じOve【修慈→速配】☆╮┠0323改文┨《锦绣良婚》

【17】温润炽烈的唇


曾沛慈被窗外漏进来的阳光叫醒了。


她睁开眼,床的另一头整齐地铺着被子,像是没有被人动过一般。


这么早,陈德修去哪儿了?


“起来啦?”曾美琳拿着铲子将脑袋一探。


曾沛慈点了点头,走进了洗手间。


“吃完早饭就收拾收拾,搬过去吧。”曾美琳边说边笑着,表情似乎很满意。


她一惊,回头看了看曾美琳的笑容。


陈德修到底对她妈说了什么,这么乐吱吱地让她搬?


“他在哪?”


“说是去小区里逛逛。”


曾沛慈失笑,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很快洗漱完毕,换上了外出的衣服,开始整理房间。


半个小时之后,门铃响了起来。


曾美琳打开了门,陈德修从外面走了进来。


“整理好了吗?”他走近曾沛慈,细心地发现她满脸都是小汗珠,拿了抽纸递给她。


曾沛慈接过,点了点头道:“可以搬了。”


两人走进房间,开始将码好装箱的书和杂物往楼下搬,没过多久便搬完了,和曾美琳道别之后,曾沛慈转头一看。


陈德修已经坐在驾驶座上。


阳光正好,天空是难得的浅蓝。


“你选了一个好日子,今天宜出行宜搬家。”陈德修煞有介事道。


“活体黄历陈先生。”曾沛慈心情愉悦地打趣了一句。


陈德修唇角带笑,发动了车子朝市中心开去。


曾沛慈的家与陈德修住的地方隔了非常远,从市郊到城中心,算上红绿灯约莫五十分钟左右。好在他的车开得很稳,也没有超车的习惯,一路上两人不时开口说话也不至冷场,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对于陈德修的家,曾沛慈仅有的信息就是结婚登记上的那行地址。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有些高攀他,但眼下看来似乎没错。这是市区有名的楼盘,地段上佳,房价也不会低到哪儿去。


房子是个三居室,装修得简约大气。主黑灰白三种色调,客厅墙壁上挂着一台液晶电视,正前方摆放着几张黑色懒人沙发,中间是一张四方形的玻璃茶几。


它们有个唯一的共同特点,一尘不染。


将行李先放在一边,陈德修领着曾沛慈走遍每一个房间,“这里是书房,书架上都是我平时看的一些法律书籍和英文原装书,你可以在旁边的这个书架放满你的漫画书和素描本……这里是厨房,我们早晚下班回来可以一起做做饭……这里是卧室……”


曾沛慈走走停停,跟在陈德修的身后,听他话语里平静而美好的生活,渐渐勾勒出一个未来。不知怎的,她竟然觉得这一切与几年之前的幻想一一重合。


曾沛慈走到窗台边,有些惊讶地望向外面。


窗外一片郁郁葱葱的树和花,将整栋楼房包围。她能想象出春天暖和些的时候,在落地窗前往下望时有多美。


“真是会享受……”曾沛慈小声咕哝了两句,刚转身,却突然撞进陈德修的怀中。


“你在嘀咕什么?”陈德修顺势将她圈在怀里,似是感到到怀中人身体的僵硬,他弯唇一笑:“你要知道我们已经领证了,以后你要习惯我的存在。”


曾沛慈默然,点了点头。


“明天请夏五熊和汪东城吃个饭吧?我们的事也要谢谢他们。”陈德修道。


曾沛慈除了点头,没有其他话可以答,他什么都考虑到了,堪称完美,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但既来之则安之,曾沛慈转身走进卧室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将陈德修的衣柜、床头柜、抽屉里渐渐填上她的东西。


收拾好后,两人就近选择了一家超市去采购物品。


两人从家居用品逛到食品区,陈德修推着堆得满满的购物车,与曾沛慈并肩而行。


与傅白还在一起的时候,曾沛慈就幻想过与他结婚之后的生活,其中自然包括基本的超市购物。两人笑笑闹闹,一同讨论着晚上该吃什么菜,看电视时最想吃的零嘴。


陈德修与傅白不同,虽然都是吸引人们目光的人,但陈德修性格冷静自持,傅白就……


曾沛慈摇摇头,不明白为何自己突然就想到那个人。


“今晚吃什么菜?”陈德修拿起一盒精装番茄,征求曾沛慈的意见,“你的厨艺怎么样?番茄炒蛋能驾驭吧?”


曾沛慈勾唇,随手将他手里的番茄接过放进推车,说道:“比我妈做的菜味道差点,仅仅能吃的地步。就做个番茄炒蛋吧,番茄有了,等等再去禽蛋区买几个鸡蛋。”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买了些其他蔬菜和肉才回去。


事实证明,曾沛慈自称的“能吃的地步”完全是自谦的说法。陈德修一直都在为她打下手,摘菜洗菜,期间光是看她熟练的刀工,他就知道味道不会差。


简单的三菜一汤。饭菜上桌的时候,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


陈德修夹了一筷子的鱼香茄子,试吃后点头称赞:“看来我真不应该低估你而虐待我自己,以为你厨艺不精,选了三个最简单的菜。”


曾沛慈知道陈德修嘴挑,能够让他满意她心里其实也很高兴。顺手帮他盛了一碗热汤放在他右手边,才微笑道:“小时候读书那会儿,我妈要出去上班没时间照顾我,就让我自己学着做饭。如果现在做的菜都还没法入口,那就只能归于没有天赋了。”


陈德修发现曾沛慈不止一次提到她是单亲家庭出生,这说明她并不为此而感到自卑。这个女人,活得很坦然。


吃完饭后,陈德修主动帮着收拾了碗筷。之所以不经常在家做饭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的轻微洁癖,他不喜欢将厨房弄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然而看到被曾沛慈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厨房时,陈德修心里也没多诧异,因为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令别人感到舒服,却又不显得突兀。


忙乱了一天下来,时针已经指向晚上九点。


曾沛慈犹豫地看了看卧室,又看了看陈德修,不知道该不该主动跟他说那件事……


“你先去洗澡吧,”陈德修将新买的浴巾拿出来递给曾沛慈,声音很轻道:“我去书房处理点事情,”想了想,他又加了两个字,“很快。”


清香靠近又消失。陈德修点点头,四肢这才恢复了灵活。


开着浴霸,她速度地冲了一个热水澡。当后背的肌肉放松下来的时候,她这才发现刚才紧张得浑身酸痛。


换好卫生棉,曾沛慈用帕子擦拭着湿发,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身上穿着厚厚的两件套睡衣,是下午刚和陈德修去超市时买的。走到主卧隔壁的书房,她先敲了三下门,才迈腿进去。


陈德修不知道在看什么文件,也许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长眉微微拧着,神色认真。


曾沛慈轻咳一声:“我已经洗好了,你去洗吧。”


陈德修“恩”了一声,微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抬头看向她,她的头发护养得很好,黑而直,看着就像一匹黑绸。几缕发丝贴在她的脸颊边,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透亮。


抽回思绪,他起身,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说道:“毛巾是擦不干头发的。你等等,我给你拿吹风。”说完将她带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好。”


曾沛慈本以为他是帮他拿过来她自己吹干头发,可是当身旁的沙发凹陷下一小块时,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她的头发摊在他的手掌间,动作很轻柔,甚至都感觉不到发丝的扯动,舒服得想要立刻睡着。


半梦半醒间,只听见他迷迷糊糊说了一句,“好了。”


“恩?”曾沛慈打了个哈切,迷瞪地转头看着他,甚至连他的脸都还没看清,就被他的身体压在了沙发上,接着,温润炽烈的唇落了下来。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5 20:06:00 +0800 CST  
【18】我也没打算今天吃你


这是他们除了额头轻吻之后的第二次亲密接触。


曾沛慈还和傅白在一起的时候,彼此都还年少,再怎么也是如羽毛般轻轻拂过,不像同陈德修这样唇舌纠缠。


一吻毕,曾沛慈面色酡红地拿手抵着陈德修的胸膛,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我……我来月经了。”


见陈德修没有开口说话,她还以为他不信,所以再点头说了遍,以增加话语的可信度,“真的,昨天就来了。”


陈德修默了两秒,坐起身,半响凤眼一弯,眉梢眼角尽是笑意,“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也没打算今天吃你。”


今天不吃不代表以后不吃。


曾沛慈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台词,虽然还是避免不了一丝丝的紧张,但是从他们接触到现在,她知道她并不排斥他的碰触。


“那快去洗澡睡觉吧,”压迫感虽然散去,但曾沛慈脸上的温度还是没有降下来,她迎着陈德修的目光,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催他,“磨磨蹭蹭这么一下都十点半了,陈律师以前应该不会这么晚睡吧,”她起身踩着棉拖往卧室走去,“我先去床上等你,但我不保证你洗澡完我还没睡着。”


躺在陈德修的床上,曾沛慈的鼻腔充满了他的味道,淡淡的,却异常舒心。


本来还以为会酝酿一番才能睡着,但曾沛慈太低估自己了,闭上眼还没等陈德修进房间前,她就已经进入熟睡状态。


陈德修洗完澡推开卧室门,一眼就看到曾沛慈恬静的睡容,整个人平躺着,呼吸均匀,睡觉的姿势很规矩。


果然如她所说……还没等他过来就睡着了。


摇头笑了笑,陈德修走到床的左边,曾沛慈细心为他留下的位置,上床熄灯。


一夜无梦。


“叮。”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曾沛慈摸到枕边的冰凉物体,习惯性地滑动,接了起来。


“喂。”她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看着天花板上设计别致的吊灯,环视一圈,突然醒悟自己已经在陈德修的公寓了。


“什么时候过来呀?”夏五熊激动地在电话里道:“我和汪东城已经到了!你不会还没睡醒吧?”


“到了?”她愣愣地转头,冷不丁地撞见一双笑意盈然的眼睛里。


陈德修缓缓爬了起来,完全不像是刚睡醒的样子,看着曾沛慈道:“和她说,我们半个小时之后到,可以先吃些点心。”


曾沛慈复述了她的话,得到了夏五熊满意的哼哼声,随即电话被挂断。


“几点了?”她问,眼神望着窗帘缝隙中漏出来的阳光。


“十一点了。”他慵懒地揉了揉太阳穴,笑了起来。


她失笑。也许是昨天搬家太累了,再加上姨妈造访,竟然是有史以来睡得最晚的一次。她也就算了,陈德修是什么情况?


曾沛慈刚将疑问的眼神投向陈德修,就收到了对方的耸肩。


“起来吧,估计夏五熊她们等急了,早晨看你睡得沉,没忍心叫你。”陈德修站起了身,走出了房间。


早晨看她睡得沉?也就是说……陈德修早就醒了,一直在看着她……曾沛慈看了看陈德修的床头,眯着眼睛观察……


没有书,没有手机,没有其他物件。所以从他醒来到现在,真的一直在看着她……


曾沛慈咬了咬唇,起了床。


两人迅速地洗漱完毕,陈德修换了衣服走了过来。


“差不多了,”他满意地看着两个人的东西掺杂在一个卧室里的样子,“我们走吧。”


“在哪?”曾沛慈拿起围巾跟了上去,边走边问道。


“四方阁。”


她听见这个回答后一顿,将围巾打了个结。一定是夏五熊那个祖宗选的地儿,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居然选了一个她半个月画稿才能勉强吃饱的地方……


陈德修开车很稳,速度也不慢,很快便到了四方阁,服务员将他们领进了包间。


夏五熊正偏头和张子善聊着,一见她便跳了起来:“还真是半个小时!时间掐这么准!”


“昨天搬家比较累,睡过了。”曾沛慈放下包。


夏五熊听见那句“睡过了”,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隐晦而暧昧起来,冲她使劲眨着眼,碍于其他两人在,不好开口八卦。


曾沛慈白了她一眼。


“你好,我是汪东城。”汪东城适时上前,伸出了手。


她从入门开始就一直在用余光在关注这个男人。银灰色的西装,五官清秀,身高和陈德修差不多,桃花眼眼角上扬,眸光奕奕。


“曾沛慈。”曾沛慈伸出了手,在汪东城的手上握了一下。


等他们介绍完毕,曾沛慈这才和陈德修打了招呼,将菜单递给了他。


陈德修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推了回去,“今天是我和慈答谢你们,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大家尽兴就好。”


这话说得夏五熊心里舒坦,立刻不客气地点了起来。


“这个、这个……嗯……再来一份龙井虾仁,ok!”'啪'的一声合上菜单,夏五熊随手递给了旁边的服务员,转头对他们可怜兮兮道:“你们都不知道我最近有多惨,吃素食吃了一个礼拜,再不见到肉我就真的圆寂了!”


曾沛慈笑着接嘴:“得了,刚才见你点的全是荤菜,命里缺肉也该补齐了。”


“天地良心,”夏五熊举起三根指头:“我从来都是饿一个星期再让别人请客的,我可是把你当亲姐妹,中午还吃了饭呢……”


“那是我误会你了,”曾沛慈点点头,“看你刚才点菜的架势,我还以为你不想和我继续这场友谊了。”


“去你的!”夏五熊笑了出来,憋不住伸手推了她一下。


陈德修看着曾沛慈脸上的笑容,若有所思。看来曾沛慈和夏五熊的关系真的很好。


几人谈笑着,菜陆陆续续地上齐了。


夏五熊趁着陈德修和汪东城说话的空档,探身过来,推了推正在夹菜的曾沛慈。


“喂喂,过来……”夏五熊拉了拉她。


曾沛慈无奈地将身子移动些许。她已经做好了被夏五熊盘问的准备。


“你们昨天晚上……你懂的,快回答!”夏五熊笑得见牙不见眼,挑了挑眉。


“什么也没发生。”曾沛慈不忘将筷子里的菜放进嘴里。


“骗鬼呢?都搬他家去了还什么都没发生……”


“真的,”曾沛慈看了看对面,咳了一声:“月经。”


夏五熊瞬间懂了,一副惋惜的表情。


“那他家怎么样?在哪?”


曾沛慈说了地址,“挺好的,就是色调冷清了点。”


“行了行了大画家,你这算不算职业病啊?还色调……”夏五熊挥了挥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曾沛慈也坐正了身子,眼神一抬,碰巧看见对面的陈德修也在看着她,顿时有些被抓了现行的窘迫感……


好在陈德修很快移开了目光,但是唇角的戏谑和笑意却还挂着。


四人越聊越欢。


曾沛慈席间很少说话。她发现陈德修很健谈,懂的东西也很多,无论其他人说到什么话题,他都能接上几句。


“最近娱乐公司的风向好像要变了,就拿我们公司来说,这几天公司名下的明星们爆出的丑闻真是够多的……”夏五熊一向不介意将暗里的事情摆在明面上说,也没有把公司这些事当做封口话题。


“很棘手吗?”曾沛慈关心地接嘴。


夏五熊点了点头,放下筷子,朝陈德修叹了口气:“陈大律师,说不定到时候还要指望你呢。”


陈德修也拿纸巾擦了擦嘴才道,“你是慈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能帮上的忙一定帮。”


曾沛慈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往下想就被夏五熊一把搂住了肩膀,哈哈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老公,人品值爆表啊!”


汪东城在一旁假装捂住耳朵,“你们有完没完,吹来捧去的还吃不吃了?”


一来二去,几人之间的气氛更加熟络起来。


叩叩叩……


在一片热闹声中,一阵有序的敲门声插了进来。


曾沛慈抬头望去,一眼望见一个打扮精致的女人站在包厢门旁,右手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没来得及收回。她身上穿着的chanel小西服套装,脚上踩着高跟鞋,栗色长卷发慵懒地散在左肩,妆容精致,圆眼俏鼻红唇,再加上一米七的个子,完美到无可挑剔。


汪东城突然沉默了,刚才调笑的样子也渐渐收敛了。


女人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朝陈德修走来,秀眉微蹙,在他和曾沛慈面前站定。


曾沛慈不明所以,下意识地跟随着陈德修站起来。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5 20:10:00 +0800 CST  
【19】姐姐


上下打量了曾沛慈一番后,女人点了点头,皱着的眉头微微放松,对陈德修说话时却带了几分愠怒:“你结婚了都不用告诉我一声?难道我这个姐姐连弟弟结婚的消息都要从别人口中知道吗?”


姐姐?


女人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埋怨地盯了陈德修一眼,这才向曾沛慈道:“不好意思失礼了,德修可能没有向你介绍过我。我叫谢西恬,是陈德修的姐姐。”


曾沛慈立刻露出了微笑,大方地与谢西恬回握,“我叫曾沛慈,应该是我说不好意思才对,因为决定得突然,还没来得及一一拜访你们。”手上一暖,曾沛慈低头,原来是陈德修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指。


陈德修脸上依旧是淡淡的表情,但是眼中的柔色瞬间让曾沛慈安定下来。


“好了西恬,没通知你是我不对,改天我和慈请你吃饭,专门向你赔罪。”


谢西恬嗔了陈德修一眼,转头对着曾沛慈温柔道:“以后叫我姐,或者和德修一样,叫我西恬。”


曾沛慈点点头,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姐。”


谢西恬满意地点头。


汪东城从谢西恬进包厢大门时眼睛就没移开过。没办法,只要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谢西恬是他的女神。


汪东城轻咳了声,上前问道:“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不了,我来办公事,见到这小子的登记记录就过来看看,”谢西恬毫不留情地拒绝,顿了顿,再次出言提醒陈德修:“我等着你们请我吃饭。”


说完踩着高跟鞋消失在了门边。


“吃饱了吗?”曾沛慈看了夏五熊一眼,笑容温婉。


夏五熊有些心虚地瞟了桌上还没吃完的大闸蟹一眼,咬牙道:“吃……饱了。”


“那我们走吧。”曾沛慈提议。


陈德修点了点头。四人两辆车,由汪东城负责送夏五熊回去。


车开在明亮的大桥上,风从耳边灌了进来。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在腿上按着,照着大提琴弦的排列,这是长久以来的习惯。


陈德修的姐姐和他看起来关系不错,光看陈德修的眼神便可以知道。但为什么两人不同姓呢?并且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他连关系不好的父亲都已经通知了,却没有告诉姐姐?


掩下心中的疑惑,曾沛慈没有开口。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低头看着屏幕上一串陌生的号码,犹豫着接了。


“喂,请问是曾沛慈小姐吗?”对方先她一步开口,是一个女人,声音严肃。


“是。”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女音清亮地道:“我是江承北的编辑,你的导师应该和你说过有意向继续合作的事情吧?”


曾沛慈恍然大悟。


“嗯,他和我说过。”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见一面呢?”


“我都有空,可以配合江先生。”她道,余光扫到陈德修转头看了她一眼。


“太好了,那定在今天下午吧?你有空吗?因为那小子……哎,你见了就知道了。”


曾沛慈想了想,笑道:“好的。”


“地址有点复杂,我一会发到你的手机上。那就不打扰了,再见。”


“再见。”


电话挂断。


曾沛慈想起那本畅销书里的一些词句,文字是少见的大气。


陈德修没有开口问电话的事情,但估计也听到了一星半点。


“嗯……有一个插画的活,编辑约我面谈,”曾沛慈道:“可能现在就得去了。”


“刚好我也有事,还担心下午不能陪你……”陈德修笑了笑,“我送你过去吧?”


曾沛慈的手机里进了一条短信,她低头看了看,抬头道:“不用了,到前面停,我打车过去就好。”


曾沛慈拦了辆出租车,按着手机的地址来到了那家出版社。因为这家出版社的地点比较偏僻,出租车师傅还花了些功夫才找到。


她站在门口,思考着拿到手的地址,有些疑惑真的是这里?这家出版算是占领本省的几大出版社之一了,居然在一个偏僻到只有几家住户的巷子里。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出版社不应该都是高大的写字楼,明亮的玻璃窗和干净的办公室吗?面前这个……算是分店?


然而她确实嗅到了纸的味道。


既然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曾沛慈想。


她继续往前迈步,走上了面前这个架高了的楼梯,停在了门边。


门上确实是写着出版社的名字的,但楼下还晾着几家住户的棉被和衣服,和她的想象有些出入。


门开着,她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纸香弥漫在空气中,装修得干净整齐,和外面的杂乱不同,反倒有些深藏不露的意味。办公室的门也都开着,有些一个个小的隔间,卫生间能够照进阳光,墙壁和地面的瓷砖显然被仔细打扫过。


她低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于是迈进了会客室。


很快便有一个长头发的男人走了出来,胡子已经很久没刮,眼底的青黑很明显,已经过了午饭的点,却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5 20:11:00 +0800 CST  
【20】烤焦土豆


“这么早……是负责哪本书的编辑?”男人挠了挠头,走了过来。


“不是,”曾沛慈礼貌地伸出了手,“江先生约我谈插画的事情。我叫曾沛慈,你好。”


男人恍然大悟,伸出手握了一下,笑道:“叫我老姜就好。你可算帮了大忙,江承北就是一事儿精,给他找了多少个插画家都不满意。去年也是出这个事儿,周周转转最后还是找到了你……”


曾沛慈微笑,看了看四周道:“怎么把出版社放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这里是我们最开始几个人租的地方,小打小闹,后来渐渐出名了,大家也没想换个地儿,在这里吃住也有感情了,只是把印刷的地方搬走,其余的照旧,里面装修了一下……还不赖吧哈哈。”老姜笑了笑,招呼她坐下。


曾沛慈微微点头,坐了下来,抬表看了看时间。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两分钟。


老姜注意到她的动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在这里随便坐坐,喝点茶……江承北估计没这么快呢,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们有三百六十天都找不到他。今天是他的交稿日期,所以干脆把你约在这里,估计等等来了一会又得走……”


曾沛慈皱了皱眉,“走?”


“旅游啊,”老姜甩了甩头发,“年轻人嘛,对这个世界总是有好奇……”


她忍不住一笑。


和文人打交道,连对话都会变得有诗意。


“他一个人吗?”曾沛慈问道。


“对啊,一年也就动几次笔,挣点稿费就出去了,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弄得灰头土脸……”


“说我吗?”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道嗓音。


不同于陈德修低沉干净的声线,这个男人的声音更加灵动些,带着风尘。


曾沛慈转头,随即一愣。


不仅声音,全身都带着风尘啊……被晒得黝黑的皮肤,穿着一身红蓝相间的运动服,手里拿着一叠皱巴巴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


老姜立刻站了起来,仔细看了看门口的人,发出惊叹:“我的天……臭小子,你怎么黑成这样?”


“去了一趟西藏,骑行。”男人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转眼看见了曾沛慈。


曾沛慈已经明白面前这个男人是谁了。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颠覆她的想象,她读过江承北的书,字里行间的肆意和潇洒让她脑子里浮现出的是一个率性且富有冒险精神男人。面前这个顶多称得上是某个历史悠久的酋帮里的土著。


当然依稀也可以辨认出好看的五官。


“你是曾沛慈吗?”江承北走了过来,伸出了左手,“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曾沛慈笑了起来,看了看他伸出的左手。莫非这个男人也是左撇子?一般人和她握手,伸出的总是右手。


她迅速握了一下,起了调笑的心,“你和我想象的可不太一样。”


江承北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声和他的文字一般,大气爽朗。


笑完,他在曾沛慈的对面坐了下来,把手里的纸伸给了老姜。


“又是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老姜皱着眉,随手翻了两页。


“没办法,”江承北露出整齐的牙齿,“不能带电脑,也没信号。能用手机写的已经发给编辑了,剩下的手写部分,麻烦老姜你帮我打出来吧,我明天还得去一趟杭州,听说那里的荷花开了……”


“行行行,大冬天哪来的荷花,你当我是傻子?”老姜挥了挥手,打断了江承北的借口。


江承北丝毫没有谎话被戳穿的尴尬,转头对曾沛慈道:“曾沛慈……叫你小曾吧?”


曾沛慈一愣。


江承北笑了起来:“美人如画,从古至今都是啊哈哈哈……”


他笑得磊落洒脱,最后的一丝尴尬都生生被笑没了,曾沛慈也跟着轻轻笑起来。


她明白江承北话里“小曾”的意思,但第一次被人夸得这么舒心。


“带了画稿没?我想看看你这一年的作品。”江承北道。


曾沛慈摇了摇头,“没有,这一年都没有画画,因为身边出了点事情。”她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把最后一句用很平静的口气说出来了,这也算是进步。


“那现在能画吗?”江承北也不多问,切入重点。


“现在?”她诧异。


“对。”他肯定道。


“画什么?”


“画我。”他说:“这一本旅行传记偏轻松的风格,是我这一年来断断续续写成的。不用多严谨的画风,就把你现在看见的我,画出来。”


曾沛慈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和笔。纸是普通的a4纸,笔是油性记号笔,确实适合漫画风格的小插画。她想了想,握着笔在纸上勾勒了几下,五秒完成。


江承北诧异地接过,眼睛在纸上一扫,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将稿纸递给了老姜,老姜也跟着笑了起来。


头大身小,脸型极像,脸部却只有一个大大的嘴巴,八颗牙整齐排列,身下的运动服被细致地描了出来,连修在左胸的牌子都画了出来。江承北全脸黝黑,只有牙齿特别显眼。而衣服的部分则是体现了画功,既快且精,看见江承北的表情,似乎是过了这一关。


“好,”江承北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能画出我想要的东西老姜,我没说错吧?你之前找的都是些什么人?”他毫不掩饰话里的鄙夷。


曾沛慈轻咳了一声,讶异于他的直接。


老姜也点了点头:“确实差了一点这种感觉。太过于追求细节,反而会忽略掉事物本身。如果没有别的问题了,我们可以开始谈费用签合同了?”


曾沛慈点了点头。


合同很快打印了出来,她仔细地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漏洞后在上面签了字,江承北也签了。


他的字迹有些潦草,但还是和本人的性格挂钩。


“留个电话吧。”江承北拿出了手机。


曾沛慈大方地留了电话和qq号,相互添加了才走出了门口。


“要不要一起吃饭?”江承北仰头接着阳光,建议道。


他的头发很短,应该是为了旅途方便,皮肤虽然黑了些,但下巴光洁,显然是刚剃了胡子。手指和陈德修的不同,他的更加圆润,陈德修则更加细长,指节分明,但同样,将指甲剪得干干净净。


曾沛慈的脚步一顿。


算起来,她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将陈德修拿来和江承北对比了。那个男人真的一点一点渗透到她的生活里……直到现在,她才开始明白丈夫二字的含义。


“不了,我还得去学校。”


“你还在读书?”江承北讶异地转头。


“研究生。”她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江承北诧异道。


“对不起,”曾沛慈道:“但是你看上去很像一颗烤焦的土豆。”


两人相视,江承北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道:“有那么黑吗……”


曾沛慈但笑不语。


“要不我送你一程?今天开了车。”江承北道。


“不用了,”曾沛慈摇了摇头,“我已经约好了朋友。”由不同的男人送进学校,她是真的不想过安生日子了……


“那好,”江承北也不拖沓,直接告别:“我先走了,还得回去收拾行李。明天真的得去杭州。只不过不是看荷花。”


曾沛慈抬手挥了挥,了然地笑着,转身离开。


江承北走了两步,停了下来,看了看曾沛慈的背影,又看了看车旁的后视镜。


女子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样的自在悠闲,而镜中的男人也确实如她所说,像是一颗烧焦的土豆。


江承北轻轻笑了起来,抬手摸了摸脸,坐进了车里。


曾沛慈则径直往前走,到了公车站等车。


周围的人只有几个,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又安静下来。


她低头打开刚刚进来的短信,是陈德修发来的。几点结束?来接你。


简洁的话,内容已经让她渐渐熟悉。


公车来了,曾沛慈走了上去,投币之后站在一旁,手指在屏幕上移动,点击发送:我已经在公车上了,自己回去就好,你忙你的。


不一会儿,陈德修的短信再次进来:好,晚上我会慢点回来,手头一个案子耽搁了两天了。你可以先睡。


曾沛慈收了手机,回到了陈德修的公寓,在门锁上输入了指纹,走了进去。


洗了个澡后拿出了画稿,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渐渐消磨过去。落地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来,外头的灯光也依次亮了起来。


这里是二十三层,且地段处于市中心,低头几乎可以望见半个城市的夜景。


她心念一动,拿出画笔和水彩,渐渐勾勒出了半个城市的街景……


晚上十点半,陈德修还没有回来。


曾沛慈看了看手机,抵抗不了渐渐袭来的睡意,趴在床上眯起了眼睛。


梦境杂乱无章。她梦到小时候老实巴交地被男生扯辫子,夏五熊替她出头的场景。接着又梦到了曾美琳絮絮叨叨地数落她房间太乱。紧接着是陈德修的脸,渐渐靠近后又消失,她被他抱着,不知道走向了哪里……


阳光照在了她的脸上,曾沛慈睁开了眼睛,发现床帘并没有拉上,手机的闹铃也没有响。


她起身,发现自己睡在了被子里,而昨天明明是睡在被子上的……左边的床有些塌陷的褶皱,她明白了,昨晚陈德修回来了,那现在呢?


曾沛慈打开手机,看见了三个未接电话,全都来自陈德修,还有一条短信:我先出门了,早餐在桌上。


她简单洗漱之后吃起了早餐,是豆浆和三明治。


“叮……叮……”门铃响了起来。


曾沛慈走了过去,将门打开,手里还捏着半个三明治,嘴里堪堪将一口早餐咽下,看见来人后一愣,差点没噎着。


“……姐。”她叫道。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6 20:30:00 +0800 CST  
【21】面见家长


谢西恬的脸出现在了门外,微微一笑。


“德修这孩子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藏着,不和家里人说。从小到大都没少让我省心……”谢西恬打着方向盘,边看着前方边道。


曾沛慈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谢西恬几乎是连劝带拉地将她带上了车,连换个衣服都是紧催着的,目的地似乎是……陈德修的家。


就这样去吗?什么也没准备,就连陈德修也不在身边。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慌,是二十几年来都少有的情绪。


“我们就这样去?”曾沛慈转头道:“不通知陈德修,也不用买点什么吗?”


“不用,”谢西恬的眼神一直望着前方,“实话说了吧,今天不是我一时兴起,是爸妈要见你。”


看来谢西恬早有准备了,陈德修的父母肯定已经在家里等着。


她低头,准备给陈德修发短信。


“你最好不要让他过来,”谢西恬余光一瞟,道:“通知一下就行了,我晚饭过后会送你回去,让他忙他的吧。”


曾沛慈疑惑更深,低头在给陈德修的短信对话框里打了几个字,按下发送。


你姐姐接我去你们家,晚饭后回来,别担心。


谢西恬开车并不平稳,并且热衷于超车,但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前方和后视镜,极其谨慎却又极其大胆,车技不错。


车一路往偏北的靠近市中心的地方开,越开越让曾沛慈心惊,很快便到了陈德修的家。


再没常识她也是知道的,这一带都是老一辈的富豪聚集地,因为地段好空气清新而成了别墅群……怎么会是陈德修的父母家?仔细一想,他父母的工作什么的,倒是真没有问过……


“下车吧,到了。”谢西恬下了车。


曾沛慈拉开车门,立刻感觉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这一片的绿化带显然是花了大手笔,树丛修剪成了各种英文字母的形状,一些叫不出品种的花点缀在道旁,一路通向青铜色的复古大门。


“待会还要出来,车就放这儿了。”谢西恬道,长卷发一撩,走在了前面。


曾沛慈四周看了看,跟了上去。


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陈德修的名字在屏幕上闪动,她微微安心了些,刚想接听,谢西恬就停在了前方。


“快些啊!”谢西恬招了招手。


曾沛慈略一犹豫,按掉电话跟了上去,边走边在短信里输入:已经到了,不方便接电话。


一进门便感受到这栋别墅弥漫着的肃然气息,米黄色的墙砖,触目都是白色。纯白的沙发、桌布、毛毯、液晶电视、空调以及放在角落的一架白色的台式电脑,连主机也是纯白的钢琴漆。


这……曾沛慈站在门口,觉得踩进去半只脚都是玷污。


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背对着她们,听见开门的动静之后转过了头。已经显示出衰老迹象的脸上依稀可辨出陈德修的五官,只是表情更加严肃,没有笑容。


曾沛慈站在门口,坦然接受对方的打量,只是被那样如同刀刮一般的锐利眼神看久了,难免有些难受。


谢西恬拿了一双女士棉拖放在地上,曾沛慈道了谢之后换上了鞋,白色的绒毛十分暖和。


她犹豫了两秒后,走近那个一直注视着她的中年男子,开口道:“……爸。”


中年男子似乎被她的称呼叫得一愣,随后认真打量了曾沛慈一眼,点了点头道:“坐吧。”


这算是过关了?曾沛慈松了口气,也不推拒,大方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楼梯上就响起了脚步声,迅速而有些急促,随即一张保养得极好的脸探了出来,笑容满面,难辨年龄。


“来啦?”她走了过来,声线温柔。将曾沛慈上下一打量后,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


曾沛慈犹豫了两秒,她想起陈德修似乎说过这个是他的继母,并非生母。但总要打个招呼,只是这称呼……


“妈。”她微笑着道。


女人被叫得一愣,随即有些意外地笑了起来:“诶、诶!”她将曾沛慈看了又看,满眼都是欢喜。


曾沛慈看了看她的表情便明白了。陈德修平时应该不是这么称呼她的。


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想不到那小子还能娶到这么识大体的女孩……你要多劝劝德修,他一门心思扑在什么律师的职业上,能成什么气候?给他铺好的路他不走,非要西恬一个女孩子家去挑起那么沉的担子,像什么话……”


曾沛慈微笑着没有搭话,心中疑惑升起。


什么是“铺好的路”?“那么沉的担子”指的又是什么?完了,她和陈德修仓促结婚,对彼此还没有什么了解,这个话题要怎么继续?她甚至连他父亲的工作都不知道,能住在这一片的应该都是开公司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家……


“好了好了,人刚来,你别絮絮叨叨地吓坏了她!”中年女人瞪了男人一眼。


曾沛慈瞥见桌上的名片盒,隐约可以看见“陈严松”三个粗体的大字,但其余的小字介绍就看不见了。


原来陈德修的爸爸是这个名字……还挺适合的,确实给人一种严谨肃然如同冬日松柏的感觉。


陈严松站了起来,曾沛慈这才发现他的右腿似乎有些毛病,茶几边上还挂着一个拐杖。


她想都没想就伸手去扶,一时间忘了身份。


陈严松一愣,沉默地让她扶着站了起来。


“德修有和你说过我们吗?”陈严松问道。


“有介绍过,打算下个星期过来拜访。”曾沛慈答。


“家长呢?打算什么时候见面?”


“看德修的安排。”她的笑容渐渐褪去了客套。


陈严松一看便是严父型,但对陈德修的关心却是实实在在的,虽然方式强硬了些,但到底是父亲。


陈严松的表情几经变换,最终挤出一句话:“晚上留下来吃饭。”


曾沛慈看了看手机。屏幕没有亮起来过,没有信息也没有短信,她不知道陈德修的态度。


“好。”她应了下来。


陈严松的表情微微放松了些,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插画师。”


“父母呢?”


“妈妈打些零工,爸爸已经去世了,是名警察。”曾沛慈道。


她本以为陈严松会在意她是单亲,或是母亲的收入问题,没想到陈严松的重点并没有放在这两个信息上,而是想了很久道:“警察好,警察和老师是我最佩服的职业。”


曾沛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瞄到了他发白的鬓发和已经松弛的脸颊,有些异样的感觉。


天知道刚才那声“爸”,她酝酿了多久才叫了出来。那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从自己口中叫出这个称呼,有些别扭,但更多的是释然。仿佛从今以后就真的有了一个爸爸。


“咳……”他咳了一声,中年女人立刻倒了水递上去。


曾沛慈注意到膝边的紫檀木茶几上的暗纹十分清晰,是上好的檀木,隐隐还能闻到空中的香气。她沉默地再次打量了这个家里的家具和小摆饰,有些惊讶。


陈德修的家境显然不错,陈严松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商人的气息,而谢西恬也时不时展现精明干练的一面,独独陈德修的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严谨倒是相符,只是陈德修与之相比显得太过随性。


“别站着说话啊,待会关节又疼……护膝带着没?”中年女人低头摸了摸陈严松的膝盖,这才放心。


曾沛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全程。女人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只是温柔地笑着,就算是说话和做动作,也都是和陈严松有关。


“我没事,最近天气不潮,关节病没那么容易犯……”陈严松摆了摆手,随即转身对着曾沛慈道:“你很好。”


这是在夸她?


曾沛慈一愣,刚要回答便听见陈严松对谢西恬道:“让保姆加菜,晚上……”


“晚上还有事,就不打扰了。”门口响起一道干净清亮的嗓音,打断了陈严松的话。


曾沛慈心念一动,立刻回头,看见了陈德修跨步从门口缓缓走了进来,挺拔如松,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这么一看,父子俩还真的挺像。


她安心了些,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陈德修在她面前站定,毫不犹豫地牵起了她的手。


陈严松的表情由惊讶转为愤怒,开口道:“成了家,人不带回来就算了,现在来了,连饭都不吃就走?陈德修,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你有把我当成儿子?”陈德修表情平静,但紧蹙的眉头透露出了真实情绪,“她是我的合法妻子,你把她接过来有通知过我?我说过我最迟下周就会带她来见你,你这几天都等不了?陈严松,你一直是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办事,有没有尊重过别人?”


“我见见自己的儿媳妇都不行?”


“陈总想做什么当然都可以,”陈德修的表情变得有些嘲讽:“你想见,我们就必须得来。人也见过了,我还有事,下次再聊。”


曾沛慈默不作声地被他拉着,往门口走去。


身后,陈严松的喘息声响了起来,随即听见他的咳嗽。


曾沛慈回头看了看。陈严松和陈德修显然都在刻制着自己的情绪,父子俩的关系已经紧张到了这个地步?还有,陈德修对他爸的称呼……


陈德修停住了脚步,也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没事之后继续拉着她到了车前。


曾沛慈停了下来,抬头看着陈德修的眼睛,等着他先开口。


“上车吧。”陈德修道,为她拉开了车门,语气十分平静,似乎刚才不曾发生什么。


曾沛慈上了车。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6 20:43:00 +0800 CST  
【22】夫妻之实


冷风从车窗的缝隙里灌了进来,她呵了呵手,随手将车窗升上。


陈德修不提,她便等到他愿意亲口说出事情始末的时候再提。何况现在不是听故事的好时机。


“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我们看个电影再回去?”曾沛慈状似随意地问道。


陈德修偏头看了曾沛慈一眼,道:“你想看什么电影?”


曾沛慈见话题拉开了,神色顿时放松了不少,玩笑道:“也算是我们第一次约会了,走常规路线比较适合吧,嗯……我想想……”


“看个爱情片吧。”陈德修提议。


曾沛慈一惊,随即笑道:“我以为你会建议武打片或是恐怖片。”


陈德修也一笑,接道:“这是你约会的常规路线?”


曾沛慈不自觉地嗔了他一眼。


陈德修将车头一转,笑意更深了。车子很快开到了附近的电影院。


门口的电子大屏上依次滑过即将开始的电影和购票情况,曾沛慈看了看,能够赶上的一场的确是爱情片,而且听名字就有些恶俗。真是天公作美,才能将时间掐得刚刚好。


“怎么了?”陈德修停好车,走了上来。


“我们买桶爆米花吧。”她指了指前方。


既然是第一次约会,那就全套做足。曾沛慈莫名地觉得紧张。先结婚后恋爱,恐怕这样的事也是少有……况且对方足够优秀,却处处迁就着你,很难不让人心动。


陈德修立刻买了桶爆米花,还加了两杯可乐。


曾沛慈排队购票时发现这部电影的票只剩下后排的座位了,明明是那种看见电影名字就可以猜到剧情的片子,居然有成片的情侣在这里早早候着,窝在候影厅里互相腻歪着,时不时喂对方爆米花。


如果汪东城和夏五熊看见这一幕,一定会被恶心得跳脚。


陈德修戴了条纯黑的围巾,杂色烟灰的风衣截到膝盖上方一点,从远处拿着爆米花和可乐走了过来,像是在进行t台上的时装秀,顿时引得不少人的侧目。


“买到了?”他问。


“嗯,只剩后座的了。”曾沛慈的余光一扫周围的目光,皱了皱眉。


她不喜欢这种被众多目光包围洗礼的感觉,甚至耳后传来的议论声都会让她有些不快。


陈德修看了看四周,笑了笑,将她往自己的怀里一带,走向了检票区。


“我猜故事不会是悲剧。”曾沛慈在他怀里突然道,因为埋头的缘故,声音显得有些闷。


“爱情电影的结局一般都是美好的,否则没人会花这钱来买晦气。”陈德修揉了揉她的头,入了座。


“可是生活中却大致相反。”她笑道。


真正刻骨铭心的,通常是悲剧结局。像她和傅白。


陈德修突然转头看了她一眼,但恰巧灯光暗了下来,他没看清她眼里的情绪。


片头曲响了起来,男女主角痴缠的脸出现在了荧幕上,曾沛慈转头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陈德修,轻轻摇了摇头。


男1号长得还没有陈德修好,看点缺缺。


屏幕上的人物故事开始上演,一出场便是相遇,相恋,紧接着男1号的追求者出现了,恶婆婆和斗小三的戏码也如约而至。


曾沛慈打了个哈欠,撑着脑袋开口:“婆婆一定喜欢另一个女孩子,然后女1号经过种种努力之后,获得了婆婆的肯定。”她预测着接下来的内容。


陈德修看了看她,转头看向屏幕。


不知道过了多久,曾沛慈才睡意惺忪地在一片音乐声中睁开了眼,愣愣地望着前方的大屏,发现自己已经睡在了陈德修的肩上,并且睡了一整场电影……


“你怎么知道的?”陈德修突然问道,顺手将自己的围巾解下,绕在了曾沛慈的脖子上。


曾沛慈还没有完全清醒,愣愣地道:“知道什么?”


“你刚才说的,女1号经过种种努力获得了婆婆的肯定……你怎么知道的?”他道。


曾沛慈抓着脖子上的黑色围巾,恍然大悟,原来他看完了电影,并且结局真的被她言中,“因为十部爱情片里,有九部都有恶婆婆。九部里有八部都存在第三者,八部里有八部都需要经过斗争才能获得爱情。你还真看完了?”


她突然笑了起来,眼睛稍稍弯成一道弧线。


陈德修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起身带着她出了电影院。


冷风扑面而来,曾沛慈抓紧了围巾,问道:“你不冷吗?”


“不冷。”陈德修有意无意地将她挡在身后,找到了他们的车。


“那饿了吗?”他问。


曾沛慈摇了摇头。


一上车,她就松了口气。


陈德修笑了起来:“我觉得来看电影真是错误的决定,只是让你换了一个地方睡觉而已。”


“我也这么觉得。如果有下次,该是我建议看看战争或者恐怖片了。”曾沛慈也愉悦地笑了起来。


两人对视,她这才发现自己笑得忘情,居然抛开了所有的忌讳和局促,第一次这么坦然地和他相视,也第一次看清了陈德修眼睛里的情绪。


一个人的眼睛竟可以传递出那么多复杂的东西。她忘了移开目光,保持对视的姿势良久,笑容也没有改变。


他缓缓转头,驱动了车子,往公寓行驶。


原本二十几分钟的车程,在他一路娴熟的超车技巧下只花了十五分钟便到了。陈德修停了车,包裹着曾沛慈的手往电梯处走。


电梯的数字渐渐往上增加,很快到了。


陈德修打开门,曾沛慈走了进去,伸手朝灯的开关方向摸索,随即客厅亮了起来,她眯着眼睛看向客厅中央那个造型别致的吊灯。


“灯是你选的吗?”她问。


陈德修点了点头:“所有的家具都是我选的,除了那面墙纸。”


“好看。”她点头,没有吝啬自己的评价,随即将包放在沙发上,往浴室里走去。


刚才吹了风,头有些疼。


她脱了衣服,开着花洒,仰头走进铺面而来的水雾里。


月经已经结束了,这意味着她再也没有借口可以逃避。但现在似乎一切都变得自然,她在渐渐习惯为人妻,陈德修似乎从一开始就进入了角色,没有不适应。


关了花洒,她拿下浴巾将身体擦汗,手上的动作却突然一顿……


刚才头有些发晕,直接进来了,忘了带换洗的衣服。


怎么办?裹着浴巾走出去?陈德修会不会以为她在暗示什么……或者,叫他帮忙拿进来?可是内衣什么的贴身衣物要怎么开口……


“叩叩。”浴室的门响了两下。


她沉默着。


“还在洗吗?”陈德修的声音传来过来。


“嗯……马上就好了。”她答。


“那衣服给你放在门口了,你刚才忘了拿。”陈德修很自然地说道,脚步声渐渐远了。


曾沛慈这才松了口气,不禁有些感动。能够将温暖渗透进每一个细枝末节,这从来都是陈德修最擅长的地方。


她开了一条门缝,迅速将衣服拿了进来,看见内衣套装时微微红了脸。他居然还去衣柜里拿了这个。


曾沛慈暗暗发誓下一次再也不能这么粗心了,太尴尬了。


换好睡衣之后,她走了出去,陈德修则拿着睡袍朝浴室走来,擦肩而过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笑着,低头嗅了嗅她的发香。


“我觉得你的洗发水比我的好闻。”他认真道。


曾沛慈瞥眼,还处在尴尬中没有接话,走进了卧室。


过了大概半小时,陈德修出来了,拿着吹风机吹着头发,转头看见窝在沙发上的曾沛慈,顺手将她未干的头发揉了揉,拿吹风机对着她。


柔和温暖的风在头顶上方伴着低低的响声,包裹着她的整个脑袋。


她眯着眼微微抬起头,配合着陈德修的动作左右移动着脑袋。


陈德修的笑声响了起来,低头看着她惬意的表情和动作,像看一只满足的猫。


接着曾沛慈的唇上一软,吹风机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她的身子顺势后仰,眼睛盯着陈德修的睫毛,呼吸着陈德修的呼吸。


陈德修一顿,低声笑了起来,明显带了戏谑。


曾沛慈缩紧了身子来抵抗心里一阵一阵袭来的悸动,试着回应陈德修渐渐激烈的吻,感到一阵窒息的眩晕。


她陷进了柔软的大床里,眯着眼睛看向身上的男人,恍如梦境。


“你准备好了吗?”陈德修一笑,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缓缓蹭着。


曾沛慈看不见他的表情,捕捉不到他的眼神,四周一片黑暗,唯有他的呼吸和身上的热度可以清晰地感受到。


“嗯……”她从鼻腔里带出一声,自己都惊讶于声音里的柔糯和绵软。


“紧张就抓着我。”陈德修再次道,一贯的笑意仍然蔓延在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里。


曾沛慈点点头,伸手搂住了陈德修的脖子,仍旧轻微地颤抖着。


她几乎没有力气去应对陈德修的吻。


看起来那样清冷优雅的男人,嘴唇的温度却是带有侵略性的滚烫,像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她渐渐闭起了眼睛,咬牙在一波波的浪潮中沉浮。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6 20:49:00 +0800 CST  
【23】初恋傅白


曾沛慈趿着毛拖鞋走到客厅时,陈德修已经将早饭准备好了。


昨天夜里两人很晚才睡,今天起床时曾沛慈的腰还有些酸痛,连带的连走路姿势都有点怪异。


“刚下楼去买的,洗漱完就过来吃吧。”陈德修将粥盛好放在餐桌上,看了曾沛慈一眼,嘴角挂着笑意。


尽量忽略掉陈德修戏谑的眼神,曾沛慈转身迅速地走进洗手间,“我去洗漱,你先吃吧,别等我了。”


关上卫生间的门,曾沛慈脑海中想起昨天晚上两个人的缠绵,双颊发烫。伸手要拿洗漱用品,发现自己粉红色的杯子此刻盛满水,静静的放在洗漱台上,牙刷也已经挤好牙膏,摆在杯口的正中央。


她心下一暖,低头洗漱。


曾沛慈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发现陈德修坐在椅子上,没动筷子。


她连忙快走两步过去,坐在陈德修对面,端起盛好的粥喝了一口,略微好奇的问他:“都九点半了,你今天不上班吗?”


“晚一点去没关系,”陈德修帮她夹了一筷子的拌菜,不忘提醒她,“喝慢点,你看着倒是比我赶时间。”


曾沛慈点了点头,“今天和学校的导师约好十点半之前要交画稿给他,还有一个小时了……”她埋头。


匆忙喝完一碗粥,曾沛慈放下筷子,还没等她说话便听陈德修淡淡笑道,“知道你要说什么,快去吧,等下我来收拾就好。”


曾沛慈愣了愣,随即勾唇点头说道:“谢谢。”刚转身,想到床上经过昨晚的激烈一片狼藉还没收拾,脸一红,小声说:“……床单放着,我回来洗。”


陈德修看着曾沛慈有些退缩的举动,轻声微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转过她略显僵硬的身子,力道温柔却不失力量的抱着她,“慈,我们是夫妻,知道吗?”


原本慌乱不安的心,在陈德修的怀抱中渐渐平静了下来,她点点头。


陈德修轻轻揉了揉曾沛慈的头顶,回身收拾餐具:“有事给我电话,路上小心。”


曾沛慈抓起手袋快速地出了门,下了车便径直来到周仓林的办公室门口,展开手里的素描看了看。一个少女披着轻纱赤脚立在夕阳下的沙滩边上,背对着众人,微风轻撩发丝,眼神望着远方的海洋,不知在想些什么。画上的女子静立,笔意是从未有过的安宁静默。


虽然时隔一年,但大概是因为心境的大起大落,现在的画风更加抓人眼球,褪去了不少青涩稚嫩的感觉,也算是意外之获。


她敲响了门。


“进来。”周仓林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带着悠闲。


她推门而入,环视一圈之后心里一愣,随即默不作声地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除了周仓林,还有陆月。


陆月正坐在茶壶边一道一道地过着热水,见进来的人是曾沛慈,明显一愣,转头看了看周仓林已经泛起笑意的脸,不情愿地加了一个杯子。


“不用,我很快离开。”曾沛慈出声阻止。


“干嘛?”周仓林收了笑容,“好不容易来一次,又没人追着赶你!过来,喝喝茶再走!你可好久没陪我聊天了啊!”


陆月心里有气,放杯子的声音重了些,被周仓林的眼神一瞪,立刻老实了不少。


曾沛慈摇了摇头。她本打算在这里和周仓林聊上一两个小时的,顺便把自己结婚的事情告诉他。周仓林是她的恩师,她从初学到现在基本是周仓林一手带起来的,所以打心底里,周仓林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她缺失的父爱。


“刚好你们两个都在,”周仓林喝了杯茶,咳了两句道:“就提一个消息。下个月的月末有一场绘画大赛,主题是四季,你们在中旬的时候统一交一篇画稿上来。至少一篇,作画方式不限,严禁抄袭和模仿。”他说最后一句时看了陆月一眼。


陆月心气高,但心思也多,有过模仿的事件。他不希望这样的大赛里出什么问题,到时候丢的是他的老脸。


“放心吧周导,我一定好好努力。”陆月欣喜地笑着点了点头。单独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们两个,意思太明显了。


曾沛慈则有些担忧地拧了拧眉,这个月已经快要结束,只有半个月的时间,要完成一个系列的图画……时间会不会太紧?况且搬去陈德修那边,作画的条件应该有限。


“周导,这次的比赛我能不能不参加?”曾沛慈斟酌道:“可能没……”


“没时间没时间,你的时间都花在哪儿了?”周仓林气呼呼地拿手点了点曾沛慈的脑袋,“不行!你这一年都没作品,我就指着你们俩给我争脸呢……我就快要退休了,你们可能是我带的最后一届学生,你忍心给我一个这么难堪的结束吗?”


曾沛慈叹了口气,想了想道:“那行,我月底尽量把画交给你。”


周仓林满意地点了点头。


陆月在一旁看着,冷笑了一声:“我在中旬一定能完成。四季的主题,也就熬两天夜的事情。曾沛慈,你是不是一年没画了,手生了?”


曾沛慈点了点头:“确实。”


一拳打在棉花上,大概就是这个感觉。陆月见曾沛慈不接招,也没法再将敌意表现得多明显,只是在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小的冷哼。


曾沛慈将画稿递给了周仓林,“这是上次答应你的素描,你看看。”


周仓林接过,将画稿一点一点展开,神色渐渐随着画稿露出的面积而越来越欣喜,直到一张半人高的纸全部铺展在面前。他眼睛一亮,忍不住拍起了手。


“小妮子进步了不少啊!”他乐得大笑,看了又看,还不忘转头提点陆月道:“你过来看!你能画出这种质量的吗?还敢嘲笑别人手生……”


陆月不服气地探头一看,强撑着笑容道:“是不错。”


画风细腻精致更甚从前,光影的变化被清晰地描绘出来,只是画上的女子有些眼熟。


“这画的是你自己吗?”周仓林问。


“不是,”曾沛慈本能地否认了一句,随后站了起来道:“我真得走了,下次一定过来陪你喝茶。”


“下次是什么时候?别每次都打空枪!”


“时间你定,行吗?”她笑了起来。


“那就下周三。”周仓林立刻定了时间。


曾沛慈点了点头,转身和陆月道了别,走出了周仓林的办公室。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正准备打给陈德修时,手机屏幕上一串陌生的号码突然晃进了曾沛慈的眼睛。


“喂。”她接起。


“曾沛慈你到哪儿啦?”夏五熊的声音传了出来,一向清脆嘹亮的声音此刻有些刻意地压低,甩给她一个消息,直接震得她的心往下一坠。


“傅白回来了。”


傅白是谁?身为曾沛慈发小的我想问下参与了她与傅白恋爱的整个过程。高中三年、大学两年的青葱岁月,最美好的年华,他们彼此奉献给了对方。用简单的话来概括便是:开始很美好,过程很甜蜜,结局很惨烈。


愣了几秒,曾沛慈才艰涩地开口道:“回来就回来了,你不用大张旗鼓的来通知我。他订婚,我结婚,我们双方都已经有了很好的归宿。往事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她边走边打电话,走到校门口时,夏五熊的声音还没有从听筒那边传过来,眉头不经意地轻轻一皱,突然,她似有所感地抬头往前方望去……


夏五熊正捏着手机,心虚地冲曾沛慈笑笑。而她旁边并肩站着一个身材挺拔模样清俊的男人。比夏五熊高了一个头不止,身型偏瘦,穿着浅灰色的毛呢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深灰色的条纹围巾。


她清晰的知道傅白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会引起怎样的骚动,而他只是静静地站着,脸上的表情平静淡然。除了他微微皱着的眉头,一如以往地表现出了对周围嘈杂环境的不喜。


她眉头皱得更深了,想了想,还是没有躲避。


两人朝她这边走了过来,夏五熊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好几次都不敢与曾沛慈的眼睛对视,见她与傅白都沉默不语,忙打了哈哈夸张笑道:“傅白今天早上刚下飞机就来找我了,说是高中同学得知了他回国的消息,所以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个欢迎宴。我们三人又是老朋友了……更是要聚聚不是?”


曾沛慈看着我想问下,怒意很明显。


夏五熊低声道:“等等再解释……”


周围渐渐有学生将傅白认了出来,三五成群地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小声讨论。


曾沛慈知道傅白去了国外之后发展得很不错,在音乐界备受瞩目,天才钢琴家的光环也一直跟随着他。


“沛慈”傅白慢慢走到她身边唤她,嘴唇轻轻动着,声音和从前一样好听:“你过得还好吗?”


议论声越来越大,傅白却丝毫没有在意,仿佛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人存在。这是以前最让曾沛慈心动的一点,而现在……让人心惊。


“那不是沛慈吗?”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了曾沛慈的耳中。


不用回头看她都猜到身后的人是郑欢,她不习惯这么引人注目,紧走两步拉起夏五熊的手就走,“跟我来。”她知道傅白会跟上。


三人走了一条街,拐了个路口才在街边停下。她转身,盯着许久,眼神转向对方的眼睛,开口道:“我过得很好,我结婚了,生活很幸福。”


夏五熊一直两边打量着,瞥见傅白紧抿着的嘴唇,咳了一声打圆场道:“老朋友回国是好事,弄这么沉重干嘛?行了你们两个,有什么话到那边再说……”


她刻意突出了“朋友”二字,一番话说得轻松自在。


傅白的脸色苍白如纸,看了看眼神正朝着地面的曾沛慈。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6 21:02:00 +0800 CST  
【24】表白心迹


曾沛慈是在脑子一片混沌的情况下被带到了四方阁。路上傅白开车,她坐在后座,夏五熊不停地在副驾驶座上扯着话题,但气氛仍是尴尬。


她的余光瞥见傅白好几次因为从镜子里看她而差点忘了刹车,而她始终没有和傅白直接对视,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


四方阁里聚集了许多大学的好友,众人见他们三个前后走进来,都心照不宣地互相看着。大家都知道曾沛慈和傅白的关系,简直是模范情侣,没想到说吹就吹了,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曾沛慈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了下来,假装没有听见周围的议论声,但心思几经变换,汹涌不停。


他真的回来了……没有任何通知,和他一贯的作风一样,直接闯进她的世界。


“大钢琴家,你不够意思啊!”一个满脸痘痘的男人站了起来,“混得那么好也不带带兄弟?好不容易开个欢迎会居然还迟到了?罚酒罚酒!”


傅白一向不喜欢多说,没有接话,只是有些发愣地看着对面坐着的曾沛慈,闷不做声地喝了杯罚酒。


夏五熊讪讪地在曾沛慈身边坐下,压低声音道:“这事儿真不能怪我啊……我手机没电了,想通知你也来不及啊!再说了,他一路都盯着我的动作,傅白那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就想自己出现在你面前,你看他平时有多讨厌接触外人,现在为了你……”


“是啊,”曾沛慈打断了她,挥了挥手,“我知道。”


他一向是能够触及她心底最柔软的存在。明明是敏感而沉默的孩子,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但为了她甘愿走进这个世界的污浊。


“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说明你还在乎他?”夏五熊仔细观察着曾沛慈的眼神,想从中看见些什么。


曾沛慈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


“已经结束了。”


她和他已经不可能再回到过去,而且……曾沛慈余光瞥了一眼坐在人群中的傅白,想起了他以前的轻微自闭症。


大家都变了很多。


桌上的气氛突然热络起来,一群人起哄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越来越多的人响应。


曾沛慈有些烦躁,想离开这里。


“你别起什么离开的念头啊……”夏五熊瞪了她一眼,“今天人家回国,你就算不待见人也得给个面子吧?何况你们是和平分手,不要闹得大家又多传出几个故事版本来。”


“知道了。”她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喝了。


傅白的眼神再次转了过来,看见她手上的酒杯时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从前的曾沛慈别说主动喝酒,就算是劝酒也很少会应和。他唯一见她醉过一次,还是高考结束之后的谢师宴。


“玩吧玩吧!你们别都杵着呀!干嘛呢?”众人起哄,将菜都清到一边,在桌子中心摆起了酒瓶。


曾沛慈眯了眯眼睛,想起了去年的一次聚会,她总是被酒瓶转到,傅白则在旁边默不作声地替她接了惩罚,一杯接着一杯,醉了之后就乖乖地蜷在沙发上睡了,酒品出奇地好。


曾沛慈笑了笑,甩开回忆。


酒瓶一转,指着夏五熊。


“不行不行!”夏五熊叫了起来,指着转酒瓶的人道:“你刚才没从起点开始,这算耍赖啊!要按起点转,现在应该转到傅白了!”


“不带这样的!转到谁就是谁……快快快!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夏五熊恨恨地瞪了瓶子一眼,一咬牙道:“真心话。”


这种游戏的大冒险题目,一般都是由夏五熊来出的。而她总是会出一些让人甘愿选择说出真话的奇葩题目,就连她自己也不愿意做……


“初恋男友是谁?”


“没有。”夏五熊道。


这个曾沛慈是知道的,夏五熊把毕生的精力都奉献给了八卦事业,毕业后如愿地当上明星的经纪人。混入八卦的中心。


“切!现在还没有?”


“真没有。”夏五熊得意洋洋地笑着,躲过一劫。


酒瓶再次转了起来,酒瓶的尖端缓缓停了下来,众人都屏息等着。


“哈哈哈!”人群中突然爆发出笑声:“傅白!傅白!傅白!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傅白抬眼,脸色略苍白,干净清澈的瞳孔四处一扫,在曾沛慈脸上停留的时间微微长了些,随即听见他道:“大冒险。”


“嘶……”人群中想起了抽气声。


“不是吧傅白?今儿带了胆儿来啊?”


“你可能是敢于挑战夏五熊的第一人……”


“太帅了傅白!”


曾沛慈抬头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他之所以会选择大冒险,是因为他有不能说的东西,而这个东西是众人必定会问及的。他的未婚妻。


曾沛慈笑了笑,抬手喝了酒。


“大冒险的题目是。”夏五熊坏笑了起来。


众人都激动地等着。大家都记得上一次夏五熊出了大冒险的题目,已经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似乎是让人将一杯混了各种口味果汁和芥末的暗黑系饮料喝了下去,结果那人第二天就没从厕所里出来过。


“弹琴。”她道。


夏五熊知道该结束这种无聊的游戏了,万一转到了曾沛慈,而她又选择了真心话……恐怕到时候场面会变得比较尴尬。


众人虽然有些失望,但到底屈于傅白的名声,都想看看他弹琴的样子,纷纷赞同地点头,并且掏出了手机。


傅白站了起身,深灰的条纹围巾一晃,清瘦的身子朝着四方阁内的唯一一架钢琴走去,坐在了琴凳上,脚轻轻踩着踏板。


他突然转头,目光越过了人群直接到达曾沛慈的眼底,声音在大厅里响了起来,混着他无声的笑容,竟然显得有些委屈::“这首曲子,献给……我的耳朵。”


你在委屈什么?曾沛慈微微一震,咬牙低头。


傅白说过她是他的耳朵。他说一个音乐家最重要的不是手指和眼睛,而是耳朵,耳朵是连接音乐和内心的唯一通道。


从前的甜蜜和现在的几乎陌路成了鲜明的对比,曾沛慈心里残留的一些回忆也都渐渐如同电影般播放。


“什么意思……献给耳朵?”人群窃窃私语,但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曾沛慈的方向。


夏五熊伸手握住了曾沛慈的,发现她正在微微颤抖着。


“喂,你紧张吗?耳朵是什么?”夏五熊凑了过来:“你们的情话?”


曾沛慈无力地摇了摇头。


一首钢琴曲响了起来。她从没有听过这首,但旋律里的情绪和要表达的内容确实很容易获知的。


“我想先走了。”曾沛慈道。她今天就不应该来这个地方,与旧人相聚。


“你再等等,你这一走保不准他就追上来了,他可不管什么人言可畏,又像个二愣子似的做傻事,所有人可都看着呢……”夏五熊道。


曾沛慈默然,烦躁地坐回了原位。


夏五熊不放心看了看她,转头又看了看傅白恍惚的目光时不时投向这个角落的样子,皱了皱眉,起身拿起了电话,去了厕所。


曲子很长,一瓶酒眼看见底,傅白才结束了他的演奏,众人拍起手来,曾沛慈的酒意有点上来了,眯着眼睛看向前方。


傅白从钢琴凳上走了下来,脚步并不是朝着他原先的座位,曾沛慈的心一紧。


他的脚步果然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曾沛慈袖子底下的手紧紧捏着,不知道傅白究竟想做什么。


“这里没人坐了吧?”傅白道,指了指她身边的座位。


“不,有人,夏五熊。”曾沛慈立刻回道,转头寻找夏五熊的身影。


“那不介意我坐吧?”傅白微微笑了一下,这是他从见面到现在的第一个笑容,左脸颊上的酒窝还在轻轻晃着。


“嗯……最好别,她等等就回来了,估计酒喝多了,去厕所吐了。”曾沛慈在做最后的反抗,她知道以傅白的固执必定会执意坐下来。


那到时候怎么收场?


傅白静静地注视着她,嘴巴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


。他记得曾沛慈是害怕外界流言的,那他就不会做出让她为难的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们的身上打转,曾沛慈有些不自地动了动身子。


她不需要旧情纠缠,对傅白不公平,对陈德修更不公平。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身份和立场,是她现在应该做的。


“叩叩。”简短有力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片尴尬的沉默。


曾沛慈松了口气。


立刻有人开了门,但当门外的人露出那张精致俊秀的脸时,曾沛慈刚放下去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打扰了,我妻子喝醉了,我来接她回去。”陈德修微微动了动嘴唇,低沉干净的声音在整个包厢里回荡。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了看曾沛慈,又看了看门口那个颀长的身影,又些不可置信地将目光转向了傅白。


什么?这个男人刚才说了“妻子”两个字?曾沛慈结婚了?那傅白刚才那首明显是送给曾沛慈的钢琴曲是在挖墙脚?曾沛慈倒是看不出什么,傅白绝对是就旧情未了啊!哇靠!这信息量太丰富了……


陈德修戏谑的笑容在众人变换的脸色中一一转过,随即迈着长腿走进了曾沛慈,没有看傅白一眼。


“醉了?”他问,眼睛在灯光下显得尤为明亮。


曾沛慈仰起头,轻轻点了点,“嗯。”


“那我们回家。”陈德修伸出了手。


回家。陌生而又熟悉的词。


她看着陈德修的手掌,皮肤细腻得透出健康肤色的光泽,但因修长和骨节分明而不显得女气。她知道陈德修手掌的温度,一定是暖的。


毫不犹豫地将手放了进去,被陈德修拉着站了起来,随即他的右手将她的肩紧紧搂住,往门口走去。


傅白的神色随着曾沛慈伸手的那一刻开始便越来越苍白,眼底的绝望和忧色在他们脚步消失在门口时达到了顶峰。


原来她没有骗自己,那个男人说了回家……她真的结婚了……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6 21:07:00 +0800 CST  
【25】家长见面


外面的风很大,夜间的冷意夹在风里袭来,曾沛慈抖了抖,醉意被吹散在风中。她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


“没点酒量还敢在外面逞能。”陈德修轻轻抬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只笑了一句,其余的什么也不多问。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和傅白之间奇怪的气场但曾沛慈此时非常感谢陈德修的沉默。他有问的权利,但她现在真的不想提及。


“下次不会了。”曾沛慈认真道,看着陈德修的眼睛。


“谁说了,该逞能还是得逞,醉了打电话给我就好。”陈德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笑容也渐渐深了,拉着她往车内走。


一路驱车到了家。


两人洗漱完,并排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曾沛慈正斟酌着要不要现在说出傅白的事情,抬眼便看见陈德修正在看着她,墨色淋漓的眸光中并无探究。


现在说出来会不会显得自作多情了?也许陈德修根本就不在乎呢?


曾沛慈抿了抿唇,将解释的话吞了回去。


陈德修却突然道:“明天安排我们双方家长见一次面吧?这是早晚都要做的事,我也想让你妈放心。”


曾沛慈一愣,没想到他会提起这茬。


“你和你爸妈……“曾沛慈斟酌着词句。上次的不欢而散她还记忆犹新,她不想让双方家长见面也剑拔弩张的,否则曾美琳就该为她担心了。


陈德修看了她许久才道:“我其实早该和你解释,但觉得没必要提这些陈年往事才一直没说。你记不记得我和你提过,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曾沛慈点了点头。她没解释陈年往事,倒是陈德修先摊了牌。


“你不是疑惑谢西恬为什么和我不同姓么?“陈德修缓缓说道:“她是我继母带过来的孩子,她妈与我爸结了婚之后,一直没有改姓。”


曾沛慈一怔,静静听着陈德修在耳旁述说。她知道她正在一点一滴地了解他的一切。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他关系不好吗?”陈德修将手从被子里面抽出来,摩挲着曾沛慈白皙的脸颊,笑容渐渐爬上了唇角,带着讥讽和无奈:“如果你的母亲在病房里终日闻着消毒水的味道,靠着药物维持生命,而你这时候恰巧看到你的父亲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并且母亲刚死就被迫叫别的女人妈……我想你会和我有同样的感受。”


曾沛慈嘴唇微动,却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接。虽然她猜想过陈德修和家里关系僵硬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却没想到背后还要牵扯到老一辈的恩恩怨怨。


如果是她的话,她的态度估计不比陈德修好多少吧。毕竟亲眼见证了父亲的背叛和母亲的郁郁而终,而现在那个家庭存在的意义对于他来说只是提醒着母亲的孤独和不甘……


她突然有点理解陈德修的态度了。


“上次去你家的时候,“曾沛慈微微抬眼,看着陈德修的神色道:“我听到你称呼你爸'陈总'……”


“你知道'皇朝'吗?”陈德修突然开口,停留在曾沛慈脸庞的手微微收紧。


“知道。”当然,本市没有几人不知道皇朝集团。囊括了几乎一半的产业,房地产、娱乐甚至餐饮业,可以说控制着全市的经济命脉。


只是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他是皇朝的创始人。”陈德修轻描淡写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他们是夫妻,这些事她迟早都要知道,现在告诉她至少让她可以做个心理准备。


陈德修见曾沛慈一直愣着没有作声,于是继续道:“他一直想让我继承家业,但是我对经商兴趣不大,所以选择了法学……”


后面陈德修还断断续续地说了些什么,曾沛慈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的思绪还一直停留在“皇朝创始人“那句话上。


曾沛慈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和皇朝集团扯上关系。她终于明白陈严松口中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也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觉得谢西恬的名字耳熟了……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皇朝总经理谢西恬”的字样……她脑子一片混乱。


夏五熊那丫头和汪东城关系这么熟,肯定事先是知道一二的,相亲时居然什么信息都没告诉她。卖闺蜜卖得这么积极,很难不让曾沛慈猜想她是收了汪东城什么好处才会口风这么紧。


她有片刻的出神,沉默了片刻后起身从床头柜拿起手机下床,“那我现在给我妈打个电话说一声,明早过去接她,时间地点你来定。”


曾沛慈已经用行动来表达了她的意思。一切照旧。


想过曾沛慈会惊讶、担忧甚至害怕,因为她的性子确实龟缩了些,应该是不想和这些利益公司沾染上什么关系的……陈德修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嘴角一勾,只觉得胸膛突然温暖了起来。


双方家长见面的地点被安排在一个环境不错、档次比较高的酒楼。陈德修有事需要去律所一趟,所以一大早曾沛慈就应曾美琳的要求回家去了。


刚开门,曾美琳的声音就从房间里响了起来,随后越来越近,“沛慈,你说我穿什么好呢?“曾美琳站在卧室门边,手里拿着两件外套,皱着眉在身上比划,满脸愁色道:“第一次和亲家见面,总不能失礼……诶,你说我到底选哪件合适?”


曾沛慈关上门,无奈地笑笑,走上前去挑了她右手那件,“这件就可以了,”随即又道:”见个亲家而已,你倒是比我还紧张。


曾美琳站在原地,叹了口气,“你昨晚不是和我说了小修他们家的背景么,以前啊虽然总想着你能快点结婚嫁个好人家,但是昨晚听你那么一说,我倒吓一跳,有些担心这种豪门家庭会不会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


她话还没说完,曾沛慈便知道她又乱想了什么,打断她道:“虽然德修的爸爸有些严肃,但是并不难相处,而他继母也很温柔……你就放宽心,大方自然一点,不拘谨就行了。”


这边曾沛慈在为曾美琳打定心针,而另一边陈家,陈严松和谢雅棠正在为这次的见面选礼物。


虽然曾沛慈和陈德修领证比较仓促,但上次她来陈家与陈严松一家见面时,曾沛慈温婉识大体的性子就已经在他们心里留下了好印象。


“老陈啊,你看这个怎么样?”谢雅棠从旋转楼梯下来,双手捧着一个雕工精细的墨色木盒。


循声望去,陈严松见到她手上的东西,还没看便已猜到是什么,眼神有些意外,低声开口道:“你打算把这东西送给儿媳妇儿?”


谢雅棠点点头,屋子里面也没其他人,所以便直接道:“我一直都打算把这个送给我的媳妇儿,虽然德修不是我亲生,但我一直把他当做儿子对待……”说到这儿,想到陈德修这几年来与她关系一直不和,她轻叹一声,“他现在结婚了,沛慈也是个好女孩儿,所以不如把这东西给她。”


陈严松敛眸沉思片刻,一些久远的回忆轻飘飘地在头脑里晃了起来,他沉默着点点头表示同意。


两家人约的时间是下午六点,陈德修驱车过来接曾沛慈母女到酒楼时,离约定时间还差十五分钟。


陈严松三人一早就在订好的包厢里面等着了,谢西恬也在。今天早上陈德修打电话给谢西恬,说了双方家长见面这事。她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她以为她私自带曾沛慈回家的事情恐怕会让陈德修对她带搭不理一段时间,没想到居然干脆让双方家长见面了……


越靠近约定的时间,旁边的谢雅棠面色就越凝重,忍不住小声地问出一句:“德修那孩子该不会因为我而不来了吧?”那孩子一直对她有偏见,本就因为她而很少回家了,如果因为这个而影响到了两家人的关系……她深深叹了口气。


“你瞎想什么……“陈严松瞪了她一眼。


一向处事冷静的谢西恬有些坐不住了,她眉头皱了皱,余光瞟见同样脸色开始不好的陈严松,思考着是否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正在这时,包厢门被推开。


听到门口的动静,三人脸上的表情几不可见地微微一松。


曾美琳虽然第一感觉刚才气氛有些奇怪,但还是上前歉意地一笑道:“第一次见面就来得这么晚,真是不好意思了亲家,让你们久等了。“随即将手上一直拎着的礼盒向陈严松递了过去,”沛慈说你喜欢饮茶,所以我让她挑了一些你最喜欢的洞顶乌龙茶送给你,希望不要嫌弃。“之所以选择送茶叶,是因为陈家什么贵重的东西都见过了,也不缺,反而他们家没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所以还不如送些合心意的见面礼,既周到又表现了诚意。


“还是特级老茶……”陈严松眼睛一亮,接过礼盒,连连赞道:“老茶越陈越香,也越珍贵。亲家母你有心了,多谢……”


曾美琳见慈严松一脸笑意,紧了一路的心也归回了原位。


三人随意落座,曾沛慈又主动为双方介绍了一番,双方打过招呼后,便开始点菜。


陈德修趁空压低声音问身旁的曾沛慈:“之前相亲时你说你喜欢品茶,没想到你还真有研究。”


曾沛慈悠悠地吃了口菜,“我的导师才是真正精通茶道。这盒顶级冻顶乌龙老茶也是我觊觎了好久,用插画换来的。”想当初为了这茶叶,她可是熬了一个多月,自己都舍不得喝,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陈德修闻言一笑,随手为曾沛慈夹了一筷子她爱吃的杭椒牛柳。


坐在对面的谢西恬不经意看到陈德修的动作,愣了愣,在心里对曾沛慈不禁开始另眼相看。除了那个女人,她还真的从没看过陈德修对其他人上过心。


一顿饭吃得十分融洽,曾美琳的担忧也渐渐消了。陈家虽然家大业大,但庆幸的是没有门第观念,否则她还真会担心曾沛慈以后婆媳问题。


“沛慈啊,”谢雅棠温柔地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从身后的小凳上取过一个方形礼盒递向曾沛慈道:“这东西虽然是个旧物,但对我一直意义非凡,我一直都想给我儿媳妇儿。现在好了,德修娶了你,我就将它送给你。”


曾沛慈一听,下意识地反应就是看向陈德修,看他怎么说。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6 21:11:00 +0800 CST  
【26】嫩模郑冰


哪知陈德修却没有回应她,反而停了下来,看着谢雅棠。包厢里的暖气很足,她今晚穿的是一件白色的针织长衫,袖子挽起,露出白皙光滑的手腕,上面空无一物。


“沛慈?”谢雅棠有些尴尬地抬起手,再次轻唤了曾沛慈一声。


“收下吧,”陈德修收回目光,眼底浮现一丝冷嘲,笑道:“谢谢姨费心,将定情之物割爱送给慈。”


话音一落,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滞涩。


曾沛慈只觉得手一烫,拿着礼物的手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再怎么迟钝,曾美琳也看出来她这个女婿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太好,所以连忙打了圆场让曾沛慈收了谢雅棠的礼物。


散席后,陈德修将曾美琳送回了家,曾沛慈因为晚上还要将手里剩下的十幅小插画完成,所以先坐了计程车回到公寓。


曾美琳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妈。”她接起,明白曾美琳要说些什么,在心里斟酌应对的话语。


“他们家的情况确实复杂啊……”曾美琳的声音里并无担忧,反而有些宽慰道:“不过你放心,小修这孩子我相信他,他能处理好的。”


挂了电话之后,曾沛慈盯着空气发愣。


一定是陈德修在送曾美琳回去时说了什么,否则以曾美琳的性格,此时一定是一阵打听和念叨……她微微笑了起来。能够遇到陈德修,太过幸运。


曾沛慈低头看书。江承北的新书叫《承光》,那些她曾看见的手写稿全都打成了电子版的字,发到了她的邮箱。他给她发过短信,让她看了书之后自由发挥,想到什么画什么,不要受到其他因素的拘束。


曾沛慈倒是乐意和这样的人合作,给她最大限度的自由以达到共赢的目的,江承北其实极为聪慧。


“天和草地之间连成一线,远方扑腾而来的马蹄踩着云朵飞速掠过……马头琴和羊奶酒的交融你可能从未试过,惺眼黄昏中,醒对天高云,生死又何哀?”


曾沛慈轻轻读了出来,沉默了两秒后,心念一动,抬起了画笔,在纸上勾勒出一个天地相接的背景……


一阵手机铃声将她的思绪打断,屏幕上闪着夏五熊的名字。


“喂?”她接了起来。


“你在哪里?”夏五熊有些急促的喘息声传了过来,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和高跟鞋的噔噔声,好像在奔跑。


“家里,”她道:“出什么事了?”夏五熊一有什么急事,她很容易便能够察觉。


“快来帮我救个场!”夏五熊气呼呼地对着手机吼:“我手里的艺人出事了!被狗仔拍到还是怎样,具体情况不太清楚……总之你快点过去!打车去易辛大酒店!”


“你人在哪?”


“我和别人撞车了,今天就是走背字出门的……”


“你先和我大致说一下事情的始末。”曾沛慈站起了身,随便收拾了画笔和稿纸后套上了外套。


夏五熊带的明星出问题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明明她还没混到可以带大牌的地步,手里的嫩模却因为身份背景一个比一个嚣张。


“刚接手一个小嫩模,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个唇膏广告代言人郑冰,你应该听说过吧?她刚有点要火的趋势,就被拍到和男人一起进入酒店的照片……气死我了,这没脑子的!”


“郑冰?”最近的那款唇膏确实热卖,曾沛慈倒是没看见广告,但看见了学校同系的女生在用。


曾沛慈拿上了包包出了门。


“我已经和她通过电话了,你只需要装作不经意地进入那个酒店,然后和他们一起出来就行了!快去!”


“知道了。”


曾沛慈挂了电话,拦了辆出租车往易辛大酒店驶去,路上给陈德修拨了一个电话。


很快便通了。


“你在哪?”电话一通,陈德修首先开口。


“在出租车上,准备去帮夏五熊救个场,她出了小车祸。”


“我在回公寓的路上,等等来接你。”


曾沛慈想了想道:“好。”挂了电话。


出租车在离目的地还有一百米的时候停下了,曾沛慈付了钱后朝酒店迈去,边走边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树丛挺多,车辆也多,狗仔能够藏身的地方太多了。不过因为之前有过救场的经验,所以曾沛慈明白狗仔大概会躲在什么地方,于是尽量将正脸躲开那些容易被拍到的方向,双手插在口袋里走进了酒店。


按照夏五熊给的房间号,她乘电梯来到了房门口。


“叩叩。”她轻轻敲了两下。


半晌没人开门。


她皱了皱眉,又敲了两下,手中的力道放大了,里面这才传来了响动。


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头微微探了出来,满眼警惕,头发上还挂着水珠。


“你好,请问郑冰小姐在这间房吗?”曾沛慈疑惑地抬头看了看房间号,确实和夏五熊给的是同一个。


男人的脸大概五十几岁,两颊的肉已经有些松弛的迹象,微微发福和开始掉发的头顶让曾沛慈没法将他和郑冰那张精致完美的脸联系在一起。


“哦,是夏五熊叫来的吧?”男人上下打量了曾沛慈一眼,笑了笑,横肉一甩道:“进来吧,先等一会,我洗个澡。”


曾沛慈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走了进去。


一个纤收的女人坐在床沿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女士香烟,长发随意地散在两肩,正在低头看着手机,听见声音后抬起头来。


确实是那个唇膏的膏体上印的那张脸,五官比照片上还要来得精致,只是气质冰冷,长裙因为坐着的缘故垂到了地上,隐隐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她抬眼在曾沛慈身上扫过,一顿,又将眼神移开。


“你好,我是曾沛慈。”曾沛慈伸出了手。


郑冰象征性地握了握,又眯着眼吸了口烟,什么也没说,向床上靠去。


这样不被搭理的情况曾沛慈还是第一次遇见,但她也没说什么,毕竟对方是小有名气的明星,有点架子也可以理解。


她自己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默不作声地打开了手机。


陈德修的短信在屏幕上晃着。我已经在酒店门口了,很多记者,你什么时候出来?


很多记者?曾沛慈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她在屏幕上打字:可能没这么快,要不你先走,我等等打车回去吧。


陈德修发道:不用,我等你。


曾沛慈灭了屏幕,开口问道:“郑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郑冰斜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指一反,灭了手上的烟蒂,迅速地又点起了一根,开口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洗完我什么时候走。但你如果想走的话随时可以。”


曾沛慈眯着眼睛,可以看见对方整齐的牙齿在红唇中若隐若现。


她想到了那个在洗手间里一身横肉的中年男子,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女子会委身于那样的男人。


她一晃神,立刻微笑着点头:“我等着。”


郑冰有些意外地看了她的笑容一眼,讥讽慢慢地爬上了嘴角,“你怕夏五熊丢饭碗?放心,她丢不了,真是一个比一个爱管闲事……今天的照片就算被拍下来了,报社也不敢发出来。”


曾沛慈装作没有听见。她只需要完成夏五熊交代她的事情,其余的东西都不在她关心的范围之内。


洗手间里的水声在十分钟之后终于停了下来,曾沛慈微微松了口气。


她怕夜晚露水重了,陈德修在下面等得太久……


发福的男人腆着肚子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在曾沛慈身上一打量,几乎是裸着的样子让曾沛慈移开了目光。


男人迅速套上了衣服,对曾沛慈伸出手道:“你好,怎么称呼?”


“我姓曾。”曾沛慈没有报上全名。


“曾小姐,”男人捏了捏她的手,随即不等她抽回,立刻将一张纸放进了她的手中,笑道:“这是我的名片,多指教。”


“不敢。”曾沛慈的厌恶之感加深,看都没看便将名片放进了口袋,站起身来问道:“我们可以出去了吗?”


“当然可以。”男人笑着。


郑冰脸上的讥俏之意十分明显,熄了烟头,毫不在意刚才那个中年男人一系列暗示性极其明显的举动,伸手勾上了男人的手臂道:“走吧。”


曾沛慈在后头看着两个极不相配的人走在一起,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名气?凭郑冰那张脸,她迟早也能靠着自己出头。


她掩下疑惑。


三人往电梯处走去,男人的身体时不时地向曾沛慈靠过来,都被她轻描淡写地躲过了。


电梯的数字渐渐减少,终于挨到了一楼。男人带着郑冰走出了电梯门,手臂在曾沛慈的手上有意无意地碰了一下,曾沛慈尽量保持距离地走在了郑冰的左边。


大厅里十分平静,只有几个负责登记的管事,但并不意味着门口也一样平静。


曾沛慈知道即将迎接自己的是什么,叹了口气,整理了笑脸,走了出去,同时低头看了看口袋里的名片。信义娱乐公司董事长,杨腾。


“杨总,”曾沛慈微微笑着走到了感应门处,将名片塞了回去,大声地笑着:“真是谢谢您的赏识,希望之后还能有机会合作!”


郑冰一路走到感应门处,才渐渐将手从杨腾肥壮的手臂里拿了出来,三人走成了正常的距离。


“哪里,”杨腾也客套地笑着,瞬间入戏,“我才要谢谢曾小姐才对,郑冰是个好苗子,好好培养,肯定能红!”


郑冰的表情也由之前的冷漠转为略带羞意的谦虚,转换的过程根本不需要时间,表情变化一步到位,“杨总就别夸我了!我明白我还有很多缺陷,这次和杨总合作一定会尽心尽力!”


曾沛慈虽然从没有担心过这些人的演技,毕竟他们成天在那种圈子里混着,不会假笑和客套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但这两人炉火纯青的换脸技术还是让她吃惊了一把,尤其是郑冰。


“那我们下次有空再聊,今天就不打扰了!”曾沛慈欠了欠身子,笑着和两人互相道别,转身在一片车子中搜寻到了陈德修的那辆。


毫不意外地看见陈德修脸上挂着的戏谑笑容。


曾沛慈余光瞟到四周纷纷准备收工的娱记,瞥见他们无精打采的样子便知道这一劫算是帮夏五熊渡了,于是走向了陈德修的车,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不远处的郑冰和杨腾告别后,转身寻找自己的车,目光四处搜寻一圈后,猛地顿在了曾沛慈和陈德修的这辆车上,从前车玻璃里看见了陈德修的脸,有一瞬间的惊讶。


随即郑冰的脸色微变,盯着正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曾沛慈。


曾沛慈冲她点了点头,一笑回应。她不明白郑冰为什么突然变了表情,但郑冰似乎是认识陈德修的,这种情况下除了打个陌路招呼也做不了别的。


郑冰的唇角微微泛起冷笑,没有理会曾沛慈,转身离开。


陈德修却突然凑了过来,嗅了嗅她的脖子。


曾沛慈往后一躲。


“怎……么了?”脖子被他的热气呼得有些痒。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6 21:14:00 +0800 CST  
今天就先到这了,明天再来。。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6 21:15:00 +0800 CST  
【27】麦合风波


“杨腾。出了名的色鬼,”穆南烟笑道:“我检查检查,你有没有被他欺负。”


曾沛慈脸一红,从口袋掏出杨腾给的名片,扬了扬道:“vip凭证都给了,随时可以刷会员卡。”


陈德修轻轻笑了起来,将她手中的名片抽走,扔到了窗外,耸肩道:“抱歉没拿稳。”


曾沛慈哑然,笑道:“开车吧。”


黑色的车身混进暮色,缓缓融为一体。


一个星期之后,曾沛慈总算将小插画完成了一半,眼底的青黑都明显了些。


刚下课她便出门买了咖啡,在咖啡店的门口徘徊,打了陈德修的电话却没有人接听。


她已经渐渐习惯了生活里有了另一个男人的气息,习惯了一睁眼看见陈德修的笑脸或是桌上未凉的早餐,并且几乎都已经忘了……忘了那个此时和她同在一个城市的另一个男人。


曾沛慈低头看了看手机,陈德修的电话和短信都没有显示出来。平常这时候他已经来接她了,今天是在忙吗?


低头沉思了两秒后,她决定坐出租车去陈德修的事务所找他。他们约好了一起吃饭。


陈德修很早就将事务所的地址给她了,只是曾沛慈还从未去过。如果能看见他工作的样子……似乎也不错。


事务所离学校的距离不到二十分钟的车程,她很快便到了。


高大的写字楼林立,周围都是一些娱乐公司和慈善机构,大部分的牌匾底下都有一个金色的小皇冠标志……再次看见这个标志时,曾沛慈的心情有些异样。


从前从未想过皇朝和自己会有什么联系,但现在每每看见皇朝的标志,都还要怔愣许久。


她叹了口气,走进其中一栋写字大楼,牌子上写着“楼男律师事务所”,没有任何多余的标志,在一堆金光闪闪的皇朝产业中显得尤为突出。


她走向前台。


“请问,陈德修律师的办公室在几楼?”她开口问道。


大厅的周围有三个长沙发,还散着一些长凳,有专人负责倒水和供应葡萄糖,沙发上坐着的大多是一些神情萎顿的老人。


“陈律师现在可能不能接见你,小姐是有法律问题需要咨询吗?”


“不,我是他的朋友,”曾沛慈一顿,没有说出“妻子”两个字,“你能帮我通知他一声吗?”


“可能不行,”前台摇了摇头,“今天有很重要的客人接见,陈律师从早晨到现在都没有出来过。要不然你去他的会客大厅等等?在十七楼。”


曾沛慈点了点头,正要抬腿,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长哨。


“曾沛慈!”汪东城笑着从后头走了上来,一身运动装,手上还戴着护腕,额头上遍布着细碎的汗水,“你怎么在这儿?哦……来找陈德修这小子的!”


前台笑着开口:“是陈律师的朋友,张律师来了正好,你们可以一起去十七楼。”


“朋友?”汪东城上下打量了曾沛慈初一眼,坏笑道:“是啊,亲密好友……走走走!上楼!”


曾沛慈被识破了那点小心思,有些尴尬,但随即跟着汪东城上了楼。


“干嘛不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怕什么!你可是明媒正娶的,又不是陈德修抢回来的……”汪东城道。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曾沛慈望着楼层数的增加,摇摇头道:“没必要。说了会引起不必要的舆论和流言,可能会对他造成困扰。”


汪东城啧啧出声,摇着头走出了电梯,“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难怪那么宝贝你,什么时候我也能追到谢西恬啊……”


曾沛慈没有接话。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大的会客厅,三个长短不一但设计感十足的小沙发,一个透明的玻璃茶几,茶几底端放着一个方形的杂色毛毯。巨大的落地窗将阳光全都承接进了地面,显得温暖而亲切。


色调不止是黑白,木质地板和泛着淡淡暖光的墙壁无一不让人感到舒心。


“这是谁选的墙纸?”曾沛慈问了一句。


不是陈德修的风格,也不是汪东城的……那么应该就是第三个人的。陈德修有提到过,这家律师事务所是三个人合开的,似乎是他在美国认识的留学生。陈德修是斯坦福毕业,难道汪东城……


曾沛慈上下打量了汪东城一眼。


“喂!你干嘛突然露出那种怀疑的眼神!”汪东城跳脚,怪叫道:“壁纸可不是我选的啊!是楼彬那家伙选的!你要是觉得丑就找他理论啊!”


曾沛慈摇乐摇头。不,不可能……汪东城考上斯坦福,就像夏五熊终于背会了乘法表一样令人不可思议。


“楼彬就是另一个事务所的合伙人吗?”她随口问了一句,往前走着。


“对啊。”汪东城点头。


前方有一个短短的过道,过道前面便是每个人的办公室,一共有三个,她眯着眼睛看见了办公室门上印着的字样:陈德修,楼彬、汪东城。


其余两人办公室的门都开着,只有陈德修的办公室紧紧闭着大门。


“他可能一时半会没这么快出来,”汪东城用下巴指了指门,压低声音道:“麦合公司的总经理在里面,最近麦合的事情你听说了吗?夏五熊肯定得忙死了吧?”


“嗯。娱记最近嗅觉太灵敏了,”曾沛慈道:“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抓到,麦合公司的明星一向张扬惯了,夏五熊昨天又出了个小车祸,她现在基本处于崩溃状态。”


汪东城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先在门口坐着等等吧。”汪东城拿着水壶走进茶水间。


曾沛慈刚要坐下,陈德修办公室的门却突然开了,她一顿,看向来人。


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五官不如陈德修那样精致,但仍旧俊秀,线条偏于柔和。眉眼的形状和鼻子尖端的翘起弧度让曾沛慈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抬手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男人看见外头有人,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好。”


“你好。”曾沛慈点点头。


陈德修颀长的腿在男人的身后一晃,走了出来,看见曾沛慈的时候也是一愣,唇角渐渐弯成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怎么来了?”他走了过来,晃了晃手机,“刚才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曾沛慈看了看手机屏幕,果然有一个未接电话。因为今天有一门课要上,所以她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没听到,反正闲着,就过来找你了,”曾沛慈看了看他身后的男人道:“你先忙,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陈德修却突然转身,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右肩上收拢,将她一带,转过了身。


“这是麦合娱乐公司的总经理,”曾沛慈开口:“也是我的朋友。顾双棋,你不是很好奇我的新婚妻子吗?”


陈德修的笑容晃了晃,看着对面的男人面露惊讶,有些玩味地笑了起来。


曾沛慈沉默了几秒。又是陈德修的恶趣味。似乎他所有的朋友或是合作人都很好奇他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而他也享受在突然介绍时对方脸上的惊讶,乐此不疲。


“曾沛慈。”她配合地伸出手,瞥了一眼陈德修脸上的笑意。


陈德修的笑容更深了,手里的力道紧了紧。


“顾双棋。”顾双棋伸出了手,也瞥了陈德修一眼,笑了笑。


两人握了握。


“时间不早了,一起去吃饭?”顾双棋提议道,眉眼温和。


陈德修低头看向曾沛慈,曾沛慈轻轻点了点头。


他这才笑着答道:“好,走吧。”


顾双棋有些惊讶地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随即很快恢复了常态,走在了前方,步伐沉稳。


三人就近来到附近的一家餐馆,点了几个小菜。


顾双棋和陈德修落座后,谁都没有主动谈到公事,曾沛慈也乐得听他们聊天,因为内容都涉及到一些女孩最爱的八卦。


他们谈到了皇朝意图收购麦合公司,顾双棋怀疑最近麦合频频出现艺人的丑闻,是皇朝在暗中推波助澜。


“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皇朝干的,”顾双棋无奈地笑了笑,若有深意地看了陈德修一眼道:“陈严松最擅长这些不用正面冲突便可以解决问题的小动作,而谢西恬显然很优秀地继承了他的这一点。”


曾沛慈有些惊讶地低头吃了口菜。顾双棋难道不知道陈德修和皇朝的关系?看那眼神又像是知道的。但这句话,也太过随意辛辣了些……


陈德修轻轻笑了一声,“我同意。”


曾沛慈咳了一声,差点被口中的菜噎住,立刻喝了口汤顺了顺。


陈德修随手抽了张纸递了过去,曾沛慈还没将口中的菜咽下,摇了摇手推开,又喝了口汤。


陈德修无奈地微微起身,凑近将她嘴边的汤汁擦掉,又若无其事地坐了回去。


曾沛慈瞥了他一眼,继续吃东西。


顾双棋的话顿时止住了,停在了一半,自己也忘了说到哪,笑道:“你们感情不错。”


陈德修但笑不语,显然是想让曾沛慈去回答这些客套话。


曾沛慈笑道:“哪里。”


“真的,我和他一起合作了多次,私下里也有来往……”顾双棋有些打趣地看着陈德修,开口:“可是从没见过他这么绅士。”


“最近可能有点忙,这个合并案的问题……”陈德修抱歉地笑了起来,看了看表。


“行了你,”顾双棋哈哈一笑,转而对曾沛慈眨眨眼道:“不好意思我更正一下,其实他是我见过最绅士的男人,只是对你特别照顾些。”


曾沛慈忍不住笑了起来。有这么逼人夸自己的吗……


不过这次的顾双棋提到的合并案,好像真的特别棘手。


她担忧地看了看陈德修,陈德修则缓缓伸出了手,在桌下将她握了握。


她有些感动地低头继续吃菜。


散席后他们和往常一样回到了家,曾沛慈困意浓浓,很快便在床上入睡,陈德修则在书房整理麦合合并案的相关资料。


她眯着眼睛看着书房的灯,恍恍惚惚地入睡。


睡梦中有双手轻轻地在她脸上一撩,额头被附上了一个触感柔软的东西,随即离开。


一夜极酣。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7 09:18:00 +0800 CST  
【28】闺蜜心动


第二天天气不大好,窗外一直都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曾沛慈从醒来到现在一直靠坐在客厅落地窗前的羊绒地毯上,手里拿着画笔画画停停,小腿旁边则随意散放着一些颜料。


她有些恍惚昨天额头上的触感……难道是陈德修的吻?他会做这样的事吗……想想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摇了摇头,继续画画。


今天的时间比较充裕,她打算在家赶一下绘画大赛用的画稿,中午做好饭等陈德修回家一起吃。


纸张的质感是曾沛慈最爱的,所以每次画图的时候都先在纸上描出草稿,再扫到电脑上上色,这样出来的成品线条也会比用电脑来得更流畅些。


正当她渐渐进入状态时,谢西恬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有些意外地接了起来。


“姐,你好。”将垫板搁在大腿上,曾沛慈思考着谢西恬的电话为什么会打到她的手机里。


谢西恬的声音淡淡的,曾沛慈隐约听到她那边翻阅纸张的声音,只听她道:“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吧,你和德修结婚以来,我还没正式单独的和你吃过饭。”


曾沛慈知道虽然陈德修和父母的关系不是很好,但一直与这个姐姐倒是关系亲密,想必她也不会为难她,所以便答应了下来,约定好等谢西恬下班到小区门口来接她。


时间过得很快,“春”的主题已经快要完成。她取景为记忆中的一片迎春,用的是写实的素描,迎春旁是一座基督教堂,十字架鲜红地被细致地绘出,风拂过花丛的轻柔和随意与一旁的虔诚肃穆形成对比,但并不显得突兀,看者若有心便能发现其中的寓意。


万物共存。她笑了笑,放下了画笔。


“哦……差点忘了。”曾沛慈起身,突然想到什么,忙拾起地毯上的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陈德修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大概二十分钟后下班。”


“嗯……”曾沛慈有些歉意地道:“姐姐约我中午一起吃饭,我刚才在赶画稿所以忘了告诉你,陈大律师今天中午只能自己吃饭了。”


陈德修轻轻笑了一声,满足于她偶尔的俏皮话。


曾沛慈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捏着手机往卧室走去,“下午夏阿姨叫我去她们家聚聚,晚上夏五熊会送我回来。”


听言,听筒那边的陈德修道:“看来我的妻子很受欢迎,那我只能预约你今晚了,不知道可否在繁忙的行程中匀一点时间给我?”


“准了。”笑容缓缓爬上她的嘴角。


挂了电话,曾沛慈迅速地换好衣服拿起手袋出了门。


她不喜欢让别人久等,更别说对象还是陈德修的姐姐。


陈德修有轻微洁癖,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邀请朋友去家里吃饭聚会。谢西恬或许是深知他的习惯,所以才约曾沛慈外出的吧。


曾沛慈刚在小区门口站立不久,就见到一辆矿石白的宝马5x稳稳地停在她的脚边。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西装打领带的英俊男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径直往她这个方向走来。


曾沛慈静静地站在原地等来人先说话,因为她不认识这个人。


“请问您是曾沛慈曾小姐吗?”男人走到离她两米远的地方站定,公式化的语气,但不失礼貌。


曾沛慈点点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我叫齐豫,是谢西恬谢总的秘书。她今天工作比较多,所以让我来接您过去。”齐豫解释道。


曾沛慈微笑点头。心想谢西恬这么忙还能抽空跟她一起吃饭,那事情就不会是单单吃饭这么简单了。


齐豫为曾沛慈拉开后车座的车门,两人先后上了车。


窗外的景物渐渐变成了一些商店和购物广场,看着车子行驶的路线,曾沛慈这才醒悟。原来现在要去的是皇朝集团,谢西恬的公司。


车子停在皇朝集团的大门口,因为齐豫事先在路上先打过电话给谢西恬,所以车子到时,她也已经在街边等了。


“沛慈,”夹杂着冷风钻进后车座,坐在曾沛慈的右边,谢西恬抚了抚自己的头发,转脸微笑道:“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当然可以。”曾沛慈笑道。


谢西恬嘴边的笑容扩大,“你喜欢吃什么?意面怎么样?我知道有家餐厅的虾仁意面做的很不错。”


曾沛慈笑着点头,“我不挑食,姐决定的地方味道肯定不会差。我跟着你走就行了。”


曾沛慈一口一个姐叫得谢西恬心情愉悦,她微微抬了抬下巴,朝司机吩咐道:“去'内朵'餐厅。”


时间接近中午,薄薄的雾也早已经散了,车内与车外温度相差太大,曾沛慈下车的时候冷不丁打了一个冷颤。直到两人进了餐厅,曾沛慈再次感受到暖气时,才觉得舒服了些。


曾沛慈很少来这么昂贵的餐厅。餐厅装修得精致有格调,天花板上悬挂着炫彩夺目的水晶吊灯,再加上舒缓好听的轻音乐,大厅整体营造出一种浪漫的气氛。


两人都点的虾仁意面。


将点菜单递给服务生后,谢西恬双手交叉撑着下巴笑了笑,“你和德修最近过得还好吧?”


“挺好的,他很照顾我。”


谢西恬将头发拨在耳后,想到什么,微微皱眉道:“上次你来我们家见爸妈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德修……”她看着曾沛慈,“他和爸妈的关系有些不太好。我今天约你出来吃饭的目的,也是想让你帮忙劝劝他,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恩怨是过不去是吧?”


曾沛慈带笑听着,回忆起那晚陈德修的手放在她颊边的热度,和他一句一句令人震惊的解释。


说白了,她才跟陈德修结婚没几天,而且是在互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闪婚。而那些琐碎和复杂的关系,都关系到上一辈的恩怨,她又什么理由什么自信能让陈德修说放下就放下呢?


略微有些无力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曾沛慈不能将这些话对谢西恬说,只能先应道:“我不敢承诺什么,但我会尽量劝劝他。”


得到了曾沛慈的点头答应,谢西恬终于重新勾唇笑了出来。


两人吃过午饭后,谢西恬要回公司继续上班,曾沛慈提出自己下午还要去夏五熊家一趟,所以可以自己打车去,不用麻烦司机送她。


“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谢西恬摇下车窗,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私人手机。


曾沛慈答应。


目送走谢西恬,曾沛慈掏出手机打给夏五熊,刚一接通就道:“我在绿荫街'内朵'餐厅门口的大街上,快来接我。”


“'内朵'?”对面的夏五熊听出了门道,笑嘻嘻地道:“难道刚和陈大律师约会完?”


曾沛慈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是德修,是德修的姐姐,”说完,她呼出一口气,“说来话长。”


“那就等我来了再说,我也有事要告诉你!我出门了!”


话音一落,听筒里面传来了嘟嘟声。


“这丫头……”曾沛慈摇了摇头,“说风就是雨。”


在室外站了五分钟后,曾沛慈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不直接打车去夏五熊家了。


于是在夏五熊见到曾沛慈时,看到的就是她来回在街边走动,时不时伸手呵气的样子。


“沛慈!”夏五熊啪地按了一下车喇叭,吸引曾沛慈的注意。


曾沛慈抬头看到她,撇了撇嘴,走过去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上车,“这么久才来,我快冻成人形冰棍了。”


夏五熊瞟了一眼她身上衣服,嘲笑道:“你已经把整个冬天都穿在身上了好吗?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难不成一个月以后我有机会看见你裹着被子出门的奇观?”


“这天再冷下去,你可能真的有机会看见那样的奇观……”曾沛慈打了两个喷嚏,搓了搓手后问道:“你刚电话里说有事告诉我,是什么事?”


一提到这茬,平日里称得上人体噪音制造机的夏五熊却立刻没了话,一踩油门,往她家的方向开去。


不对劲啊这丫头……曾沛慈细细观察着夏五熊的表情,发现她眼神躲闪脸颊绯红,一副正在思考着如何开口的样子,心念一动,瞬间了悟。


“你谈恋爱了?”曾沛慈脱口而出,自己也是一惊。


“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夏五熊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微微皱眉,似有些苦恼,“猜对了一半,不是恋爱……是暗恋。”


曾沛慈顿时不知道怎么回话,半晌,试探着笑道:“你是不是和谁打赌玩游戏呢?”


“去你的!我认真的!”夏五熊忍无可忍地伸手来爪曾沛慈的帽子,被她躲开。


曾沛慈这才笑了起来。看来这事是真的了。


一直忽略掉自己性别的夏五熊终于知道开窍,但居然以暗恋开头,曾沛慈不知道现在该喜还是该忧。


“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我认识吗?”她眉眼染笑。不管怎么样,至少现在夏五熊已经是跨出去一大步。


夏五熊似乎是回忆了一下他们的相遇,表情陶醉,“我们的车子相撞了!于是擦出爱的火花!”


“相撞?”曾沛慈细细回想,好像上次夏五熊叫她去救场时就有说过她出了个小小的车祸,当时还在叫着倒霉,怎么这么快就变了口风……


“所以你对人家一见钟情?”曾沛慈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怎么?你这表情是不相信我真挚的爱慕之心?”夏五熊看了她一眼。


曾沛慈连忙摇摇头,摆手证明自己的无辜,“我只是好奇是谁这么强大能够让你这颗石头心松动。”


曾沛慈这话倒不假,从小到大夏五熊身边的追求者其实也没少过,但她神经大条,所以相处到最后就总是把那些向她示好的男人统称为哥们,接着用不羁的言行将他们镇住,最后带出了一波感情甚好的兄弟。


两人说话间车子已稳稳地停在了小区外面,夏五熊让曾沛慈先进去,随即车头一转驶入了车库。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7 09:39:00 +0800 CST  
【29】夫妻夜话


夏五熊的父亲是中医,母亲是小学教师,两人性格都十分和善,曾沛慈从小到大没少去他们家走动。


她抬腿,两分钟便找到了夏五熊的家。


摁了门铃后,夏五熊母亲王曼珍开了门。一见到来人是曾沛慈,王曼珍高兴地将她迎了进去,张口就是埋怨:“你这孩子,这么久没来看我们了?”


“最近有些事情忙着……”她笑了笑。


“心心说你已经结婚了?怎么这么突然,婚礼这些都还没办,该不会是有什么隐情吧?”她自然是从夏五熊口中听说了曾沛慈已经结婚的消息,关切地问道。


曾沛慈无奈地笑笑,右手亲昵地挽上王曼珍的胳膊,“能有什么隐情,对方是个好男人,对我也很好,王姨你不用担心。”


正在厨房做菜的唐正国听到两人的动静,拿着铲子伸出脑袋一探,笑呵呵的和曾沛慈打招呼道:“沛慈来啦,你先坐着看一会儿电视,叔叔我再炒两个菜就可以开饭了!”


曾沛慈微笑着应了,正打算进厨房帮忙,还没走进厨房,就被刚开门回来的夏五熊拽着往她卧室走去,“不用帮忙啦,我妈都帮着做的差不多了。走走走,我们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曾沛慈连拒绝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就被带进了卧室。


“说吧。”曾沛慈往她床边一坐,看着她将门掩上。


夏五熊顺势靠在门上,有些绝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如果我说第一次见面就把暗恋对象得罪了,怎么办?”


曾沛慈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配合道:“你们不是撞车么,然后擦出爱的火花?我想我错过了中间精彩的过程。”


一说到关键的地方,夏五熊的脸瞬间垮了下来,“那天就因为郑冰的事情,所以我有点急躁,一时冲动闯了红灯,他拐了一个弯,我直接撞上去了……”


“后来呢?恶人先告状?”曾沛慈听出些端倪来了,按照夏五熊的脾性,心急火燎之下,很有可能会这么做。


“比那个还过分,”夏五熊眉毛都揪到了一起,走过去挨着曾沛慈坐下,“一下车我就给了他那辆迈巴赫保险杠一脚,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心肝都在颤。你不知道他那个气场是有多强大,一下车就把我给震住了……但是想到郑冰还被困着,我很豪爽地甩给他一张我的名片之后就走了……”


“走了……”曾沛慈显然还有点没从夏五熊彪悍的相遇过程中回过神来,她脑子里立刻出现了当时的场景,摇摇头,再次问道:“所以到现在为止你连人家的姓名都不知道?”


夏五熊张了张嘴巴,瞅着曾沛慈,尴尬一笑:“从撞车到离开,我还没给他机会开口说话。”


曾沛慈收回目光,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如果那男人还能记起找你这个悍妇要修理费的话,你还有可能联系上他。”


夏五熊瞪了她一眼。


气场强大……迈巴赫……一个模糊的身影突然晃进了曾沛慈的脑袋。她摇了摇头,始终无法与记忆中遇到过的人对上号。


两人各自沉默间,唐正国过来敲门叫她们到客厅吃饭。


四人愉快地吃完饭,临走时王曼珍千叮咛万嘱咐让曾沛慈将陈德修带过来让他们把把关,曾沛慈失笑,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夏五熊送她回家的路上,曾沛慈收到陈德修的短信。


“什么时候回家?”


纤长白净的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跳跃,曾沛慈编辑好一条短信回了过去。在路上了,大概还有十分钟。不用等我了,你先睡吧。


消息发送出去后就没再收到陈德修的回复,曾沛慈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也不知道陈德修看到信息没有,会不会还在等她。


夏五熊瞥见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难得很认真地笑了笑,“看来当初给你介绍陈德修这件事是正确的,你已经渐渐将他放在心上了。”


“啊?”曾沛慈回神,然后迷茫地看着她。


“你还在读书,要是不想这么快有孩子就别忘记做措施,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夏五熊很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也不重复刚才那话。一踩刹车,将车停在曾沛慈的小区门口。


“你回去的时候开车慢点。”她下了车,忽略了夏五熊的建议。


什么叫“渐渐放在心上”?


曾沛慈细细咀嚼着夏五熊那句话,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家门口。门打开之后,她被客厅的灯刺得轻轻眯起了眼睛,有些讶异地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已经十点了,他还没睡?


从客厅走到书房,曾沛慈推开半掩的门走了进去,陈德修低头认真工作的身形随着门缝越来越大而渐渐映上了她的眼眸。


陈德修听到脚步声,从书桌上一摞的文件中抽身出来,抬头望去,看到曾沛慈时牵起嘴角浅浅一笑,“回来啦。陈太太今天玩得开心吗?”


闻言,曾沛慈微笑着点点头,瞥眼看见了陈德修脸上的疲惫,走过去将双手搭在他肩上按揉起来,“很不错。吃了好吃的东西,听了劲爆的八卦,只除了一件事。让陈律师等这么晚,是我不对。”


曾沛慈双手力道适中,因为夏五熊父亲唐正国的关系,所以她闲暇时向他学了两手按摩的技巧,知道如何在人疲劳时能够有效的缓解疲乏。


“好吃的一定是西恬请客,那劲爆的八卦是怎么回事?陈太太能帮我解惑吗?”陈德修舒服地眯起眼,只觉得满身的疲惫都随着曾沛慈的动作而突然消失。


曾沛慈很喜欢“陈太太”这个称呼,她愉悦地笑了笑,将夏五熊有了暗恋对象的事情说了出来。


陈德修和夏五熊接触过几次,对她印象还是挺不错的,所以关于这件事他给予了自己最大的祝福。


两人之间的相处一直都是比较平淡而又充满温馨。曾沛慈的手从双肩转移到陈德修的太阳穴,力道稍微减轻了些。靠得这么近,她的鼻尖时不时地闻到陈德修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突然从心底就有些庆幸和她领证的人是他。


或许是两人间的气氛太过和谐,曾沛慈心内一触,鬼使神差地开口道:“上次你接我从四方阁回来的时候,就是同学聚会那一次,你还记得吗?


“嗯。”陈德修靠在椅背上舒服地眯着眼。”


曾沛慈抿了抿嘴,“站在我旁边的那个男人,叫傅白,是我前男友。”


陈德修睁开了眼,没有接话。


曾沛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继续道:“我觉得既然已经结婚,我就有义务向你解释一下这件事。虽然上次回家后你没问我什么,但我还是觉得说出来要好一点。”


“你说。”陈德修抬起右手覆在曾沛慈的手上,顺着她的话道。因为他是背对着曾沛慈的,所以曾沛慈没看到他眼里明显的笑意。


显然曾沛慈的主动提起,让他心情愉悦。


“他于我而言就像是一罐关于青春的糖果,有酸有甜。我很感谢他带给我的一段饱满的回忆,”曾沛慈反手将陈德修的手握住,似乎是暗暗表达什么,“但是我分得清回忆和现实,你要信我。”


你要信我。


陈德修笑着站了起来,两人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我很高兴你现在能主动告诉我一切,而且我相信你,你本来就是一个理智的人,我对你很信任。”


他说他信任她,在她还没有提及一切的时候。


曾沛慈愣愣地抬眼看他,突然就觉得他这样子真好看。


陈德修趁机偷了一个吻,蜻蜓点水后,他揉了揉她的头顶,“好啦,时间已经不早了,快去洗澡睡觉吧。”


也许是感受到了气氛的暧昧,曾沛慈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她抽回被包裹住的手,点点头,进卧室拿换洗的衣服去浴室洗澡。


曾沛慈的动作很快,洗完澡躺在床上后想的是现在睡着的话还能多睡一些时间,但等陈德修也上床后,曾沛慈的感觉又有些不一样了。


陈德修的手忽然放在了她腰上,然后往睡衣里面探索。曾沛慈翻了个身,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的唇就贴上了她的。曾沛慈脊背一阵发麻,愣了两秒,转而有些笨拙地开始回应他滚烫的吻。接下来的事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一开始的尴尬和局促渐渐消失,彼此更加适应对方的身体,一夜缠绵。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7 09:43:00 +0800 CST  
【30】画稿玄机


醒来时,陈德修已经在整理文件。窗帘里透出一丝亮光照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曾沛慈一时有些恍惚。


“这么早?怎么不拉窗帘。”她眯着眼睛看了看他,起身拉开了窗帘。


“怕吵醒你。今天初审,”陈德修笑着迈步过来,低头抱了抱她,“你中午有什么事?”


“今天是周导退休前的最后一次画展,”曾沛慈仰头靠在他的肩上,渐渐适应了陈德修的怀抱,“我得去一趟。”


“你有作品展出吗?”


“有。”


“那我陪你。”


曾沛慈一愣,脑子里浮现出陈德修陪她到展厅的情景,立刻开口:“不用了,你忙吧,你今天还有案子,不要为了我四处奔波。”


“为了你不算奔波。”陈德修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安和担忧,笑着在她耳边蹭了蹭。


曾沛慈的耳朵顿时变得通红,往后一缩,抬手抵着他的胸膛笑道:“别蹭我,痒。”


陈德修的笑容渐渐漫起,又收了回去,看着曾沛慈的眼睛道:“你迟早要将我介绍给你的朋友,我就这么拿不出手?过来……”


低沉柔和的嗓音,张开的怀抱,墨色淋漓的目光……


曾沛慈缓缓往前一倾,主动靠进了陈德修张开的手臂,随即感受到身边的手臂一收,环住她微缩的整个身体。


“别怕。”他说。


曾沛慈闭着眼睛,用鼻音应答了一声,突然安下心来。


就算流言蜚语能再一次将她伤到体无完肤,至少这次她不是一个人在承担。


手里突然被塞进了一个冰凉的东西,她眼睛一睁,低头看去。


一张银行卡。


曾沛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着那张卡,又抬头看了看陈德修光洁的下巴和高挺的鼻梁。


他低头回望曾沛慈怔愣的眼神,笑意盈然,“副卡。生活的一切开支都从里面扣,别为了兼职再半夜赶画稿。”


曾沛慈顿时明白了,捏了捏手里的东西,心下感动,想了想后点点头道:“嗯。”


“点头倒是勤快,别收了又不用。”陈德修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有种被戳穿的尴尬,曾沛慈闷声道:“你还不去上班?迟到了……”


陈德修的笑意更加明显,“那我走了,中午去接你看画展。”他再次看了看曾沛慈,笑着离开。


曾沛慈被他离开前的一看弄得无所适从,咬唇从床上爬了起来,在听见关门声之后才走出了门,慢吞吞地开始洗漱。


洗漱穿戴完毕,曾沛慈出了门,搭公交到了学校,已经十点了。


周导办公室里只有茶水在沸腾,不见人影,大概是在忙等会画展的事情。


曾沛慈在周仓林的办公室里坐下了,随手取了茶壶,开了一盒罐装茶叶,开始第一遍的冲泡。


这茶她从未见过,大概是周仓林新得的。周仓林给了她办公室的钥匙,画室吵闹的时候她就会将画稿带过来,帮周仓林打扫打扫,再和他谈几句茶道。


“诶,来啦?”周仓林笑着走了进来。


“画展忙完了?”她停下手里的动作道。


周仓林点头道:“画已经摆完了。你那副真是杰作,啧啧,我放在入口第一幅的位置。怎么样,够意思吧?”


曾沛慈失笑,摇了摇头,继续泡茶。


过第二遍水时周仓林突然道:“这茶味道特殊,只过两遍沸水就行。你喝喝看,什么品种的……”


“你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曾沛慈疑惑道:“那这么好的茶是哪来的?”


“别人送的。”周仓林嘿嘿一笑。


曾沛慈顿时明了。周仓林不仅仅是教授,还兼他们艺术系的副主任,平时收到的东西不少,但从来只留茶叶。没办法,上好的茶叶送到这个沉迷茶道的人手里,怎么可能开得了口拒绝……


“你答应人家什么了?”曾沛慈担忧地看了茶一眼,低头喝了一口,有些惊讶地抬头。


入口清苦,几乎有些滞涩的口感却并不让人反感,从舌尖进入舌根的过程中,清苦又慢慢转为甘甜,咽下时则混着松子的香味一同袭进味蕾……三变,是上好的茶。


“帮了一个小忙,那个人的能力确实够得上教授的水准。哎呀,你还不知道我吗!我会干缺德事儿吗?”周仓林叨叨着坐了下来。


曾沛慈笑了一声:“为了茶叶,还真没准。”


“嘶……你这妮子!”


曾沛慈笑了起来,笑声轻快而短促。


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看时间和屏幕上的名字,接了起来。


“在哪儿?”陈德修在电话那头问道。


“在周导办公室,”曾沛慈初看了周仓林一眼,犹豫了两秒,道:“在校门口等会,我出去接你。”


电话挂了。


“你朋友吗?”周仓林问了一句,随手拿过茶壶,过了遍水。


“嗯……等等要给你介绍一个人。”曾沛慈道。


“不会是男朋友吧?”周仓林哈哈笑了起来,玩笑道:“最近关于你的谣言连我都听到了,上次坐了个男人的车来学校?还有什么钢琴家在门口和你纠缠不清……”


曾沛慈静静听着,淡淡一笑。


自从傅白进入了她的生活后,谣言就从没有断过。现在的陈德修应该更是惹眼,今天以后的日子应该更是难过了。


“不是男朋友,”她摇了摇头,“你见到了就明白。”


“啊……那等等直接去学校的展览厅,马上开始了。”周仓林嘱咐。


她点了点头,起身出了门,来到了校门口。


在远处便看见了陈德修的车,以及车旁站着的人。有的人天生就能够吸引别人的目光,比如陈德修,比如江承北,比如傅白。


都是站在人群中不由自主地一眼望到的那类人。


周围经过的人都纷纷朝他投去目光,陈德修低头看着手机,突然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曾沛慈脚步一顿,就见陈德修将手机一收,迈步走了过来。


她克制自己不去在意周围人的目光,朝陈德修微笑。


“我以为你会慢点到。”曾沛慈道。


“我让大东帮我善后。”他笑着揽上了她的肩。


两人往展厅的方向走去,顿时成为一路上的目光焦点。曾沛慈搂着她的力道让她安心了不少,渐渐地抛掉顾忌。


展厅处已经来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周导从前带过的学生,在经过她面前时纷纷打了招呼,眼神在陈德修身上一瞟而过,窃窃私语的声音立刻在身后响了起来。


曾沛慈四处环视一圈,果然在入口的地方看见了她的那幅画,被裱起挂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目光下移,在老见站在画下正仰头看着画作的人时,曾沛慈的身子微微一僵,陈德修立刻察觉到了,也抬眼望向那个方向。


傅白……


傅白为什么会来?


曾沛慈来不及思考,就见傅白的身子慢慢转了过来,干净清澈的瞳孔在细碎的额发下尤显漆黑,目光避开所有经过的人,直直看向她,随后走了过来。


曾沛慈看着他的步子缓缓靠近,有些无力地笑了起来。


所以说……命运弄人。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陈德修也在。


“你来啦?”傅白开口,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她抬眼看见傅白脸上的疲惫,眼底似乎还有一层淡淡的青黑,不知道怎么接口。


“你好,”陈德修看了看她,先开了口,笑意仍然挂在脸上,“我是慈的丈夫,陈德修。你是慈的朋友吗?她和我提过你。”


一句话里的意思弯弯绕绕了许多层。


曾沛慈看了陈德修一眼,有些佩服。


她确实和他提过,但被他刻意忽略了内容……陈德修不仅将两人的身份作了对比,话里有意无意地透出亲昵,还提出了在她口中的傅白不过是个普通朋友。


傅白的脸白了白,看了陈德修一眼,没有接话,仍旧盯着曾沛慈的脸道:“那是你的画,对不对?”


曾沛慈顺着他的手看去,眼睛一缩。


她忘了……这副画是一年前所作,那时候刚和傅白分手,他去了美国。而她还沉浸在旧情里不能自拔,去了那个他们常去的海湾,画了下来。周仓林催画,她懒得再作便加工了几笔交了上去……


陈德修的眼神也移到了画上,若有所思的眼神再次在画的边边角角处一转。


“那个是一年前画的了,”曾沛慈道:“周导的画展仓促,我就交了这一幅。”


她不由得抬头看了看陈德修的表情,两人对视,他仍旧笑得柔和,看不出情绪。


曾沛慈再次转过了头。


“你骗人,”傅白低声道:“画的日期和你的签名都是新的。”


“去年没有完成,今年再加了几笔才交上去的。”她无力地辩解着。


“你还记得对吧?”傅白清澈的眼睛微微垂了下来,盯着地板,“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留我,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闹别扭了。我妈那边……”


“傅先生,”陈德修终于开口,对着傅白笑道:“旧画添新笔总会觉得少了点什么,就像过去无论多精彩也只能留在记忆里,还请不要失言。”


曾沛慈看着周围渐渐多了好奇探究的目光,松了口气,庆幸陈德修出面。


傅白看着曾沛慈,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说话。


至始至终他的眼里就只有她,曾沛慈的沉默显然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好了,”曾沛慈挽上了陈德修的手,有些愧疚,开口道:“我们去看画吧。”


陈德修点了点头,带着曾沛慈离开。


两人走着,曾沛慈有些犹疑着不知怎么开口。


“还忘不了吗?”陈德修的声音出现在头顶。


曾沛慈一愣,抬头,开口:“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忘记……但我已经不在意了。”


曾沛慈笑了笑,满意地揽着她离开。


周仓林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了看离去的人和伫立在画前的男子,叹了口气。


“这画卖吗?”傅白突然转身,看着周仓林。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7 10:16:00 +0800 CST  
【31】南烟爷爷


画展以后,陈德修再也没有询问过关于傅白的事情,而曾沛慈也将大赛要用的四季画稿完成得差不多了。


一个星期后的周六,一大早陈德修便把曾沛慈从被窝里面拉起来,说要带她去个好地方。


车子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了,越开越偏僻,直到市区变为郊区,郊区变为绿化带,曾沛慈默默地看着四周景物的变幻,心里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开口发问。


陈德修看着她昏昏欲睡的表情笑了起来,踩了刹车等红灯,“快了,下了高速再过一条街,转个弯就到。”


曾沛慈望着车窗外的绿化,心里隐约有个想法冒了出来。


就在她愣神间,车子已经在一片别墅区停了下来。陈德修在半路打过一个电话,于是他们到时,曾沛慈就看到雕花大铁门前面站了一位满头银发、面目清瘦但双目炯炯有神的老太太。


一看见陈德修的车,老太太的眼睛亮了亮,满脸笑容地朝他们走来。


曾沛慈在心里的想法立刻被证实。看来陈德修真的是带她来见人,而且应该还是一位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小修!”看见陈德修下了车,老太太张口便叫到,眼里满是笑意。


“常阿婆,你怎么亲自出来了?外面这么冷,”陈德修快走几步过去,眉头一皱,“我不是让你在屋里等着吗?万一再感冒了……”


“哪有这么容易就感冒?”老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眯眯地看着他身旁的曾沛慈问道:“这是你媳妇儿吗?”


陈德修点点头,曾沛慈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但老人给她的第一感觉非常好,她立刻一笑,眉眼弯弯,也跟着陈德修叫了她一声,“常阿婆,我叫曾沛慈,您叫我沛慈就好。”


常阿婆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对陈德修说:“沛慈一看就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对人家!”


曾沛慈一听,笑着看了陈德修一眼,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结果刚一转脸,就发现原来他也正在看她。两人的视线一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笑意。


曾沛慈很喜欢这位令人感到温馨美好的常阿婆,甚至有些期待在这里度过周末了。


“走,我们进去说,”常阿婆亲昵地上前握住曾沛慈的手,随后就皱了皱眉,“这孩子,手怎么这么冰……”边说着刚催陈德修开车进去,“别傻愣着啦,快停你的车去!”


曾沛慈微笑,伸手挽住常阿婆的胳膊,跟着她一起走进别墅大门。


这里离城区有段距离,且地方僻静。独栋的别墅林立在半山腰,四周树木郁郁葱葱,来往车辆很少,的确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进了门,曾沛慈这才发现这里与其他别墅的不同,因为别墅花园里除了花花草草之外,还特意腾了一大片地方用于种些可食的菜,菜地里没有杂草,蔬菜长得绿油油的,一看便知是经过悉心照料。


陈德修已经停好车,站在花园外的小径上等她们。


“小修有阵子没来看他爷爷啦,”常阿婆拉着曾沛慈的手,边走边叹口气,“今天早上我跟老头子说了一句小修要来看他的事,他从听到到现在一直在嘴里念叨着小修的名字。”


曾沛慈点点头,眼里划过一丝了然。


原来陈德修带她来见的人是他爷爷……但听阿婆的描述,这个爷爷似乎有些特别。


常阿婆的口袋里一直都揣着一只手表,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见曾沛慈的目光停留在那只表上,笑了笑道:“我手腕细,不喜欢戴这些东西,老滑出来……但是我得照顾陈易吃药,所以把这个放在口袋里头。”


陈易,应该就是陈德修的爷爷了。


“辛苦阿婆。”曾沛慈微微笑着,握了握常阿婆的手。


常阿婆看着她许久,不住地点着头,笑道:“小修这小子很多事情都憋在心里,他肯定没有和你说过爷爷的事情吧?”


曾沛慈点了点头。


确实,也就是到达这里的那一秒,她才知道是来见人的。陈德修确实没有提过他有一个爷爷,但能够特意带她来见的,一定是对他有特殊意义的人。


“小修的爷爷在他高三那年患了老年痴呆,”常阿婆摇了摇头,叹了一声继续道:“那样一个要强的人啊,商场上风光,一手建起了皇朝集团,却在晚年得了这种病……”


“修他,和爷爷的关系很好吗?”曾沛慈问道。


陈德修的情绪似乎从刚踏进这里开始就有些异样,具体是什么变化她说不出,但一定是类似忧伤和沮丧的。


“非常好,他在这个家里只听他爷爷的话……小修性子看着柔,里头尖着呢,那么大的公司,说放弃就放弃,怎么也不愿意从商,就是喜欢法学。报志愿的时候填了一个北方的学校,离家可远了……”常阿婆的目光变得幽深长远,混浊的眼神望着某处,仿佛忆起了什么,“他一个人走,气坏了他爸爸。所有人都断言他前途葬送在自己的固执里了,但他偏偏做出了成绩来。”


曾沛慈听着,渐渐也陷进了这个故事。这个少年异旅他乡,只为挣脱束缚和追逐梦想,反倒固执得可爱。


常阿婆回神,无奈地笑道:“老了,净爱想些过去的事情……在德修留学美国的那几年里,所有生活费都是他爷爷寄的。难得他糊涂得厉害,关于自己孙子的事情却一件不落地记着……”


曾沛慈有些动容,低头沉思。


“吃药时间到了,”常阿婆突然道,拿出了表,接着抬头看向小道的另一头,笑道:“德修来了。我先进去喂药,你别和他提起我和你说的这些,小修到现在都有些自责。”


自责?


“好。”曾沛慈掩下疑惑,目送常阿婆消失在小道尽头,转过了身。


阳光下陈德修的脸更加精致得毫无瑕疵,他走了过来,牵起了她的手,往前缓缓踱步。


“这里怎么样?”


“我很喜欢。”她道,看了看四周。


“那就好。”他笑着。


两人来到了房门口。


陈德修刚将修长有力的手放上门把,就听到里面有一个人狂躁地吼道:“我不吃!我不吃!这是毒药!你们是要毒死我!”


曾沛慈一愣,还没做出反应,就听到陈德修低声道:“是我爷爷。”说完,将门把一压,走了进去。


曾沛慈之前从未接触过老年痴呆症老人,刚才虽然有在脑海里勾勒过画面,但真正见到时,还是不由得一怔。


陈易坐在轮椅上,头发花白,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半空,双手握拳垂放在两侧,嘴里一个劲的念叨着他们要杀死他,那个东西是毒药自己千万不能吃之类的话语。地板上散落着好几颗白色药片,他连余光都未瞥。


常阿婆又担忧又心急,忙叫了一个老佣人又重新换了一杯温水和药片,接过手上前对陈易苦口心婆地劝道:“药不吃怎么能行呢,你现在连行动能力都没了,老陈,听话,把药吃了吧啊?待会儿小修就来看你了,他还带了他媳妇儿一起过来,你这个样子怎么见小修?”


常阿婆说了这么多话,陈易空洞的眼神转都不转一下,随后不哪儿来的力气突然扬手一挥,将常阿婆手心里的药片打落,水杯朝墙角砸去,发出破碎的声音。


他恶狠狠地说道:“你就是想毒死我!不想让我见小修!我不吃毒药!不吃!”


常阿婆是陈家收养的孤儿,和陈易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长大后就在陈家当了管家,一做就是好几十年,一直没结婚,也从没有说想要离开的话。


看到陈易再次摔药,常阿婆气得心疼,只能背对着陈易悄悄抹眼泪。


曾沛慈心中不忍,皱了皱眉头,轻轻叫了一声旁边的陈德修,“修……”


曾沛慈不是一个八卦的人,相反她很懂事很乖巧,所以有的事既然他没说她就不问。只耐心地陪着陈德修,一直在他身边。


愣神间,只见陈德修默默地走过去,拿起旁边茶几上的药片,重新倒了一杯温水端到他面前,半跪在他面前,视线与他齐平,轻声哄道:“爷爷,我是小修,我回来了。乖,吃了药我陪你聊天好不好?”说完将药片递给他。


陈易是商界的传奇,“皇朝”就是他一手创造的。传闻他做事果断,雷厉风行,却待人真挚,有很多朋友。


曾沛慈的目光转到轮椅上的老人。疯言疯语满眼呆滞,情绪无常,靠药物维持生命。


反差太大,应该没有人会想到那样一个商业传奇如今已经佝偻在轮椅上等着一天一天走向死亡。


常阿婆遇到过各种情况,陈易的情况时好时坏,好时就坐着傻笑,坏时摔东西骂人,她担心陈易发脾气会伤到陈德修,所以打算上前一步拉陈德修起来,脚步刚动就突然愣住。


陈易居然乖乖地张开了嘴,将陈德修掌心中的药片拿过来直接吞了下去。


似乎是药有些苦,他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对陈德修说:“小修,我要喝水。”


陈德修连忙将水杯递到他唇边,喂他。


喝了几口水,陈易的情绪看着也基本稳定了。他伸手摸了摸陈德修的发梢,皱眉问他,“今天学校放假了吗?你为什么现在回来?我当初就说你不要在学校寄宿,住家里多好。”


陈德修抿了抿唇,轻轻点头,顺从地答:“是不好,所以我打算搬回家住了。这样以后每晚都可以陪爷爷下棋。”


陈易偶然的清醒,他不想他不高兴。


“好。小修真听话。”陈易像个孩子似的满足地笑了,眼里似乎看不到其他的人,只有陈德修。


曾沛慈看着眼前的情景,一阵恍惚,心里的某个角落正一抽一抽的疼。


爷爷的记忆显然停留在陈德修的高中时期,一脸笑容地停留在回忆里。


门把突然响了一下,三人齐齐回头。


门开了,一张笑脸出现,“常姨,爸今天的药还没吃吧?我来……”来人的笑容在看见陈德修后突然一滞,随即有些惊喜地望过来。


曾沛慈的眼睛一缩,本能地看向正弯腰拍着爷爷背部的陈德修,陈德修则缓缓直起了身,笑容一点一点褪去。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7 10:20:00 +0800 CST  
【32】他的愧疚


谢雅棠的手放在门把上,看见陈德修的表情后尴尬地笑了笑。


“你怎么会来?”陈德修开口。


“我来……看看爸。德修,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谢雅棠问道,话里透着股小心的味道,眼神期盼地望着陈德修。


“是么?谢姨有心了。”陈德修毫不隐藏话里的讥讽和不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似乎一碰上和谢雅棠有关的事情,陈德修总会失去点冷静。


气氛紧张而尴尬,空气中蔓延着的火药味清晰可闻。


曾沛慈沉默着走了过去,将陈德修的手缓缓扣住,抬头对着谢雅棠笑道:“我们来看看爷爷,您也是来照顾爷爷吃药吗?”


“对啊,爸的情绪不稳定,我担心常姨一个人不好应付,所以就过来帮忙。”谢雅棠见曾沛慈圆场,松了口气,笑道。


“今天修已经喂药了。”曾沛慈也笑道。


不等谢雅棠开口,常阿婆先笑了起来:“药已经喂了,你来得正好,等会儿煮饭帮我搭把手--沛慈,来,我先带你去小修的房间看看,小修,你随便逛逛啊!”


陈德修点了点头,和曾沛慈一对视,阴沉的脸色稍稍放缓了些,示意她放心。


“那……我去买点肉和鱼,小修爱吃鱼。”谢雅棠的脸上开始漫上喜悦,往门口走去。


曾沛慈有些疑惑。


若说是献殷勤,谢雅棠大可不必这么卑微小心……但若说是真心,谢雅棠是陈德修的后妈,自己又有一个女儿继承了皇朝这样的企业,为什么要对陈德修这么好?


摇了摇头打散疑惑,曾沛慈这才跟着常阿婆上了二楼,谢雅棠则出门买些荤食。


到了走廊尽头拐角处的卧室,推门进去。


“这是小修以前的房间,虽然他现在偶尔才过来一趟,这个房间一直都为他按照原样保留着,”常阿婆说着走到床边,抻了抻床单,“你们今晚就在这儿睡吧。”


曾沛慈点点头,应了一声。看得出来常阿婆也是非常疼爱陈德修的,房间一看便知是被仔细打扫过,看不出平常没住人。


常阿婆看着曾沛慈,想了想,温和道:“阿婆嘴笨,不会说话,小修和雅棠的情况你也看见了,小修比较听你的,你多劝劝他……还有小修的爷爷,刚才让你看笑话了,他平时很少这样的,可能听说小修要来,有点激动。”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不知何时窗外的冷雾已经散去,温暖的金色阳光渐渐照了进来,铺满整个窗台,平添几分暖意。


常阿婆有些紧张地看着曾沛慈,害怕因为这些琐事和老一辈之间的不愉快而让这小两口心生嫌隙,因为照陈德修的性子,想必没有多说自己的家庭情况。


曾沛慈轻轻一笑,清澈的眼眸里尽是诚挚的笑意,她走上前,温暖手将常阿婆的一握,只说了一句话,却让常阿婆立刻心下一松。


“我和修是夫妻,他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


常阿婆一怔,立刻欣慰地笑了起来,话语顿时更加亲近:“你要是累了就先休息一下,等饭做好了我来叫你。”


“需要我帮忙吗?”曾沛慈弯唇一笑,突然想到什么,提议道:“妈应该在厨房准备了,我去帮忙。”


“好好,”常阿婆连连点头,微红了眼眶,有些感慨道:“我看着小香从小长到大,原来时间真的过得这么快,好像就在昨天,我还在为他准备早饭,看着他去上课……现在他都已经都结婚了。”


常阿婆发白的鬓发与满脸的皱纹微微刺痛了曾沛慈的眼,她的心里有些微潮。


她与曾美琳一起生活,除了曾美琳之外,她似乎没有其他亲友。而与陈德修结婚后,他的生活,他的亲人,都在短短的时间进入了她的世界。


这种感觉……真的很特别。


曾沛慈扶着常阿婆下了楼。


从窗口一眼便可以望见菜地里一片绿油油的蔬果,阳光在叶片上洒落。


很喜欢这种生活方式,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对夏五熊和傅白提起过她幻想的老年生活--如常阿婆和陈德修的爷爷现在这般,选个僻静的地方,养养花种种菜品品茶,与最爱的人做着平凡的事,想想都很美好。


她走进了菜地,拿着篮筐挑选。


身前的阴影突然加长--有人来了,随后她听见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


“常阿婆说你要展示一下你的手艺,需要帮助吗?”


她抬头,看见陈德修背着光的脸,已经恢复了温和沉稳的表情,笑容戏谑。


“帮助?”曾沛慈回忆起上次陈德修帮忙杀鱼,不禁弯唇玩笑道:“帮忙把厨房弄得更脏吗?”


陈德修伸手刮了她的鼻子,随后蹲下身,也不介意高档皮鞋沾上黄色的泥土,有模有样地学着曾沛慈蹲下摘菜,“刚才出来的时候我与常阿婆聊了几句,她一直都在夸你,”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很高兴。”


陈德修显然在转移话题,不谈及上次的失误。


曾沛慈低着头看他,有几缕黑发垂在了她的脸颊边,她弯了弯唇,不可抑制地微笑起来。


--很动人。


陈德修一怔,随即笑着帮着她把摘好的菜放在菜篮里面,随口问道:“中午你打算做什么菜?”


曾沛慈认真想了想,才道:“菠菜汤和番茄牛腩。”


“那我们再去摘几个番茄吧。”陈德修伸手接过曾沛慈手上的菜篮,脚步一转,往番茄地走去。


曾沛慈跟在他后面。


陈德修忽然顿住了身,曾沛慈轻轻撞到他的身上,扑鼻而来的都是阳光的味道。


他开了口,声音干净清亮:“你的反应还真的是我意料之外,但是怎么说……又还是在意料之中。”


曾沛慈一愣,听着这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知道他话还没说完,所以静静等待他的下一句。


“我以为你会很好奇关于我爷爷的事情。”


因为曾沛慈在后面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至少曾沛慈听出了陈德修语调里面的平静。


曾沛慈微微一笑,脚步未停,反而调皮心起,每一步都踩在陈德修刚走过的泥地上,小脚印覆上大脚印。


她认真的回答道:“就像你理解我和傅白的事情一样。有的事,你不想说我就不问。直到你愿意自己告诉我--我很乐意当一个倾听者。”


或许是受了这句话的影响,又或许是她常说的夫妻之间的坦然与信任,亦或是她身上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魔力。陈德修就这样开了口,声音陌生得连自己都不信,因为陈易的事是他心中的一个遗憾,而这个遗憾他从未对人认真提过。


“我几乎是爷爷带大,他一辈子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一手建起皇朝的雏形,但在我高三的时候得了阿尔茨海默病--俗称的老年痴呆。”


陈德修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曾沛慈站在他身后,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什么时候发病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发病之前他还经常打趣自己老了,记性不好。他跟我说话时,经常说完上一句,下一句再把上一句话重复几遍。吃完饭,刚躺在床上没多久就起来,叫常阿婆给他做吃的。坐车出去时,把司机丢在路上一丢就是一天,等我们找到他时,他还若无其事地一直在街上走着…来来回回……忘了自己要做的事……”


曾沛慈听到这里,心一震,转而伸手轻轻捏了捏陈德修的手指。


他声音一顿,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述说出了无数画面,“当时我因为忙着高考的事,很少回家。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除了我,他再也叫不出别人的名字。”


曾沛慈鼻子微酸,不知道说些什么。虽然她和曾美琳从小一起生活,爸爸去世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婴儿,但她能理解陈德修轻描淡写的话里所隐藏的痛楚。


如果他爷爷的病能发现得早的话,应该就能及时治疗,至少不是现在这么严重。所以这些年,陈德修应该都在愧疚和自责里活着……


她摸到了陈德修的指尖,十指相扣,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又或者陈德修根本不需要那些话。两人就这样默然地静立了一会儿,直到陈德修转过身来,脸上已经看不出明显的表情。


“走吧,再不回去的话,常阿婆该来催我们了。”他道。


他没有提起关于谢雅棠的事情,看样子对于今天的同桌吃饭,陈德修不打算说什么。


曾沛慈点了点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两人又摘了一些西红柿,这才往客厅走去。


谢雅棠买了条鱼和肉,已经在厨房忙碌着,手艺显然不差,但有些生疏。


曾沛慈将菜放在流理台上,余光瞟到陈德修也跟了进来,便道:“三个女人一台戏,陈律师就当个看客,等着吃饭就好。”她担心陈德修和谢雅棠又起什么冲突。


陈德修耸了耸肩,看了她一眼,离开。


“妈,”她转身叫了一句,接过谢雅棠手里的鱼,“这个我来做,你帮忙洗菜就好。”她的称呼一直没变,心底里确实存了点软化陈德修和家人关系的心思。


谢雅棠摇头笑道:“德修的嘴巴虽然不挑,但是爱吃的东西也少,最爱的就是这道糖醋鱼,这鱼的做法你也看着,有机会就做给他吃。”


曾沛慈的目光闪了闪,点头。


三人配合很快完成了一桌菜,香味飘出了厨房,进了客厅。


曾沛慈将最后一碗菜摆上餐桌时,陈德修已经分好了碗筷,笑意盈然,显然心情不错。


“饿了?”她问。


“已经馋了好久,”陈德修走了上来,低头看着曾沛慈,在她的额头上一吻,“可以吃了?”


常阿婆擦了擦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谢雅棠,陈德修的脸色没变,自如地落座。许是看出了曾沛慈的担忧,转头一笑。


一顿饭吃得不算尴尬,曾沛慈一向无话,为了活络气氛也说了几句,常阿婆不停地念叨着陈易的日常,大家听着也觉得感动有趣。


曾沛慈也一直观察着谢雅棠,她虽然一直低头吃饭,但偶尔也会抬起头,目光朝陈德修的方向一瞥,看见他碗里的饭粒逐渐减少后就会一笑,见陈德修将筷子伸向那道糖醋鱼时眼里总有欣喜。


饭后,谢雅棠收拾碗筷起身。


“家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一趟……”谢雅棠转头对着曾沛慈笑道:“沛慈,有时间来家里玩。”


“好。”曾沛慈将谢雅棠一直送出了门。


谢雅棠回身看了陈德修一眼,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目光闪烁着,转身离开。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7 10:22:00 +0800 CST  
【33】暗恋夭折


驱车回去的时候曾沛慈还有些不舍,这里像一个远离纷杂的世外桃源,安静舒心。常阿婆也一再挽留,但夏五熊已经给她打了三个电话催她回去,电话里的声音十分沮丧,她得回去看看。


“舍不得?”陈德修偏头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


曾沛慈点了点头,“远离世俗,还有一个爱他的人陪伴,其实你爷爷很幸福。”


陈德修的目光闪了闪,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曾沛慈的表情,将注意力放到了开车上。


“去哪儿?”


“去我们小区,夏五熊打电话给我,听语气像是出了什么事。”


陈德修应了一声,车子平稳地朝她的小区方向驶去,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


“注意安全,”陈德修侧身将她的安全带解了,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道:“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曾沛慈心下一暖,知道陈德修指的是夏五熊的事情,点头道:“你路上注意安全。”


他目送曾沛慈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里后,才发动了车子。


曾沛慈往夏五熊家的方向赶,很远便看见夏五熊在楼道的出口处跺着脚,低着头时不时踢几粒石子,转几圈,又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曾沛慈眉头微微一皱--夏五熊这么有少女情怀的动作,她还是第一次见。莫非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她猜测道,加快了步伐走了过去。


夏五熊听见她的脚步声,猛地抬起了头,目光里竟然有些无措,但只是一瞬间的晃神,很快便恢复了嬉笑的样子,站了起来。


“你也太慢了!”夏五熊叫道:“和陈德修去哪里甜蜜了?”


“他带我去他爷爷那里看看,”曾沛慈轻描淡写地带过,没有错过夏五熊掩饰的情绪,道:“你怎么了?”


夏五熊的笑容一僵,沉默了下来,叹了口气道:“说了你别笑我啊。”


“你说。”


“我好像失恋了……啊,我一出生出夭折的初恋啊!”夏五熊捂着脑袋跳了起来,闭着眼睛瞎蹦哒:“我都烦了一天了!”


曾沛慈看了夏五熊一眼,虽然她一直企图用肢体动作和夸张的笑容掩饰自己的难过,曾沛慈仍旧能够很清晰地感受到。毕竟这么多年了,夏五熊什么性子她一清二楚。


“那个男人给你打电话了吗?”曾沛慈问道。


“没……我从来没想过这么狗血的剧情会发生在我身上,但是它就是发生了!”夏五熊耷拉着眉毛,凑近了曾沛慈道:“你知道吗,那个人的名字是顾双棋--顾双棋啊!想起什么没?”


曾沛慈一惊,想起了那天在陈德修办公室遇见的那个男人,顿时明白了。那天听见夏五熊的描述时便隐隐想到什么人,却一直想不起来,现在一重合,所有的事件都对上了


“我见过他,他好像是什么公司的总经理……哦,我知道了。”曾沛慈最后一句立刻变得带有深意,偏头和夏五熊对视,笑了起来。


麦合娱乐公司总经理……那么,也就是夏五熊的老板。


以夏五熊的性格,进了一家公司后不知道总经理的名字,是完全可能的。所以曾沛慈脑子里自动浮出夏五熊在公司里看见顾双棋时的表情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还笑?!你不知道我昨天有多震惊!”夏五熊认真道:“丢脸程度可以直接列进人生前三甲,比小学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尿裤子还尴尬!”


“嗯……那为什么会夭折呢?”曾沛慈不厚道地继续笑着:“顾双棋的性子挺好,没当众找你要修理费吧。”


“没有,他倒是给足了面子,装作不知道这件事,问题就在……”夏五熊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道:“公司一个月前新来了一个同事叫冯桑桑,我觉得她很可爱,也好相处,关系还不错。我昨天见到她上了顾双棋的车,就问了,没想到还真是顾双棋的女朋友啊!”


“你之前没发现吗?”曾沛慈有些无奈道:“你在公司里一次都没碰见过你们总经理?”


“这就是我人生排行第二的丢脸记录了……你也知道我爱睡懒觉,进这家公司也没多久,好像没怎么准时到过,平常又都窝在自己办公室里,”夏五熊回忆道:“现在想起来,好像冯桑桑来了之后,总经理有来过我们办公室几次,我都在睡觉。”


曾沛慈哭笑不得地看着夏五熊,摇头道:“简直是粗神经界的鼻祖……走吧,去我家,让我妈给你做好吃的。”


“好吃的!”夏五熊立刻眼睛发亮地看着她道:“你准备让曾阿姨做什么来抚慰我受伤的心?”


“你自己和她说,”曾沛慈瞥了她一眼道:“失个恋,不至于连撒娇都忘了吧?”夏五熊每次去她家都能肆意点菜,曾美琳总能满足她的胃口,因为夏五熊在别的方面不开窍,哄起老人来就是一套一套的。


“切,”夏五熊搭上曾沛慈的肩往前走,“说得轻巧,你失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那不一样……”曾沛慈突然想到了傅白,想了想,开口道:“我画展那天看见傅白了,和陈德修一起。”


夏五熊闪着精光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看就知道她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了一出现男友与前男友唇舌大战的戏码。


“说说说!肯定精彩!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没什么好说的,”曾沛慈道:“对话还不到三句吧。你知道傅白这次回来,要待多久才走吗?”


“怎么了?”夏五熊眯着眼睛打量曾沛慈道:“难道你余情未了?”


曾沛慈白了她一眼,上了楼,“如果说我现在最想摆脱什么,那一定是过去。”


“哟,想通啦,”夏五熊点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好像要久待的样子,可能打算在这边发展呢……说实话我还没明白傅白是怎么说服他妈让他回国的--到了。”


曾沛慈愣在门口。是啊,傅白是怎么说服他妈的?代价一定不小。她摇了摇头,拿出钥匙开了门。


事先已经和曾美琳说过,所以门一开,曾美琳就从厨房里探出了头,笑容满面,“来啦?快进来!五熊啊,阿姨今天煮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鱼……”


“哇!”夏五熊脱了鞋就往厨房冲去,抱着曾美琳蹭了蹭,“我就知道曾阿姨最疼我了……”


曾沛慈白了她一眼,笑出了声,随后换好了鞋走了过去,轻轻叫道:“妈。”


曾美琳空出一只手来抱了抱曾沛慈,满意地打量她道:“好像胖了点。”


胖?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触手可及的温软细腻,好像确实没有比以前手感好了点……她一惊,这才多久啊?想到陈德修常常带她去吃地道的小吃,早晨一起来就有丰盛的早餐……她脸一红。


曾美琳笑容满面地捏了捏她的脸,开口道:“去看电视吧,把一心这闹腾鬼也带走!她在这儿闹着,我们得半夜才能吃上饭!”


夏五熊笑着道:“胡说!我这么安静乖巧!”


曾沛慈笑了笑道:“走吧你。”


夏五熊又闹了两句,跟着曾沛慈来到了客厅,看了会电视。


半个小时之后,饭菜烧好。


夏五熊欢呼着冲向桌子,“我妈要是能有这手艺就好了!可怜我天天清水煮白菜,这个月已经瘦了三斤……”


“快吃你的!”曾美琳笑道。


夏五熊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曾美琳转身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了曾沛慈的碗里,念叨了两句:“现在不在身边,不能盯着你吃饭了,要多吃青菜多吃肉……”


曾沛慈失笑,那还有什么要少吃?


“知道了。”她应着。


一顿饭因为夏五熊吃得十分愉快,从前她和曾美琳两个人的时候气氛到底偏于冷清,多了一个夏五熊则无异于将餐桌移到了菜市场旁边。


“生活习惯吗?”曾美琳问道。


曾沛慈点了点头道:“都挺好的。”


“那就好……”曾美琳点点头,满足地笑了。


曾沛慈的目光闪了闪,心里温暖而柔软了起来。低头吃饭。


饭后,陈德修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曾沛慈看着夏五熊在旁边意味深长的眼神,白了她一眼,走到一边。


“好了吗?我忙完了,过来接你?”陈德修的声音传了过来。


“嗯,我这边也好了。”她道。


“我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到。”


挂了电话,曾沛慈帮忙曾美琳收拾起了餐桌,夏五熊也将曾美琳挤出了厨房,和曾沛慈两人一起收拾碗筷。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曾沛慈随口问了一句,将碗碟放进洗碗池中。


“还能怎么办,”夏五熊耸了耸肩道:“放弃呗,不然还等着人家分手吗?第三者插足这种事情我可不擅长,算了,好在我陷得不深……”


“能这么想是最好,”曾沛慈的手一顿,看了看夏五熊,突然开口道:“你真的没事?”


夏五熊沉默了,没回答。


曾沛慈笑了笑,用手肘碰了碰她,四目相接,都已了然。


整理好后,和曾美琳道别,两人一起走下了楼。


陈德修的车灯照着楼道,曾沛慈眯了眯眼,适应了光线后朝那边走去。


他已经下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条围巾,待曾沛慈走近后往她脖子上一套,熟练地打着结


“嘶--”夏五熊怪叫着:“行了行了,我现在受不了这刺激!我走了啊,拜拜!”


陈德修勾了勾嘴角,和夏五熊道别后,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曾沛慈钻进了车里。


深冬的夜晚越来越冷了,呵出的气息在车窗上形成一片朦胧的雾气。曾沛慈的手缓缓移到围巾上,无意识地抚了两下,没有出声。


车子驶进夜色里。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7 10:44:00 +0800 CST  
【34】画稿被偷


曾沛慈睁眼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起身看手机,差十分钟八点。手机里已经有了一条短信,是周仓林提醒她今天要带四季的画稿去参赛的。


她揉了揉脑袋,转头一看,陈德修的床果然空了--他最近为了麦合的案子每天都很早出门。


她匆匆换好衣服后整理起画稿,四季的主题已经全部完成,做完最后的确认后,曾沛慈将画稿卷起,出了门。


出租车到了校门口,大门处已经拉起了绘画大赛的横幅,几个名家评委的名字从远处便可以看见,为了制造噱头还请了许多特邀评审。


“快过去快过去!!!他已经来了!”人群中起了骚动。


一些起了大早的女生妆容精致穿戴整齐,纷纷聚在大门口的保安处往里头张望着。


曾沛慈下了车,有些诧异地瞟了瞟四周--平常这个点校门口都是一些睡眼惺忪踩着人字拖出来抢早饭的女人,今天请了什么大人物,值得她们一大早围在这里尖叫?


她摇了摇头,转了个方向,从保安室的侧门走了进去。


一走进去便看见了一张巨大的海报,上面印着两个人脸和几行大字--特邀嘉宾:《简悟》作者江承北。


江承北?


曾沛慈看见这个名字时一愣,目光移至海报上那张脸时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是江承北?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剑眉下目光熠熠,和她印象中的那个黝黑发亮的圆形土豆完全是两个人。


“嘿!小曾!”身后传来一声高亢的呼喊,带着一连串明朗的笑意。


曾沛慈的余光瞥见一群花痴女齐齐朝她的方向看来,闭了闭眼,无奈地转过身去。


江承北大步朝她跨来。


“好巧……”曾沛慈上下打量了江承北一眼,不禁有些惊艳,“你白了不少。”


江承北一愣,哈哈笑了起来:“我不是去了杭州嘛……最近都没怎么活动了,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帅气逼人?”他玩笑道,摸了摸脑袋。


“怎么说呢,”她若有所思道:“我更喜欢你被大自然深度蹂躏过的样子。”


曾沛慈感受到人群中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这边,再下去她可能就会成为校内bbs的红人了……上次的傅白,这次的江承北。想想就头疼……


江承北的笑容顿时加大,整个上空都回荡着他明朗的笑声。


“你今天来干什么?”江承北笑完,问道:“上课?比赛?”他低头,看见了曾沛慈手中的画稿。


“比赛,”曾沛慈答,随后问道:“你怎么有时间参加这样的活动?我以为江大作家不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江承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四处看了看后,压低了声音道:“最近资金短缺,我下个月还想去一趟云南……”


曾沛慈顿时了然,看了看四周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忙,我还得进去交画稿,比赛马上开始了。”


“好,再见。”江承北从来就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况且他也发现了曾沛慈的局促和不自在,不习惯被周围目光包裹的样子。


“再见。”


曾沛慈与江承北道别后,去了一趟洗手间,为了避免画稿弄湿便放在了洗手台上,进了隔间。夏五熊的电话刚好打了进来,她接起。


“我觉得我要死了。”夏五熊了无生气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


“生病了?”


“我宁愿是生病啊……”夏五熊绝望道:“从撞车那天开始我就一直在想那个男人的脸,我怀疑我是不是被什么人下蛊了?!一定是皇朝干的吧,为了迷惑我们公司的员工居然使出了美男计,真是……”


“够了你,”曾沛慈打断道:“你一个小角色,人家犯得着使什么计吗?我这边忙着呢,比赛完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可是我快死了……”夏五熊委屈道:“相思成疾。”


“无能为力。”曾沛慈匆匆挂了电话,走出了隔间。


稍微整理了头发后,她觉得有些不对劲。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洗手台,猛地想了起来--她刚才是将画稿放在了这,现在……


曾沛慈仔细找过了洗手台附近的地板,四周环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


刚才确实是放在这儿了,那么……是被人拿走了吗?有意?无心?她和夏五熊打电话转移了注意力,也没有注意到谁进来过。


曾沛慈走了出去,看了看头顶--监控器没有开。


思考了两秒后,她往周仓林的办公室走去。


“叩叩。”


“进来--诶,来啦?画呢?我看看!”周仓林满脸笑容地伸出了手,在看见曾沛慈手里空无一物时微微一愣,往她身后看了看。


曾沛慈皱了皱眉道:“画稿丢了。”


这一句几乎等于在周仓林的头顶丢了一个炸弹,他被炸得一愣。


“丢了?哪儿丢的?”


曾沛慈简单讲了事情的经过,还没说完便被周仓林严肃的表情惊得停下了。


周仓林冷冷笑了一声,道:“每一届都有这种事情……算了,先去找找吧。”说完他走出了办公室,招呼曾沛慈跟上。


她愣了许久。似乎记忆周仓林从没有这么严肃地对待什么事情,去年也有画稿被盗的事情,只是也没见周仓林这么生气。


脑子里突然晃过一张人脸,她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刚到比赛的大厅便看见台上坐着的评委,江承北坐在一排的最末尾处,头低着,认真一看似乎正在打瞌睡。


“还有心情笑?”周仓林瞪了曾沛慈一眼。


曾沛慈立刻收回目光,问道:“人这么多,作品也这么多,要怎么找?你知道我的签名都是顺手用铅笔写的,很容易可以毁掉。”


“那总得先找找--你在这边,找几个帮手一起找,最好是熟悉你画风的。我去监控室看看能不能调出那条走廊的监控。”周仓林面色阴沉,顿了顿,似乎是给出了承诺:“不管是谁,我都会还你一个公道。”


曾沛慈明白周仓林和她怀疑的是同一个人……陆月。画稿被盗这种事一定是周围人干的,因为熟悉做事方法和画风,处理起画作也比较方便。


但如果真的是陆月拿的,那对周仓林来说必定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周导,”曾沛慈喊住了即将转身的周仓林,笑了起来,“我那幅画赶得比较仓促,也没画好,丢了也好,不丢画就得丢你的脸了……不如就不找了,一个比赛而已,别弄得人尽皆知。”


“你气量大,能够容忍这些肮脏的事情一次两次地发生--我不行。”周仓林哼了一声,朝外走去。


这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怀疑的人就是陆月。陆月在后头使绊子确实不是一次两次,但每次都是小事,稍微遮掩一下便过了,看来这次周仓林是真的生气了。


“你画稿丢啦?”江承北的声音突然在后头响起。


曾沛慈转身,点了点头,“上了个洗手间,放在洗手台上丢了。”


“那就是被人偷了,”他皱了皱眉:“怎么有这样的事……我等等帮你留意一下,你的画我应该能认出来。”


曾沛慈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谢,转身在大厅里兜兜转转,一直都没有看见陆月的身影。


半个小时之后,大赛开始。


周仓林也没有回来,陆月依然没有现身。曾沛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人,也许就是谁顺手牵羊拿了,不一定拿来比赛,也有可能卖给外头收壁画的……


主持人的声音带着笑意,一连串开场说完了之后,便是画稿的展示环节。


参赛选手依次将画稿拿上去评分,回答评委提出的一些问题和解释画的寓意。


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曾沛慈立刻将眼神移了过去--陆月来了。


陆月的脸上带着笑容,与曾沛慈对视了一眼,轻蔑地将眼神移开,和平时没有两样。


曾沛慈的目光移到她手上的画稿,看了许久,仔细辨别着,但因画稿是卷着的,无法看清里面的内容。


“三十七号,陆月。”主持人喊道。


陆月走了上去,边走边将自己的画稿展开。四幅图很快便呈现在了评委的面前,原本有些睡意的评委都陆续打起了精神,江承北眯着眼睛看了看,渐渐坐直了身子。


曾沛慈往前走了两步,看见了陆月摊开的画稿--果然。迎春,夏荷,秋风,是她的。只是最后一幅改动了,应该是陆月自己较为得意的一副,所以没有对换。“慈”字签名已经被擦掉补色,陆月出色的画工几乎将那一块的颜色调得和周围一样。


周仓林也从门外走了进来,脸色阴沉地站在一边。


画稿送到江承北面前时,他说了句什么,送画的学生停住了,将画稿拿了起来对着观众席。


“不好意思,耽误大家几分钟的时间,”江承北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地走了两步,站到画稿边,“我虽然是门外汉,但对画也略知一二。这画的作者笔触细腻丰富,并且想要表达的东西十分明确……”


陆月在他起身时有些紧张,但见江承北滔滔不绝地夸起画来时稍稍放松了下来,表情有些复杂。


“但是,”江承北笑了,大步走到了最后一幅画前,话锋一转,“最后一幅的风格和内容都和前三幅相差太多,不知是作者前期的作品吗?”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7 11:34:00 +0800 CST  
【35】怀恨在心


陆月脸色一变,只好点了点头。自己最欣赏的一幅画,居然还是不能够和曾沛慈比肩吗……她捏了捏拳头,朝曾沛慈的方向看了一眼。


曾沛慈平静地望着她。


陆月眼神一转,看见了脸色阴沉的周仓林,一震,目光转了回来,不与周仓林对视。


她只要死咬着不放,谁又能说这画不是她的?


“那么……”江承北的笑容微微收了起来,目光中暗藏锋芒,竟然有些凌厉,“你在后期改用左手作画?”


一语激起千层浪。


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全校只有一个人惯用左手,而那个人站在观众席里,手中并没有画稿。


大家看陆月的眼神变得有些疑惑起来,目光在陆月和曾沛慈之间来回转动。


评委席中站起了一个中年的男人,头发半秃,带着眼镜,眯着眼睛看了看画作,点头道:“确实,左手作画的痕迹明显,线条倾斜度也完全相反--这位同学,你能不能用左手现场画一幅?”


全场立刻陷入了僵局。


素描线条往右斜,确实是左手作画的痕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陆月的身上,期待着陆月的回答。


陆月涨红了脸,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她抬眼看了看周仓林的脸色,手抖了抖。


江承北做事的风格果然和他的性格一样,干脆利落锋芒毕露,毫不隐藏自己的目的,也容易让对方下不来台。但他好像并不在意。


陆月的嘴唇再次动了动,目光转向了曾沛慈。


曾沛慈看了她一眼,转头看着周仓林的脸色。见他突然一叹--半生的教学生涯,在临近退休时迎来了致命的一击。今天这个画展有许多知名的媒体,一定会借机将这个消息进行大肆宣传,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话题。他的老脸全市丢尽了……但即使是丢脸,也不能包庇,否则这个事件最大的受害者是曾沛慈。


周仓林一辈子,能看得上眼的人不多,曾沛慈算是他众多学生里最出色的一个。画工并不是最好的,但论起画里的内涵和思想,她是一流。


好画就是这样,每一幅画都应该是一个故事。


曾沛慈的目光在周仓林的鬓发上定格,随即立刻转身走向了台前,冲江承北笑了笑道:“画展的时间有限,现场作画不太实际,再加上人多嘈杂,画出来的水平肯定不及现在的。说到左手作画,陆月刚进来时和我一起练习过,可能这次是想换一种风格和心情,特意用了左手--下面还有选手,不如我们将比赛继续?”


她纤瘦得略显冷清的身影站在台前,身后是周仓林震惊的目光,两旁则是观众的了然。


没人反驳她的话,明眼人已经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这里大多都是同校的,平日里也看得出陆月和曾沛慈的关系并不和睦,尤其是陆月,在背后没少说曾沛慈坏话。


“这样……”江承北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笑道:“那就继续吧,你们觉得呢?”他转头看向评委席。


评委想了想,纷纷点了点头,低头在自己手中的评分版上写上了分数,江承北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在评分版上唰唰飞舞了两下。


评委亮出了分数,从左到右依次是“0,0,0,0,100。”一百分是江承北给的。


曾沛慈了然地笑了笑--一百分,是给她的画。评委已经明白陆月的画绝不是自己所作,所以给出了零分。


她往后一退,退到了周仓林的身旁。


陆月下了台,在进入后台的那一刻转头看了曾沛慈一眼,目光里藏着满满的怨毒。曾沛慈刚好抬眼望去,两人的目光相撞,她微笑,陆月则冷冷地轻嗤了一声,离开。


“你就这么把画给她?”周仓林在一旁沉声道:“那些画我看了,你这妮子肯定花了不少时间。”


“没关系,大庭广众的,撕破脸皮不好,以后还得见面呢。”曾沛慈状似随意地道。


周仓林心下感动。他明白曾沛慈这一举动不是为了给陆月留面子,而是为了给他留面子。曾沛慈的性子他清楚,不会与谁争锋相对,但也不会让自己吃亏。陆月这么久明里暗里地挑衅,曾沛慈之所以不理会也是因为没有触碰到她的底线。


“去我那儿喝杯茶?”周仓林挤着眼睛笑了笑道:“我还藏着一罐好的……”


“好啊。”曾沛慈也笑了起来。


两人转身出了展厅。


周仓林边走边叹了口气,“陆月也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当初因为她心思活络,悟性好,即使是有点小毛病,也一直惯着。现在想想很多东西,都是我惯出来的……”


他有些羞愧,目光望着长廊的尽头。


曾沛慈低声笑了一句道:“她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思想和为自己负责的能力,你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走吧。”


她说着便往前先走了两步,周仓林跟了上来。


“沛慈!”郑欢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曾沛慈停住了脚步,看见了走廊另一边匆匆跑过来的人。


“周教授好!”郑欢气喘吁吁地打了声招呼后,转头对着曾沛慈道:“你看见校内论坛没?”


“没。”曾沛慈摇了摇头。她从来不看关于学校的贴吧和bbs,因为开学初的时候进了一次,里面全都是一些捕风捉影没有实际内容的造谣。


郑欢看了看一旁的周仓林,似乎有什么话不方便讲,便道:“你现在去哪儿?有时间吗?”


曾沛慈犹疑地看了一眼她,想了想,转头道:“周导,你的好茶给我留点,我下次再来喝。”


周仓林理解地点了点头,道别后转身离开。


郑欢在他的脚步转过长廊时立刻小声地道:“校内论坛里刚才贴出了你的照片!而且还有一段文字解说,说得很过分,但是不知道发帖人是谁,现在才过去十几分钟,已经被管理员置顶,成了热门帖子……”


曾沛慈眉头一皱,打开了手机,上了校内的论坛。


试了好几次的密码才点进去,一点开便是置顶的那篇帖子--“揭开周导得意门生曾沛慈的私生活,你一定没有见过!独家照片放松,富家公子、天才钢琴家,知名作家,谁才是她的真爱?”


曾沛慈失笑--居然拿她来做文章,标题写得像某明星的狗仔跟踪报道。


点了进去后,她有些愣住了。


里面写了一段她和傅白的事情,真实度挺高,用词犀利,句句戳中要害,并且附上了她和傅白的高中时代的合照,以及那天傅白来找她的照片。不仅如此,还有她从陈德修的车上下来的照片、她和江承北微笑的照片,最后一张则是刚才在现场,她在舞台下仰头和江承北对视的照片,时间显示两分钟前更新。


帖子的点击已经过万,回复都是些惊叹,也有一些怀疑的声音夹杂在里头,但大多数人选择了相信。


曾沛慈关掉了手机页面,将手机放进了包里。


“怎么样?有什么办法吗?”郑欢焦急地道:“这种帖子任它发展就完了……肯定是谁故意的!”


曾沛慈笑了笑道:“没关系,过一阵子就好了。”风口浪尖她不是没上去过,这些站不住脚的谣言也只能兴起一阵子的风波,时间会证明一切。


“诶你怎么不急啊?”郑欢急了。


“你放心,我没事。”曾沛慈安抚道,边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发帖子的人她心里有数,虽然是匿名,但这些照片就算不是有预谋地拍下,也是留了心眼的。平常能这么注意她,时刻将她当成假想敌的,除了陆月还会有谁?刚刚她为了周仓林而救场,肯定也会被陆月那个自尊心极强性子理解为她的挑衅。


她有些疲倦,赶了这么多天的稿子被人偷了,费力救场还被当事人不待见,论坛里闹出了这个,好茶还没喝到……


叹了口气,拿出手机,不由自主地滑到了陈德修的名字上顿住了。


郑欢看着她的动作,疑惑道:“你怎么了?吓傻了?对了,陆月好像是那个论坛的管理员之一,我们去拜托她把那个帖子删掉吧?”


“不用了,”曾沛慈摇了摇头,收了手机道:“你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你今天有时间一起吃午饭啦?”


曾沛慈一噎,失笑:“我一直都有时间啊。”


“胡说!”郑欢不满地嘟喃道:“你最近都很忙啊,神神秘秘的,学校也没来几趟,你不会真的……恋爱了?”


“没有。”曾沛慈否认。


没有恋爱,而是跳过恋爱的步骤,直接结婚了。


她转身招呼郑欢跟上,两人往食堂的方向走去,郑欢不停地在她耳边讲着学校的趣闻。


“据说新来了一个大提琴教授,年轻有为长得也很不错哦……下学期选修大提琴好了!”郑欢笑得开心。


“大提琴教授?”曾沛慈有些疑惑。


音乐学院的大提琴教授刚刚退休,这么快便有替补了?


掩下疑惑,曾沛慈拿起餐盘走向了用餐区,和郑欢说说笑笑,很快便吃完了。

楼主 呼延觉罗澄  发布于 2017-03-27 11:44:00 +0800 CST  

楼主:呼延觉罗澄

字数:1203666

发表时间:2017-03-24 05:5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7-24 14:04:4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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