。
声音虽小，但毕竟人多口杂。金俊勉伸手想把边伯贤揽回去。吴世勋却很自然地回头笑笑，“嗯，是他。”
边伯贤仔细地多看了几眼，“一起过去吗？”
“一班过去。”
“等什么时候方便了，一起请吃个饭嘛。你们好不容易破镜重圆了，还不好好带我们庆祝下。”边伯贤如常地打趣吴世勋。
金俊勉在后面听着，蹙眉插了几句，“什么叫破镜重圆，这说的啥。”
吴世勋倒是不在意，一边冲着鹿晗的镜头浅笑，一边挺认真地答道，“等他准备好了，我和他说说，找个地方我们一起吃个饭。”
“鹿晗哥来了快一个月了吧，你们什么打算。”
“我都听他的。”
吴世勋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都暻秀和边伯贤听了，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金俊勉愣了下，眉头似是拧得更紧。
转眼到了安检处，鹿晗收了手机，选了离他们稍远一些的通道站过去，目光却仍旧绕在吴世勋身上。吴世勋知道鹿晗一直看着自己，也在等待的时候装作无意地环视，再将视线刚好落在另一方身上。
脑海里浮出上一次在日本，鹿晗说的话。忽的，金俊勉似是释然地松了眉头。 也许他们，是注定分不开了。金俊勉默默地想。兜兜转转，两个人还是紧紧绕在一起。这或许也是他们，会用尽一辈子不会放弃的。


“你怎么过来了？” 鹿晗在飞机上坐定，还没来得及扣好安全带，旁边身影一闪，吴世勋笔直地坐到了他的身边。鹿晗不觉着急，又害怕动静太大拼命压低了声音，“快点儿回去。”
“就隔着几排，没事儿的。你不喜欢坐飞机，我陪你。” 吴世勋说着，倾身想帮鹿晗把扣了一半的安全带扣上。鹿晗慌忙回头扫了眼同机跟来的粉丝，飞快地拦过吴世勋的手。吴世勋顿了下，直起身子没多强求。
鹿晗低着头沉默了会儿，转过身对着吴世勋刚想开口，那人却同样转过来，微微一笑，“没事儿。你不喜欢的，我不做。”
眼里有些酸，吴世勋阖上眼靠住椅背没再有多余的动作。鹿晗凝视了他片刻，也靠回自己的位置别过头看向窗外。
“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我就是特别想对你好。”
鹿晗心头一颤，没有收回视线，只是用那人也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只是有点儿难过，过了几年，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好像还是会闹不愉快。”
“感情本来，就是喜光的。藏着掖着，凭谁都不会喜欢。”
“喜光？” 听着那人特别的理论，鹿晗不禁好笑地回了头，“那为什么还要说感情容易见光死。”
吴世勋稍稍偏了偏脑袋，“所以即使知道见光的危险，还是那么多人选择了冒险不是么？”
“我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你平平安安度过兵役。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
“我知道。” 吴世勋笑，“我知道我做，你一定会拦。但是我还是要做。”
吴世勋侧过身子，认认真真看住鹿晗的眼睛，“我想让你知道，不管过了多久，不管经历了什么。我永远都是你的那个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顾的男孩儿。”




2014年4月10日，成员们抵达东京，准备第二天的FanMeeting。
酒店房间，吴世勋洗好澡出来，鹿晗少见地还没回来。他也并不着急，走过去坐到桌前，一边吹头发，一边开了房间的电脑。
鹿晗打开门，正看到吴世勋盯着电脑屏专心研究着什么。
“看什么呢？”
吴世勋回眸，鹿晗脱着外套，满眼温柔地望着他。吴世勋特别喜欢鹿晗这样看着自己，就像被他拥抱着。鹿晗看着吴世勋呆呆的模样，自是明白小孩儿的心里。
“刚出去跑了一圈，身上有汗。我先去洗澡。”
吴世勋压着唇点点头，鹿晗没有靠太近，只朝着那人努努嘴便弯身到行李箱前，翻着换洗衣服。
吴世勋转了身子抱膝坐好看住他，鹿晗也不时地抬抬头。两个人没多言语，仅是偶尔相视一笑。空气里，都腻出了甜的味道。


“对了，你刚看什么呢，那么认真。”
“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地方。” 吴世勋撑住下巴，眼神里仿佛还带着点儿失望。
鹿晗拿过睡衣，走到吴世勋身前揉了揉他的头发，“哥找好了。明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吴世勋仰着头乖乖注视了鹿晗一会儿，“快去洗澡。我想抱着你睡觉了。”
鹿晗耳朵一热，松开手点了下吴世勋的额头，“你怎么越来越没羞没臊了。”
“你不喜欢？”
吴世勋的笑容很干净，似乎只是一个小孩儿想要巧克力吃。鹿晗垂下手托住他的下巴，“那你过来给我洗澡，洗好了让你抱着睡。”
“真的？” 吴世勋挑眉。
鹿晗倾身凑近，“真的。过来，看我能不能抱得动你。”
吴世勋抬手勾住鹿晗的脖子，温顺地靠过去。鹿晗一手托住他的后背，一手从膝盖下揽过，用力将人抱了起来。
“都是汗味。” 吴世勋在鹿晗脖颈处嗅了嗅，趁那人没回声探头就咬了一口。
“你是小狗啊。” 鹿晗本能地颤了下，偏过头假嗔了他一眼。
吴世勋得意地舔舔嘴唇，“我本来就属狗。”
“是是是，小狼狗。好好给爷搓背，搓干净了。”
“你汗味都沾我身上了，你也得好好把我给洗干净了。”
“行，洗干净。洗掉你一层皮。”


“鹿晗。”
“嗯？”
“你变坏了。”
“我坏的地方还很多，怕了？”


鹿晗斜过目光。
吴世勋弯眉一笑。


“试试不就知道了。”

吴世勋骨子里仍是个孩子。鹿晗深知。只是他，似乎一直认为自己当初的拒绝是因为两人年龄的差距。所以他默默收敛着心性，想让自己觉得他成熟稳重可以依靠。
鹿晗翻着手里的照片，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小孩儿是不是仍不明白，他不同于周遭纷乱的孩子气，才是自己心底最想依赖的柔软。


然而无论是闹腾着的孩子还是故作着成熟的小大人，每每到了公开场合，吴世勋都会成为最沉默寡言的那个。不管气氛如何的热闹，他都习惯安静地坐着，局外人一般。鹿晗也不喜欢高调，两人确立了关系后更是处处小心谨慎。直到日本行程前，公司若有若无的暗示，鹿晗心中才不禁重新有了计较。


那时正是四月，充满了纪念和故事的四月。他们之间，也像是天地间破冰而出的春意，萌发着势不可遏的情感。从那个人戴上手镯开始，从那个人等在公司门口接他下班开始。是炒作，是计划。不管那样的光明正大背后是什么，因为对象是鹿晗。吴世勋，都喜欢。


4月11日，Day1的FM结束。回到酒店，离凌晨已未剩多少时间。其他人非常有眼色地没叫两人宵夜。鹿晗也并不多停留，一下车便拉着吴世勋回了房间。
刚关上门，吴世勋就毫不客气地扑到鹿晗背上，双手绕住他撒娇似地摇了摇，“你这几天怎么了啊。这么主动。”
“怎么，我这样你还不习惯了？” 鹿晗回过身，抬手勾了把吴世勋的下巴，“你是不是又长个了。”
吴世勋有些无辜地撇撇嘴，推着鹿晗坐到沙发上，“我也不想长这么高，但是都二十一了，想来也不会再长了。”
鹿晗笑着揉乱吴世勋的头发，“长得高就高吧，多高我也能护着你。”
吴世勋抿紧嘴角，“鹿晗，你又要一个人撑着。”
鹿晗不动神色地看着他，似乎想听他说下去。吴世勋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的倾身靠到鹿晗肩上。
“我不怕。”
鹿晗一愣，“你不怕什么。”
吴世勋拈起拇指和食指捏了捏鹿晗心口的肉。鹿晗吃痛嘶了声却没拨开他的手。
“怎么啦，又惹到你了。”
吴世勋挑挑眉，“你的心那么难闯，可我不怕。我钻得进去。“
鹿晗失笑，“我的心难闯么？”
“你以为呢。” 吴世勋皱着鼻子调整了下姿势，让两个人倚靠得更舒服些，“可我一开始就进去了。我知道。”
“嘚瑟。”鹿晗疼爱地揉了揉吴世勋的脑袋，“所以我得护着你啊，傻小子。不然我这里，就真的锁上了。”
吴世勋闻言抬头，安静地看了鹿晗一会儿。然后直起身，亲住了他的额头。


”你一开始认识我的样子，不管过了多久，我都还会是那个样子。不会变的，你别担心。”


眼前的这个人，他还是什么都懂。鹿晗心底最柔软的深处，就这样轻易被搅动。耳边的滴答声，时针和分针悄然合拢。探过手，鹿晗再次捏了捏吴世勋的下巴。
“生日快乐，世勋。”


吴世勋嘟着嘴没回答，只是爬起来压住鹿晗半躺到沙发上，“亲一下。”
“都长一岁了，还撒娇。”
“那你亲不亲。”
吴世勋握住鹿晗拢着他下巴的手，鹿晗嘴角一挑。反过来按下那人的脑袋，热烈又温柔地吻上了他。


时间害羞地踮着脚尖飞走，两人分开，各自的脸上都是一片红。
鹿晗瞅着一言不发就知道咬唇的吴世勋，也不顾自己冒烟的耳朵故作潇洒地问，“怎么样，还满意不。”
“还行。”
吴世勋舔舔上唇，小表情闪过一丝得意。鹿晗笑着把他揽到身前抱住，“又一年了，还好我依然能有你这个小家。”
吴世勋眨眨眼，对上鹿晗的视线直直地道，“那我的鹿晗哥哥，你想把我这个家，安在哪儿。”
笑容凝滞，鹿晗同样认真地回望住吴世勋，“你那时说，如果我走，你就跟我一起走。现在，还作数么？”
“听实话么？”
“当然。”
吴世勋闭上眼，小心躺回鹿晗胸前轻轻地说，“我的心愿和答案都跟从前一样。但是你自己也知道的吧。你走，和我走，这之间，要过多少年。”
沉默。
鹿晗看着杵在自己跟前的那颗脑袋，一时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蜷起身，把吴世勋更紧地塞进怀里。吴世勋也乖乖任由他抱着，哪怕已是被箍得生疼。


“世勋，你怕我走么。”
鹿晗的声音闷得有些发哑，吴世勋从他手臂中钻出来，略带强势地捧起鹿晗的脸。
“我当然怕。”
吴世勋的眼里，是毫不回避的坦诚。鹿晗心中不觉又是一击。
“对不起，今天你生日，我不该说这个。”
鹿晗摸住吴世勋的后颈，想跳过这个话题。吴世勋却似是不在意的摆摆手，“我们两个，逃不过这个问题的。你能开诚布公地跟我讲，哥，我很高兴。”
“你个傻瓜，这又有什么好高兴的。”鹿晗无奈地摇摇头。吴世勋撑起手臂攀到鹿晗身上，一脸严肃地抵住他的额头。


“我高兴，你不瞒我。你想做什么，只需要告诉我，就好了。”


鹿晗对着吴世勋的眉眼，心跳又复苏回来，“你也有你自己的路。也该有你自己的选择。”


吴世勋靠过去抱住鹿晗的脖子，像猫咪一样温顺地拱了拱。
“我早就选择了。鹿晗，我选择喜欢你。当我决定走上这条路，就已经没了旁的出口。所以你做你的，别让我选择。不管让我怎么选，最后的结果，都只是你一个。”

停车场。
鹿晗静静地靠在墙边，等着刚刚还鲜活在记忆中的那个人。那个人，从未晦涩的感情连同不安，都曾经那样直白地敞在他的面前。他不舍他。那些缠绕在过去不得解的纠结，放远了时间看才知道，不过是有多想守住他，就有多害怕守不住他。


“哥。”
压低了声音的呼唤，鹿晗慌忙收拾了情绪从角落里走到外面。


不远处，吴世勋戴着帽子鼻梁上架了副眼镜。四处张望着，看到鹿晗立刻快步跑过来。吴世勋身后，都暻秀和金俊勉也跟着。
“你们都被惊动了。”
鹿晗一边自然地同其他两人打招呼，一边揽过吴世勋，随手理了理他汗贴到身上的T恤。
金俊勉多少有点儿搅了别人约会的抱歉。看着鹿晗给吴世勋理得差不多了，便合住手正儿八经地解释道，“我们本来不想打扰你们的，但是现在你们两个这样出去不是特别方便。我和暻秀过来，也就是想打个掩护。”
“不，我只是过来防止队长没眼色当成电灯泡的。”
都暻秀往吴世勋身边挪了半步，郑重和金俊勉划清界线。金俊勉尴尬地咳嗽了几声，“我俩就在后面，不能太远但也不会很近的。放心，不影响你们。”
鹿晗自是知道这个时候他和吴世勋两人被目击会有什么效果。表面开玩笑地嫌弃，最终却仍是十分诚心地感谢了下自愿来当烟雾弹的两人。


“哥，我们走吧。”
吴世勋站在一旁，没忍住打断了他们。
鹿晗回头冲吴世勋一笑，“走。去哪儿？”
吴世勋弯起嘴角一歪头，神秘兮兮地转身也不说话。鹿晗觉得自己也是奇葩，就是特别喜欢吴世勋这样傲娇的小脾气。比着嘴型吹了声口哨，心情愉快地追上吴世勋，并肩走到了前面。


“我们是不是很久，没这样走过了。”鹿晗环视着周围的街景，散落的画面就像拼图一点点拼凑回来。
“5年了吧。” 吴世勋想了想，“如果说，这样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的话。”
“现在哪里算是光明正大。” 鹿晗随口说了句，一转头看到吴世勋黯淡下来的眼神，急忙扯住他的衣角，“哎，你别多想。”
“你干嘛。还安慰我。” 吴世勋被鹿晗慌里慌张的模样逗乐，回过视线盯着路灯下两个人映在地面上的影子，悄悄向鹿晗身边靠了靠。
鹿晗会意，把手从裤兜里掏出来，垂在身侧若无其事地晃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手背时不时地蹭到又划过。这样的温度，时间仿佛又回到那些年的傍晚光影。人来车往的街道，握不到的手，也挡不住内心的满足。
只是没走多远，鹿晗不觉又胆大了些。上身斜过去用手肘撞了下吴世勋，“现在，我们是要光明正大地去吃面嘛？”
吴世勋微怔，随即带着笑瞥了鹿晗一眼，“哥哥，你到底记起多少了。”
鹿晗得意地仰仰头，“也没多少，不过最好吃的拉面，我倒是想起来了。”

到了路口，金俊勉叫了辆车，四人没多久就到了一风堂。他们出来的时间晚，这会儿也过了饭点，店里人不是很多。鹿晗走在最前面，目光环顾了一圈，很自然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那是当年，他们两人坐的位置。


吴世勋心里像是被欣喜的鼓点击打，只是表面控制着情绪，平静地坐到鹿晗对面。都暻秀识趣地坐在了过道的另一侧。金俊勉心底做了番挣扎，最后还是选择了妥协。
“当年我和钟仁也是在这儿，没事的。”
都暻秀淡定自若地给金俊勉倒了杯茶，金俊勉没吱声，端起来朝两人那桌瞥了眼。
“嘶——这俩人……”

都暻秀顺着望过去。那边，吴世勋和鹿晗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彼此，像是忘了周边所有的存在。
理智也好，顾忌也好。
也许，他们的前路还有太多太多要去跨越。也许，他们此时此刻仍没有这样的资格不顾一切地在一起。但鹿晗想看着他，移不开，也不想移开。两个人对望着，唇边都挂着笑，像是终于又翻越了一次岁月的山海。


“哦对了。”
在这找回共同记忆的喜悦中，鹿晗所幸还留有一丝清明。碰到外套的口袋，鹿晗伸手掏了掏，拿出一本迷你却十分精致的相册来。
“照片？” 吴世勋好奇地接过手，翻开，里面却全是空白。
“是要从现在开始，留下回忆的意思么？“吴世勋笑。
鹿晗摇摇头，探身把相册从吴世勋面前拿过来，翻开第一页。然后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信封，打开，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插进去，再转回吴世勋眼前。


“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很多的回忆。但是过去的，对的，错的，开心的，难过的。世勋，因为是有你的。我都不愿丢下来。“


吴世勋做梦一般，点着手指触到照片上，摸索了下那张熟悉的脸。良久，才似是听清了鹿晗的话。
“你说不丢下的，也有我么。“


鹿晗认真地看住吴世勋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道，“就是你。“


吴世勋闭上眼，用力地点点头，“不管什么时候，你说，我就相信。“

2014年4月12日。日本东京FM-Day2。


“啊啊啊——”
现场突然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伴随着身旁成员们不约而同转来的目光。吴世勋茫然了几秒回过神，视线投向前方屏幕，竟也跟着愣住。
正在进行的是游戏环节，夹水晶球。鹿晗输掉了这一局，按照惩罚，需要放他的一张照片。
他和鹿晗的cp，时至当时，因为外界和他们自身的关系，已被压制了近一年。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鹿晗准备的，竟是他和他的照片。


那张被屏幕放大到格外清晰的照片里，是2年前在练习室的他们。
他的鹿晗，对着镜头笑得很灿烂。而他自己，整个身体俯趴在地上。虽然露着的连侧脸都算不上，却依然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同样绽放的笑容。
地板上，紧紧交握的两只手，看上去似乎是他，刚赢了一场腕力比赛。


“他是弟弟，是我让着他的。”
鹿晗站在前面极力解释着。吴世勋听着他嘴里的“强词夺理“，好笑地摇了摇头。
其实吴世勋也不记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赢过了鹿晗。只是作为年长了四岁的哥哥，鹿晗确实一直包容着自己，迁就着自己。不自觉地，吴世勋站起身向前移了几步想看得清楚。可鹿晗，竟雷达般地转过身，一步步朝他走来。渐渐压住的靠近，吴世勋一瞬晃了神。而他直愣愣的目光，又让先主动的人不好意思起来。
鹿晗垂下头，似是有些害羞地不敢与他对视。但逼近的姿势和按住他肩膀的力道，又带着难掩的霸道。吴世勋只觉心都化了，乖乖坐下，摆手示意自己绝不多嘴。

吴世勋记得，那天的鹿晗，特别的孩子气。没有刻意拉开的距离，也没有故意装作的冷淡。那天是他的生日，却又像生日的是这位嘴上说着让他又意外依赖他的哥哥。甚至连游戏环节时输掉了，也能出乎意料地同他撒娇要求重来。
这样的鹿晗，他心里破茧而出的压抑太久的叛逆。吴世勋知道。他自然乐意陪他。
前面是什么样的泥泞，有鹿晗，就是他的大道。

“你说要带我去吃好吃的的。“
下了台，吴世勋就凑到鹿晗身边。周围人还多，吴世勋低了声音，听到鹿晗耳朵里不免就带了些委屈。鹿晗抬手顺了下他光亮笔挺的浪奔刘海，“急什么，我还能骗你。再说你不要收拾收拾，就这样去啊。“
吴世勋也不讲究地朝头上拨了两把，拿起帽子扣上，“就这样去。你嫌弃我？“
鹿晗无奈瞪了那人一眼，“嫌弃。怎么着？甩了我？“
“想得美。“ 吴世勋小脾气地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又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鹿晗就觉得心里宠得很，刚想拉过来揉揉，金俊勉不合时宜地插进来，“那个，我知道今天世勋生日……不过……“
“那你一起去。“ 鹿晗还没回答，吴世勋转过来先开了口。金俊勉噎住，吴世勋语调很淡反而让他更觉得局促。


可小孩儿毕竟是心软。叹了口气，吴世勋缓下脸色望着金俊勉，轻轻喊了句，“哥。“
吴世勋的眼神，带着从来不曾有过的祈求。金俊勉略微惊讶地回视着他，竟也跟着溢出些悲伤的情绪。吴世勋是从来不示弱的。至少，不在他们面前。如果自己不是队长，金俊勉不禁想，或许他是根本不想让这个少年失望的。
“俊勉哥，我和钟仁一起去吧。“ 都暻秀走过来，搭住金俊勉的肩，眼睛却看住吴世勋。
吴世勋目光闪了闪，收回视线扭头看向鹿晗。鹿晗探手捏了下他的下巴，眼底飘过的一丝灰冷。这丝情绪过得很快，但怎么也没能逃过吴世勋的眼。吴世勋默默拉过鹿晗的手，两人相视片刻，鹿晗回头对着都暻秀和金钟仁笑了笑。
“麻烦你们了。走吧，哥请客。“

那个晚上，他们坐的也是现在这个位置。都暻秀和金钟仁同样自觉地，坐在了过道的那一侧。鹿晗一直都很有哥哥范儿，拿了菜单让他们两个随意点。自己和吴世勋选择了一样的拉面，又叫了大杯啤酒。
鹿晗不是爱喝酒的人，吴世勋知道。他也感觉得出鹿晗心里一直压着某些情绪，说不出，或者不想说出来。只是他深知鹿晗的性子急不得逼不得。他想喝酒，他不拦。他不提，他也就不问。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面上来，吴世勋夹起自己碗里的半个蛋放到鹿晗的碗里。
“鹿晗，生日快乐。“

倾尽温柔的一句低语。鹿晗愣住。心底像是忽然钻出了一口井，水流细细着脚转而奔涌而出。
“这生日，说得可有些早喔。“ 鹿晗明白吴世勋的心思，但就是想逗逗他。
吴世勋淡定地看着鹿晗，表情格外无害。鹿晗被瞅得心跳又开始微微加速，避开视线拿起啤酒杯就灌了一口。
“哥，你眼睛特别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吴世勋毫不掩饰的话。鹿晗听着头一次觉得自己有点儿找不着北。
“你这是干嘛。今天还不是我过生日，你别想赖。“
“我才不想赖。“ 吴世勋没好气地瘪了嘴，”出道以后，我就没给你过过生日。去年你好不容易回趟家，还遇到那种不开心的事儿。今年……“
“老高会来看我。“ 鹿晗夹了块儿肉添到吴世勋勺子里，”我没告诉你是怕你吃醋，你别闹脾气啊。“
“就闹了，怎么样。“ 吴世勋举起勺子狠狠咬了一口，”嫉妒死。“
鹿晗好笑地瞅着他滋遛滋遛又吃了几口面，“那你好好给我准备礼物，回来我收。“
吴世勋嚼着嘴里的面，沉默了会儿忽的提议，“哥，我们拍个照片吧。我想跟你合个影。“
“好。“ 鹿晗爽快地掏出手机，转身递给另一边的金钟仁，”钟仁，帮我和世勋拍个照。“


金钟仁从出来就不多言，此时接过手机二话不说地找了个角度认真给两人拍了几张。
都暻秀坐在旁边静静看着，不敢自诩自己是这场晦涩恋爱的旁观者，但也自认为见证了不少两人的时光。而眼前本是很温馨的画面，原可以用些烂俗的静好词汇来描述。但此时，都暻秀看着两人，想到的却只剩下了，珍惜当下。


“这照片，我明天能放出来么。“
拍完，吴世勋拿过鹿晗的手机左右看了看。
鹿晗笑了笑，”当然。“
吴世勋眉梢带了更多的喜悦，低头把照片转到自己手机上。
“看来以后，我是不是得八抬大轿把你抬进家门了。“
吴世勋不解地抬起头，鹿晗拿起酒杯碰了碰吴世勋手边的杯子，“我的小男友这么喜欢阳光，我是得好好准备了。“
吴世勋勾了勾唇，埋头继续吃饭。鹿晗拎着筷子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那人的回话。不耐地倾身半俯到桌子上探头看住他，“咋不说话了？是怎么个意思，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吴世勋瞄了他一眼，“你走着过来接我，我都跟你走。“
“这我当然知道。“ 鹿晗得意地晃晃脑袋，随即又非常温柔地朝吴世勋跟前凑了凑，”逗你的。“
吴世勋却像不觉得这是玩笑。继续注视着鹿晗，过了片刻才开口道，“我不喜欢和别人绑在一起，也不喜欢你和别人绑在一起。但如果可以选，我只希望你的身边是我，我的身边是你。“


“鹿晗，我不需要什么阳光。我的世界，你就是太阳。“

这次鹿晗点了不少，端上来，很快铺满了一桌。吴世勋抹抹眼睛把相册收起来。鹿晗如常地把那人喜欢的都堆到他面前。
“哎不对啊。“ 折腾到一半鹿晗停下来，”我也给你做过面，生日的时候，凭什么这就是最好吃的了。那我的呢？“
吴世勋眨眨眼，抿了嘴不说话。鹿晗看着他那副也不辩解的模样，还真来了点儿脾气，“筷子放下谁让你吃了。不给个我满意的理由，今天不准吃。“
吴世勋也不在意，拿起放在腿上的相册挥了挥，“那你这里还少一张照片呢，怎么算？“
“什么照片。“
“就是在这里拍的。我们两个人的照片。“
“没心情，不给了。“ 鹿晗头一撇，双臂一抱，看上去仿佛真是受了很大的气。
吴世勋心里发乐，表面不动声色地夹了菜放到鹿晗面前，“你自己不记得了，还怪我。为什么我会那么说，你不是最清楚。“
鹿晗蹙眉，似是开始苦苦回忆。吴世勋看着鹿晗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心中一滞，本能想去抓他紧握的拳。鹿晗察觉到他的举动慌忙侧目，吴世勋在就要触到他的那一刹那，克制地放下了手。
“不要强迫想了。是我不好。“
吴世勋的目光里有些焦急，鹿晗安抚他般地笑了笑，“傻瓜，你急什么。能让你这么说，一定是很好的回忆。“
“我不想逼你。从来都不想的。“
吴世勋低下头，似是在深深懊恼。鹿晗不敢有太大动作，只能挪着凳子向前靠了靠，“傻瓜，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就你护短。”
“那是，我不护你护谁。” 鹿晗得意地朝吴世勋耸耸鼻子，把吃的又往他跟前摆了摆。


五年后的吴世勋，依旧乖巧得顺从着鹿晗这样的宠爱。


鹿晗，觉得格外窝心。


“其实，你说得对。我的心是封得很死。你打开它有多辛苦。世勋，我都知道。是进是退，你一直都在权衡。但你却从来没放弃。说到底，世勋，是我庆幸能有你。“


“鹿晗。”
“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说，这是最好吃的拉面么？“
“嗯，你说。我听着。“


”那年，就是在这里。你第一次说，会带我回家。回家见你的爸爸妈妈。“


“鹿晗，我真的很开心。”

日本行程结束没多久，M队便前往南京进行活动。
老高也赶着时间从北京南下和鹿晗汇合。一来顺道庆祝生日，二来用他的话说，主要是磋商鹿晗的终身大事。
在中国，他们的行动一向受限很多。不过好在老高也不是吃素的，到了南京没多久，就顺利见到了鹿晗。可鹿晗看到他，意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哎，我好歹也是大老远跑过来的，你什么表情。“
鹿晗挠挠头，走到沙发边坐下，“哦，你辛苦了。坐吧。“
老高迷茫地砸吧砸吧嘴，“怎么了。吵架了啊？“
“吵架？和你么？“ 鹿晗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我可没这么重要。“ 老高极为自知之明地摊摊手，”不过我看你们俩蜜里调油的，也不太会有什么问题吧。“
鹿晗向后躺倒到沙发上，眼睛无神地盯住天花板没精打采地道，“你说，我是不是太着急了。我总觉得，世勋好像一直淡淡的。“
“他不是一直都是性格淡淡的？“ 老高开了瓶水，走过去坐到鹿晗侧面的椅子上。
“我对别人也挺淡的。“ 鹿晗斜睨住他，”但是我在他面前，整个人就……“
“欲火焚身？“ 老高善解人意地接了句。鹿晗抡起手边的瓶子扔了过去。
“说正经的行不行。“
“我不一直都在说正经的……行行行你说你说。“老高在某人的威胁之下迅速找好状态。
“他生日那天吃面，我跟他说，我想找时间带他回家，见见我爸妈。“
“你跟叔叔阿姨说了？“ 老高吃惊地直起背。
“还没有。但我想尽快能跟他们谈谈。这些事儿压得我，总是觉得不安。“
“这样也好。“ 老高沉思地点点头，”既然你决定了，要解决的问题，还是尽早解决吧。“
鹿晗没说话，发了会儿呆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额……有什么问题。吴世勋没答应？“
“不是。”
“那你叹什么气。怕回家挨抽啊。“
“这我倒不怕。横竖也就这样了。”鹿晗在沙发上挺了挺身，“我就是觉得，世勋他没有表现得很……很……“
“很开心？很兴奋？很紧张？“ 老高看着鹿晗纠结的表情，继续贴心地接了下面的话。这次鹿晗，倒是没再反驳。
“他就说了一个字。嗯。“
“嗯。那不是答应了？“ 老高表示可以理解。
“可是……“ 鹿晗烦躁地拨乱头发，“我真的是，很认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也真的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那他呢？ “
“什么？“
“你怀疑他对你的真心？“
“当然没有。“ 鹿晗的表情，突然异常的坚决与肯定，”我怎么会怀疑他。我只是怕我这样，会吓到他。“


“老高，你知道的。我的控制欲会有多强。我让自己表现得大度，不想让他感到有任何压力。我怕他会觉得和我在一起很辛苦。就像当年……“
“鹿……“
“可我其实，就想快点儿把他栓到我身边。绑着他捆着他，怎么样也不想让任何人抢走。可是他的反应……“
“这些话，你为什么不能坦诚地告诉他。“老高收起戏谑一脸认真地看住鹿晗。
鹿晗眼底闪过一丝困惑，“告诉他？“
“是啊。你既然不怀疑他的真心，又这么想和他一起。为什么没自信，他会接受最真实的你。这些，你当然要告诉他。”
鹿晗坐起身，低着头安静地听着。
老高喝了口水，似是有些感慨地笑了笑。
“其实来之前，我看了你们两个的视频。前段时间日本的。我看那孩子，一步步从后面靠近你，把话筒塞进口袋放好。然后找你比心。”
“你说那个……” 鹿晗的眉梢染了几分宠溺，面色也缓和了许多。


“鹿，我肯定是站在你这里的。其实一开始，我也挺震惊，我知道你本来是喜欢女生的。可是这个人，让你转变了。我跟自己说，他肯定有他非常特别，也非常触动你的地方。”
“见他的那次，之前，甚至之后，我都会有意无意地翻翻他的东西，你们的东西。这小子对你，每一步都很认真，也很确切地向你表达着，他最想要的。”


“或许你，也该试试。”

老高走后，鹿晗又躺回沙发瞪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想些什么，该想些什么。来来去去，左右都不过一个他。这些年，鹿晗早已习惯了事事计划。可遇到那个人，所有的计划都成了变化。而这些变化，起因是他，终点也还是他。


揉揉瞪得有些发酸的眼睛，鹿晗转过头。钟表上的时针和分针，已开始慢慢合拢。


2014年4月19日，还有4分钟，他24岁的生日。


鹿晗拿过手机，放在眼前无意识地盯着。屏幕很安静得没有任何提醒，就像这一天的他。解开锁屏，鹿晗点进相册一张一张翻着。他也没有主动给那人发消息，只是耐心地等着。
突然间，专属的铃声。鹿晗腾地坐起。前一刻还自认为是平静的心情，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竟如此期许。
小子，你还真是吊足我了。鹿晗无奈地摇摇头，起身接通了视频。


今天的吴世勋依旧格外的干净好看。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乖乖盘腿坐在镜头前。余光扫到小孩儿身后，是比宿舍讲究了许多的家具摆置隐隐透出些年代感。
“你回家了？” 鹿晗脱口问道。
吴世勋微微挑起嘴角，“嗯，回家了。哥，生日快乐。”
“快乐什么。都几点了，我还以为你……”
鹿晗故意作出一脸不满意，想逗逗那人。可没等他说完，吴世勋便用食指抵住唇，轻轻嘘了一声。
“又搞什么鬼。” 嘴上没好气，鹿晗还是跟着压低了声音。
“哥，今年是你的本命年。我好好准备了礼物，现在送给你。”
“现在？你要送什么。”
鹿晗满眼迷惑，看着吴世勋从屏幕里离开。转而在视线外，传来低低的几声轻语。心跳的频率忽觉踩空，随后莫名加速起来。而就像是要印证他这奇特的预感一样，不多时，一张带着几分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屏幕里。鹿晗在大脑中迅速搜索了下，又不敢置信地联想到吴世勋此时所在的地方。


“阿阿阿姨好。”


这是出现在吴世勋家庭照片里的，他没有真正碰过面的，吴世勋的妈妈。


鹿晗条件反射地起身鞠躬，在意识到对方看不清楚的情况下，又赶紧尴尬地坐回去。
“鹿晗，你好。我是世勋的妈妈。”
“阿姨您好。” 鹿晗大脑运转得已经有些脱轨，无意识地看了眼床头的时钟，“您这么晚还不休息。”
世勋妈妈笑了笑，“听世勋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想跟你说声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阿姨。”
“别这么客气。等活动完了，来家里吃顿饭吧。之前世勋就邀请过你。其实你不用顾虑那么多。”
鹿晗本就跳脱的大脑更是一愣，来不及细想连忙很礼貌地说道，“我不是顾虑您别多想，我就是担心给您添麻烦。”
“没什么麻烦的。你不要多想才好。”
“我，我啥也没想。” 鹿晗机械地应着，世勋妈妈笑得温柔，旁边的吴世勋看着鹿晗的傻样倒忍不住哧哧了几声。


鹿晗手搓着膝盖更加局促，世勋妈妈看在眼里不着痕迹地朝身边瞥了下，“时间也晚了，我就不耽误你和世勋说话了。回来后记得来家里。”
鹿晗忙不迭点头答应。然后睁睁地目送世勋妈妈离开屏幕视线，关上屋门，又呆愣愣地看着吴世勋坐回到眼前。直到那人在自己面前足足笑了十分钟，鹿晗还觉得心跳都没能恢复过来。

“吴世勋，你干嘛不提前跟我说一句。”鹿晗打开水瓶嗔怒道。
吴世勋有些委屈地垂下头，“跟你说了，怎么能叫惊喜。”
“这种事，是让你用来当惊喜的么？”


吴世勋挑起眼角瞅着鹿晗因喝水而起伏的喉结，“那你说，你是吓着了怪我，还是……不喜欢这样，怪我。”
鹿晗拿着水瓶的手一顿，瞬间平静了许多，“你又在乱给我扣帽子了？我凭什么不喜欢。”


抿起嘴，吴世勋窃喜的小模样尽收鹿晗眼底。只是那边得了便宜还想卖乖，舔着嘴带着几分不满意地埋怨道，“谁让我以前叫你来家里你就是不来。我只好让我妈叫你了。”


“就只是这样？” 鹿晗斜目而视，吴世勋毫不心虚地对上他的目光。
“就是吃顿饭啊。能怎么样。”
“我是说，你是不是，和家里说了。”
“说什么。” 吴世勋摆弄着手指装傻。鹿晗拧紧眉，压低声音叫了句吴世勋。


吴世勋不敢再和他闹，向前趴到桌子上，用已经很少有的糯糯腔调说，“那你回答我，你是不是也准备告诉你的爸爸妈妈了。”


“世勋。”


“你别说我胡闹。” 吴世勋耍赖地堵住鹿晗的话，“你怎么想的，也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就算在你眼里还是个孩子，可你的事，我该明白的都明白。你，我早就看得透透的。”


这话本该是熨帖的情话，可那孩子说出来又不知怎的带了些怪怪的意味。鹿晗忍笑，连连点头称是。
吴世勋拿捏了会儿，坐直了身子对着鹿晗认真地说。
“你真的别多想。就是吃个饭。鹿晗，你要相信我。我不会拿我们的关系冒任何的风险。”
鹿晗叹了口气，“傻瓜，我当然相信你。我知道你有分寸，我也没什么担心的。只是这事儿，你爸妈，真的没说什么？”
吴世勋看着鹿晗略带忐忑的表情，禁不住又弯了眉眼，“能说什么。哥，有我在呢。”
“有你在什么……我还要让你保护不成。”
“是是是，我的鹿晗最厉害了。这么厉害，记得来吃饭。”

约定好了日子，鹿晗倒后知后觉地焦虑起来。老高难得没多说什么，第二天替他出去买了些看上去在长辈面前还能过得去的礼品。
晚上鹿晗回来，在跟前挑了又挑，总觉得没有十分满意的。
“看着总没咱们那边的东西有心意。”
鹿晗放下手里的盒子，扭头看了眼老高。老高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心里抖了抖，但依旧什么也没说拿着手机订票去了。
“你这么勤勤恳恳，我都过意不去了。”鹿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老高埋头按着手机也没回身，“你俩的事儿能早点儿结了，我们都安稳。”
“这连步子都没开始迈的，哪那么容易结了。”


他俩这样的感情，说出来总是不好接受的。
鹿晗的声音低落了些，老高体贴地连忙宽慰，“你们能过了父母那关，后面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只不过这一关，也确实最难过。”
“他倒是动作快。小孩儿长大了，念头比我还多。”
“你这是一把狗粮往我脸上扔啊。”
老高订好机票也没打算多耽搁，拿上东西就准备回去收拾了去机场。临出门听着这话，忍不住白了鹿晗一眼，“别说你心里不高兴。我看你，还是想着怎么早点儿跟你爸妈交代吧。”
“还用你说。”
鹿晗往老高手机上发了自己想好的几样，也不客气地把他送了出去。



“祝鹿老板见岳母的行程顺利。”
老高动作也是十分利落。回北京很快按鹿晗的单子准备好了东西，自己又看情况添了几件，加急快递去了韩国。鹿晗返程没多久，包裹便跟着到了。捡起暗戳戳夹在礼品盒之间的小纸条，鹿晗默默看了好几遍，才蜷起来塞进裤袋里。


回宿舍整好东西，抬头，正看到吴世勋扶着门边静静注视着自己。
鹿晗轻笑， “着迷了？”
吴世勋倒没怕被他瞧见，只还是有些害羞地低了头。这次回归，吴世勋换了发色。不出门的时候，头发就软软的顺着。这会儿垂下来，略长的刘海稍稍遮去了眼，看上去十分乖顺。明明是先撩的人，鹿晗反觉得自己被蛊惑了。慢慢踱到吴世勋身前，鹿晗小心地拨开他额前的刘海，垫着脚亲了上去。吴世勋没防备地一颤，被鹿晗伸手抓住。
“问你呢，着迷了么。”
这厢不依不饶，吴世勋听话地点点头。
“嗯。”
鹿晗心里满意，抬手又挑了挑吴世勋耳边翘起的头发，“那，会让你一直迷着么。”
“嗯。”
“你这个嗯，是多久。”
鹿晗凑到耳边，声音里更多了些意味。吴世勋弯下身环住他的腰，“嗯，是很久，比你想象的还久。”
“你怎么知道我想了多久。”
吴世勋低低笑了两声，闭了眼把下巴抵在鹿晗肩上，不再答话。
鹿晗感受到小孩儿的情绪，收紧手臂，好好抱了他一会儿。等两人都缓过来，鹿晗才安抚地揉揉那人脑袋，“还好快递赶着到了。帮我拿东西，咱们去吃饭。”
“去我家？”
吴世勋的表情里闪过一丝紧张。鹿晗本还局促不安的心，看到那人眼中的欣喜与不确定时，不觉安放下来。
“你干嘛这么吃惊，不是你起的头说好的日子。怎么，要反悔？”鹿晗扣住吴世勋的手，走到一堆包裹前，“也不知道你爸爸妈妈喜欢什么，只好先带了这些。你去把双肩包拿来，我们收拾收拾就过去。”
“嗯！” 吴世勋重重点了头。跑出去几步又停下来，“哥。你怕吗。”
鹿晗直起腰，望着吴世勋笑了笑，“有点儿。不过你不是说，有你在的。”
吴世勋和鹿晗对望了片刻，头撇开看向一边，“我没跟家里说到那层。”
鹿晗笑容更甚，走过去将自己的手指钻进吴世勋紧握的拳头里，“你不是说了，不会冒险的。你向来，很知轻重。”
“哥。”
“好了。” 鹿晗转过吴世勋的身子推了把，“你从没逼过我，都是我愿意的。快收拾去吧。”
吴世勋背对着鹿晗，抹了把脸，声音也略微抖了，“怎么感觉是我算计了你，你还大度不计较似的。”
鹿晗叹了口气，从后面松松地靠住吴世勋的背，“多大了还做哭包。吴世勋，我早说了，我喜欢你这些心思都用在我身上。你觉得是算计我也好，逼我也好。你愿意用在我身上的，我都喜欢得不得了。”
吴世勋蹙起眉头，强忍地把眼泪收回去。垂下手，用力握住鹿晗的手腕，“那你，有没有用心思在我身上。”
“你这不是傻话。” 鹿晗在吴世勋背上蹭了蹭，“我不也说过，最坏的就是我。挖了坑给你跳，把你攥得死死的，自己还装无辜。”
“你瞎说。”
“瞎说什么。你不是给我攥得死死的？”
吴世勋忍不住笑了下，鹿晗也跟着高兴了。
“吴世勋。”
“嗯。”
“你就往死里虐我吧。”
“你说什么呢。” 吴世勋敛了笑意，眉梢又皱起来。
鹿晗把脸埋住，手上搂得更紧，“我恨不得，就这么把你我给埋住了，死活不分开，管别人答不答应。”
“你怎么了啊。” 吴世勋听着鹿晗声音闷闷的，忙侧过身想去看。
鹿晗使力不让他转过来，吴世勋无奈，只能不断抚着鹿晗的手。
“我自觉着比你大，什么事都该多担着。可我真的，也害怕。”


难得的示弱，吴世勋又是欣慰又是说不出的心疼。交缠住鹿晗的双手，吴世勋一点点和他十指相扣。
“所以，你干嘛总一个人挺着。你害怕的，我也都在怕。你不说，我也只好都不说。我们虽还不够强，但两个人在一起，总是好一些。”
鹿晗点点头，回应地搓了搓吴世勋的手，“就知道我的世勋最懂事。我一个人挺，并不是我不相信你。”
“我知道，你是一点苦也舍不得我吃。你别担心了。我们两个我不放开你，你也别松开我。爸爸妈妈他们，会明白的。”
“嗯，乖。”
鹿晗向前挪了小步，往吴世勋背上更紧地靠了靠。这么黏了会儿，鹿晗还是觉得不够，禁不住又在那人勃颈上亲了又亲。
吴世勋也喜欢鹿晗这样的温存，只是看看时间还是没办法地拍了拍他的手背，“哥，该走了。家里的饭都要冷了。”
“哦，这就走。” 鹿晗垂着脑袋一撤手，顺着力把吴世勋推了出去。吴世勋很乖，也没回头闹他，直直地去拿包收拾东西。
鹿晗看着吴世勋的背影，心里更加软。他是自己的变数，自己又何尝不是他的。他们之间就像一团火，收不住，也不想躲。

两人坐车到了附近，便下来步行。
吴世勋家里的情况，鹿晗之前多多少少也听他提起过。但这毕竟是头一次正式拜访，在路上免不住又拉着小孩儿给他补了补课。


队里做忙内的吴世勋在家里也是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个哥哥，说来比鹿晗还小一岁。
“我哥结婚比较早，现在自己住。家里就我爸我妈和我，我哥他们周末才会过来。”
“那我娶了你，是不是得跟着叫哥呀。”
鹿晗侧身靠到吴世勋肩上，仰着头小声逗他。吴世勋心里发甜，却咬着唇不肯笑出声。鹿晗瞧着那人的小模样，禁不住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
“你不想叫就不叫，又没人逼你。”
吴世勋撇过头，嘴角噙起半弯弧度。鹿晗歪着脑袋瞧了他一会儿，探手拨乱了他毛乎乎的头发。
“叫。你喜欢我叫啥，我就叫啥。好不？”
“我又不在意这个。”


鹿晗凑得近，吴世勋也不躲，转头看着他一脸认真。鹿晗不忍心再戏弄他，退开些距离掸平那人肩膀衣服的褶皱。
“好了，不开玩笑了。我知道，吴世勋最在意的，是我。”


吴世勋一瞬愣神，随即看着鹿晗慢慢撇下嘴角，“你最近怎么了。突然这么能说话。”
“我对你说的甜言蜜语还少？”
“逗十句哄一句，这叫多么？”
“那你不喜欢？”
吴世勋不答，鹿晗眯了眼抬手托住他的下巴，“嗯？”
“明知故问。”
吴世勋作势去咬鹿晗的手指。鹿晗并不收手，甚至配合地送了上去。
“明知故问就明知故问吧，谁让我喜欢听。”
吴世勋松开嘴，声音虽轻却清清楚楚地飘进鹿晗耳朵，“喜欢。”
“嗯？” 鹿晗再次侧头挑眉。
吴世勋驻足转向鹿晗，郑重地又重复了一遍。


“喜欢。”


“乖。”


鹿晗宠爱地捏了捏那人的脸，顺势接过他手里的提袋，“你和别人都能说说笑笑，唯独到我面前反而不闹腾了。我不逗你怎么是好。”
“原来你喜欢我闹腾。” 吴世勋失笑。
鹿晗耸耸肩，“没办法，你对别人能做的，我都想你能对我做。不能对别人做的，也可以对我做。”


傍晚没有人的小道，斜影晖黄。吴世勋垂眸盯着鹿晗拎东西的手，蠢蠢欲动地总想握住。只是这样一年年过去，他也在明白，有时候克制，是最好的保护。


弯身，吴世勋最终只是托起鹿晗手里已有些重的袋子。
“我来吧。”
鹿晗回头望他，终是笑笑，选了一个轻的递到他手里。
“又害羞。人家可都说你霸道总裁风呢。”
“那你是什么，扮猪吃老虎？” 吴世勋忍俊不禁。
鹿晗毫不在意，只是笑意更深地瞥了吴世勋一眼。


“我可不介意做猪。就是不知道吴总裁，愿不愿意做我的老虎呢？”

两人到了门口，世勋妈妈已经等在了那里。鹿晗见了人，倒也镇定下来。礼仪周全地问了好，跟着进去放了礼物。


“爸没在？”
吴世勋向客厅环视了一圈。吴妈妈重新系起围裙，瞥了眼儿子似是放松的表情，“你不是不想让他在？”
“我什么时候说了。” 吴世勋无辜地反问。
吴妈妈笑笑也不戳破，继续若无其事地说，“你爸有些事，估计不能按时回来吃饭了。你和鹿晗先去坐一会儿，饭好了叫你们。”
“阿姨……”
“你还要帮忙？” 吴世勋看着鹿晗局促的样子，抢着截住他的话。
鹿晗明白小孩儿意思，可瞧着他明里暗里都要护着自己的模样，忍不住故意说道，“我能帮什么忙。就我这笨手笨脚的，不添乱就好了。”


吴妈妈闻言带笑看了鹿晗一眼，吴世勋果然着急起来，“鹿晗哥一点儿都不笨，什么都会做，很能干的。什么都好……”
“行了啊。”
鹿晗暗叹低估了这孩子夸自己的实力，被他说得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吴妈妈笑着转过身，“知道了知道了。你都说了多少遍了。快带鹿晗过去坐吧，桌上有水果。”
鹿晗听了愈加窘迫，吴世勋却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伸手拽了下鹿晗的袖口，“你是不是也该去参观参观我的房间了。”
鹿晗好笑地瞧着吴世勋眼底的迫不及待，却没再调侃他。正儿八经地点头说了好，跟着暗戳戳兴奋的那人往他房间里去。



吴世勋的房间和宿舍相比，整齐干净了许多。想来那年他跟着自己搬到宿舍之后，这里大部分时间都空置了。而日常东西少了，倒衬着四处摆放的照片，格外醒目。


“这些照片是你看我来，故意摆出来的？”
鹿晗嘴上打趣着，人却走过去依着时间顺序一个个看起来。


吴世勋跟在他身后。鹿晗认真看着照片，他认真看着鹿晗。


“是我爸妈喜欢这些。我出生到现在，他们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给我拍照。只不过以前我和哥哥的照片都摆在书房，后来哥哥成家，我搬到宿舍，才慢慢放到我们各自的房间里。”
“这倒是挺好的。每个时候的你都有了。”鹿晗每张照片都仔细看了，又照着上面吴世勋的模样估摸着他当时的年纪。


“14岁以后好像就不多了。”
“那时候，开始做练习生了。”


吴世勋的目光从鹿晗身上移开，淡淡掠过定格在时光中的那些年的自己。他在想什么，鹿晗忽然有些看不见。于是慌忙间上前，把那人轻轻抱进怀里。抚拍着他的背，想是要安慰他心里自己也似乎触不到的地方。


“你好像，也没怎么跟我讲过你以前的事情。”
“我以前的事情？”
“是啊。好像一直以来，都是你跟着我在跑。想着我的事，听我说了很多。”
“那是我以前的记忆都挺淡的了。能想起来的，也并没有什么。”
“不想说？” 鹿晗侧过去蹭蹭吴世勋的肩。吴世勋回抱住他，抬手像宠爱孩子一样拍了拍鹿晗的脑袋。
“对你，我有什么不想说的。只是真的没有什么。哥你一个人来到这里，你的过去，你的家乡，都有太多回忆。而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我的记忆，是有哥以后，才清晰的。”
“又说好听的哄我啊。” 鹿晗搂着吴世勋左右晃了晃。
吴世勋摇摇头，“傻瓜哥哥，不是哄你。遇到你以前的日子，上学，练习，回家。日复一日的，也不知道什么在支撑着，有时候也会不知道走向哪里。可是你来了，我好像一下子，什么都看见了。”
“傻瓜。”
“嘿嘿。”

“世勋。”
“嗯？”
“在我的记忆里，也没有人，比得了你。”

吴世勋偷偷抿了嘴，闭上眼紧紧抱着鹿晗。鹿晗蜻蜓点水地亲了亲那人脸颊，故意逗他说，“其实你还是不想交代吧。”
“交代什么？” 吴世勋不解。
“比如，给小女生送东西？”
吴世勋蹭地从鹿晗怀抱里挣出来，毫不留情地朝他白了一眼，“我还没追究你的感情史呢，倒先说起我了。”
鹿晗抬手在吴世勋脸上揪了一把，“那你倒是追究啊。你想追究什么都可以，反正我都是你的了。”
“哪里都是我的了。”


吴世勋嘀嘀咕咕嘟囔了句，鹿晗不觉好笑地在手上又加重了把力道，“原来我们家世勋这么着急啊。放心，等家里都搞定了，我一定好好如你所愿。”
吴世勋拉开鹿晗的手，蜷着握进自己掌心，“你老实说，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个小色鬼啊。”
“难道你不是？”
鹿晗似是惊讶地瞪圆了眼，吴世勋闻言忿忿哼了声，赌气地走到旁边转椅前坐下。
鹿晗忍住笑意，走过去坐到他旁边。然后一用力，便把那人的椅子拖到身前，伸出双腿，面对面夹住了吴世勋的脚。
“生气了啊。”
吴世勋不听话地踢了几下鹿晗的小腿，可又没有真的用了力气。
“我们是相互喜欢的关系，你想抱你亲你甚至想做更多的事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么？”
“正常啊。我又没说什么。不是你自己说你自己是小色鬼的么，嗯？”
鹿晗笑着重新把吴世勋的双脚夹在自己两腿之间。
“知道我们中国有句老话么？”
“什么？”
“食色性也。”
“……那……是什么意思。”
“大概可以说，就是美食，和美丽的人，都是不能辜负的。”
吴世勋蹙眉，细细理解着这话的意思。鹿晗又往前挪了挪，手撑到吴世勋的椅子上，“我小男友喜欢看看漂亮的有什么。小色狼，也比披着羊皮的狼不知道好到哪儿去。”
吴世勋转而嗤嗤笑起来，“平时也不觉得你这么大方，怎么突然连我看漂亮姑娘都不吃醋了。”
“不大方，那是在意你。不过，” 鹿晗猛地探身向前，在离吴世勋几厘米的地方停住，“要是我鹿晗连这点儿自信都没有，怎么套牢你这匹小野狼。”


吴世勋任由鹿晗贴近，整个人一动不动。鹿晗瞧着他强装淡定眼底却挡不住的波涌潮动，微微一勾唇角，可没等动作，那人倒抢先一步亲住了他。


吴世勋确实像只小野狼，亲过去磨着鹿晗的下唇，张嘴就是一口。虽不疼，鹿晗还是不防备地轻呼一声。吴世勋得逞，得意地退后坐定，继续安静地注视着他。


鹿晗似笑非笑，“你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在你家里亲我啊。”
吴世勋毫无羞赧，一脸义正言辞地回答，“在我家里都不能亲你，那哪里还可以。”


鹿晗点头，随即倾过角度也在吴世勋唇上啄了一口。


“你竟然敢在我家占我便宜。” 吴世勋以牙还牙。


鹿晗松开吴世勋的椅子，坐回去半撑起手臂托腮望着他，“怎么，不乐意啊。以后，我还准备占更大的便宜呢。”

大概真的是这样一个家庭，才有了这样的吴世勋。清冷，实际又是沁入到心里的温和。鹿晗一边吃着特别为他准备的韩式家常菜，一边这样想。
也或许是吴世勋爸爸不在家的缘故，这顿饭吃起来让鹿晗觉得又多了几分轻松。吴妈妈只是闲聊般问了问他平时活动的情况，安排是否紧张，不断坐飞机赶行程身体是否吃得消，生活上还有没有不习惯。其他的，并没多说什么。


“你一个人在这里，有时间可以多和世勋过来。世勋这孩子，不太会照顾人，但是他这几年也真的长大不少了。说起来，还得谢谢鹿晗你。”
“阿姨。世勋他真的很懂事的。一直都是。很细心，很体贴，为别人想得很多，也非常可靠。”
吴妈妈抬起头，鹿晗眼神十分的真挚。想说的，未说的。有那么一刻，他忽然觉得吴世勋的妈妈，似乎都知道。


“快吃吧，多吃点儿。你们两个，瘦得都只剩骨头了。”吴妈妈起身给两个孩子添了饭，让他们各自都再多吃一碗。
吴世勋听话地低头扒饭。鹿晗瞧着他，拿起筷子，又往他碗里夹了些菜。
“哥你吃，别光顾着给我夹。” 吴世勋塞得满嘴，说话的声音也鼓鼓囊囊。
“吃这么急干嘛，在你家还有人跟你抢啊。”
鹿晗无语地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吴世勋拿了擦擦嘴，“你和我妈妈一来一往的也没我插嘴的份儿，我不吃饭干嘛。”
鹿晗看着吴世勋依旧油乎乎的嘴角，拿过他手里的纸巾给他擦干净了，“等会儿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在家里早点儿休息。想说什么，也可以好好说。”
吴世勋顿住手，不解地转头看住鹿晗。端着汤过来的吴妈妈也不禁一愣，“怎么要一个人走。这片儿你又不太熟。等下你俩结伴回去，明天不是还要练习的。”
鹿晗拿过剩下的纸巾擦好手，站起身端端正正向着吴世勋妈妈鞠了一躬。吴妈妈连忙放下手里的汤碗，“这是怎么了。”


吴世勋看着鹿晗的样子，似是明白了什么。跟着放下筷子，走过去乖巧地和鹿晗站到一起。
“阿姨，我有些话想跟您说。我想我说完，您也许，也会想和世勋谈谈。”
吴妈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推着两人坐回位置上。
“这汤熬了很久，你们两个怎么也得喝几碗。一会儿吃好了，世勋你收拾下。鹿晗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谢谢阿姨。”
“好了。你今天说了这么多谢谢，快喝汤吧。”
吴世勋坐下来看向鹿晗，鹿晗安抚地冲他点点头，“快喝吧，乖。我一会儿就回来。别担心。”

有了年代感的楼房，望出去的夜景也似多了家的味道。客厅外的阳台，摆着一张小小的茶桌和藤椅。鹿晗随着吴妈妈在茶桌前坐下。敞开的窗，透入初夏的风，丝丝的暖，又挽着丝丝的凉。


“想家了吧。”


吴妈妈沏好两杯茶，递了一杯到鹿晗面前。鹿晗回过神，连忙伸了双手接过去。
“嗯，有点儿想家了。其实……一直都会想。”
吴妈妈淡淡笑了下，“一个人在这里，很不容易吧。”
“还好，已经比较习惯了。现在，还是有机会能回去看看的。”


鹿晗端起茶杯，轻轻啜了口。吴妈妈眼神柔柔，似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
“今年过年的时候，世勋应该很想去找你的。”


初入口中的茗香，余温过后，只剩缠绕在舌尖不散的苦涩。鹿晗心头像是被细针划抹，那时的记忆涌出来，连端着茶杯的手都禁不住轻颤了下。


吴妈妈像是没有注意到他情绪的波动，宛若漫不经心地继续问道，“鹿晗以后，会带世勋回家么？”
“我……”


吴妈妈的眼神依旧温柔，可映在鹿晗眼中，竟是有些让他挡不住的无所适从。


“你想找我说的，不是这个么。”


再一声轻问，耳边，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您，还是都知道了。”


收回视线，吴妈妈无奈地弯起嘴角，“他是我的孩子。更何况，他从来心思都写在脸上。”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飘摇的心忽得安宁下来。鹿晗放下手中的茶杯，坦然地抬起头，“阿姨。我真的很喜欢世勋。”
“我知道。所以我想问你，你会带他回家么。”


一时又陷入沉默。吴妈妈瞥了眼鹿晗的神情，拿起茶壶将他面前的茶杯斟满。


“你说的喜欢，应该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吧。”
“当然不是！”
“那你，也不会一直留在这里吧。”




夜色，愈落沉静。风吹得窗棂微微摇晃。时间，仿佛静默了许久。


“如果他愿意。我想带他走。”



“鹿晗，是独生子吧。”
“……是。”
“你父母的意见呢。”
鹿晗噙着微弱的声音垂下头，“我会尽快告诉他们的。”

“鹿晗。”
“在。”
“所有的一切，你都想清楚了么？“

吴妈妈望过来的目光。没有责怪，没有压迫。恍惚间，像极了那个人。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逼你做任何决定。这个问题，现在问你，或者世勋，你们的答案，一定都是肯定的。可是一年后，两年后，五年后，或者十年后。你们的答案，还会是一样么？”
“你和他，这样的职业。最难的，就是随心所欲。如果你们无法一同离开，不同的圈子，各方的压力。等待许久，也可能见不到对方。时间越长，越可能渐行渐远。这样的日子，如果年复一年，你们的答案，还会是一样么？”
“如果你带走了他。你在这里经历的艰辛和想念，他，要同样承受。你来这里，不是为了他，此时此刻，你也不止有他。可若他选择你，因你而去，他便只有你一个。这样全部的交付，沉甸甸的压力和责任，得失取舍，你们的答案，还会是一样么。“


“阿姨。” 鹿晗撑着桌子缓缓站起，眼睛不知何时已通红了一圈。


“年轻时，经历些没有结果的感情，也许不算什么。为此付出的代价，再大，也许你们都觉得值得。可是父母心，终究舍不得。”




垂首无言。


吴妈妈起身，走到窗边静静看着外面忽明忽暗的灯火。


时间，又绕过了长长一条轴线，那个问题再次被轻轻问起。


“鹿晗，现在，你还想带他走吗？”

“阿姨。这个问题，让世勋回答我，可以么？”


“我知道。我现在连明天都保证不了。我和他在这里，在一起就代表着要放弃已经得到的所有。我知道他不在乎，我也可以不在乎。但我确实无法信誓旦旦地保证，十年后，五年后，两年后甚至一年后，我们都不会后悔。可是阿姨，我现在，已经放不开世勋了。放不开，也不甘心放开。”
“我不知道我们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在一起。到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甚至不知道这辈子是错过，还是就这样两地遥遥相望着来相守。“
“可我，真的需要一个机会。我要试一试。不然这辈子，我都会后悔。“





“我们进去吧。“


关上窗，吴妈妈收拾起茶杯转身往屋里走。
鹿晗急忙向前一步，“阿姨。“
“怎么了？“ 吴妈妈没有回头，语调始终都很温和。
鹿晗试探地向吴妈妈身边又挪了小半步，“您……是答应了么。“


“我答应，还是不答应。鹿晗你的计划，会改变么。“
“不会。“
“所以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对你而言，并没有影响不是么？“
“阿姨……我不是这个意思。“
鹿晗摆着手着急想要解释，吴妈妈侧过头安慰似地朝他笑了笑。




“你若已经不再把世勋当作弟弟，就有事和他一起商量，一起面对。他的心思，太细腻了。“


“你们，也只有能够真正并肩一起，才能更长久。“

回到客厅，吴世勋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乖乖坐在沙发上等着。
鹿晗走过去，拿过他抱在腿上的包，没再顾忌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哥，我装了些水果在包里。回去可以吃。”
“好，你看还要拿些什么。”
“我是可以跟你一起回去了么。”


吴世勋仰着头，嘴角腻着撒娇，眉目间却是化不开的期待。鹿晗心软得没办法，弯身拉过了他的手。


“想和我一起回去？“
“嗯。“
“那，我们一起回去。”
“耶嘿！“


月牙般甜甜的笑容，鹿晗齿间残留的苦茶味道似乎也被融化。


吴妈妈绕过两人走向厨房，一边整理一边嘱咐道，“外面凉了，世勋去拿两件外套。我再去给你们装点儿吃的，带回去也可以分着吃。“
“谢谢阿姨。“ 鹿晗朝着吴妈妈的方向，诚恳地说了一句。
吴妈妈回过头，默默看了鹿晗片刻，转身进了厨房。

吴世勋看了看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攀着鹿晗的手站起身，“哥，你先下去。我一会儿拿了东西过去找你。”
鹿晗注视着吴世勋仍旧没心没肺弯着的笑眼，了然一笑。走过去礼貌地和吴妈妈告了别，先一步出了门。



“他的人生，终究是要他自己走的。”


“如果真的要走这条路。我更希望，世勋不是你的负重。”

星辰已垂夜幕。鹿晗倚着楼道的墙壁，透过狭窄的小窗，望着天边看不清的黑色隧洞。


世勋妈妈的话，他懂。


他选择了他，注定艰难。所以他们担心，有一天他成了自己的负担，在重重险阻中，自己会被迫，或者无奈将他丢下。
只有，他也强大到拥有自己的翅膀。才会不管身在何处，两人都能彼此支撑地走。

“蹬蹬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楼梯间的声控灯紧随着一层层亮起。鹿晗走回楼梯口，就见吴世勋张着双臂拎着袋子，飞快地奔下楼。


“哥。”


脚步，在还剩一层楼阶的时候停住。吴世勋呼呼喘着气，刘海因奔跑散落在额间。


昏暗的灯光，温软的轻唤。


鹿晗伸出双手朝那人一举，“乖，来。”


像是鸟儿一般，吴世勋迈脚起步。瘦削的身体，直直地又小心地扑进了他最爱的那人怀里。
“说什么悄悄话了？” 鹿晗凑近小孩儿的耳垂，说完又细细地亲了亲。


吴世勋把鹿晗死死抱着，似是一辈子都心甘情愿被他禁锢。


“你先跟我说，你和我妈妈都说了什么。”


鹿晗把吴世勋拉开一点儿距离，接过搭在他手臂上的外套给他穿上。全部整理好，鹿晗伸出双手绕进外套里，贴合着环住那人的腰。吴世勋微笑会意，拉起外套将鹿晗裹进怀里。


“我说，以后我们也会有一个家。我也会在那个家里，摆上我们每个时间的照片。从最开始的相遇，到尽头的另一个世界。你的，我的，我们两个的。我都会一点一滴记录下来。”
“真的？”
“真的。”
“嗯。我喜欢。”


鹿晗闭上眼，歪过头埋进吴世勋的脖颈。吴世勋侧过去，用嘴唇蹭了蹭鹿晗的脸。


“现在，该你说了吧。刚才，说了什么悄悄话。”
“你想听？”
“嗯。很想听。”

静谧的拥抱，声控灯也跟着一个个灭下来。突如其来的黑暗，没有预兆，宛如唇上那人忽至的温暖。


“我妈妈问我，以后会想家么？”
“我说会。可我更想，住在你说的那个家。”

紧闭的双眸，闪动的睫毛。鹿晗感到自己的眼角，一寸一寸湿潮。故意使坏地拧了拧那人的腰，对方却丝毫没有抵抗，由着他这样孩子般的胡闹。


“吴世勋。”
“嗯？”
“你会后悔吗？”
“你说呢。”
“我要听你说。”

“鹿晗。”
“嗯。”
“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鹿晗。”
“嗯。”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鹿晗。”
“嗯。”
“我不害怕等待。”

“鹿晗。”
“嗯。”
“你别怕。”

未来的未知，你别害怕。
我会长大，亦会强大。




==========================第二十四章 完=========================

ch25. 花落未凋零

盛夏的天气，夜晚还残留着余温。鹿晗不太喜欢睡觉一直吹着空调，吴世勋便等室内温度凉下后稍稍开了窗。
整一天，彩排连同演唱会。晚上出去吃面又走了挺远。吴世勋没多久就睡着了，鹿晗搂着他收紧手臂，眼眶不知何时又湿了一圈。怀里这人，知他对自己情深，却不知当年已这般认真地想和他有明明确确的未来。


耳边是窗外隐隐传来的蝉鸣，仿佛让一切都变得更为寂静。鹿晗心里起伏，索性也不顾那人熟睡，晃着又把他折腾醒。
吴世勋困得厉害，但仍是乖巧地睁了眼。
“哥。”
软软的声音仿佛当年。鹿晗的心，更化得一塌糊涂。挪过去亲住他的额头，鹿晗一时情绪汹涌。


“吴世勋，我好爱你。”


不知是否还未清醒，吴世勋望向鹿晗的眼神也是软软的。若有若无地将那人细细端详了番，才温柔又认真地回答他，“我也很爱你，鹿晗。”


缠绵的告白，两人继续对望着。鹿晗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是舍不得移开视线。
最终，吴世勋噙着笑意微抿嘴角，伸手朝鹿晗抱过去。
“哥哥你又想什么了。”


这样的称呼，总是带着揶揄。鹿晗脸上发烫，抬手推了把黏过来的那人，“别撒娇。”
“哦。” 吴世勋听话地收了手，撤回身端端正正躺好。鹿晗眼瞅着怀里成了空落，不自在地清咳几声。
吴世勋歪过头，故作无辜地看住他。鹿晗无奈，抬手把人捞了回来，“就知道逗我。”
“是你太害羞。”
吴世勋使坏地蹭了蹭，鹿晗不跟他闹，加重力气把他箍住。
“我有话问你。”
那厢果然立刻安静下来，“想问什么？”


心里的情绪，鹿晗此刻也有些难以言清。但太多的话堵着，想告诉他，也觉得需要告诉他。
稍稍侧开身子，鹿晗认真地捉住吴世勋的视线，“我想问你，要是现在……我让你跟我回家。你，还愿意么？”
对面那人一直温顺地回视着，在听清问话后微微愣怔。只是很快便恢复了他一贯浅淡的笑意反问道，“你这话说的，我们两个在一起，这不是必须的么？还是，你想赖账啊。”


虽鼻息相抵，暗处却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唯独那双眼睛，望向自己时坚定得透亮清楚。鹿晗抬手捋开吴世勋额前垂下的碎发，有些心安又有些心酸地说，“我以为，你不会再想了。”
轻笑。吴世勋贴过去蹭到鹿晗胸前，“瞎说。你是故意想听我表忠心吧。”
“我哪有……”
“那这么些年，我怎么想的，你当真不知？”
“我……”
鹿晗被他噎得不知怎么还嘴，转而想想确实又是自己矫情了。可矫情了，他还是忍不住心疼怀里那人。久远的记忆，是非缘由他是多少已经记不清。只有吴世勋的感情，倾注在他身上，印刻在他心里。让他即使记不起的日子，也始终无法丢弃。


“你，是真的被我害了。”


“你害了我，还是我害了你。到现在，哪里还分得清。即使分得清，又何必非要去这样分算。”
“过去的事，不会只是你的责任。你再怎么揽着，我说什么也不该从你身边溜走。”
“鹿晗。”
“嗯？”
“你已经回来了。过去的，对还是错，何必还这么纠结。”


鹿晗沉默片刻，也不禁自嘲地摇摇头，伸手过去绕住吴世勋的手指，“我这个当哥哥的，每次倒好像都是被你教育了。”
“是你让着我而已。”
吴世勋依旧淡淡地笑着，抽出手拍拍枕头让鹿晗躺好，“睡吧。你若真心疼我，就少想那些没用的，哄着我赶紧让我睡个好觉。”
“嗯，好。” 鹿晗顺从地挪好位置，揽过吴世勋让他躺地更舒服些。
“世勋。我不会让我们，成为悲剧的。”
“嗯。” 吴世勋低低应了。闭上眼，隐去眼角在夜色中几不可闻的晃动。
鹿晗顿了顿，张嘴还想在跟他说些什么。吴世勋似是察觉，抢先抬起头亲住了他的脸。


“鹿晗，我从没想过放你走。我和你的这一场，不管是悲剧，还是喜剧。我都想和你一起。哪怕一起一辈子死去活来，也只想和你。”

2014年5月初，EXO Mini二辑回归。同时也预示着才刚真正进入热恋期的小情侣，不得已再次面临分队活动。


吴世勋倒是意外的平静。虽然他以前也很少表现出来，但鹿晗至少能感受到他的“离愁别绪”。这次，鹿晗坐在床边，打量着吴世勋一声不吭给他检查行李的认真劲儿，自己倒生出些情绪来。


“你是真有要当媳妇的觉悟啊。”


眼瞅着那人起身到衣柜前拿了件薄外套，规规整整叠好塞到行李箱下面。鹿晗心里止不住乐呵，嘴上却依旧不自主地打趣他。


吴世勋低着头忙活，像是没听到鹿晗的玩笑话。而那人自然不想放过他，提高了几分音量又叫了声，“小媳妇，你是不是真想给我当媳妇呀。”


“那你想不想娶我啊。”


吴世勋仍是垂着眼，似是非常漫不经心地回了他一句。可鹿晗竟觉心跳空了一拍，晃着的双脚停在空中，像是被电流击中一样。


半晌没听到动静，吴世勋略微疑惑地转过头。鹿晗这时却是反应过来，猛地一撑双臂跳到吴世勋背后，没等他彻底回身便伸手缠住他的腰，唇也顺着那人脖间的温度寻了过去。
“我想。”
“嗯？”
鹿晗逗猫似的用嘴挠着吴世勋的侧脸。吴世勋忙着招架，耳边传过倾吐热气的低语，并没能一下领会他的意思。鹿晗好笑，凑过去实实在在朝他耳垂上咬了一口。


“我说我想。我想娶你。想得我恨不得现在就娶了你。”


吴世勋缓过神，双眼弯起弧度。就着鹿晗的手臂转过半圈，也不甘示弱地欺到他嘴边轻声地说，“那我就让你娶啊。”

不知是你抓牢了我，还是我栽进了你的手心。鹿晗扯着吴世勋肩头的T恤，没什么控制地啃咬着那人细滑的脖颈。


亲密的时候，吴世勋总是热情又听话。即使鹿晗咬疼了他，都会安然接受。而这样热情回应又承受着他所有的吴世勋，鹿晗更是不愿放手。
火焰，迅猛地燃遍了全身。鹿晗告诉自己要喊停，但那小孩儿仿佛故意似的不断追上来，让他禁不住流连忘返。
“这次，我不一定能回家。”
错开的时候，鹿晗突然开口。吴世勋顿了一秒，不依不饶又侵了上去。
鹿晗稳了稳心绪，抬手抵住他，“不过我一定会找时间说的，你等我。”
无奈停下动作，吴世勋盘腿坐回地上，歪着头看了鹿晗一会儿。
“哥很有负担么。”
鹿晗一愣，随即好笑地捏住吴世勋的下巴，“怎么，不想进我家门了。”
吴世勋像是还有些害羞地咬咬唇，“那也不用搞得像我逼婚一样。”
“那是我着急娶你行不行。” 鹿晗弯身蹲下，凑近去看吴世勋的脸。
吴世勋就势勾住他的脖子，“我说真的鹿晗。你不用这么着急。”
鹿晗收起笑，直起腰把那人拉过来，“可我一点儿不觉得这是着急。我想快点儿把不稳定的因素都解决了。世勋，我想让你安心。”
“我很安心。”
“撒谎。”


吴世勋落下视线，抚着早已收拾平整的行李，“我确实会害怕你走，我不瞒你。但也是因为这样，我不想你这么着急。”


鹿晗凝视着吴世勋隐在刘海下的神情，“你是担心我家里不同意，我就会离开你。是么。”


吴世勋摇头，摇到一半又安静下来。鹿晗往前挪了挪，抓过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你相信我好不好。嗯？世勋，相信我，相信哥。”


“我相信你的。” 吴世勋用指尖摩挲着鹿晗的眉眼，想了会儿终是笑了笑。


“哥想做什么就做吧。我都好。你想做什么，我都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