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九天长】【美文】《谜踪》——逐洪荒续篇

伈伈告退,成玉心里泛着嘀咕。王拾遗不过才被贬去那青要山半年多,万一他学术不精,不认得那荀草怎么办?想到这处,她决定先拐去药君那处问一问比较稳妥。
老药君上了年纪,近年来腿脚不方便也就久居府邸甚少出门。九重天上的神仙只有在病得受不了的情况下才会去寻他诊治开药。偌大的药王府平日里门可罗雀,除了让人自动退避三尺的晦气外,只剩下了萧萧清冷。药君本就是个话痨,上了年纪后尤为啰嗦,逮到个人便就控·制不住要多叨叨上几句。成玉在他那处耽搁了小半日,听得头昏脑涨。耳根子都差点起了茧子,直至傍晚时分才揣着一张好不容易弄到手的荀草画像出了南天门。
青要山位于西南荒边界,算是离妖族地界不远的一座偏僻仙山。因地理位置偏僻,幸而人迹罕至,山清水秀,草木丰盛,实乃绝佳的避世之地。
在亲眼见着此地地貌之前,成玉原以为这处山石嶙峋,可能都长不出棵齐整的树来。而当她站在山脚下时,眼前的风景着实叫她不敢认。家丁在山下的地界处恭候已久,接着人便往府邸引去。一路上成玉没说话,那引路的家丁也好似个修闭口禅的,一句话都没有。摭舍仙官的府邸在山顶。时值清晨,阳光充沛,雨露滋·润,不大的院子生机盎然,看起来竟比他原本在二十六天的宅子还要有生气些。
“请元君在正殿等候,小仙这就去请仙君来。”
家丁客客气气,还吩咐了下人送来茶水点心。成玉独自坐着也是无聊,便东张西望了起来。殿内摆设简单,干净淳朴,少了九重天上的奢华,倒也别有一番古朴韵味。
“成玉,你来了!”
远处款款而来的翩翩公子正是许久不见的摭舍仙官。住在这样的世外桃源,成玉本以为会有益于他修养调理身·子,可待靠近一看,她才发现王拾遗的脸色竟比在九重天上时还要难看几分。
“头疼的毛病越来越厉害了吗?”她关切道。
“不碍事。”王拾遗随口敷衍了一句,“你赶了一夜的路,累了吧?寒舍简陋,你先将就一顿早膳,睡几个时辰!待到休整好了,我再同你说事。”
“你信里说有要事寻我,我哪里还睡得着!”急性子的成玉元君一刻也等不及,催促道,“你赶紧同我说说,憋得我难受死了!”
王拾遗微微一笑,好声好气地劝她,“早膳已经备妥,我们先用膳。吃完再慢慢与你说,好不好?”
他不由分说地便领她去膳堂。四方的饭桌上摆了两碗清粥三碟小菜,的确简朴得可以!成玉憋得委实难受,仓促吃了几口便就迫不及待地追问。王拾遗拿她没办法,只得将膳堂的大门关了个严实,在饭桌上便同她说起了这桩要紧的大事。
“你可知上一任红莲仙子,长依?”
这些年,“长依”二字已是成了她的忌讳,她连想都不愿去想。眼下冷不丁地被提及,成玉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脑子里也跟着嗡了一声。
“看来你是知道的。”
“怎么突然同我说起她……”她的声音轻不可闻,“若是此事同她有关,我不想知道……”
“若说与三殿下有关呢?”
“他们二人的前缘我知道,你不必再同我说一遍。”
“可还记得我曾经与你说过我总是梦到一团银色的东西吗?”王拾遗索性话锋一转,“还有蜿蜒的血河,刻着梵文的黑色石头……成玉,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吗?”
成玉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那是锁妖塔。”他揉了揉额角,显出了些许病态的倦容,“那是一个秘密,一段往事。与你,与我,与三殿下的前尘往事。”
“与我何干?我并未入过那妖塔……”
“你自然是不记得的,我本也不该记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成玉,我与你在三生石上的缘分,不过是续了三殿下与长依未尽的前缘。此乃造化弄人……”
“你究竟在说什么?我……我为何听不明白!”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2-21 20:05:00 +0800 CST  
承接上文,大家是不是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成玉付出代价了呢?这才不过是刚开始……
**********
“你究竟在说什么?我……我为何听不明白!”
成玉结巴了,强烈的不安拢上心头,叫她想要即刻逃离此处。
“半年·前,就在我刚来到这座仙山后不久,便就陷入了昏睡,也是前不久才转醒。”他低头看着碗筷,扯了一丝无奈的苦笑,“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前世之事。”
“好了!别说了!拾遗,那不过是一场梦,别胡思乱想。”
“不,那不仅仅是一场梦。”
红莲仙子慌慌张张地扯起了各种因由,手上的帕子已是被她蹂·躏得褶皱不堪。
“许是三殿下对你下了什么诀法,才让你做了乱梦,又许是你头疼产生了幻觉……”
“成玉!”王拾遗打断了她,斩钉截铁,“那不是一场梦。”
他的语气严厉而坚定,他的目光镇定而又专注。成玉一时被他那股严肃的气场震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你我二人的前世。”
“你想说……想说我就是长依吗?那你又是什么?那块石头吗?”她结结巴巴了半天突然笑了起来,觉得荒谬至极,“长依躺在无妄海中,你也知道神仙是没有来世的。若我是长依,那……那无妄海中的又是谁?我不过是长得像她罢了,这说明不了什么!”
王拾遗猜到她绝不会如此轻易相信这番鬼话,换成谁都会以为他是头疼疼坏了脑子在胡言乱语。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即便没有确凿铁证,他也深信不疑。
“我的确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确有其事,三殿下为人心思缜密,这等有违仙神道·义之事定是处理得万无一失,不会让任何人寻到踪迹抓·住把柄。我只是觉着这件事情你需要知道,至于信还是不信……”他顿了顿,“我想你心中自然有一座天平。”
……
那一日,彻底懵了的成玉元君留宿在了青要山。灵台内的各种声音吵得她无法入眠,将她推到了癫·疯的边缘。在凡间修仙时,成玉见过不少疯·子。有的疯·子呆呆傻傻,人称文疯·子。有的却烧·杀·抢·掠,被归为武疯·子。此刻,红莲仙子觉得自己大约能自成一派独·立门户,成为神族史上第一个文武双全的疯·子。
拾遗说,那团银色的东西是龙角,是连宋从自己身上生生割下来的。他的记忆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才变得独·立起来。
他说,他便是那枚龙角……
成玉抽·了自己几巴掌,想要摆脱这个噩梦。可巴掌落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感却明白地告诉她,这并不是梦。
他说,他是一缕无形的龙息,缠住了长依的主魂,将她牢牢绑在了龙角上。连三殿下带着他们去了冥界,那个凡人称之为冥府的地方。他不动声色地半要挟着阎·王为他办事,将龙角投入轮回道。成玉觉着,这倒像是连宋那无·赖能干出来的混账事。
那么,她便是长依的主魂转·世?她便就是长依了?成玉并不能接受这种说法。她就像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说书的寻常散客,无法将自己代入那个故事。她不记得前世之事,半点都不记得。可她的确能步生红莲,这个本事她无师自通。还记得那一年的瑶池大典,她跪在青云殿里虔诚叩拜东华帝君求赐阶品之时,那老神仙曾经说过,这世上能步生红莲者只有两位。一位是西天梵境的佛·陀尊者,另一位便是红莲仙子。那么,这就能作为她是长依的铁证了吗?
“不……这怎么可能……”
成玉捂着胸口,在床榻上瑟缩起了身·体。
她并不了解龙族,被割舍的龙息与本尊有什么联·系她也不得而知。可她清楚知道打从拾遗上了九重天后,连宋就现了异样。她的三殿下是个何其能打的神仙,怎会在西海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又怎会因为代·理了短短几个月的政务就累得需得寻神医折颜调理,且至今未归!凤九曾经同她提过,三殿下近来总犯头疼的毛病。那时候,她还以为连宋要么是在装,要么就是受政务拖累。可现在回想起来,成玉却恍然发现连宋与拾遗发病的时间点竟惊人得吻合!那么这能作为拾遗便是连宋一缕龙息转·世的证据吗?
成玉心中的天平,已然开始倾斜。
一夜未眠,第二日天未明,她便起身做离开的准备。她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王拾遗不放心,遂准备亲自送她回九重天。可下山到了地界处,成玉便劝他回去,说自己能回九重天,叫他不必担忧。临别前,王拾遗塞了一包东西给她,说是青要山的特产。成玉心乱如麻,也没有心思同他客气,揣进衣袖便就上了路。
从青要山回九重天的路上,她从云头跌落了好几次。待到立在南天门前时,红莲仙子已是一身狼藉,活像一具刚从土里刨出来的行·尸·走·肉。天门口的侍卫吓了一跳,赶紧差人去天衢宫搬仙娥来。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2-23 20:22:00 +0800 CST  
成玉元君失·魂落魄回到九重天的消息不胫而走,碎嘴的仙娥有恃无恐,消息很快便就传到了太晨宫。凤九闻讯丢下话本子就往三十六天赶,趴在她身边享清福的福来一头雾水地叼着毛豆跟她一同蹿了出去。她赶到时,天衢宫的仙娥已是七手八脚地将成玉收拾了个干净,可那双昔日神采奕奕灵气十足的大眼睛此刻却如死灰一般沉寂。
“成玉……”凤九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去触·碰她,“你这是怎么了?”
脚边的小耗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的毛豆早就不知落在了何处,此刻索性瘫坐在地上嚎了几嗓子。
好似丢·了魂一般的成玉元君缓缓将目光挪了过去,干涩的嘴唇动了动,沙哑的声音遂就响起,仿佛一夜间变了一个人。
“记得有一次你不小心说漏了嘴,说它是只冥界的耗子,对吧?”
凤九被她不及东西的一句问得摸不着头脑,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小东西,它便追着我吼……”
成玉蹲了下来,毫无畏惧地朝福来伸出了手。小耗子凑了过去,用湿·漉·漉的鼻尖仔仔细细地闻了好几遍,随后居然跃上了她的掌心,在上面撒娇似地打起了滚。她笑了起来,笑声却有些疯癫,叫人起了一身疙瘩,毛·骨·悚·然。
“成玉,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
“既然你能带回冥界的老鼠,那么定是去过冥界了……”她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焦点,“你……认得阎·王吗?我想见一见他……”
成玉元君说想去见阎·王爷,这句话光听起来就委实瘆人得紧。凤九当即被吓得不轻,抱着肚子不敢离开她半步。
不久之后,东华帝君尊驾亲临天衢宫,叫躲在宫墙外想要挖些小道消息作消遣的有心之人更笃定这座府邸的主人出了大事。
天衢宫·内殿门紧闭,殿内仅有三人外加一只未成年的白毛小耗子。
成玉元君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听闻帝君能入得了冥界,还请帝君替我引路。”
“冥界?”东华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遂就一副了然于胸的形容,往主座去,“不用那么麻烦,有什么话你直接问本帝君便是。”
紫衣尊神端得一副好架子,坐得也还算端正,看起来倒是要说正事的模样。成玉本就猜这件事情东华帝君定有掺和一脚,见他现在这副万事皆知的模样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心中腾起了一股莫名的怒火,竟烧得她想要冲上去揍他几拳。
“既然帝君都知道,为何要替三殿下瞒着?”
她红着眼质问他,语气咄咄,一副被气昏了头的形容。
凤九立在一旁,完全听不懂他们之间的对话,尴尬之余只得充当起了和事佬的角色。
“东华,成玉定是遇上什么天大的事才会神志不清对你出言不逊,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千万别同她计较。”
“本帝君自有分寸,你去一旁坐好。”他继而又将目光转回到了质问他之人的身上,莫名笑了笑,“成玉元君指责本帝君,是否有些不讲道理?你来问过我吗?还是说,本帝君有同你说此事的义务?”
“是你将我从下界提拔上来,留在了九重天,还给了我这个阶品。”
“不错。”他幽幽接道。
“连宋指使你这么做的?”
“成玉……”
凤九出声试图阻止她的无礼顶撞,却被她厉色截断了话头。
“闭嘴,坐好!”
成玉的眼睛里已是布满了血丝,凶狠的模样好似个真疯·子。凤九一怔,竟一时说不出话来,倒正如了他人的愿。
冷哼一声,紫衣尊神低头喝了口茶。待到他放下茶盏之时,扫过去的目光已是如冰锥一般,锋利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指使?区区一个三皇子,成玉元君当真认为他能指使得了本帝君?”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2-23 20:26:00 +0800 CST  
承接上文,这一更结束后,我们的帝后娘娘就要进入待产阶段了
晋江、简书同步更新~
************
“指使?区区一个三皇子,成玉元君当真认为他能指使得了本帝君?”
“那为何会是我?那一日拜谒的仙者足有数百,为何你会留下资质最浅的我?”
“因为你能步生红莲。”
成玉皮笑肉不笑道:“仅仅是因为这个?也未免太过儿戏了些。”
“那日我就与你说过,这世上能步生红莲者只有两位。一位是西天梵境的佛·陀尊者,另一位便是红莲仙子。”紫衣尊神勾起了嘴角,却带着危险的吐息,“这句话,难道说得还不够明白?”
说者有·意,听者无心。成玉哪里会想到当年东华帝君的那一句话竟是这么个意思。
见她愣在原地不说话,东华便索性自己接上了话头,“那日·你踏入青云殿,步履所及之处遍地红莲怒放,那时我便知你就是长依。至于你是如何死而复生,又是如何从神仙变成了个修仙的凡人,那时本帝君并不知道。可既然你出现在了青云殿,而瑶池又有缺位,本帝君也没有道理不把你归位。你还是长依之时,与二皇子桑籍走得更近。连宋对你的心思,本帝君也只是略微猜到了一二。那时,连宋还不像后来那样放得开。这九重天上除了本帝君外,大约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心里住着个人。这件事情,不用想都知道定是连宋所为,至于他用的是什么法子,本帝君并不关心,自然也就没有深究的必要。”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成玉元君颓了肩膀,身形狠狠一颤却硬是将自己稳了住。说话的声调降了一半,好似方才的质问已是耗光了她的气力。
“那……帝君现在知道他当初用了什么法子了?”
“也是前不久去冥界办事时,才听谢孤栦提起。”紫衣尊神唔了一声,“也就是你想见的那位阎·王。”
跌坐在一旁的客榻上,成玉终还是脱了力。她心如刀绞,好似有块巨石压着她的胸口,叫她无法呼吸。
“连宋他……他没同我说过,一个字都没同我提过……”
“他若同你说,你会信?”
成玉癫癫地笑了起来。是啊,她知道自己不会信的。她会认定这又是连宋的新花·招,用来诓骗她。这些年,她以那一声“长依”为耻拒绝他,不给他任何理由地推开他,甚至诋·毁他,潜移默化地自己骗自己,还给他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又怎会轻易相信他!
成玉咳了起来,肺腑震荡,干呕了几声之后她喷·出了一大口浓血。坐在一旁至今没听明白的凤九一日内第二次被吓得魂·飞·魄·散,刚想起身去殿外让仙娥唤药君来便被一只颤·抖着的手拦了住。
“我没事,你坐好。”
她的脸色已是白得发青,额上也覆了厚厚一层汗,但神志却好像比方才要清·醒些。喘了几口气,成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撑着软塌直起身·子望向主座上面无表情的紫衣尊神。
“急火攻心,在帝君面前失态了,还请帝君见谅……”
“倒也没什么。”他紫衣尊神端起茶盏端详了片刻,“将上次罚抄仙神律法的份额翻个倍,这件事情本帝君也就不追究了。”
成玉本就胸闷,听着东华帝君的这一句愣是闷得岔了气。可她现在委实没心思去惦记那两百遍的罚抄到要抄到猴年马月。心中困惑重重,她想要在今日将所有事情都搞清楚,然后再慢慢考虑往后的路。
“这件事,瞒了那么多年……为何阎·王爷现在会突然不打自招?”
凤九已是彻底放弃了想要弄懂他们之间谈话的企图,心不在焉地同福来玩了起来。
“因为摭舍仙官的出现。”紫衣尊神放下了茶盏,“两股龙息相生相克,连宋承受不起,而摭舍仙官也死不得。”
“所以帝君才将拾遗送往下界仙山,就是为了让他们彼此离得远远的?”成玉突然紧张了起来,“可是这没用!拾遗说他昏睡了半年方才转醒。连宋……连宋呢?连宋在哪里?他去云·游疗伤,可是去了十里桃林?身边有没有人照顾他?”
浓眉一挑,东华的面色随即沉了下来,“你方才是说摭舍仙官离开九重天后病症越发严重了?”
“往日在九重天上的时候,即便头疼发作,疼上小半个时辰也就过去了,从未出现昏睡多日的情况,更别说……半年……”
“看来两股龙息已是互通了。我早该想到……”紫衣尊神随即起身,朝客榻上的正在玩老鼠的红衣女子伸了手,“九儿,回宫。”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2-26 20:05:00 +0800 CST  
凤九和耗子同时望向了他,面露迷茫之色。
东华对上她的目光后只得无奈一叹,“留成玉自己冷静几日。想来你也好奇,我回去给你讲讲这桩事……到底走不走?”
“走!走走走!”干坐了半天的太晨宫帝后好似突然找到了些乐子,赶忙跟了上去,“你们说得我云里雾里的,你得好好跟我说说!”
他们一并跨出了殿门,身后还跟着只叽叽喳喳的小耗子。
“帝君……”成玉突然叫住了他,“能不能……带我去一趟诛仙台。”
凤九猛一转身,差点一脚踩上了福来,“你去诛仙台做什么?”
“你放心,我只是想去看一看三生石。那处戾气重,你一个将要临盆的娘娘去不得。”
“九儿,你自己先回去。”紫衣尊神遂就将目光挪向了殿门口立着的人,“走罢,本帝君赶时间。”
通往诛仙台的那条路空无一人,膨盈的戾气自那尽头一路漫延开,藏在低浮的仙气下,无情地割着她的绣鞋。成玉一语不发,低着头跟在紫衣尊神的身后。这是她这一辈子第二次去那个晦气的地方。上一次,她得知了自己的天命。而这一次,她想要知道那个人的归宿。
两旁**里的芙蕖已是凋零,只剩了枯萎的焦黄莲房孤独地立在水中。
成玉明白,自己便是长依,是连宋一直放在心上的那个人。这一切是多么可笑,七万年,整整七万年!到头来,她竟都是在同自己争风吃醋,同自己过不去。这七万余年,连宋揣着这个秘密,又是用怎样的心情来锲而不舍地招惹她?
通往诛仙台的石阶遥遥向上,成玉脸色苍白望向那看不见的尽头。她知道那处有一块破石头,刻着姻缘,堂堂皇皇地主·宰着这六·合中的悲欢离合。她觉着挺荒唐。这荒唐并不在于区区一块三生石便定了天下姻缘,而是那三生石竟如同司命手中的凡人命簿一般,只要寻对门路,便就能堂而皇之地随意翻看。倘若这一生都不知道自己姻缘几何,倒也就罢了,寻着本心走,也未必到不了归宿之地。对于神仙来说,清·醒也好,糊涂也罢,左右仅此一世。神生漫长,也许糊涂些才能过得更好。成玉突然便就羡慕起那些碎嘴的仙娥,至少她们是心怀期待地活着,不用承这诛心的诅咒。
她是连宋坏了规矩强留下来的,许是正因如此,所以才命不好。三生石上并排刻着的不是所爱之人,却又是所爱之人为她割舍下的珍贵之物。心中悲鸣一声,成玉觉着王拾遗说得对。这一切还真是造化弄人……
紫色的衣锯扫过石阶,红莲仙子紧紧跟着,愁云惨淡拢着这一方晦气之地,叫她突然生出了逃跑的念想。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逃避,逃得开一时,却逃不了一世。
天阶幽长,却有尽头。
紫衣尊神衣袖轻挥,给彼此拢上仙障的同时,也开启了三生石上的名录。
“想看连宋的?”
成玉点了点头。
石壁上现了一双双璧人的名字,密密麻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她便见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那并不难找,因那上面只有这么一处空缺,而空缺的边上,便就是连宋的名字。那处空缺是否原本刻着“长依”?成玉捂着自己的胸口,再一次觉着喘不上气来。
东华立在一旁看着她,思绪回到了那一年的那一天。也是在这里,凤九望着三生石泪如雨下……
石壁上的名录倏尔一转,突如其来的变化硬生生地将成玉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疑惑地望向紫衣尊神,不置可否。
“本帝君忙得很,你自己待一会吧!待够了记得回去,别让本君帝后操心。”
一团仙雾消散,空留袅袅余音绕梁。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三生石上,毫无目的地一字一字扫着那成双成对。突然,她顿了目光,因这一页名录上同样有一处空缺落在了一个名字旁。
“白凤九……”
成玉愣神许久。
夜幕落下,带走了诛仙台上残留的最后一丝温度。红莲仙子的步履踏过石阶,红莲怒放出一片绚烂朱·红。她去了无妄海,立在长依的冰棺前不跪不拜,只这样静静地望了一会儿。随后,她拂袖而去。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来这处。
即已重生,便当珍惜。这一世,也唯有那个人,她绝不可再负!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2-26 20:08:00 +0800 CST  
滚滚已在路上,大家稍安勿躁,待楼主把凤九产子前的最后一点事情交代完~
本章分三次更~
************
第五十四章 临盆将至


一只仙鹤趁着夜色飞出了九重天。丰·满的羽翼划破浩瀚沧澜,向着那神秘的晖耀海而去。
九华殿中,本该早已睡下了的帝后此刻却依旧精神抖擞地听着枕边之人给她讲睡前故事。
今日的睡前故事有些与众不同,叫人越听越清·醒,丝毫不起助眠的功效。
“那后来呢?”
玉枕之上,银发的尊神已是瞌上了眼皮子。丝质的里衣松松垮垮,壮硕的胸膛掩在虚实之下叫人浮想联翩。不过凤九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只锲而不舍地缠着他问下文。
“后来……突然想不起来了……”
翻了个身,东华懒洋洋地打了哈欠,扯了云被便就不做声了。听故事听得正在兴头上的凤九看着他的后脑勺很是抓狂,恨不得一爪子拍上去。可狐狸爪子刚一探出,方向就不受控·制地没找对,直接拐了个弯挠上了他的侧腰。东华轻笑了几声,身·子跟着有些轻·颤。随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逮住了那只在他身上作乱的手,转身的同时微微一用·力,便将凤九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乖些,别捣蛋……”他的声音已是带了倦意,沉沉鼻息伴着低哑呢喃,“我困了,明日再说……”
有力的心跳声节奏分明得在耳边回响,好似特效安神香熏得凤九起了些许睡意。她拽着他的衣襟老实了下来。
孕期到了这个时候,凤九的肚子已是很雄伟了。面对面侧躺的时候,孕肚往往会顶·住东华结实的腹肌,彼此睡得都不太舒服。可若是平躺,时间久了后背也是不舒服。于是在侧卧了一阵复又平躺了半刻后,凤九有些躺不住了。身旁的东华已是睡熟,呼吸声均匀且悠长,银发乱糟糟地铺在一侧,看起来可怜可爱。自从她显了孕肚,东华的睡姿就有了调整。从前他总是爱侧躺,而现在他多半是平躺着睡上一整宿。这样的习惯改变追溯起来,还是因凤九而起。于是她习以为常地抬起了半边身·子,毫不客气地便就搁在了东华的半个身·子上。不平不侧,这不上不下的睡姿那叫一个舒坦!
身下垫着半个东华,消散的睡意又再次起了来,却依旧不足以叫她入眠。凤九迷迷糊糊地回忆着东华给她讲的那个故事,觉得挺凄凉,又觉得很揪心,遂还觉着三殿下委实太惨!想着想着,她便又精神了起来。反反复复,折腾得自己精疲力尽。闭眼到天明,天光刚有些起色,凤九就迫不及待地趴在东华枕边满心期待地看着他,等他醒来继续给她讲故事。若她此时是原身的模样,大约那九条尾巴摇得都能将鲛帐掀翻。可惜她那瑰宝级的夫君还睡着,一对长长的睫毛纹丝不动,半点都没有要转醒的迹象。等着也是无聊,凤九索性便自己起了来。
屋外天色依旧昏暗朦胧,氤氲清冷。凤九打了个哆嗦,遂觉着肚子里的小崽子也跟着在她肚子里震了一下。她毫不犹豫地退回了屋里,脱·下才穿上的衣衫便就往云被里一钻。冰冷的手脚不自觉地就往身旁用了五年的巨型恒温汤婆子探去,凤九迫不及待地想要从他那处摄取些温暖。
“……过来。”熟睡之人突然出声,翻身的同时,交叠在身前的臂弯向身旁之人展开了怀抱,“躺过来……”
凤九赶忙就凑了过去,将自己的孕肚也一并贴了上去。东华的身·子好似冒着热气,蒸得凤九很快便就气色好了起来。
“东华?”
她试探性地喊了他一声,得来了汤婆子尾音浑厚的一声应答。
“嗯……”
“你睡醒了吗?”
“没有。”
凤九噘嘴不满问道:“你还要睡多久?”
“不好说。”东华紧了紧臂弯,慵懒地哼哼着,“昨夜睡得太晚,许得再睡个回笼觉才能缓过来。”
“啊……”她抱怨出声,将脑袋扎进了他的怀里。
“你一夜没睡,现在怎还这么精神!”他提了提云被,将她裹了个严实,“闭上嘴,赶紧睡!”
“我瞧你睡得挺稳,怎知道我没睡?”
“昨晚将本帝君当肉垫使了三十九次,帝后以为本帝君是死的吗?”
凤九悻悻然闭上了嘴,心道这还不是因为他给她讲睡前故事半路撂挑子,害她听得不上不下憋得难受才失了眠。人在窝火的时候,大多灵台一片模糊,可有时却也能灵光乍现出一片澄明来。今日凤九不知是交了哪门子的好运,一夜没睡竟也能一时给气清·醒了。
“难道你是装睡装了一夜?”想明白的凤九开始不安分起来,“你有装睡的功夫,怎就不能同我把他们的事情说完整?害得我惦记了一整宿!”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2-28 20:15:00 +0800 CST  
“本是困得不行,好不容易睡下了却迷迷糊糊被你打断了三十九次。本帝君都还没同你算这笔账,帝后竟还恶·人先告·状,是欺负本帝君祖上没人吗?”
凤九哭笑不得。他这夫君自己就是个活祖·宗,竟还学人家小媳妇搬出祖·宗的祖圌宗来卖惨,委实厚·颜·无·耻!东华见她不吭声,得了便宜还卖起了乖,不由分说地便强行将她按在怀里。
“一清早就叨叨个不停,药君附体了?别逼我下昏睡诀,快点睡!”
“睡醒了你可得给我继续说说昨晚那事。”她不情不愿地将头埋了进去,开始提条件。
东华随即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再不闭嘴本帝君往后就去书房睡!”
凤九彻底闭嘴了,她现在睡觉还真是离不开身旁这个人肉软垫。另外,秋色渐深,隆冬将至,巨型恒温汤婆子也是必不可少。重中之重的是,她舍不得!凤九一阵惆怅,即便她作妖作出了天际,东华依旧能一如既往地精准掐住她的七寸来对付她!呜呼,哀哉!
许是一夜没睡的后遗症,这一次凤九并未挣扎很久。东华身上的白檀香混杂着香炉里溢出的白檀安眠香的气息,熏得凤九很快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连同昨夜的一并补了回来,一觉便稀里糊涂地奔着午时去。梦回转醒十分,床榻一侧已是空了。凤九抱着云被掀起鲛帐一角朝窗外望去,便就见了正旺的日头。
很好,又让东华给跑了!
起身穿了衣裳,宫娥便来给她梳洗打扮。一番折腾完,膳食也端到了她的跟前。
“娘娘,帝君吩咐了,他晨起吃得晚,午膳便就免了。让您睡醒了自己用膳,不必等她。”
凤九点了点头,只顾着低头吃两人份的早膳。一夜没睡加之做了一场白日梦,眼下她已是饿得两眼昏花,几乎将脸埋进了碗里。
宫娥劝她:“您吃慢些,不好消化!”
她含糊地应了一句,“粥好消化……”
最后一个字刚起了个音,凤九便就迫不及待地连同嘴里的食物一同喷了出来。她猛咳了好几声,吓得伺候她用膳的宫娥脸都白了,一边给她顺气,一边七手八脚地收拾狼藉。
拿起绢帕擦了一把嘴,凤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厉色道;“老实些!”
如临大敌似的宫娥这才松了口气,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拿她们的帝后打趣。
“许是娘娘吃得太急,噎着小殿下了。”
凤九拍着肚子笑骂道:“小崽子,你这一脚踹得如此狠,这是想踹出个窟窿直接钻出来吗?”
一屋子的宫娥都笑了起来,气氛轻·松又愉悦。
“小殿下还在娘娘肚子里就如此力大,不亏是帝君的孩子!天生神力,与众不同!”
“可为难死我这个孕妇了!”她复又拿起了碗筷,“对了,帝君呢?”
“回娘娘,帝君在书房。”
她嗯了一声,心情舒畅。想着吃完饭就能去书房寻东华继续听故事,她便吃得更爽·快了起来。外头传来了叽叽喳喳的声音,凤九不用回头都知道是福来跑来了。
白毛小耗子一路蹿到了饭桌上,气呼呼地在她手边放了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旯旮里捡来的已是干瘪得皱皱巴巴的菩提果。
“你是想让我吃完饭后拿它去洗手吗?”凤九笑得合不拢嘴,“可是我们神仙一般是在吃饭前洗手的。你送晚了,少年!”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她还是伸手摸了摸福来的小脑袋,遂掰了一角海棠糕给它当嘉奖。福来也不客气,蹲在桌子上抱着就啃了起来。那小耗子本就生得敦实,皮毛也好,吃食的时候两颊腮帮子鼓鼓囊囊,模样甚是可爱,委实讨人喜欢。凤九看着它就觉得心情好,于是吃饭也更香了几分。
匆匆吃了顿饱饭,凤九早已是急不可待,一头便就扎进了书房。东华一如寻常得在那处,不过今日他竟没有看佛典也没有帮着佛·陀做校注的活儿。凤九进去的时候,司命刚从里头往外走。他的神色有些凝重,隐隐叫人觉着不安。
“东华,出什么事了吗?”
“你这么急得赶来,是来听故事的?”
凤九没有作答,她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干这桩私事的恰当时机,也不知东华有没有这个心思来给她讲这件事。立在殿门口,凤九抬脚不是,不抬脚也不是,望着东华竟由衷地生出了万分踌躇。
“你要立在那处看我看到什么时候?天荒地老吗?”他笑着朝她伸出了手,面色柔和,好看得不像话,“过来。”
凤九愣神片刻才迈开了步子,随便找了个话题来掩一掩尴尬。
“宫娥说你没吃午膳。”
“起得晚,吃多了不好消化。”
她挨到了他的身边,“我就是来看看你。”
“只是来看看的?”紫衣尊神浓眉一挑,“不干点别的?”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2-28 20:19:00 +0800 CST  
承接上文,凤九临盆进入倒计时!今日东华又要干什么缺·德事了呢?
*************
“只是来看看的?”紫衣尊神浓眉一挑,“不干点别的?”
东华的这句话,委实歧义太深,不能往细里想。可眼下坐在他身旁的凤九帝后偏偏就很不幸地想多了。嫣红染上了她的面颊,她吱吱呜呜,说话都不利索了起来。
“我……我觉着……你现在可能没这个心思……”
他凑了过去,薄唇几乎贴到了她的耳廓,一字一字地哑声问道:“哪个心思?”
凤九脑袋里的一根弦嗡了一声,灵台瞬间空白一片。
“晚上折腾本帝君倒就算了,”东华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倏尔换上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面不改色厚·颜·无·耻地挤兑道,“白日里还要来招惹我。”
真是如陨雹飞霜般的冤·屈!凤九百口莫辩,悲鸣之际余光一扫,竟见他们面前的几案空荡荡,连笔架都挂得整整齐齐。她甚是奇怪,“你就一直这样干坐着?”
“方才校注完一卷,让司命收走了。”他从善如流,搪塞得合情合理,“现在倒是没什么事做。”
凤九眼睛一亮,赶紧凑了上去,虔诚地看着他,试探问道,“那继续说说三殿下与成玉的事情?”
随手拿起身旁的一卷竹简敲上了她的脑门,紫衣尊神叹了一声,“剩下的你不如去找成玉,让她自己来告诉你。”
“可于她来说未必是能坦然面对的事。”她为难道,“我瞧她昨日那半疯半癫的模样,又怎敢去揭她的痛处。”
“未必是坏事。”
凤九疑惑地望向他,没明白,“什么意思?”
“逃避无用。”紫衣尊神简而意赅,“临盆将至,你若要出门,身边带几个宫娥。”
太晨宫的帝后暗自思量了一番,以她现在的阶品,倘若出门要带宫娥,委实招摇且还引人妒恨。按照帝后阶品带二十四个也好,按照上神阶品领十八个也罢,声势都太过浩大,总有种耀武扬威的感觉。可东华说得也没错,离临盆不过仅剩两个月有余。孕期到了这个时候,肚子里的小娃娃已是基本长了个齐全,一个待不住便随时可能闹脾气要出来,身边是也离不开人。斟酌再斟酌,凤九生出一则权宜之计。
“宫娥就不必了,我寻司命一同走一趟天衢宫去瞧瞧她。”
“司命?”他顿了顿,“也好,司命同成玉走得挺近,想来他也乐意掺和一脚。”
凤九应和道:“他给凡人编了这么多故事,兴许能好好开导开导她。”
紫衣尊神幽幽唔了一声,神色未变,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风拂着轩沿的帘珠,荡出了清脆的吟唱。待到案边端坐之人回过神来,凤九已是走远了。从衣袖中掏出那页信纸,眉心间刻上了一道深深的纹路。他又来回扫了几遍那短短的几行字,遂有微不可查的叹息声无意间溜了出来。
方才晖耀海来信,上头的字迹东华认得,是折颜的亲笔。这半年多,本以为那三皇子远离九重天这块是非之地能过得逍遥自在些,不想他竟是在昏睡中度过的。连他那龙息化魂转·世成仙的王拾遗尚且都醒了过来,可本尊却为何至今未醒?东华隐隐察觉了一丝异样。倘若此时无牵无挂,他倒是可以两袖清风地亲自去一趟晖耀海,酌情思忖对策。奈何凤九临盆在即,他不敢离开半步。
广袖一挥,殿门合拢,仙障封卝锁。未落的手掌半空便掐了个诀法,面前华光一转,仙雾散开。朦朦胧胧中,见了一方卧榻。卧榻上躺着个人,卧榻旁还坐着一个。
“你将他的原身显一显,本帝君瞧瞧他的龙角。”
“帝君可真会挑时候!”
叠宙术的另一端,折颜正欲给连三殿下换药,身前突然撞出了一团镜像,叫他措手不及差点将药箱打翻。父神养子行医之时有个习惯,便是要清场。一来怕闲杂人等叽叽喳喳乱·了心境,二来怕自己的本事被有心之人窥了去。若此时换做其他人,折颜定要不客气地轰人,可今日这位,他还真就不太敢肆意地往他身上撒德行。
绷带一层层地掀开,露·出了底下的龙角。根·部肿·胀·得厉害,本该是银白色的基质通红充卝血,好似随时会爆裂炸开似的。
“你信里说已在此耗了半年,为何未见好转?”
折颜的仙术不及东华,叠宙术又耗损法·力,他实则只能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紫色的人形轮廓,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那帝君是没见着他之前的惨样!”他往龙角上糊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若是本上神不来,怕是这枚龙角早已搬家了。”
此话不虚。数月前,连宋的龙角便有了坏死的迹象,旧伤结痂处血淤泛黑。折颜当机立断在事态愈演愈烈前动手切除了坏死的皮肉。眼下虽然龙角依旧肿·胀,但好歹血流通畅,即便瞧着不太体面,总也比连根削了要强些。
镜像那头默了许久,折颜被耗得有些不耐烦。
“你若无事便就收了叠宙术。你那术法太过凌厉,本上神头晕!”
“你开一副药,”紫衣尊神遂就开了口,“能让人久睡不醒的那种。”
“作甚?”
“你只管开便是。”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3-02 20:34:00 +0800 CST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3-02 20:41:00 +0800 CST  
友情提示:这个帖子暂时顶不上来了,请大家收藏此贴,这样更文时系统会提示,也不用再找了。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3-02 22:42:00 +0800 CST  
承接上文,某人又出来蹦跶了,大家想不想他呢?
晋江、简书同步更新~
*************
那是一段沉痛的过往,铁血杀伐,让他看透了生死契阔。上苍赋予他的使命是行医济世,而那段岁月,他却好似个屠·夫一样活着。无数生灵断送在他那双曾经圣洁的手上,血污看不见摸不着,却浸透了他那颗慈悲之心。
……
“对敌人仁慈便是纵容他们为祸苍·生。你若下不去手,不如自行去混沌界向父神请·罪!”
……
当他怀疑神生想要撂挑子之际,紫衣尊神是这样同他说的。折颜其实并没有想明白,却还是茫然地拿起了伏羲琴,只因他还未做好羽化的准备。他不想死,即便四海八荒乱得同个被搅了的蜂窝,即便他不得不为此坐镇军中以琴音杀·人于无形。本以为熬过这一段便就过去了,可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他的心却一下子空了。放下伏羲琴,折颜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去干什么。仿佛那沾满血·债的双手再也没有资格悬壶济世。矛盾与迷茫中,他将伏羲琴封印在了昆仑虚脚下,独自躲到了十里桃林,从此不问世事。
几十万年如沧海一粟,只那头早已长大成·人的漂亮狐狸提醒着他时光荏苒。矛与盾早已被光阴消磨了锐气,当年的彷徨也已变成了天地间一缕微不足道的青烟。而今,父神养子的心只有十里桃林这一隅大小,陪着他的也只有一头自己闯进来的白毛狐狸罢了。
眼中含·着一片柔·软,折颜抬头望着天际。乱世之前,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学医之上,好似着魔一般沉迷其中。乱世之际,他如行尸走肉,苟且求生。他这一生,算不得苦,却断然扯不上甜。袍泽白止看他孤苦无依,将年幼的四子送来给他养。本不过是为了将来能有一人承欢膝下收敛尸身,不想却成了他此生唯一的藉慰。折颜自知不是块干大事的料,熬过了悲鸣的战争岁月,他仅剩的念想也不过是能与这头送上·门来的九尾白狐相依为命地守在这片桃林里度过余生罢了。可即便是这样卑微的心愿,却依旧摇摇欲坠。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身不由己,也在冥冥中提醒着他世无可避。这世间因果善恶皆有循环,父神养子身在其中安能避而不理?若有一日,战火重燃,他大抵还是会违背本心举起屠·刀。可在此之前,他不愿被过早地卷入惶惶之中。他要将这所剩无几的美好岁月,尽可能多地留给白真。


一月过后,白衣上神立在了西南荒地界上一处不起眼的峡谷中。一只灰白的小鸟停在他的脚边,七彩琉璃似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他。
重霖掏出了一枚血石。
巴掌大小的慧鸟随即化了人形。
“小的奉命在此恭候多时,特意前来引仙君入冥界。”
“有劳这位小兄弟了。”重霖端得一副上神的好架子,客客气气,彬彬有礼。
“只是冥界有冥界的规矩,还请仙君见谅。”说着,慧鸟便从衣袖中摸出一条黑色的罗绫递给他,“请蒙上双眼,小的这就为仙君引路。”
一片漆黑中,重霖踏入了神秘的冥界。障了双目,听觉和嗅觉便就变得尤为明锐。耳边灌着黄沙,阵阵腥臭若有若无。即便看不见,这位历过战争无数的大将依旧镇定自若,仅凭着周·身气泽流动来辨别前路是否安全。
忘川河畔,摆渡的老者已是上了年纪,花白的双鬓映着他满脸的褶皱。
小舟浅浅,浮于涛涛黄河之上,仿佛随时会被颠·覆吞噬。重霖顿了脚步,似乎察觉到了危险。
冬日的冥界空气森冷,钻得人脊梁骨都打颤。此地的居民生于此长于此,自然个个都是天生受得住这股寒气的硬骨头。可重霖到底是头一回来到此地,多少有些不适应。他虽看起来还算年轻,却实则已是年岁颇高。神仙活到了他这个岁数,即便不见老,也早已是黄土埋到了脖子,指不定那一日便就突然羽化了。许多时候,重霖也会觉着力不从心。尤其是这几年的东奔西跑,已是将他在碧海苍灵调息攒下的气力一并耗了光。可当今四海八荒暗流涌动,就连帝君的日子也是过得惶惶不安,他这个做属下的又岂有解甲归田的道理!直了直身·子,重霖咬牙打起精神,一路向着此行的终点而去。
直至入了幽冥司,这位昔日的战将才得以见了天日。谢孤栦顶着一张谄媚的脸笑迎接他,好似是来迎财神的一般。重霖愣了愣,一时没能说上话。
“有劳仙君特意跑一趟!”谢孤栦搓了搓冰冷的手,迫不及待又不好意思地半遮半掩伸出了手,“喜帖?”
重霖又是一愣。
冥界主人的手顿在半空中,有点尴尬,“仙君?”
太晨宫里头的那位尊神自己这么聪明,等闲的小仙自然入不得他的眼。能在他手下办事的即便不是个枭雄,也断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见来者愣了半晌,谢孤栦不确定地喊了他一声,以为大概是他这处阴气太重,叫贵客受不住了。
白袍的上神这才回过神来,从墟鼎里摸了张金镶玉的帖子递了过去。
“不瞒司主,在下此次受我主之托前来,主要是为了另一桩要事。”说着,他又掏出了一封书信,连带着一个包裹。
一丝不祥划过心头,谢孤栦抓着喜帖的手停在了半道。心跳漏了半拍,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又着了那老神仙的套了。难怪一个月前他会突然来信说要派人给他送满月宴的喜帖!亏他还感激涕零兴·奋了那么久,原来是在这处等着他呢!
接过包裹和书信,谢孤栦展开扫了一眼,随即一个踉跄,差点连人带包裹一起跪在了地上。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3-05 20:18:00 +0800 CST  
黄袍的司主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拿着书信的手气得直哆嗦。
信上,东华帝君先就王拾遗昏睡半年这件事情没有派人告诉他而措辞严厉地批·评了他这个堂堂冥界之主一顿。而后又说他这瞒报的行为非常恶劣,导致神族三皇子凭白也跟着昏迷了半年且至今未醒,让他好好自我反省。最后,也是这封信的重点,东华帝君让他把包裹里的药材煎一煎,自己想个法子骗王拾遗喝下,让他永远都不要醒来,否则他这个冥界之主这一辈子都别想上九重天了。
真他娘的王·八·蛋!这不是逼着他就范嘛!
一手拿着喜帖,一手执着罪状,谢孤栦悲从中来。深刻反省自己怎就一不小心认识了这么两个不上道的神仙!一个从上古时期就打·压他,一路打·压到现在,连半点的惭愧都没有。另一个头一回见面就给他找了这么个有违道·义的好事,且后患延续至今都收拾不干净!思及至此,谢孤栦想找块豆腐来撞一撞。
方才还一脸迎财神模样的幽冥司司主此时只剩了一张晦气的苦瓜脸,而对面立着的财神爷则好似倏尔摇身一变,变成了个上·门来讨债的债主。
重霖见他脸色突变,一时没能摸清楚其中的缘由。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立在原地委实尴尬。
“帝君可还有带什么话来?”谢孤栦一脸的视死如归。
“帝君倒是没说什么。”重霖思量了一番,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只是这包裹里头的药材珍贵得很,还请司主妥善使用。”
他本不过是气得发·抖,听闻这句话后,谢孤栦复又被吓得打了个哆嗦。遂觉得这位仙官的言下之意是这副药若是煎不好糟蹋了,大约他这辈子也是不必上九重天了。暗自唏嘘了一阵,谢孤栦心道不愧是那老神仙的手下,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属下,这说起话来居然也是同样不给人留余地!
默默收起了手里的三样物件,黄袍的司主这才显了一界之主该有的沉稳。
他客气问道:“不知这位仙君是否要在此小住些时日,待到我将此事办妥,再劳仙君回去复命?”
“不必麻烦了。”
谢孤栦暗暗松了口气。没有监工的盯着,他倒是可以好好思忖一套说辞来诓王拾遗喝药。想到这处,他不禁长叹出声。师徒之情七万余年,终是要走到尽头!
“那我这就派人护送仙君出界。”
同来时一样,重霖由慧鸟指引。刚一踏出冥界,他便就身形一个摇晃。许是那地府阴气实在太重叫他这副老骨头受不住了,虚弱之感排山倒海,重霖只得就地打坐调息稳住心气。
一周之后,白袍上神方归。
那一日太晨宫有些热闹,重霖本欲直接去书房复命,行至正殿门廊却被司命拦了下来,说是帝君正在见客。司命见他脸色不好,遂就劝他先歇一歇。奔波劳顿了这么久,重霖便就没有推辞,直接去了西厢房暂歇,也正好洗一洗这一身的风尘。
正殿内,这客也算不上是客,不过就是最近跑太晨宫跑得比较勤快的成玉元君罢了。她来太晨宫除了寻帝后聊天外,就是变着法子套连宋的去向。从帝后口·中问不出什么,她便把目光瞄准了太晨宫的主人。
凤九劝她,“三殿下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他也总得安心先把伤养好才是!”
紫衣尊神不紧不慢地接着自家媳妇的话说,“再不济,三殿下总还是要回来喝本帝君这太晨宫的满月酒的。”
成玉垂头丧气,“离帝后生产都还有一个月,待到满月……不得急死我!”
“这才两个月罢了,怎么,成玉元君这就等不及了?”东华帝君坐着说话不腰疼,“连宋可是熬了七万余年。”复又唔了一声,变本加厉,下嘴毫不留情,“若是连前缘也一并算上,还不止八万年。”
东华这张嘴委实毒,句句直戳红莲仙子的痛处。
凤九于心不忍,宽慰道:“成玉,这件事情也是急不得。你便耐心些。既然这心结已解,以后便都是好日子。不都说苦尽甘来,你着什么急!”
“上次他在西海伤得重,我一日都没有陪在他身边。后来他犯头疼,我也没有关心过他……”
也不知是心疼还是后悔,亦或两者皆占,成玉的眼眶突然红了起来,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平日里脆生生的嗓音此时竟比蚊子嗡嗡声也响不了多少!
“我想着趁他伤还没好,照顾他一阵子……”
“以换得个良心安宁?”紫衣尊神幽幽吐了一口气,却又好似是嗤之以鼻。
凤九赶紧打圆场,“三殿下不回来,定是怕你担心。不过两个月罢了,你们错过了七……八……不止八万年,这一点点的时间算得了什么!安心些,你能等。”
福了福身·子,红莲仙子心知今日又套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便就退了出去。
九重天的冬日清冷,庭院内除了由仙泽养护的佛铃还开得繁茂外,已是显了萧瑟。
成玉魂不守舍地踱步在坚·硬冰冷的玉石地上,心中由来已久的不安越发膨·胀。她无法遏制内心的恐惧,因她没有连宋的任何下落。事到如今,成玉不得不承认自己害怕了。她怕得不到他的原谅,怕回不到他的身边,更怕……就此以后,她再也等不到他……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3-05 20:21:00 +0800 CST  
嗯!有人要挨打了,挨打的是谁呢?
本章分两次更完。
*************
第五十五章 家·暴


离帝后临盆还有小半个月的时候,青丘来人了。
狐后先行领着自己的二儿媳入住了太晨宫的西厢房。一周过后,狐帝带着次子白奕也赶了来。平日里冷冷清清的太晨宫突然便就变得有些热闹。
成玉打着体恤帝后的幌子,日日往太晨宫跑。软·磨·硬·泡,却依旧毫无所获。
九华殿旁的新殿已经准备妥当,家具摆设一应俱全,只待帝后产子。
距离上一次在承天台行见义勇为之举虽过了不过两个月,可眼下凤九的孕肚却又大了一圈,实实在在地阻碍了她的行动。现在别说是一头兕了,就算眼前立着的是只黢黑大猫,大约也是能将她放倒的。
孕肚沉得厉害,凤九也不方便到处走动。躺得久了,连腿脚都有些浮肿。阿娘心疼她心疼得紧,时不时便要给她揉·揉手捏·捏腿。太晨宫的帝后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这么伺候过,委实习惯不来。逃又逃不了,躲又没处躲,凤九只得经常拽着东华不让他走。
东华帝君不愧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神族利器,对付他们青丘这一大家子的狐狸自然不在话下。但凡他在的地方,方圆十丈内都没人敢靠近。凤九躲在他身旁图个清静,头一回对他那能让敌友皆自动退避三尺的体质感到由衷得欣慰。
古人有云,早生的儿子是个宝,晚生的儿子是根草。男孩子倘若有出息些,手脚定是不老实,在娘·亲肚子里待不住,都是要提前出来的。是以,当日子推进到估算的临盆之日都过了十来天时,大家都认为凤九怀的是个女娃娃。
青丘白家的狐狸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的送子观音,祖祖辈辈皆阳盛阴衰。白止的娘连生了三个儿子,都没能生出个姑娘。到了白止,愣是憋着一口气奋发图强地生到了第五个才如愿以偿。后来,次子白奕首胎得女算是启了个好兆头,不想从此以后索性再也没能为白家的香火做出半点贡献来。呜呼哀哉到了凤九这一胎,本以为酸儿辣女定是个男孩,孰料到了临盆时却叫他们瞧出了点生姑娘的苗头。于是,族谱上稀缺女娃的白家人皆都个个喜形于色,连路都不能好好走,好似在飘。
这一日的午后,成玉来看她。说是摭舍仙官托人从青要山送来了贺礼。又说他虽身不能至,却由衷地为帝君和帝后高兴。送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笼子三只青要山特产的鴢鸟,说是给她产后补身·子。凤九很是感激。虽她与摭舍仙官并不熟,还曾经因他和成玉的婚事而对这位第·三·者心生出些许芥蒂来。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三只鴢鸟往跟前一放,便就让凤九对王拾遗的好感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遂由衷地替他的身世感到惋惜。
“摭舍仙官那处,你预备如何处理?”
成玉微微一笑,却是勉强,“事已至此,我自然是要跟了连宋的。虽然挺对不起拾遗,可索性在此之前我们便已经说开了,也搁置了婚事。他知我心意,不会为难我。”
“他是个好人……”凤九委实唏嘘。
“这都怨我……”
“还算你有良心!”她装作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若知道真·相后还左右摇摆,我就真的要同你绝交了!”
“从前,我以为自己是长依的替代品,感到很委屈又很气愤。后来知道了三生石的事,便就想着不能害他不得善终。两相为难,蒙蔽了心智,这才干了桩混账事,还糟蹋了拾遗的一片真心。”红莲仙子坚定地抬起头对上了卧榻上倚着的凤九帝后,“现在我想明白了,三生石算什么!你与帝君不也过得好好的!我相信连宋。即便当真要有什么报应,我也会同他一起受着。他活着一天,我就陪他一天。倘若有一天他死了,大不了我给他殉·葬。”
“你想开了,我就放心了。”
凤九直起身·子,想要挪几步到软塌上坐着。成玉见她行动不便,赶忙起身去搀她。凤九的双脚肿得很厉害,走起路来亦有些不稳。寻常几步便就够着的软塌,凤九却莫名生出了种跋山涉水的感觉。
“别说不吉利的话了,我都快生了,聊点开心的!”
噗嗤一下笑出声,成玉连连道好哄着她,遂还替她操心了一把。
“这都过了十多日了,你怎么还没动静!”
“奶奶和阿娘都说是闺女。我姑姑前日来探望,也说她生两个儿子的时候都是提前的。”
“男娃女娃都好,但它总也得出来见人呐!”她顿了顿,“对了,怎么没见折颜上神来?”
凤九幽幽一叹,无奈道:“四叔说他有事,脱不开身。”
“什么事情能比你生孩子更重要啊!”
成玉刚要义愤填膺地暗地里说他的坏话,下一刻便就愣住了。直觉将她引向了惶惶不安,她不确定道,
“难道……难道是……连宋?”
“别胡思乱想!”凤九劝她,“你最近也是太过敏·感,什么事情都要往三殿下·身上扯……”
话音刚落,她蓦然顿了脚步,扶着成玉的手一下子收紧。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3-07 20:22:00 +0800 CST  
“你怎么了?”
成玉赶忙去查看她。只见凤九精致的五官拧在了一起,连同额间的凤羽花都变得不清晰起来。她咬着牙,手上的力道也不受控·制得有些大,生生把成玉抓了个血流不畅。
“是不是要是生了,开始疼了?”
凤九没顾上说话,缓了许久才长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她笑着打起了哈哈。
“踢了我一脚,脚力还挺大。没事,我坐一会便好。”
“真的没事吗?”成玉不放心,“要不要叫个稳婆来给你瞧瞧?”
“没事。方才就是一阵,现在不疼了。”
成玉哦了一声,扶她坐下。
“冷不冷?我叫宫娥来再给你添个暖炉。”
“好。”凤九顺便又无间地差遣了她一遭,“把这一笼子的鴢鸟也让宫娥带去后院,好生养着,别给养瘦了!”
受差遣之人笑着道好,遂就提着笼子去殿外招呼宫娥来。她们复又聊了一阵,一直到申时过半,成玉方才离开回瑶池。
她前脚刚走,凤九便再次感受到了一股不一般的疼痛。坐着熬了一会儿,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要生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凤九赶紧·合着衣袖抹了一把脸,打起精神朝殿外望去。
“阿爹,阿娘!”
“脸色怎么这么差?”老父白奕心疼道,“怎么不去躺着!”
“躺久了腰疼,所以坐一会儿。”凤九挤出了几分微笑,“今日阿爹怎么一同来了?不用陪爷爷?”
“你四叔又来了,说是正在洗梧宫同团子下棋。你·爷爷闲着无聊,就一起去了。”北荒帝后笑得慈爱,坐到自己女儿的身旁便给她揉起了手,“你也是折腾,过了这么久都不生,害得你四叔都跑了三趟九重天了。”
“他在十里桃林待不住,即便不往九重天跑,隔三差五也得被折颜气得东奔西走。”
“这老四,大人没个大人样,没事就离家出走,也不怕被你们这些小辈们笑话!”古板严苛的白奕上神依旧扮演着严父的角色,告诫道,“你可别学你小叔!”
凤九嘤嘤笑了起来,“小叔出走得勤,折颜追得也勤。我看他们两个挺乐在其中的!”
白奕恨铁不成钢,“都是你·爷爷奶奶没教好,才调·教出了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
“这怎能怪爹娘呢!”凤九的娘·亲不乐意了,“谁人不知老四是老三带着的,直到被折颜接去了十里桃林,才脱了手。”
“那就怪折颜!”北荒帝君怆然道,“老不·要·脸的!连个孩子都不会带!”
“你会带?”北荒帝后笑了起来,“你看看老三被你带成了什么样子!”复又啧啧唏嘘道,“也不知大哥是怎么把你带出这么个性子来的……”
在妻子面前常年如猫儿似的白奕上神敢怒不敢言,竟也一时语塞。
“娘,好了,别揉了。”凤九适时出声缓了缓尴尬的气氛,“女儿有些困,想睡一会儿。”
“好!”她松了手,“我看成玉元君在你这里玩了半天,想来你也是累了。”
“来,爹抱你去卧榻。”
白奕不由分说地就将凤九抱了起来。他还记得凤九刚出生那会儿,蜷缩在小小襁褓中的模样。一眨眼的功夫,竟连他的心肝宝贝也将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一时间,狐狸洞次子生出了无尽的感慨。
两次腹痛加之见了两拨人,凤九已是恹恹欲困,刚沾了床榻便就睡死了过去,竟连爹娘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她这一觉睡得很沉,没有做梦。是以当她被又一阵腹痛惊醒之际,迷迷瞪瞪望着外头半明半暗的天色时有些愣神。
-TBC-
友情提示:没收藏本楼的请尽快收藏,此贴暂时不能置顶了。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3-07 20:27:00 +0800 CST  
承接上文,大家都等着这一刻了!
凤九怀孕这段时间可谓是发生了许多事,想来没有哪个作者会把过程写的这么细来吊着大家的胃口吧!
你们想要的,楼楼都给了!楼楼现在需要你们的表扬~
晋江、简书同步更新。
*************
两次腹痛加之见了两拨人,凤九已是恹恹欲困,刚沾了床榻便就睡死了过去,竟连爹娘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她这一觉睡得很沉,没有做梦。是以当她被又一阵腹痛惊醒之际,迷迷瞪瞪望着外头半明半暗的天色时有些愣神。她觉着自己睡了很久,可实际上,她却只睡了约摸一个时辰罢了。疼痛剧烈,若是可以,凤九大约会在床·上疼得打滚。奈何她现在行动不便,只得缩在云被中咬牙硬·挺着。突然间,她很想东华,想他想得急迫。吃完午膳就没见着他,他是又去校注佛典了吗?还是等她生产等得不耐烦,离开九重天去办他自己的事了?疼得连大气都不能喘之际,凤九觉得很委屈,泪水啪啪地直往下掉,很快便合着汗水打湿卝了厚厚的冬被。
颈间的长命锁挂件散出了金色的仙泽,将渐渐昏暗的鲛帐映亮。片刻后,一团仙雾在殿内凝聚,遂有急促的脚步声朝着床榻来。
“怎么了?怎么哭了?”
凤九已是又挨过了一阵疼,此时正瘫在床·上,如一滩烂泥一样没根主心骨。东华来了,只用了一会儿的功夫,看来是没走远。她安了安心,伸手拽住他的紫袍,可怜巴巴地晃了晃。
“东华,陪我躺会儿,好不好?”
紫衣尊神愣了愣,遂还是道了一声,“好。”
他合衣在她身旁躺下,伸出胳膊将她拢了过来,在她耳边柔声问道,
“晚膳差不多备妥了,我带你去膳堂吃,还是让仙娥送到寝殿?”
凤九想了想,决定还是再拖一拖。她不想这么快惊动大家,让太晨宫里的上·上·下·下围着她转。她还想再休息一会儿,以便再攒多些气力来应付后头的临盆。
“拿到寝殿吧!就我们俩,关起门来吃。”
“好!”
厚实又温暖的手掌覆上了她的孕肚,去感受底下崽儿的动静。东华缓缓吐了一口气,惊魂未定。
“方才你震动铜铃寻我,我还以为你要生了……”
凤九没有接话,只静静地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渐渐缓和下来的心跳声,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十多日了,怎还没动静……”
手掌在她的孕肚上来回摩挲流连,凤九觉着挺舒服。睡意渐起,迷迷糊糊中,她听见东华说让她自己躺一会,他要去后厨吩咐晚膳事宜。她下意识地便拽住他,不让他走。哼哼唧唧神志不清地一通撒娇外加撒泼后,紫衣尊神终是没能走成。又不知过了多久,那能要人命的疼痛再次袭来,比先前三次更为猛烈。凤九瞬间疼清卝醒了过来,哀嚎出声。
九重天上万家灯火之际,太晨宫忙碌了起来。在天宫司职的两个稳婆外加狐后从青丘带来的四个收生婆一并挤在了九华殿中。平日里看起来挺宽敞的寝殿,一时间竟显得有些拥挤。
司命半夜从药王府把药君请来,刚领至九华殿前,便见着稳婆们在委婉地把闲杂人等往外头赶。人前端得一副好架子的紫衣尊神此时竟也帮着一起轰人。灰袍星君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觉着帝君今日的架子端得不太稳当。这一脸的不耐烦外加阴沉的脸色,明摆着就是在警告这些人,
“再不滚,本帝君便让你们这辈子都滚不起来!”
司命缩了缩脖子,惜命地立在原地不动了。
“星君?”老药王眯着一双昏花的老眼,迷茫地望着他。
“药王,您老自己进去吧……”灰袍星君僵硬的脸笑得极其不自然,“小仙还没成亲,见不得这种场面……”
白胡子老者哦了声,了然点了点头,一脸明白人的样子。
“那……我就先进去了!”
他作了一揖,算是答谢司命半夜给他找了桩体面的活儿,还为他引路的恩情。转身刚要往九华殿里去,“砰”的一声,殿门在他面前摔上了。药王差点一鼻子撞在了门板上。一个踉跄,他罗圈着两条腿不利索地往后踉跄了两步。周围倒抽气声一片。司命眼疾手快,一个健步赶紧将他稳了住,这才不至于让这位九重天上有头有脸的老头儿摔个仰面朝天。
此时,九华殿前的院子里可谓是人才济济。五荒五帝之尊白止狐帝领着各荒帝君及其家眷、还有天后领着神族皇子、花神之首成玉元君,以及几位平日里极少走动也不怎么能见到人的真皇神君。司命数了数,总觉得还缺了一个。
“帝君呢?”
白奕生无可恋道:“帝君把我们都赶了出来,自己却在里头……”
司命大惊,说话都结巴了,“帝帝帝帝帝君他……他要……”
白止狐帝不在状态地接了一句,“里头的稳婆压力可真大……”
说话间,九华殿里传出了一连串的哀嚎。白奕上神目光如炬地盯着门板好似能在上头挖出个窟窿来,心里流卝出了一把辛酸血·泪,委实心疼得要了他的老命!
许是体恤家人在外头担心,几声叫痛过后,里头安静了下来。
冬日晚风凛冽,一群人围着九华殿,有原地踱步的,也有来回绕圈的,还有木头似得干站着的。这一整夜,里头安安静静,再也闻不见半点声响。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3-09 20:06:00 +0800 CST  
天光破晓,初晨雾气浓重,湿冷无孔不入,叫人牙根都禁不住打颤。殿门依旧紧闭,也不知里头究竟进展得如何。
司命里里外外地招呼,厨子也起了个大早忙活了几大桌子的早膳。白家人等得焦心,皆都不肯离开。司命领着重霖一起好说歹说地劝,才算是把上了年纪的狐帝和狐后劝去了膳殿用膳。一轮劝过来,才歇了没多久,便就又到了午膳时分。司命望天,挣扎着是否故技重施再来一轮。重霖倒是爽·快,直接撂了挑子去守太晨宫的宫门。失了帮手,灰袍星君遂也不做无谓地挣扎。跟在东华帝君身边久了,有时候司命办事也会显出些被他那不着调的君上带歪的迹象。他命厨子准备好饭菜,又命宫娥端到膳堂,然后就随便那群神仙爱吃不吃。酉时将至,厨子跑来问他,是否还需要再准备晚膳。司命瞧了瞧饭桌上早已凉透了的午膳,很是有底气地替厨子省去了麻烦。
天边霞云浸染,五光十色。远处传来了一阵唳,高·亢高调,划破苍穹,引去了众人的目光。振翅之声接踵而至。
“五彩霞鸟!”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老天爷!居然来了这么多!”
司命的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他这辈子还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只!
“这得有百八十只吧!”白止狐帝捋了捋胡须,觉着这大约是比当年嫁女嫁孙更来得体面的事情。
“好兆头,好兆头啊!”
真皇们抓·住时机开始隔空拍起了马屁。于是,神君们也便跟着起哄。
“大吉,大吉!”
你一言我一语,冷冷清清的太晨宫一时人声鼎沸。
七十二只五彩霞鸟在空中低旋,绕着九华殿转圈,久久不愿离去。此等壮景万年都难得一见,将九重天上的神仙皆都往一十三天引。不多时,就连芬陀利池边都没处落脚了。
重霖委实有先见之明,提前在太晨宫门口封了三层仙障,这才将外头密密麻麻赶来看热闹的神仙拦在了门外。
同样有先见之明的,还有此时九华殿里唯一的一个男人,他在一开始便设了个隔音障。
刚开始时,凤九的疼痛时断时续,她也还熬得住,偶尔喊几声全当是为了跟东华撒娇。到后来,当阵痛间隔越来越短时,她终是绷不住了,扯开嗓子便不管不顾地嚎了起来。叫·声那叫一个惨,把守在床头的东华帝君也给震住了。掏出止疼药刚要往凤九嘴里塞,他就被稳婆惊声尖·叫地制止。稳婆吓得不轻,学话鹦鹉似地七嘴八舌连着道了十几个“使不得”。
捏着颗药丸,紫衣尊神竟是一脸从未得见的茫然。
他懵了,神生里头一回意识到这世间竟还有他自己无法承受之事。凤九产子对他造成的冲击力委实太大。即便当年在末·日黄沙中与庆姜杀得你死我活都没有半刻愣神的东华帝君,面对着这一隅榻上的情景,一愣便是一天一夜。他开始有些理解为何夜华与白浅如此放不下白烜了。原来,血脉相连的亲缘得来竟如此不易!这骨中骨,血中血,又有哪个父母能轻易割舍!
东华想了很多很多,待到一声啼哭灌入耳孔,才生生将他从一片震·惊与混沌中拉了回来。
“把它抱过来,快!”
凤九有些脱力,一只手半举着伸向了脚边的稳婆。
稳婆以为她惦记孩子惦记得紧,来不及处理新生的孩崽子,只匆匆擦了擦血迹便抱去给她看。青丘的四个收生婆一直没能插上手,也就这个时候才插了句嘴。
“女君,是个小子!”
稳婆还怕她不信,特意配合地将那标志性的把儿凑过去给她看。
“翻……翻个面……”才刚生完的帝后有些岔气。
一屋子六个稳婆听闻这一句皆都有些愣,没明白她的意思。
凤九迫不及待道:“屁卝股……”
抱着孩子的那个稳婆不明所以,却还是下意识地便按照她的话做了。随后,一记响亮的抽卝打声震·惊四座。手法干净利落,方才还气息奄奄的施·暴者未见半点犹豫。稳婆傻眼了,才回过神的东华帝君再次愣住了,而刚呱呱坠地就挨了顿揍的小奶崽顿时哭得撕心裂肺,本就绯红的小·脸一时憋得有些发黑。
“小混·蛋……”凤九咬牙切齿,“真是疼死我了!”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3-09 20:10:00 +0800 CST  
我只能说,你们想看的基本都有~
本章分两次更完~
*************
第五十六章 满月宴的尴尬


凤九这一巴掌打下去,心头积攒了一日的怨气渐散,随后便就心满意足地脱力睡了过去。稳婆一边娴熟地处理新生的小娃娃,还一边安抚着让他平静下来。当孩子被交到紫衣尊神眼前时,已是处理得干净妥帖。
初为人父,东华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伸出的手顿在半道,竟为难得不知从何下手。再叹东华帝君不愧为神族第一战神,临场应变能力委实极强。只转念的功夫,他便就果断择了平日里抱狐狸的姿·势。稳婆一脸的赞许,马屁拍上了天。
“我就没见过这么会抱孩子的新爹!到底是帝君,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
紫衣尊神神色未动,习惯性地忽略了稳婆的溜须拍马。望着臂弯中的小娃娃,他觉着有些陌生。若不是头顶白绒绒的一片细软奶毛,他怎么都不能将这猴崽子一般丑巴巴的小东西与自己联·系起来。东华曲着臂弯掂了掂,吓得六个稳婆一拥而上,纷纷伸出手做出一副随时随地准备接孩子的姿·势。紫衣尊神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们一眼,胳膊肘往里一拐,好似谁人要抢他儿子似的。
东华帝君平日里眉目锋利,也就望着帝后时暂掩锋芒。因此他随随便便的一眼便就叫稳婆们吓得肝颤,遂都默默收回了手,站得规规矩矩,好似一排劲松。
他觉察到这个孩子很轻,抱在手里竟都感觉不到重量,也不知究竟何时才能长到苍何那么大!遂又从墟鼎里幻出苍何来,两相掂量着一比较,这才叫他记住了这孩子的重量。稳婆们立在一旁冒了身冷汗,皆都望着那把明晃晃的上古神剑替他另外一只手上的奶娃娃捏把汗。
“去外头通报一声,母·子平安。”
这一句,自然是对青丘的那四个收生婆说的。挥手撤了仙障,一整日都没帮上什么忙的收生婆赶忙就越狱似得往外跑,差点挤破了九华殿的门槛。而此时,殿外守着的一群人也一哄而上,以白止狐帝为首,你一句我一句地探头问着。
“母……母·子平安……”
收生婆七七八八地结巴道。虽说是四个人在搭话,却因步调不一致,模糊得叫人辨不清。白止靠得最近,竖着两只狐狸耳朵又在脑中过滤了一遍这才明白过来。
他诧异道:“是个小子?”
收生婆们捣蒜般点头。
老脸遂就僵了僵,这可跟他想得不一样。眼见着晚生的曾外孙就要成颗草了,白止狐帝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倒是他身旁的狐后心宽,笑得满面春光,回身便就传话筒似的一圈张罗。
“是小子,是小子!”她乐得合不拢嘴,早已将他们白家阳盛阴衰的魔咒忘得一干二净。
白家人喜形于色。司命还算清·醒,转身便往宫门口走。
太晨宫上空盘旋着的七十二只五彩霞鸟依旧不肯离去,似是在暗示着什么。
当朝天君放下手头繁忙的政务,端着稳妥的架子赶来三十六天,稳步从如潮的人流中穿行而过。他不时地抬头仰望那壮丽奇景,眼底眸色深沉,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他抵达太晨宫前时,恰逢司命从里头出来。灰袍星君连同掌案仙官皆都礼数周全地行了礼。
“里头情况如何?”
“回禀天君,帝后方才诞下一子,母·子均安。”
夜华的眸色更深沉了几分,遂又仰头望了望头顶的霞鸟,幽幽道:“吉兆。看来我神族后继有人了。”
司命心头一惊,“天君的意思是……”
夜华并未答他,游刃有余地穿过三层仙障,身·子一侧便就隐入了宫门。
此时,太晨宫后厨正是一片忙碌之景,本已提前收班准备歇息的厨子手忙脚乱地准备着晚膳,就连腾起的炊烟都乱作一团。
白家喜事临门,除了天后白浅之外,个个红光满面。白浅并不是不高兴,只是因小儿子的事情而心力交瘁。侄·女凤九产子,便叫她生出了些许苍凉之感。夜华立在她身边胳膊肘暗暗顶了她一下,以示提醒。
不久之后,天宫的两位稳婆也从九华殿里头出了来。殿门在她们身后合拢,遂带来了东华帝君的口谕。
“帝君说各位不辞辛劳,想必也是累了。白家人可暂驻西厢房,其余的请司命星君送客。”
白止昔年跟随东华帝君征战四海八荒,同袍万年,对他的脾气秉性自然了解。这一番话的意思就是今日他不出门了,你们也别想进去。有资格看孩子的,留宿一晚。没资格的,自觉滚远些。这话倒还算体面,也算是给足了白家人面子。白止狐帝幽幽一叹,倒也看得开,遂领着一大家子先去用膳歇息。
冬日清冷,一入深夜,就连夜行的生灵都匿了踪迹。晴朗夜空中,只皓月与星河相映成辉,散着点儿微不足道的温度,杯水车薪。
九华殿中燃着暖炉,温暖如春。稳婆临走时特意嘱咐过,说帝后现在身·子虚,不可着凉。待明日睡饱了,便能进食补养起来。折腾了一天一夜,凤九也是精疲力尽,睡得安稳,大约是连踢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一连串啼哭将她扰醒。凤九觉着很累,可为人母的本能却将她催醒。
“他怎么了?”
凤九抬头朝声响的地方望去,只见紫衣尊神坐在软榻上抱着孩子,外头还拢着一层仙障。他正诧异地朝她望。
“你听得见?”
“哭得这么可怜……”凤九心疼得紧,遂就伸了胳膊,“东华,你把他抱过来。”
紫衣尊神坐在自己化的隔音障里,对这一幕感到惊讶。
“他是不是饿了?快抱过来我看看!”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3-12 20:24:00 +0800 CST  
闹腾得厉害的小崽子被塞·进了凤九的怀中,她一个转身,便就背对着紫衣尊神开始干为人母该干的事情,都不用教,好似天生就懂得该如何做一样。东华觉着挺神奇。方才面对那孩子的哭闹,他确实束手无策,只想着化个仙障将哭闹声掩住,以免扰了凤九休息。
“你听得见他哭闹?”他再次问道。
“我不聋。”凤九奶·孩子奶得正忙,显然是没空去琢磨他这连着的两句同样的问话,也没空去搭理他。
不消片刻,凤九忙出了一身汗,她怀中的小崽子也急出了一身汗。经验丰富的狐后大半夜得被从西厢房请来,一头扎进了九华殿。
这一番折腾过后,连夜空中的星河都渐渐失色。本就深暗的苍穹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昏黑过后,霞云浸染,重重云彩身后,光·明恍然现身。
在东华的默许下,孩子被狐后抱去了九华殿旁的新殿,说是要让凤九好好歇一歇,等崽儿下一顿进食的时候,她再抱来给他们。
那座新建的寝殿还未取名字,是以连块匾额都没有挂上。太晨宫的人只得称之为“新殿”。
折腾了后半夜,凤九早已是又睡死了过去。接连两日没帮上忙的紫衣尊神这才踏出了九华殿,眺望着冬日的远景,他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他的生活,这就发生了变化。他不再仅仅是东华帝君,他的肩上除了四海八荒的安宁和凤九外,还多了一项职责。
差人去后厨吩咐完后,他便径直去了新殿。虽还是晨曦的光景,新殿却已是热闹了起来。白家人围作一圈,看稀罕宝贝似地看着狐后臂弯里新生的小奶崽。紫衣尊神默不作声地立在他们身后,脸色说不上难看,但也不怎么好看。而被人围观的孩崽子脸上则挂着明显的不悦,嘴角向下弯着,连眉眼都拧在了一起,一副作势要哭闹的形容,还带着几分说不上来的嫌弃。白家人皆都压低了声音,你一言我一语,沉浸在喜悦之中,遂就没有·意识到后背袭来的阵阵凉意。
狐后到底有经验也有分寸,抱着孩子一边哄一边赶人,“看也看过了,别吓着他!”
白止搓·着一双布满茧子的大手,跃跃欲试,“你让我抱一下。”
“没看见孩子要哭了嘛!”她嫌弃地背过身·子,谁都不让碰,轻轻放在了他们从青丘带来的小摇床里,“你这德性若是让帝君瞧见了,又要不给你好脸色看了。”
“说得好似他给过我好脸色看似的……”
紫衣尊神不动声色,慢慢悠悠地靠近人群。暗紫色云靴踏过石砖,半点声响都没有。
猝不及防地,白家的一群狐狸皆都受到了惊吓,尤其是方才在背地里说人坏话白止狐帝。轰隆隆,一屋子的人都跪了下来,虔诚得好似跪拜祖·宗神明。
“全都起来吧!”
他从中而过,探头去看摇床·上的孩子。那孩子闭着眼,眼皮和睫毛却在颤·动,好似在做梦。嘴角时不时便就抽·动几下,仿佛是在笑,又好像要哭闹。他被裹在襁褓中,身上还盖着一床小小的红色云被,映得他白·皙的皮肤水灵灵的。东华的眼神柔·软·了几分,觉着这孩子倒是比昨夜看起来要顺眼些了。
“有劳狐后照顾了。”
紫衣尊神难得说了句人模人样的话,却叫在场众人觉着瘆得慌。果不其然,接下来他话锋一转,开始赶人了。
“孩子才睡下,这么多人挤在这处也是吵闹。若列位实在无聊,倒是可以移步正殿,同本帝君商讨一下满月摆酒一事。虽然本帝君的脸色向来不好看,但到底是关乎白家面子的大事,也只得请各位免为其难地忍一忍。此处有狐后照应,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白止脸色僵了一僵,后悔自己今日晨起怎就没把嘴给缝上。
凤九一觉便就睡到了下午,醒来后不见东华也不见孩子,她有些焦躁,撑着身·子起床便就要出去寻。宫娥进来伺候她,吓得手里的铜盆都差点扔到了地上。
“娘娘,您躺好!”
她扶着宫娥焦急问道:“帝君呢?孩子呢?”
“帝君在正殿同娘娘的娘家人谈事。小殿下在新殿,狐后照顾着呢!”
凤九这才安了心,顺从地回到了床榻上。宫娥给她擦了擦身·子,又端来了一盅鴢鸟汤。这汤委实香气四溢,除了鴢鸟肉外,还加了些滋补药材。
“帝君吩咐了,让娘娘醒了就进食补一补。”
饿了两日还奶了一回孩子,凤九早已是饥肠辘辘。汤水温热鲜美,很快便就见了底。鴢鸟不愧为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滋补上品,这一碗热腾腾的下肚后,凤九顿觉神清气爽,气力也回了来。刚想下床走动走动,却又被宫娥拦了住。
“娘娘要什么,吩咐奴婢们便是。”
“我想去外头透透气!”
两个宫娥依旧架着她,把她往床·上摁,好言劝道;“娘娘才刚产子,吹不得风,否则是要落下头疼的顽疾来的。”
凤九觉着挺新鲜。在他们青丘,除非像她阿娘那样难产的,哪个女人不是第二天就下地走动忙活家务!怎到了九重天就这么多讲究?这天宫里的女人还真是娇气又矫情!
“我没事……”
“既然你也没事,不如多躺会儿。”
紫衣尊神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凤九认命般得放弃了抵·抗。心道她这夫君断章取义的本事也堪称一绝。此“没事”非彼“没事”,怎传到他耳朵里,便就成了那个意思了……
身随音至,宫娥见了便自觉退避。东华径直坐到了榻边,细细看了她好几遍,看得凤九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你……你看什么……”她红着脸结巴了。
“你是本帝君的妻。怎么,本帝君不能看吗?”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3-12 20:26:00 +0800 CST  
承接上文,这一更大家有没有嗅到些什么?
晋江、简书同步更新。
************
“你……你看什么……”她红着脸结巴了。
“你是本帝君的妻。怎么,本帝君不能看吗?”
他挑了挑眉,话语间暧昧的口吻叫凤九的脸更红了几分,唯觉热得直冒汗。她吱吱呜呜,左顾右盼而言它,就是不敢去看东华的眼睛。好似那里有个旋涡,只消看上一眼便能将人的三魂七魄一并卷进去似的。
“孩子……孩子……”她继续结巴着。
“狐后在照看,不用担心。”
“他该饿了……”
东华唔了一声,“狐后自有办法来喂养他。”
凤九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方才同你爹娘商量满月摆宴之事,本帝君方才知道你们青丘竟还有如此多的讲究。”
“在我们青丘,这的确是桩大事。”她寻思了一番,体贴地做了让步,“若你觉得麻烦,也可以按照九重天上的规矩来办。我到底是嫁入太晨宫的人,不必遵循青丘的习俗来操办。”
紫衣尊神恶·人先告·状般地为难道:“都说本帝君为仙不讲人情,不懂世故,娶个妻也不尊重你们青丘白家人,总是给他们脸色看。本帝君问心无愧,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但狐帝这个人向来爱面子,面上总还是得做得体面些。”
这一番话,说得凤九挺感动。
“你如此为我们白家人着想,我很开心。”她搂着他蹭了蹭,“也是为难你了……”
“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没什么为难的。”
凤九愣了一愣,抬头便对上他的目光。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装着自责与疼惜。
东华即刻收回思绪,四目相交,眼中随即含了促狭,“怎么?还想再生一个?你这算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那样的疼痛,凤九自然一辈子都没法忘记。可当她看到他们的骨血时,那种心境却是无法言语的。她爱东华,爱到可以为他做任何事,爱到可以承受临盆之痛,一次又一次。
“我想给你多生几个,想太晨宫热·热闹闹的,想你被孩子们围着,想看你脸上不绝的微笑……”
怀抱蓦地收紧,一记轻·吻落在她的的头顶。凤九靠在他的颈窝中,那里很温暖,是她的港湾,她的归宿。
“可我……再也不想让你生了……”
无需解释,凤九顷刻便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东华紫府少阳君,曾经的六界共主,被她生产时的情景吓到了。虽从前她也想象过这一幕,可当这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当真发生在这位上古尊神身上时,凤九才突然发现,原来她这位被人供奉在圣坛上的夫君还是挺接地气的。他是个有血有肉的神仙,也会对未知的事情产生恐惧。只是平日里他掩藏得太好,人前总是摆出一副万事皆在掌控的泰然与自信。只有在她的面前,东华才会放下芥蒂,袒露真心。这就好比他总是喜欢在她面前装脆弱博同情一样,是对她全然的信任。凤九眼眶一热,搂着他侧腰的双臂更用·力了几分。喉·咙口紧得难受,她缓了好久才控·制住自己的声音。
“东华,顺其自然吧!”她将脸深深埋进了他的颈窝,声音有些含糊,“子女与父母的缘分一样珍贵。我们……”她顿了顿,“事在人为很苦。在这件事上,我们就不要再强求了,好不好?”
紫衣尊神默了许久,一声喟然长叹后,才终是道了一句,“好!”
厚重的云层将本就温吞的日头遮掩。失了源头,九重天的气温陡然下降。不多时,今年的第一场冬雪降下,比往年来得都要晚。鹅毛般的大雪纷纷,很快就将天宫裹上了一席素白的银装。无人察觉,在二十七天,那座令人畏惧的九层妖塔里,一双黑·洞般的眼睛蓦然睁开,目空一切地环视着四周。
……
提前散出去的金镶玉喜帖上凭空出现了满月喜宴的时间与地点,无声地将这一喜讯传遍四海八荒。
亲手操办过东华帝君成婚宴的重霖再次亲自上阵,操持起了满月摆宴之事。成玉也终于找到了活儿,好让自己暂时分一分心。
凤九乃习武之人,身卝体底子好,恢复得也快。还未出月子便就闲不住地要往外跑。白家老人拦不住,只得寻东华帝君告·状。若说凤九帝后有什么天敌克星,那便是东华帝君。倘若这世上还有人能压·制得住东华帝君,那也只有帝后一人。你来我往一番拉锯战后,双方各退一步,将隔壁新殿纳入了坐月子的活动范围。凤九终于不用在九华殿中闷得长蘑菇了,时不时就拢着仙障往新殿跑。
短短二十来天,那新生的孩崽子已是圆了一圈,看起来白净饱满,五官更显精致俊美。虽长着人见人爱的一张小·脸,却自带高冷气泽,完美地遗传了他父君的所有缺点。凤九望天,自己辛苦了半天才生下来的孩子,敢情只有长相随了她两三分而已……
他不喜外人靠近,只在平日里经常照顾他的几个人怀里能呆得住。若是疏远些的人要抱他,还未及触·碰,他便就耷·拉着张脸以示·警告。若来者执意要抱他,等待着那人的便是如苍何般犀利的目光。而那目光,来自于紫衣尊神。这对父子间仿佛有着某种紧密的联·系,儿子哭不过三声,老·子便必定会现身并且摆出一张即刻取你狗·命脸。久而久之,即便是白家人,也不敢擅动妄念。父子二人可谓是惺惺相惜,配合得天衣无缝。凤九有时候会生出错觉,觉着自己是给东华生了个知己。这可不是桩好事,孩子还是该像阿离那样才讨人喜欢。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3-14 20:34:00 +0800 CST  
太晨宫里头多了个嗷嗷待哺的,日子便就过得勤快,一转眼就到了正月二十五。
这一日九重天热闹异常,宾客络绎,自南天门而入,往第七天去。承天台张灯结彩,芙蕖在冬日破例怒放。花神之首成玉元君时不时便就往天门处望,望穿秋水地等着那个人现身。凤九委实看不下去她那副痴心苦等的表情,好心劝了她一劝。可成玉心中的恐·慌却依旧愈演愈烈。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连宋连这满月宴都不能来参加?这委实太过不寻常……
承天台的另一端,现了黄袍司主的身影。与他对面站着交谈的,正是紫衣尊神。
谢孤栦邀功似地汇报自己已经完成任务,让王拾遗陷入昏睡。然而东华帝君依旧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冷着一张脸在这大喜的日子里用平和却杀伤力无边的语气训斥他做事拖泥带水,害得四海水君没能赶上这顿满月宴。幽冥司的司主委实憋屈,几万年都没上过九重天,好不容易来了一回,竟连一句好话都没捞着,送了贺礼还凭白挨了一顿批·评教育。
设宴款待的紫衣尊神相当忙碌,刚将谢孤栦扔在一旁,便就去招呼从昆仑虚远道而来交礼份·子钱的蓝袍上神。二人隐入后·台,也不知是去商量什么大事,直到宴席过半才又双双现身。凤九抱着孩子找他好找,忍不住抱怨了几句。说是要给崽儿取名字了,大家都在等他。东华唔了一声,不急不慢地掏了本册子出来,领着凤九一起去观礼台。
观礼台下早已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除了吃饭吃得不亦乐乎的魔族始祖神外,皆见着紫衣尊神登台便就齐刷刷地跪了一片。奈何承天台地方不大,今日到场的神仙妖怪又太多,这一跪便就跪出了点事来。有砸到脚后跟的,也有磕到额角的,哀嚎遍野,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少绾叼着筷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东华无奈地叹了口气,宣众人免礼。
许是底下的人太多,太晨宫的小殿下今日脸色不太好看。方才抱他来的时候就已是作了一副要哭闹的形容,吓得凤九赶紧设了个隔音障替他掩一掩周遭的喧闹。那小崽子无论哪一方面都随了他爹,就连喜清静这一点都遗传得十分周道。即便屏·蔽了嘈杂,可这么多人光瞧着就叫他心烦。于是,在接下来的重要环节里,这位吸纳九重天灵气才不过一个月的小奶崽便就没有配合。长长的册子记载着百来个寓意深刻的名字,可没有一个入得了他的眼。一通念下来,那张与年龄十分不和衬的冷脸上竟是半点笑意都没有。喜宴气氛瞬间便就尴尬了起来,同样尴尬的还有青丘白家的一群狐狸。凤九哭笑不得,而紫衣尊神则默默地揉了揉额角。
这可如何是好!
狐帝生了五个孩子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愣在原地没了办法。当朝天君忍俊不禁,却死命地绷住了脸,善意地提了个建议。
“不如,再念一遍。”
被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的孩崽子闻言便嘤嘤嘤地要哭闹起来,明摆着就是不愿配合。
凤九急了,“早就让你准备些接地气的名字,你偏说拿不上台面。说不定这孩子就喜欢那样的名字呢!”
东华无语道:“他好歹是本帝君的孩子,以后承我帝位,至少也是个尊神,难道真要取个像‘滚滚’一样的名字?”
孩崽子一个没忍住,咯咯笑了出来,好似听懂了一般。
众神皆都震·惊地望着他。
凤九欣喜若狂,而东华则是整张脸都黑了。
白止狐帝再一次很不合适地不在状态道:“帝君的孩子果真与众不同啊!”
反应过来的孩崽子顿了笑声,呆愣地“啊啊”了几下,奈何实在不会说话不能给自己方才那一笑做解释。他又气又急只好嚎啕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都红得发黑了起来。
狐后心疼得紧,赶忙抱在怀里慈祥地哄道:“滚滚乖,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听到这一句,平日里挺沉得住气的太晨宫小殿下彻底崩溃了。哭声震天,惊飞了远处树梢上的数只乌鸦。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9-03-14 20:38:00 +0800 CST  

楼主:conniesilvia

字数:459961

发表时间:2018-05-30 04:2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6-27 10:35:08 +0800 CST

评论数:28518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