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九天长】【美文】逐洪荒

承接上文,继续来说说东凤的第三次大婚。介于有些仙友已经收到了本子,想来这大结局也没啥悬念了。
PS:本子预售已经结束,也全都发货了。还想买本子的仙友只能请你们免为其难地等一等,等到这篇文的续文完结后,我再视情况决定是不是搞一次二刷。至于时间,肯定是年底或者明年年初的时候。到时候还有多少仙友在这个坑里面,这个就看缘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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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瓢泼大雨,狐狸洞中一片寂静。若不是洞中喜庆的布置,此时的氛围倒是有些像当年一众神仙聚·集在此处讨要夜华仙身时的场面。纵使心里头不快,东华帝君的丈人白奕上神也不敢摆在脸上。可眼前的这个景象,他也着实看不下去。于是寻了个挺体面的理由便去了凤九的闺房,说是要去看看闺女打扮妥当没有,好亲自把她领出来。东华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放得甚低。可不知为何,白奕只觉瘆得慌。遂夹·着九条狐狸尾巴便遁去了凤九的房间。进了门,抬衣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便见了梳妆镜前美艳动人的自家闺女。他走了过去,双手搭在了凤九的肩上,看着镜中映出的精致面容有些晃神。
“爹,你怎一副要哭了的形容!”
他叹了口气,带着浓浓的不舍,“你如愿以偿,爹替你高兴!”
凤九笑了,衬着红妆更加惹人心醉。
“来,爹给你盖上红盖头,送你出门!”
凤九的娘·亲遂递上了红色的喜帕。这一幕是那么的熟悉,此时凤九才终是觉着有些紧张了起来。今日她当真就要嫁给东华。不是凡间的那个陛下,也不是幻梦境里的少阳君,而是东华帝君。这一日,她的确盼了太久。曾经凤九以为这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奢望,可她守着这个念想熬了过来。她从阴冷黑·暗的井底顺着那一线光·明努力向上攀爬了七万余年,如今她站在那口枯井边望向曾经叫她绝望的地方,却觉着庆幸。幸好东华留了一个“等”字给她,让她至少还有那么一线的光·明;幸好她等了,没有错过他;幸好她遇上的那个人是东华,自始至终都护着她;幸好……东华也同她爱他那样,一直深爱着她。眼眶中溢满了温热,凤九却是笑得甜·蜜。她的手被温柔地牵起,那双大手曾经握着她执剑的小手,一招一式地教·导她剑术。如今,这双大手牵着她,却是要将她带到那个她深爱着的男人身边。凤九咬了咬红·唇,握紧了父君的手。
“小心脚下。”他牵着她,亦提醒着她。
凤九一步一步地走着,强烈的情感冲击着她。虽然她与东华已经在幻梦境里成过一次亲,可这次给她的感觉却截然不同。虽然喜服还是那一套,簪花也还是那两对,但却已物是人非。她的身边不再只有一个不真·实的薿薿,而是被家人围绕。她也不再是无依无靠只能被东华亲手抱着上花嫁的新娘,而是由爹娘领着去到东华的跟前。凤九觉着这也许会成为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刻,她为自己是青丘白家的崽儿而感到自豪。
“九儿,本帝君来迎你了!”
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话语。凤九刚回了神,便被掀起了红盖头。望着眼前的银发尊神,凤九愣了一愣,有些茫然。
“你你你……你掀我盖头作甚!”
东华唔了一声,语气清幽,“反正早晚都要掀开的。遮着也是麻烦,这样你还轻·松些!”
再看周围那一众狐狸,也皆是愣在了原地。帝君的路数,委实清奇得很,叫人寻不到任何规律,还奈何他不得。都说帝君为仙随意不拘礼节,可连婚俗礼法都不顾及的神仙,四海八荒怕也是寻不出第二个来。正当众人愣神之际,一身喜服的东华帝君已经拉着他的新娘出了狐狸洞。一出狐狸洞,凤九又愣住了。门口站着数位真皇神君,亦有天神级别的。本该是一排花轿列队等候的迎亲队伍,此时却是连个花轿的影子都没瞧见。仙障拢在上空,将如柱的暴雨挡在了外面,天色昏暗,似上苍将要降下重责。队伍的最前端,立着一头雪狮。雪白的长毛迎风招展,很是霸气威风。墨蓝色的双目炯炯有神,盯着凤九的方向叫她觉着有些头皮发·麻。回想在幻梦境里头,薿薿说东华也是骑着雪狮来迎亲的。当时她盖着红盖头,没能瞧个清楚,也不知那日来的是不是这一头。
“花轿呢?”
她抬头问他。
“上次成亲便就坐的花轿。怎么,还没坐腻?”
说着,他便将她抱起。毫无防备的凤九瞬间就搂上了他的脖子,也便是眨眼间的功夫,她已是被东华放在了雪狮的背上,稳稳圈在了身前。凤九只觉身·子一轻,风从耳边拂过,七彩霞云遂拢了上来,青丘富饶秀丽的山河便已是在他们脚下。她睁大眼睛望着云头下方,云雾缭绕,渺渺茫茫。遂又抬了头,便迎了那晴空万里,暖暖融融。脸上不自觉地就溢满了欣喜,遂有轻柔低语在耳畔响起。
“比花轿强些吗?”
凤九点了点头,搂紧了他的侧腰,“倒是比想象中的强些!”
银发尊神唔了一声,“那四方的轿子委实无趣,本帝君带你看看沿途的风景岂不更好!”
说着,身边的霞云便就散了去。凤九觉着这样倒也不赖,坐在花轿里盖着盖头是也无聊得很。眼下东华带着她一路赏花观景,他们便也就闲聊了起来,如同寻常出游。今日东华这迎亲迎得很不合礼法,也不知身后他们青丘狐狸洞的一众老小该如何善后。复又想起了那处的大雨,凤九有些担忧。
“青丘雨下得那么大,也不知道往生海有没有泛滥。奶奶曾经说过,我们白家本是有座阔气的宅子,有一年洪涝,没能保住。”
“那狐狸洞可不是洪水冲就能冲走的。”银发尊神宽慰她,“况且这雨现在也该停了,本就是为了入你们青丘方便才叫普化天尊作的法,也没想让它下多久。”
凤九抬头望他,磨了磨牙,“你来得这么早,按部就班也断不会误了吉时!”
“难说!”东华并没有看她,“听夜华说你们青丘择婿有三·条标准。本帝君不才,没一条能合得上。想来也是不大受欢迎。连当年的夜华都被为难地差点误了吉时,你觉得本帝君能顺利迎到你的几率又有多大?若当真误了吉时,下一个适合我们成亲的日子可是六百年后,你等得及?”
凤九一怔,遂泄·了气,她还当真等不及……
“早些迎你入九重天,也好早些祭天地。后头还有流水席,今日来的人多,招呼起来也费时辰。”
“还要招呼宾客?”
东华低头看她,意味深长,“你就这么等不及?”
红了脸,凤九吱吱呜呜,“上一回也没见你去招呼……”
“那处除了你我,其他都是假的。既然都不是真的,费这个力气作甚!”
寻思了片刻,凤九颓然发现东华说得居然还挺在理!且东华既然这么说了,那便就意味着今日的成婚宴,他们是需要招呼宾客的。回想当初姑姑与姑父的那场婚宴,她不禁打了个哆嗦。要招呼这么多神仙,还外加不少妖怪,想想就是桩叫人头疼的事情。
“冷?”
说话的同时,银发尊神收了收臂弯。凤九顺势往他的怀里又靠了靠,她发髻中的那些簪花本就重,此时靠在东华的肩膀上倒是能让她省力些。于是她索性耍赖似地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交给了背后宽厚的胸膛。
“当真觉着冷?”
凤九摇了摇头,复又叹了口气,“今日看来注定是要受累了!”
“你若觉着累,也可先回太晨宫。”
“那怎行!我一个人回去也是无聊。”
东华意味深长地唔了一声,“是也需要本帝君在,才有·意思。”
凤九再一次羞红了脸。她从前怎就没发觉东华是个这么放得开的神仙呢!复又觉着从凡间历劫归来后的那五百多年还真是苦了他了,也不知道那段日子他究竟是如何压抑了本性熬过来的。
“快到了!”
凤九抬了头,便见前方熟悉的云烟渺渺。遂又回头朝后面瞧了瞧,终是见了青丘的一众长辈腾云驾雾急急朝这边赶来。凤九觉着东华这趟迎亲也实在是太不地道,可想了想又觉着这样的帝君才够帝君!幻梦境里头,他中规中矩的迎亲场面现在回想起来反倒叫她觉着不太习惯。雪狮跃过南天门,直奔第七天去。凤九低头便见着底下仰着头张着嘴朝他们这处望的一众神仙,她觉着有些不好意思。想来也是因为帝君这趟不同寻常的迎亲叫他们端正的为仙观受到了猛烈的冲击吧!复又觉着有些好笑,东华向来就是这么不拘礼法,他们在这九重天上生活了这么久,也该习惯了才是!虽然,见着东华帝君迎亲的确是头一回。
“我们不等等他们吗?”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4-10 19:33:00 +0800 CST  
正文最后一更了,为大家献上完美的大结局。
正文完结后,还有3个番外,大家不要错过。
3个番外后,还有这篇文的续文,大家更不要错过。
虽是《逐洪荒》的续文,因为写的不再是洪荒时期的事情,所以续文名字改为《谜踪》。预计5月中旬左右开坑。又因为前段时间这个帖子出现了故障,才刚恢复不久,为了避免霉运再现,会另起一楼。
晋江同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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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等等他们吗?”
银发尊神晓得她指的是青丘的一众狐狸,遂叫她宽了心,“我们到了承天台后,在那处等他们。”
凤九点了点头,前方传来了喜庆的喧闹声。云头之下,一白袍仙君立在第七天天门口迎接纷至沓来的宾客。虽只他一人,却将场面掌控得井井有条。
“那是重霖,本帝君的掌案仙官。”东华相当耐心地同她介绍。
凤九一怔,“七十二神将里的那位重霖上神?”
东华嗯了一声,“本帝君卸任天地共主之位后,他便在碧海苍灵打理那处的石宫。”
“有些可惜。”
“是他自己请的命。说不喜欢九重天上的条条框框,在碧海苍灵更自在些。”
凤九想了想,觉得此话倒是在理,遂点了点头。
“若你也觉着在九重天不自在,我们便住到碧海苍灵去。”
幻梦境里头东华说的话忽跃入脑海。那时候他便就说过那处石宫是他们的家,那么他们住过去倒也无可厚非。不过,过去的这些岁月,东华一直住在九重天,鲜少回碧海苍灵,那么自然有他不回去的道理。折颜曾经说过,那天宫里头少了谁都行,却唯独少不得东华帝君。复又想起了他们刚从混沌界回归时便遇上的那场大战,凤九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成为魅惑君王的妖姬。东华就该待在九重天镇着这四海八荒的太平,怎能因为她而弃了这天下安危隐居碧海苍灵!于是,她摇了摇头。
“我倒是觉着还是住在九重天好,姑姑和成玉都在这处,也热闹些。”
耳边传来了一声叹息,低沉的嗓音夹杂着温热的吐息钻入了她的耳廓。
“有本帝君在,你竟还会觉着孤单?”
凤九觉着痒,便缩了缩脖子。复又对他这打翻的一坛子飞醋有些哭笑不得。
“瞧你!怎同他们计较起来了!我只是觉着在这里生活比较方便,等我们有了孩子,上学塾也方便些。”
“嗯。”
这一声鼻音,伴随着明显的愉悦。凤九暗暗舒了口气,庆幸自己这张嘴还算争气。
“那我们要几个孩子?”
舒气舒到一半,冷不丁地听到自己的新·婚夫婿说了这么句叫人面红耳赤的话来,凤九便就呛着了。在此之前,东华从没同她讨论过这个话题,眼下他突然提起还真是叫她有些受惊。揽着她的臂弯紧了紧,银发尊神压低了声音。
“九儿,想要几个?”
今日,凤九的脸似乎就没凉过。双颊红透了,叫她热出了一身汗。她慌慌张张,还吱吱呜呜,“这件事情,又不是我说了算……”
东华勾了嘴角,一个吻遂落到了她的发·丝上,“那就先要一个来玩玩。”
凤九哭笑不得,觉着东华对于生孩子这件事情的认知委实偏差得有些大。孩子的身上淌着他们的骨血,又不是他库房里躺着的那些个上古神器,可以没事拿来拆拆装装,玩上个半日打发时间。孩子一旦生下来,就该像她姑父那样,好好去教·导。无论是姑父亲手带大的大表弟白辰,还是由墨渊师傅培养长大的小表弟白烜。凤九只希望她和东华的孩子,能或多或少成个器候。虽然她不指望生个崽儿能像东华那样绝顶聪明,但至少也不能像她似的不学无术吧!可若这孩子是被东华从小玩到大……凤九对这个孩子的未来感到了深深的忧虑。
“你不说话,本帝君就当你是答应了。”
虽然凤九替这个连影子都没有的孩子担忧,可她倒真是想给东华诞下子嗣的。虽然她想给他多生几个,但按照东华方才的说法,她还是决定不要祸·害更多无辜的小生命。姑且先生一个来试试东华,看他能否当个好父君。默念了句阿弥陀佛,凤九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云头落下,他们已是立在了承天台前。众人的目光瞬间便被吸引了过去,道贺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上一次成亲时,凤九盖着红盖头,便也不知道那场面究竟有多壮观,只在东华掀起她盖头的时候余光瞟了一眼。眼下叫她亲眼见着了这有些夸张的排场,她委实一怔。凤九立在原地攥着自己的喜服,美艳动人的小·脸也有些僵。温暖厚实的手掌遂握紧了她冰冷汗湿的手,叫她稍稍安了安心,定了定神。
“不用太过在意他们,不过是来喝杯喜酒罢了。”
凤九点了点头,遂觉着东华说起来倒是轻巧,可她要如何才能让自己不去在意他们!
身前的一众神仙散作两排,留出了条干净的道儿来。顺着白石铺就的地面望去,便见了一群熟悉的身影。正是风尘仆仆赶来的她的娘家人,脸上虽都带着笑,可多少有些勉强。凤九晓得这定是因为东华这趟不合礼法的迎亲。青丘的狐狸向来爱面子,大喜之日还得自己腾云驾雾赶来参加这成婚宴,委实有些失颜面。眼下,他们一路向着这承天台而来,虽没有气势汹汹寻架的姿态,却也不太像是来道贺的。方才稍稍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凤九不自觉地便握紧了东华的手。
青丘的一众狐狸立在跟前,虽看起来有些不情愿,却依旧拱手作揖。银发尊神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却又不失威严。
“这场成婚宴本就是为了给青丘和四海八荒一个交代。在幻梦境里,本帝君已与九儿成亲,是以也就不讲究这么多规矩礼法,这样九儿也轻·松些。还请各位多包涵!”
凤九咽了口口水,遂替东华不耻。明明是他懒得去顾及这么多规矩,却硬要把这因由推到她的头上。愤慨之于,凤九却又颓然发现,即便东华今日做得的确有些过分,但她依旧只能替他背了这锅。于是,她便也不做声了。
到头来,终是狐帝发声打破了这有些尴尬的局面。他笑了笑,很是大度地衣袖一挥,“帝君这是哪里的话,我这孙儿自幼就淘气不懂规矩。帝君如此迁就她,我们白家该感恩才是,又怎会迁怒于帝君。”
银发尊神点了点头,遂有一抹笑意挂在了脸上,“既然诸位主客都已到齐,那便开席罢!”
一直跟随在东华帝君身后的灰袍仙君俯首一揖,遂执了文书往承天台上去。在至高处立定后,他便庄重宣布祭天礼启。银发尊神牵着身旁的新娘也一同往承天台去,即便这趟成婚宴再不合礼法,但这祭天礼还是得守一守。因着这次没有盖着红盖头,在通·天文书上落款前凤九还想看一看那文书上写的究竟是什么。可惜司命似乎在赶时间,即刻便将两人的落款文书投入了天火。
就这样,凤九终是真正与东华入了婚媒簿子。尽管东华在三生石上依旧无名,尽管她在三生石上也是孤孤零零,但那又如何!他们还是在一起了。在幻梦境里,东华说他不惧怕天命,亦要看看天命究竟能奈他何。凤九本以为这不过是因为那时的东华不晓得三生石之事,放的狂言罢了。可后来东华还是同她在幻梦境里头成了亲。同她成亲的,不是无·所·畏·惧的少阳君,而是什么都明白的东华帝君。她本该困死在那幻梦浩·劫中,可东华却不惜代价保全了她。她在东华为她筑起的幻梦境里飞升上仙,是东华替她挡的飞升雷劫。在混沌中,她的一股执念断了那串铜铃上的术法。她终是如愿留了下来,花了七万年的时间陪在他的身旁,为他拼凑元神。可谁又能料到这艰辛的七万年却又成了她飞升上神的劫·难。东华说,那是往生劫,是飞升·天劫里头最凶险的一个。飞升·天劫里数一数二的两个劫她都扛过来了,凤九觉得老天爷也未必能想出更恶·毒的方法来为难他们。她与东华,不是天命就能阻隔得了的。东华经常说,事在人为。凤九对此深信不疑。她要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快活日子,亦要好好珍惜东华。也许有一日,厄运会卷土重来,但她并不害怕。因为,东华会一直陪在她的身旁,同她一起去面对那未知的劫·难。
日斜西沉,他们终是回了太晨宫。凤九捶着自己的后颈,大大咧咧地推开了寝殿的门。呈在她眼前的,是曾经菡萏院殿内的布局。凤九愣了愣神,遂望向了身旁的东华。只见他负手而立,似在追忆。
“本帝君虽然同你总共成了三次亲。可印象最深的,却还是第一次。那时,你穿着大红锦缎的喜服,凤冠霞帔朝朕走来,铜铃·声萦绕。”
银发尊神翻手施诀,一块红色的帕子遂现在了他的掌心。
“东华……”凤九抬头望着他,有些哽咽。
他缓步走到她跟前,抬手为她盖上了喜帕。扶着她的肩膀,东华微微俯身。一切宛如那一晚他们成婚的时候。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坚定而又诚恳。
“这四海八荒,没有人再敢为难你。”
……
-END-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4-12 20:12:00 +0800 CST  
今天回来晚了,但是依旧为大家奉上番外。
番外不多,总共3个,今天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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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大闹幽冥司


东华皈依神族前,在南荒混迹过一段日子。那时,他与少绾刚拜把子做兄弟不久。少绾邀他,他便就来了。本是要去到章尾山小住,孰料刚入南荒地界不久,路过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坳时,竟被那处的一片竹林所吸引。在碧海苍灵,奇花异草诸多,就是没有竹子。这种大片成林的,他亦没见过。在这幽静雅致的林子里走了那么一遭,东华便就对这片林子横生了些好感来。想着这处离章尾山也不远,于是索性就地砍了些竹子搭了座小竹楼栖身。
这座山头,是有主的。倒也不是什么有来头的人物,不过就是头黑熊精罢了。可这座山头位置偏僻,人迹罕至。这头黑熊精修·炼了几万年,是这处唯一一个化了形的妖怪。是以,称王称霸了数千载,成为了这座山头当之无愧的霸王。
东华本不过是借此处小住个几年,待他住腻了便也就会自行离开去寻下一处落脚点。只叹那黑熊精委实城府浅了些,性子也急了些。自己的地盘上来了这么个化了形的男人,还化得这么好看,叫他光瞧着就心气不顺。是以,他便处处找他麻烦,想将他赶出这座山的地界。
男人之间互不相让之时,总免不了要有一架。没过几日,这二位便约在了山顶一决胜负。按照先前约架时那黑熊精开出的条件,败的那方需当即离开此地,不得做片刻停留。东华对此不屑一顾,他活了近十万年,打架无数。除了年幼时经常被毒虫野兽欺负外,他还没败过。那黑熊精同样也是自信满满,他在这山头可是无人能敌。于是,两个男人便在山顶打了起来。
那时,东华的名号已在四海八荒传了开。他四处游历,行踪飘忽不定。但也不能阻止诸多侠士高手逐着他的踪迹要与他切磋。说是切磋,实则不过是男人的一颗好胜心罢了。同是男人,东华也同样有着一颗极强的好胜心。是以,他向来不给那些前来寻他切磋的人留情面。秉承着速战速决的原则,将一众神仙妖怪打到怀疑生存的意义。那一日他与那黑熊精决斗之时,也不过仅须臾一瞬,那黑熊精便就败了。坐在地上,苍何架在他的脖子上,那黑熊精还没回过神来。他只记得方才自己挥舞着大铁锤出了招,然后他便就莫名其妙地败了。遂觉得这紫衣裳的男人定是使了什么妖术来暗算他。他在这山头为王称霸数千载,还从未遭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虽是他邀的架,条件也是他自己开的,但委实没能叫他有这个决心去履行自己的承诺。这座山头本就是他的,山上哪处适合布陷阱他自然一清二楚。佯装下了山头,他便在山脚的一处隐匿洞·穴里住了下来。
东华白日里经常外出,到了夜晚又时而归时而不归的。这便就让那黑熊精觅到了暗算他的机会。趁着那紫衣裳的男人不在,他便在他平日里惯常走的那一路上一口气布了二十来个陷阱。想着即便那男人再厉害,总也不能连着破那么多的陷阱。但凡他落到随便哪个陷阱里头,他就有法子弄死他夺回这山头。
掩好陷阱后,黑熊精躲在暗处,一等便就从白天等到了黑夜。待东华外出回来时,已是深夜。那一夜,天色尤其暗,却是无风。厚厚的黑云遮天蔽月,叫他看不清眼前的道儿来。凭着感觉,他一路朝着自己的小竹楼去。因是刚从章尾山回来,他着实有些乏。白日里又与那黑熊精打了一架,虽几乎没花什么力气,但终是把那头烦人的妖怪给赶出了这山头。被烦了多日,终于落得个清静的东华眼下只想快些回到他那竹楼里好好睡上个一觉。是以,他便卸下了警惕。孰料入了竹林才走了没几步,他便脚下踏了个空,随即跌入了个深坑里头。刚想从里头爬出来,劈头盖脸便倾下了黑土无数。虽东华也并不是特别爱干净,但浑身是土的情况他还着实没有遇到过。那土几乎是一瞬间便将他埋了个严实,遂又觉得似乎有人在他头顶踩了几脚,让他周·身的土更夯实了些。隐隐约约,耳边传来了叫人厌烦的笑声。这声音的主人,东华熟悉。于是,一道剑气破开了头顶的泥土,苍何指天,一击即中。笑声戛然而止,东华仰头一望,便就皱了眉头,嫌弃得很。这一剑委实不巧,正中了那黑熊精腿·间的命·根。笑声转为了凄厉的哀嚎,方才还仰天长笑的黑熊精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屁·股满地打滚。东华从坑里头爬了出来,灰头土脸的,叫他很是不高兴。掸了掸衣袍上的土,他便从那黑熊精身上割了块熊皮下来就着油量的毛发擦他那宝贝苍何顶端的血污。本就已经疼得死去活来,又被生生割下了块皮肉,那倒了血霉断·子·绝·孙的黑熊精便就口无遮拦骂骂咧咧。东华爱清静,见他这么吵便就又给了他一剑,叫他彻底安静了下来。回到竹楼,他先给自己打了盆洗澡水。待将自己收拾干净后,他又睡了一觉。睡得半梦半醒之际,迷迷糊糊忆起了今日遭暗算时的场景。睡意渐散,怒火渐起,东华便就起了身。他来到了那口陷阱边上,便见着那头黑熊精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踢了他一脚,遂朝着冥界而去。
冥界是个晦气的地方,亦是个神秘的地方。它隶属神族掌管,异族大多不知其存在。东华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也纯属误打误撞。他自小在碧海苍灵摸爬滚打长大,成年后又四海八荒地到处游历。遇见过不少自以为是且不拿他当回事的神仙妖怪。是以,当谢孤栦手下的人马前来收那些毙命于苍何底下的妖精魂魄时,便被东华瞧见了。谢孤栦手底下的这些人,等闲的神仙是看不见的。奈何东华虽并非神族,却也有这个本事能叫他瞧见。掐了诀法隐了身形气泽,东华跟了几次后便就摸清了去冥界的路,遂也明白了这冥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眼下,年轻气盛觉着这口气还咽不下去的东华直奔幽冥司。忘川河边扑面的腥风,叫他皱了眉头。隐了身形,他先在奈何桥上寻了一圈,却并未见着那黑熊精的魂魄。抬头望向彼岸的幽冥司,东华握了握腰间的苍何。岸边的巡逻卫兵见了突然现身的陌生男子,便都警惕了起来。刚拔了剑想上去盘·查,便被一道凌厉的剑气掀翻在地。东华直奔幽冥司而去,身后追兵无数,身前围堵层层。苍何反射·出的白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紫色身形一跃而上,便从第二层的窗户里头闪了进去。
幽冥司有不明外来之人闯入一事顷刻便传到了谢孤栦的耳朵里,黄袍的司主冒了一身冷汗。若是平日里发生这种事情,他倒是不太在意的。好巧不巧,今日父神亲临府邸。还没喝上一口茶,侍卫便就很没眼见地来通报此事。
主榻上,父神瞧不出什么情绪来,他看了看面前低着头的谢孤栦道:“老谢啊,你这幽冥司何时沦落至此!”
谢孤栦的头低得更低了。他这冥界向来太平,万年也出不了桩大事。孰料这一出事,便就赶巧让父神给撞见了。
主榻上的老神仙翻手施了叠宙术,身前便现了清晰的景象。谢孤栦好奇地抬了头,便见着渺渺仙雾里一紫衣男子干净利落地打趴下了拦在他身前的众多守卫。能在幽冥司司职的,皆是善武的高手。眼下被那男子用切豆腐似的刀功齐齐放倒,还真是挺丢人。再观父神,只见他老人家喝着茶水,剥着核桃,看得倒是津津有味。刚想抬手擦一擦脑门上的汗,便听见父神冷不丁地又问了一句。
“老谢啊,你同他什么仇?他这么拆你的家,打你·的·人?”
谢孤栦赶紧低头老老实实地回答,“臣……并不认得他……”
父神哦了一声,伸手捞了一把煮花生。
偷偷抬眼再瞟了一下那端的景象,便就叫谢孤栦闭了眼睛。那场面,怎一个惨不忍睹了得!
这一打,便一直打到了幽冥司的第十层。东华终是在个拐角处寻到了那黑熊精的魂魄,他看起来有些落魄,但这也不能叫东华起了丝毫怜悯。隔空一掌,他便将他的魂魄震了个粉碎。那黑熊精本就不是个厉害的角色,如今魂魄碎得堪比沙土,委实没什么可能再重新凝聚。自然地,不成型的魂魄也就入不了轮回。这一掌,东华挺解恨,但却叫谢孤栦犯了难。他已经为那黑熊精定好了下一世的投生地,也入了生死簿。如今被人半道坏了事,轮回秩序已乱,这处空缺需得补上,委实叫他头疼。
恩怨已了,身心舒畅的紫衣男子便就掐了个诀法穿墙而过,从第十层的屋檐上一跃而下。落地稳健轻巧,旁若无人地欲打道回府继续睡觉。他行至忘川河边,却被一身着白袍虎背熊腰的老神仙给拦了下来。他身后,急急跑来了个黄袍的男子,不断抬手地擦着额角上的汗珠。
“碧海苍灵的东华?”那白袍的老神仙率先发问。
东华浓眉一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又是哪路神仙?”
“这是父神,还不赶快行礼!”谢孤栦赶紧断了他的无礼。
紫衣银发的年轻男子身形未动,“有·意思,我又不是你们神族的人,凭什么要行礼。”
“你……”
谢孤栦刚想训诫他一番,便见了父神抬手,他遂将一肚子的责骂吞了回去。
“无妨,无妨。”白袍男仙笑了笑,“本君听闻你甚能打,有没有兴趣与本君过过招?”
东华瞧了他一眼,道:“没兴趣。”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4-14 20:50:00 +0800 CST  
一个没忍住,谢孤栦刚想破口大骂,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幽冥司的正殿内。他愣了一愣,没搞清楚到底是那紫衣裳的男人将它扇到这处的,还是父神将他扇到这处的。待回了神踏出幽冥司,便见了忘川河边已是热闹非凡。先前被那男人打趴在地上的守卫悉数围在那处,一个硕·大的结界拢着,将他们全都隔在了外面。有拍手叫好的,也有欢呼呐喊的。谢孤栦走了过去,清了清嗓子,没人理他。复又加了些力道再咳了一声,依旧没人理他。黄袍的司主头皮有些发·麻,脸色亦不大好看。他负手立在他们身后,对着前面这一众没出息的手下吼道,
“要不要给你们搬个凳子坐下来看?”
靠得近的几个人身形登时一顿,遂都怯怯地回了头。还不忘用胳膊肘顶了顶边上的同·僚,想要提醒他们大难临头。孰料对方皆不耐烦地甩了甩手,
“别吵!打得正热闹着呢!”
从散开的人缝中,依稀可见一白一紫两个身影激战正酣。谢孤栦探头这么一望,便就挪不开目光了。他挤到他们中间,扒拉在结界上看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这么精彩的对决,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着!于是,他抬胳膊肘顶了顶身边的手下,
“你去给我搬张软塌来!”遂又赶紧补了一句,“再搬张桌子,吩咐后厨煮盘毛豆!”
被他点名的手下有些不情愿,目光始终落在那结界里头舍不得挪开。谢孤栦见他不动,抬脚便踹了过去。
“这处位置给你留着,还不快去!”
得了头儿的承诺,那人才终是咬了咬牙转身,背影匆忙又急迫。
这一架,打了足足三天三夜。谢孤栦手边那个装煮毛豆的盘子不知添了多少回,桌上毛豆壳堆成了山,结界里头却依旧没有决出个胜负来。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幽冥司的司主又差了那个手下去准备饭菜。说是这二人打了这么些天,定是要肚子饿。遂又遣散了为数不多还撑着看打架的几个手下。忘川河边,终于就只剩了他们三人。打着哈欠,谢孤栦已是视线模糊,恨不得直接在这软塌上睡上一觉。可若是他刚睡着,里头就打完了呢?想到这处,他掐了自己一把,稍微提了提精神。眼下这冥界里谁都可以睡,只有他这个司主万万睡不得。
傍晚时分,结界里头终是消停了下来。谢孤栦灵台不甚清明,只知道自己需得先站起来去迎父神。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他俯首一揖。
“饭菜已准备妥当,还请父神莫要嫌弃。粗茶淡饭,将就着先垫垫饥。”
父神点了点头,遂转向了身后正欲离开的紫衣男子,“一同吃个饭?”
打了三天三夜,东华也是饿得慌。有现成的饭菜摆在眼前,他也就没有推辞。这一顿饭下来,他与父神便就更熟了些。虽然在大多数的时候,只父神一人在他耳边唠唠叨叨。他懒得理,也不想理。那老神仙说的,无非就是些赞扬他们神族的官方说辞以及夸他能打的好听话。又说他是个奇才,在外游历实在太过屈才,特诚邀他上九重天,说那处的府邸随他挑。余光瞟见黄袍男仙的脸色不大好看也有些僵,东华觉着也许那老神仙嘴里说的九重天上的宅子也未必就比他自己搭的小竹楼好。于是,他只管埋头吃饭,没有去搭理他。
至此以后,那位被人尊称为父神的老神仙便像那缈落似的,得空就来寻他。他寻他,倒也不是缠着他,不过就是下棋切磋套近乎,只是他不再提什么九重天。闲来无事得个人下下棋打打架打发时间,东华便也就觉得挺不错。一来二往三次下来,他与父神便就彻底混熟了。
时间一过便是好几千年,正当东华再也忍受不了那群锲而不舍的魔族女人准备弃了那竹楼换个住处之时,同样憋了好几千年的父神再次提起了邀他上九重天一事,并一再表示那处的府邸随他挑。东华明白,若他随父神去了九重天,那便意味着他择了神族。可这些年,他委实也过够了漂泊不定的日子。眼下重新寻个住处也是麻烦,是以他未有过多的犹豫,便就应了。
八万年后,东华紫府少阳君接替父神坐上天地共主之位,奠尊号东华帝君。那时,天下依旧战乱不止,生灵涂炭。他带领着神族四处征战,踏过的大地皆是他十万年亦神亦魔生涯里涉足之地。彼时,他不曾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为了保卫这些地方的太平而战。可当他立于浮生之巅睥睨四海八荒时,却觉着自己生来便是肩负着上苍交于的重任。父神说得没错,若这不是上苍的安排,他怎能在碧海苍灵那样恶劣的环境里头生存下来,又怎会有这个能耐瞧见那些只身负天下重任的神仙才能瞧见的东西!可这个重任,他并不想要。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的是究竟什么。这个疑问一直深埋心底十几万年。直至那一日,他浑身是血地将她从锁妖塔里头抱了出来……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4-14 20:53:00 +0800 CST  
准时来给大家更第二个番外,虽然许多仙友已经先看过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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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少阳君时代的剑术课


曾几何时,水沼泽神宫的剑术课是阖学宫最为热门的一门课程。掌剑术的师傅名为端邢,是父神手下的得意爱将,上神阶品,剑术了得,亦与父神并肩作战万年,立下战功赫赫。是以,当年他入驻水沼泽南斋的剑术科学府时,是由父神亲自领着来的。学宫·内的师生夹道欢迎,可谓是场面隆重盛大。当日,南斋的院子里就挤满了各路神仙,皆是前来报名上课的,直叫那学舍的门槛都有些晃荡。
最初的几百年,学宫里一片祥和安宁,颇有些神族高级学府该有的模样。八荒神君皆把自家的崽儿送到此处,望着他们能或多或少成个才。即便不能名扬四海,至少也能习得些本事回去继承家业,不至于落得个名门衰败的下场。其中不乏些名门武将之后,亦有些善武的好苗子,皆悉数归于端邢上神门下。日夜的勤学苦练,战斗力也飞速提升。
在水沼泽,这位年轻的剑术师傅享有很高的声誉。众神敬仰,众生爱戴。时间久了,这位曾经功成名就的战将难免就把自己的地位定得高了些。
又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清晨,水沼泽来了个新生。他来时悄无声息,并没有人注意他。虽然也是父神亲自领来的,却只私底下关照了端邢上神切勿去招惹他,更不要去寻他切磋。端邢上神点了点头,但显然他并没有悟得父神这席里的暗意。
这个新生,紫衣银发,个子颇高,比寻常高个儿的神仙还要高出小半个脑袋。虽是体型偏瘦,但身板倒是异常挺拔。他双目深邃,寡言少语。平日里爱躺在莲池边的榕树上看书,也不同他人往来交好。整日独来独往,很是孤僻。
起先,端邢上神也未曾注意他,只当他是个新生,授课时一视同仁。可没过多久,这位新生便开始逃课了。一年也来不了几次学舍,即便来了也多是躺在武备场边的大树上打瞌睡。端邢上神为仙有那么一处缺点,便是格外记仇。这个新生在他热闹非凡的课堂上打瞌睡,他便默默记在心里,想着等到年度考核时一并将受到的羞辱加倍还回去。即便他是父神亲自领来的,即便他是尊神阶品,那又如何!既然入了这水沼泽神宫,那便就该有个学子的模样。于是,积攒了一年的怨气,终是到了可以尽情发·泄的日子。
那一日,是个好日子。晴空万里,无风无云。勤奋刻苦了一整年的学子们终是得到了一展身手较量个高下的机会。学宫里头格外安静,各学舍内皆坐满了奋笔疾书的考生。剑术考核被安排在了这一日的最后,考完文事的学子们出了考场便纷纷往南斋赶。
南斋的院子里不久就聚满了各路神仙。按照相互间的技能高下,端邢上神将他们分成了八组。只最能打的几个由他亲自上场进行考核。
这八组,又分被成了两批。每批四组,分列于武备场四方。两两相较,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就战出了个高下来。端邢上神教学严谨乃至苛刻,是以他从不给学子高分。即便是他的得意门生,也不过能得个优良罢了。虽然苛刻,但他也从不打击学子的积极性。无论如何,总会给个合格作为鼓励。不过今日,这位严格的仁师却打算破一破例。对于像少阳君那样的学·生,不给点教训,委实不能叫他摆正自己的位置。于是,端邢上神便将他归到了得意门生那一组,准备亲自给他点厉害瞧瞧!
众人只见过这位少阳君打瞌睡,见他打架倒也是头一遭。是以,虽然各自的考核已结束,却都还未散了去。皆想看一看这位孤僻寡言的神仙到底有何能耐竟然敢在剑术课上打瞌睡。武备场外,围满了看热闹的。武备场上,端邢上神执剑而立,对着不远处的那颗大树道,
“该你了!”
紫衣尊神遂启了双眸,凉凉瞥了他一眼,吊儿郎当地直起了身·子。将经卷往衣袖里一塞,他便从树上一跃而下。慢悠悠地上了武备场,他不急不慢地拔了剑。这是他第一次在水沼泽神宫里头公然亮剑,是以在此之前无人得幸一睹他那剑鞘里的长剑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只那么一眼,端邢上神便睁大了眼睛。剑刃上有截面万道,道道散着寒光。剑身上有孔洞数千,深浅一致,整齐划一。为仙十余万载,他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一柄霸气的佩剑。遂又觉得很是可惜,这样一把好剑竟落到这么个不学无术的懒散神仙手里,委实糟蹋!
“究竟打是不打?”
对面立着的神仙明显有些不耐烦,这便就叫端邢上神更来气,于是他即刻出招。长剑直奔命门而去,似要直取对方性命。一个轻巧的转身,紫衣尊神便就躲了开,苍何反手一挡,顺势化解了端邢上神的下一招攻击。随后几招的较量,那银发的神仙接得随便,一副爱打不打的模样。于是,故意刁·难他的剑术师傅便就愈发凶狠起来。打到第二十多招的时候,紫色的外袍被锋利的剑刃割开。端邢上神勾了嘴角,紫衣尊神也勾了嘴角。仅是眨眼间的功夫,场上形势便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方才还招招紧逼占尽优势的端邢上神突然在一招内现了颓势。前一刻还在攻击的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开始疲于防守。两招过后,他已是汗流浃背,无暇思考刚才究竟出了什么纰漏让自己陷入了被动。那紫衣裳的神仙出手极快,他连眨眼的功夫都不得,一路被·逼着往武备场边缘去。银剑银发伴着银色的剑气迫向他,将他身上的白袍划得褴褛不堪,却又未伤及皮肉分毫。端邢上神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竟映出了惊慌恐惧。行至三十二招之时,那把跟随他上战场杀敌无数的长剑被一劈为二。剑身落地,发出了凄厉的响声。苍何指着他的鼻尖,仅毫厘之隔。风拂着他凌·乱的墨发,那滴落的汗水带走了他的体温。端邢颤了颤唇,却未能说出半字。怔怔望着面前站着的那个面无表情的神仙,他已无法思考。
一个流畅且漂亮的剑花,苍何入鞘。紫衣尊神遂转身朝月亮门去,衣袂飘飘,除了袖口的一处破洞外,连一滴汗都没有。对着将要消失的身影,端邢终是结结巴巴地说出了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究竟是何人?”
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口,没有留下·任何答·案。
第二日,熟悉的身影入了南天门。父神的宫殿里,白袍的上神端坐客榻。他看起来不太好,脸色有些苍白,额角还有块不大不小的淤青。主榻上,父神一边喝着茶一边叹息。
“早就叮嘱过你不要去招惹他,也不要同他比试,你为何不听!”
端邢上神眼中空荡荡的,似是还未从昨日那场大庭广众下的惨败中醒过神来。一路上,他都在努力回忆那场丢人现眼的完败,想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败了。想着心事,便也没留意脚下。从水沼泽到九重天的路上,他几次从云头上栽下来,他额角的那片淤青便是这么来的。
“父神,那少阳君究竟是何方神圣?”
从茶杯中抬了眼,父神瞧见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也起了些同情心。茶杯被轻轻放到了几案上,他正了正身·子,语重心长。
“东华这个名号,你总该听说过吧?”
客座上的上神愣了一愣,“父神是说少阳君便是那碧海苍灵的东华?”
父神点了点头,“这些年,你一直在学宫里头勤勤恳恳地授课,也难怪你不知道。”
“父神将他纳为了神族?”
“这么个人才,成个魔头委实屈才了些。”
“可四海八荒皆传他亦神亦魔!”方才还有些呆滞的端邢上神突然有些激动,“父神此举也未免太过草率……”此话一出,他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遂起身作了一揖,态度诚恳地承认了错误,“端邢失态了,请父神降罚!”
“罢了,你也不是有·意为之。”银袍的天地共主挥了挥衣袖,遣他坐下。“本君纳他为神族,自有本君的道理。少阳君才做了几百年的神仙,还未习惯神族的生活方式和各种繁复的礼法规矩。即便他习惯了,怕也是不惜得去守。他这个人是个闲散惯了的,这习惯怕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改得掉。往后你也不用去管他,他爱来上课就让他来,不来你也莫去强求。左右你都是打不过他的,让他去便是!”
端邢默了许久。父神见了他那不甘心的模样,继续语重心长道,
“本君知道你即爱面子又好胜心强,可也要分场合看情况。连本君都经常打不过他,你又怎是他的对手!放下执念,勿以卵击石。”
端邢怔了一怔,复又默了许久。
第二日,一则消息便在水沼泽传了开,说是将有新的师傅来执掌剑术课。流言揣测传得沸沸扬扬,有说端邢上神是自己辞官的,也有说他是被父神罢·免的。追根溯源,这都是那紫衣裳的神仙惹出的祸事。东华在水沼泽本就不大受欢迎,这件事后他便就更不受欢迎。亦有不怕死的来寻他打架,皆是三招内便就一败涂地。而到了文事诸项发榜之时,才入学堪堪一年的东华紫府少阳君便就成了阖学宫的公敌。武项打不过,文项又考不过,水沼泽神宫·内的气氛突然便就变得有些凝重颓废。
后来,新的剑术师傅来了。虽然是个身经百战的老神仙,但却有些为老自尊。即使父神依旧提前对他进行了些必要的劝导,可他却也没能听进去多少。处处为难少阳君,没几日便被那紫衣尊神揍得辞官隐居。
再后来,水沼泽又陆续来过几位剑术师傅,皆没能待多久。归根结底,还是那要了命的自尊心在作祟。
就这样,昔日最热门的一科竟落了个不得稳定授课师傅的惨淡处境。父神对此颇为头疼,在师资选拔上的要求一降再降,直至将心理素质这一项提至了剑术本身之前,这才终是择到了一个相对稳定些的师傅。为了预防旧难重演,父神也不得不下了决心破例让少阳君免修了剑术课。后又不大放心,索性让他免修了武备其余四项。左右这少阳君已是各科第一,着实没必要因他一人而殃及其余那些还未成甚器候的公子少爷们。
水沼泽悠远历·史长河中,这样的无可奈何之举父神统共就做了两回。先例便是开给了东华紫府少阳君,而硕果仅存的最后一次则留给了少阳君的好兄弟。
后世传,当魔族始祖神少绾抵达水沼泽神宫的第一天,她就被父神强·制免修了武备所有的五项科目,叫她相当不情愿地成为了各科垫底的插班生。不过,最为后人称颂的却依然是当年那个无人能敌的少阳君,以及由他所开启的神族历·史新篇章。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4-17 19:44:00 +0800 CST  
最后一个番外,但是是一个需要分两次更的番外。所以最后一更是在本周六。
接下来是个漫长的断粮期,大家且受住了。也许待到枕上书开机,我这儿也就开坑了~请仙友们稍安勿躁,心急出不了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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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 初入水沼泽的那十几年光景


初到水沼泽的那几年,凤九的日子比较煎熬。倒并非是指物质上的匮乏不适。在学宫里头有白止照应,又有少绾罩着,凤九并不愁吃穿住行,也不怕受人欺负。她到这处来,是来历劫的。而本该照应她的那个神仙,却连她都不认得了。这可与她来之前他们说好的不一样。
秋风飒爽,凤九躲在莲池边的一颗榕树树冠后面,望着对面树上躺着的那个紫衣银发的神仙发呆。不远处,立着好些个小·姐,皆是帕子掩着嘴望着那一处,似流了一帕子的哈喇子。凤九撅了嘴,她有点生气。那可是她的东华,她委实不愿让别的女人瞧他!
思绪又回到了应这天劫前她住在太晨宫里的那段日子。那时,东华经常同她在一处。他在书房里看佛·经时,她便望着他。他在中庭莲池的凉亭里自己同自己下棋时,她也忍不住望着他。他抬头对上她的目光时,她便就更舍不得把目光挪开。那几日的太晨宫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日日相伴却还是觉得时间太短暂而又过得太快。
突然,她便就羡慕起了那些个小·姐们。她们尚且还能光·明正大地看他,而她却只能躲在暗处偷偷地瞧上他几眼一解相思。姥姥说,东华什么都不记得了。既然他不记得,索性就别让他想起来。只当他同爷爷、老凤凰和墨渊上神那样,只是存在于这个幻梦境里的幻形。可每次见到东华,凤九却还是无法无视他。她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停留在他的身上,即便只是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叹了口气,她转过了身·子,却正见着少绾抱着胳膊倚在边上的那颗大树上看她。凤九一阵惊慌,脸不觉便烫到了耳根子。
“你这是在爱慕那块石头?”她的目光和语气都意味深长。
凤九赶紧摆手,矢口否认,“没……”
少绾沉了沉,遂好言相劝道:“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他可是块不开窍的石头。既不懂得怜香惜玉,又不晓得什么是儿女情长。姑娘在他眼里,不过就是穿着裙子的男人罢了。他对佛·经还比对姑娘要上心些!”
凤九低着头没说话。少绾的这席话,她委实不敢苟同。在太晨宫里的那几日,东华待她可好。他爱摆·弄她发髻中的簪花,也爱看她穿那件好看的衣裳。虽是依旧换着花样地捉弄她,却叫凤九很是珍惜也暗自开心。那时她以为这便是她与东华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是以她一直都在好好珍惜着。可谁又料到东华竟然什么都知道!那时他逗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凤九光想想都能哭得一整晚都睡不着。她晓得东华是喜欢她的,也同她喜欢他一样,喜欢得要了命。否则他又怎会如此费尽心思地造了这个幻梦境陪她进来!想到这处,凤九垂下了眼睛。他终究还是没能完完整整地进来。她依旧想同他在一处,即便他们不能在一起,她也想留在他的身边。凤九不奢望什么,只偶尔与他交换个眼神也便能叫她心满意足。可现在的东华,眼里根本没有她。就连她想他想得发疯之际,也只得这样偷偷摸·摸地躲在角落里默默瞧上他几眼。
“你怎么总是要走神?”
少绾见她又是半天不说话,便就问她。
“没什么,有点想家罢了。”
每每少绾这么问她的时候,凤九就拿这个理由来搪塞。这个答·案,每次都能激起少绾的同情心。这次也不例外。只见她叹了口气,朝她伸出了手。
“来吧,丫头!我教你几招!”
听到这句话,凤九瞬间便来了精神。水沼泽里的那些科目,委实叫她头疼得很。虽然东华将她送到这处是让她来学本事好应对那未知的飞升·天劫。在来此处前,凤九也的确信誓旦旦要好好学习。可从前在青丘上族学的时候,学堂里的夫子哪有教过这么高深的学问。突然叫她来到这神族最顶尖的学府里头深造,着实叫她对着那些天·书似的课本无从下手。四斋里头教的科目,有些她连听都没听说过,自然这成绩也就拿不上台面。幸好,她身下还垫着个少绾。
握了握手里的剑,凤九便跟着她去到南斋外的一处空地。这处她常来,这南斋她也常来。所有科目里头,就数那剑术她习得还算差强人意。凤九从小跟着她那上神阶品的爹爹习剑术,而她爹爹的剑术又是师承她爷爷。她爷爷可不是头一般的狐狸,他是青丘的传·奇。老一辈里头,他是青丘第一个活着升到上神阶品的狐仙。除了阶品外,他还有一大把令人啧啧称道的功德战绩。她的爷爷白止是东华帝君座下七十二神将之一。帝君在战场上从未有过败绩,自然,他爷爷跟在后头便也没尝过打败仗的滋味。据说他回到青丘继狐帝位时便是一副气宇轩昂舍我其谁的姿态,叫一众没见过市面的青丘子民热血沸腾,心甘情愿地便俯首称臣。是以,承了爹爹剑术的凤九在这一科上委实不算差。虽然即便少绾不免修武备五项,她还是得在剑术这一科上垫底,但委实要比那些个成日里没事便围着东华和墨渊后头转的小·姐们要强得多!
水沼泽里,选修剑术的女子统共只有两人。一位是父神相当器重的瑶光上仙,另一位便是她这个连上仙都还没飞升的从偏僻仙山来的小丫头。东华同样是免修武备五项的,是以除了偶尔有场热闹值得围观外,凤九从没在南斋见到过他。凤九觉着挺庆幸。有东华在,自己怕是上课无法集中精神,就像每日晨起的第一课理算学那样。
平日里上课时白止多多少少会照应她些。下了课堂,偶尔也会给她开开小灶。除了爷爷偶尔的指点一二外,大多数的时间里,还是少绾在带着她练。虽然那魔族的始祖女神带着她练完全没有甚规律可循,招数也不连贯,每回都是想到哪里便教到哪里。教不教,怎么教,全凭当下的心情而定。但同是女子,凤九还是觉着跟着少绾后头学多少要更方便些。就比如现在,少绾念及她最近身·子不舒服,教的皆是些简单实用的招数。虽然招式简单,但凤九依旧学得津津有味。少绾的剑术,与她爹爹白奕的截然不同。虽是女子,手中的长剑也不及男子的那般厚重,但劈出的力道却丝毫不弱。少绾说,舞剑不能用蛮力,得使巧劲。凤九半知半解,只得得空就多加练习。
少绾每教她几式,她都要自个儿练上好久。有时候是在南斋的这片空地上练,有的时候是在饭堂后的一片树林里。今日,她择的是这片林子,因南斋那处的空地已被人占了。四下望了望,在确定周围没人后,她便开始舞了起来。她的这些功夫,骗骗那些不学无术的小·姐们还可以,若是让公子少爷们撞见了,指不定就要嘲笑她一番。
粉色的裙摆卷起了地上片片的落叶,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散了出去,融进了清幽的林息中。她满头是汗,却不知疲惫。这一练,便就忘了时间。突然,凤九停了下来。她之所以停下来,并不是因为她累了,而是有几招她始终未得要领。立在原地,她凭着记忆摆·弄了几下她的陶·铸剑,却依旧觉着不太对劲。遥记之前少绾舞这一系列招式时行云流水动作很是流畅,怎到了她这处就变得这么别扭呢!凤九本就是头好胜心挺强的狐狸,但凡她感兴趣的、想学的,就会想方设法去学会。就好比眼下,她很是不甘心地反复尝试,可越是努力却越是走得偏。凤九喉圌咙有些紧,她觉着自己快要急哭了。遂又觉得自己挺没出息,什么都学不好,也不知后面那未知的劫·难要如何才能扛得过去。于是,她索性收了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揪着脚边稀稀拉拉的青草,一边哭鼻子。想着反正这处就她一个人,而她现在也不用担着女君的架子,哭一哭也没什么。哭着哭着,头顶便飘下了块帕子。凤九正哭得伤心,也没多想,捞了来便擤了一把鼻涕,随后继续沉浸在这叫人糟心的伤心自责之中。
这一哭,便就一直哭到了落日余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叫这林子里有些阴森凉凉。凤九本就怕冷,眼下没了日头,她只觉冷得有些过分。于是止了哭便起身准备去膳堂大吃一顿来排解一下心中的愁苦郁闷。
“这就算了?”
头顶上方传来了久违了的熟悉声音。凤九顿了身形,遂抬了头,这就叫她见着了树杈上的紫色衣角。此时,树上之人已是将佛·经收了起来坐直了身·子。
“你……你怎么会在这处!”凤九结巴道。
“怎么,本君不能在这处?”
紫色身形一跃而下,正落到他的身前,离她咫尺。深邃凝冷的双眸看了她一会儿,看得凤九头皮发·麻。片刻后,那惯常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反了。”
凤九一愣,不明所以。
“第六式和第七式你搞反了。”
紫衣尊神凉声道,冷冷的目光落到了她手里攥着的那块皱皱巴巴的帕子上。凤九循着他的目光一瞧,便将手背到了身后,心虚地低下了头,似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你弄脏了本君的帕子。”
凤九低着头不说话。东华看她的眼神,叫她觉着陌生。
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声,紫衣尊神遂调转了方向。正当他将从她身旁经过之时,清幽凉声荡在了林间。
“洗干净再还给本君。”
-TBC-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4-19 19:49:00 +0800 CST  
承接上文,继续来说说最后一个番外。
这更结束后,这个楼就不会再更了,续文会另开一楼,五月择日开,有缘大家新楼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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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干净再还给本君。”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凤九心中五味杂陈。她想同他亲近些,却又不敢同他亲近分毫。拿起手中的帕子瞧了瞧,她颓然哀叹。也不知这飞升圌天劫究竟什么时候来,又会以什么样的形式来。现在她还搞得清幻境与现世,可再待个几十年,会否叫她混淆了这虚实从而被困在这处?东华就在她身边,可又不在她身边。他不会护着她,也不会提点她。虽然有爷爷领着,但凤九还是感到了孤单与无助。正如姥姥临走前对她说的,今后的路她得自己走。可前方荆棘密布,陷阱无数。她却如同蒙着眼,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复又望了望右手握着的陶·铸剑,兵败如山倒之势排山倒海而来。凤九觉着自己委实太没出息了些,竟连这精简实用的招式都记不清楚,还叫东华看了笑话去。若此时他还记着他们的过往,刚才该是要几句话就怼得她找不到出这林子的路了吧!收了剑和帕子,凤九便抬脚往林子外头去。虽然心中憋屈得紧,但她现在委实肚子饿得慌。即便要做自我检讨,也得先填饱肚子才能思维清晰地自我反省。去到膳堂,正见着少绾坐在角落的那一桌独自一人狼吞虎咽。凤九自然地走了过去,和她坐在了一桌。填饱了肚子,顺便又讨教了下剑术招式,她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厢房。掏出那块紫色的帕子,凤九又愣神了许久。许久过后,待她回过神时,已是夜深。这块帕子她需得洗干净还回去。今日练剑挺累,要明日早起去洗,她怕是起不来。于是,凤九只得认命般地半夜往碧水河去。
碧水河引于碧海,位于水沼泽的东面,自东向北,绵延数里。河水清澈,底石清晰可见,是学宫·内唯一一处活水源。
今日是满月,月亮落在如镜的碧水河里,随波荡漾。凤九蹲下了身·子,长长的粉色纱裙裙摆铺在了岸边的岩石上。她伸了手,将帕子放在了河水中,冰冷的触感叫她缩了缩。时值深秋,河水有些凉,晚风抚着面庞也有些冷涩。半磕着眼,凤九渐渐觉着有些困。也不知究竟是练剑累着了,还是哭鼻子累着了,亦或是这处太冷了。眼下她只想尽快洗完这该死的帕子,好回去躺在她那温暖的软塌上睡上一觉。搓洗着手中帕子,凤九觉着头有些沉。灵台微不可查得模糊起来,手上的动作也顿了好几顿。摇了摇头,凤九强打起精神。可没过多久,她便又瞌上了眼睛。这一瞌,手头上便失了力道,紫色的帕子瞬间随波逐流。凤九突然醒神,遂起身伸手去抓。许是身·子探得太多,重心一个不稳,她便朝水里栽去。心头一惊,她赶紧闭了眼,却觉身·子拦腰被人捞了一把并往后退了一小步。清冷的声音荡在宁寂深夜中,叫凤九浑身一颤。
“不过叫你洗个帕子罢了,你竟也能把本君的帕子给洗丢·了。”
凤九愣了一愣。因重心不在自己的双·腿上,她也无法回头。只呆愣在那处,不知所措。
“你还想让本君这样捞着你多久?”
凤九望着河边灰色的石头眨了眨眼睛,遂才反应过来此时自己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东华的臂弯上。她赶紧收了腿扑棱了几下才站住了脚。脸有些发烫,凤九望着已经漂远了的帕子不敢作声。
“弄丢·了本君的帕子,你准备拿什么来还?”
凤九的头低得更低了,吱吱呜呜,“我那处倒是有几块新帕子,少阳君若是不嫌弃的话……”
“本君嫌弃。”
夜月下,紫衣尊神的声音宛如他皓亮的银发一般清冷。凤九瘪了瘪嘴。
“那我下河去把它捞上来……”
说罢,她提了裙子便佯装要下河。东华抱着胳膊看着她,也没有要拦她的意思。凤九本是装装样子罢了,好叫少阳君本着怜香惜玉的君子风度作罢此事饶她一绕。可她显然忘了少绾前几日才对她说过的话。怜香惜玉是个什么东西,这紫衣裳的神仙委实是不知道的。眼下,东华的反应叫她很是尴尬。河水这么凉,先前光洗个帕子就能叫她冷地想要睡觉。若是直接下到河里去,怕是瞬间便能叫她幻回原身直接冻晕过去。两条腿比内心斗·争得还要激烈,踌躇了半晌却始终迈不出去半步。凤九哭丧着脸,先前的睡意已是荡然无存,唯觉这尴尬能要了她的半条命。正当她不知所措时,一块紫色的帕子递到了她的跟前。
“本君就剩了这么一块帕子,你再洗丢试试!”
下意识地抬了手,凤九接过这帕子愣了愣。东华这是非要叫她给他洗帕子不可?望着手里干干净净的紫色帕子,她觉着自己今日遇见了个无赖。
“再不洗就要天亮了,本君困得慌。”
凤九睨了他一眼,果真见着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撅了撅嘴,凤九只得屈身去给他洗帕子。身后站着个监工的,心里便就不畅快,于是手头的力道不自觉地就有些大。这一通洗下来,原本连个折痕都没有的帕子便已是被蹂·躏得皱皱巴巴。一声叹息遂从背后传了过来,
“晾干后熨一熨再还给本君。”
熟悉的声音渐渐远去,凤九知道东华走了。望着手中的帕子,她又生出了几分惆怅来。当初在太晨宫,东华便就叫她给他洗袍子。那时,她没洗,抱着袍子就跑出了太晨宫的大门。如今入了这幻梦境,即便没有现世的记忆,东华还是这样厚着脸皮理所当然地叫她给他洗私人物件。折颜说得果真没错,欠别人的,早晚是要还的。不在这处还,便在那处还。这不,她来这水沼泽还这笔旧账了。释然一笑,凤九将洗干净的帕子捞起来拧了拧,遂也朝着东斋的厢房而去。
在窗口晾了一晚上,第二日凤九便在理算学下课后拉住了折颜。那老凤凰向来是个讲究的神仙,又医术高超,该是私藏了不少的好东西。问他借了个铁壶,凤九便就心满意足地回了厢房去给东华熨那块皱巴巴的帕子。从前在青丘,虽然也没少干家务活儿,但熨帕子这件事情倒是从没干过。是以,她下手便也不知轻重。一番折腾下来,原先色泽亮丽的帕子便就有些掉色。颓然望着那好似掉了三层色的帕子,凤九有点心虚。昨夜东华说他只剩了这么一块帕子,要她别再弄丢。可眼下虽然没弄丢,但也被她洗成了这副德行。对那紫衣尊神,她委实没法交代这桩事情。心里想着这件糟心不已的糗事,这剩下的大半日里,凤九便就有些魂不守舍。上课走神,下课发呆。本想趁着晚膳前的空档再练一练那套剑术,却也不敢去那片小树林里,唯恐撞见了那紫衣裳的神仙,被他讨要那块帕子。
颓废了一日之后,翌日凤九依旧没能鼓圌起勇气去那林子。只拉了少绾又在南斋旁的空地上练了会儿。翌日后的数个翌日,凤九都没有去那片林子。紫衣尊神也没来寻她讨要帕子,这件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在现世里,她霸占着他的外袍;在这幻梦境里,她霸占着他的帕子。凤九觉着自己在作贼事方面倒是挺有前途。
这样舒坦的日子过了约摸一个月,凤九便又渐渐壮起了胆往那林子里头跑。起初的几次,她还有些忐忑。几次之后,她便就放松了下来。东华并没有再来这处看佛·经打瞌睡。凤九觉着,他大概是嫌她练剑扰了他的清静,遂另觅他处了吧!可惜她委实把东华想得太好了些。于是在一个与平常无异的日子,毫无防备的凤九便好巧不巧地撞见了躺在树上晒太阳的东华紫府少阳君。刚想悄无声息地遁走,却被那懒洋洋的声音给叫了住。
“本君的帕子,你洗了一个月。可有洗干净了?”
凤九的脸色有些僵,嘴角亦抽·了抽,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遂颤颤巍巍地从衣袖里将那块褪了色的帕子掏了出来,双手捧着举到头顶。她低着头,似凡间那些话本子里描述的群臣上贡时的模样,有些卑微。
“帕子……还给你。”
东华枕着自己的胳膊,遂探头瞧了一眼,没伸手。
“怎成了副模样?”
凤九默了默,声音轻不可闻,“想洗干净些,熨平些,结果用·力过猛了……”
“本君是说你。”
凤九抬了头,不明所以,却正见着他支着头看她。他的目光深邃,似东海深不见底的海水,叫人摸不透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东华看了她许久,叫凤九手足无措。随后,他便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立在她的跟前。
“你怕我?”
凤九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她自然是不怕他的,只是这样的东华叫她觉着陌生罢了。连周·身的空气都变得尴尬起来,凤九踌躇了一下,遂又将折得整整齐齐的帕子递到了他的跟前。
“还给你。”
紫衣尊神依旧没有伸手取回自己的帕子,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又将目光挪到了身前这个脑门上有朵小花的姑娘身上。
“等会儿哭鼻子的时候,你准备拿什么来擤鼻涕?”
凤九愣了愣,遂从衣袖中又掏出了块白色的帕子,“凤九今日带着帕子了。”
望了望那块边角绣着朵精致紫色佛铃花的帕子,紫衣尊神的眼中动了动。
“这块帕子,不错。”
“你……不是嫌弃嘛……”凤九吱吱呜呜。
“又不嫌弃了。”
凤九彻底愣住了。就在她愣神之际,手中的帕子已然到了紫衣尊神的手里。他看起来很满意。复又瞧了瞧凤九手中褪了色的紫色帕子,也一并收了来,遂将它们纳入了衣袖。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凤九咬了咬牙。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想着终究是自己先弄丢·了他好端端的一块帕子,又糟蹋了他仅剩的一块帕子,便也只得认了赔。遂又觉得,这么算下来,自己倒也没甚吃亏,反倒是还占了些便宜。


多年之后,这块帕子才重见了天日。紫衣尊神在乐学院将它拿出来擦箜篌。折颜探头瞧了瞧,遂睁大了眼睛。
“你怎么有块女用的帕子?”
被阖学宫公认为是神族史上最变·态学霸的东华紫府少阳君连眼睛都没抬,只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不都说本君是个变·态?变·态有块女用的帕子,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4-21 19:40:00 +0800 CST  
楼主刚刚定好了黄道吉日,5/29开坑!还有10来天,仙友们且受住了!养好你们的脑细胞,届时来新坑烧烧烧!

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5-18 17:0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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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18-05-29 23:29: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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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20-04-05 15:48: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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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conniesilvia  发布于 2020-04-13 20:24:00 +0800 CST  

楼主:conniesilvia

字数:313834

发表时间:2017-09-23 04:1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6-27 01:04:4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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