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希澈现在恨金英敏恨得牙痒痒的，在这种无仇可报的情况下，他只能把怒气都发泄在沈昌珉身上。可怜的沈昌珉，他以为那个总管理员的哥的脾气已经够臭，谁知道这个新任观察者却比金钟云要来得更可怕。


相比起来，他简直觉得那个跟他搭档的哥是天使。


好不容易让金希澈在床上躺下，注射麻醉剂后进行的意识抽离过程便显得轻松无比。沈昌珉从他的白大褂衣袋中掏出一枚蓝牙耳机戴好，轻轻一碰就接通了专用频道的另一边。


「允浩哥？计划顺利进行中，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Ｃ１０——金希澈


「希澈醒了！！」


金希澈恢复意识后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声惊天动地的喊叫。他本来尚未从现实的经历回过神来，现在倒是因为朴正洙的声音而不能再清醒。就和他想像中的一样，他浑身无力得有如睡上足足几个星期，左脚的膝盖位置还能觉到一点异样。


大概是那枚钢钉吧。


金希澈的脑袋开始高速地运转起来。回到镜面前，沉昌珉跟他讲过系统的时间比现实要来得快，所以他基本上已经失去意识差不多七十二小时。在这时候，他知道他能做的就是开始演戏。


「……我就知道我死不了。」


不是金希澈特地想要讲话讲得气若游丝，而是他在镜面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容许他说太多话。这也是一件好事，所谓说多错多，他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不小心露出破绽。


不一会，医院的病房门扉就被一下子拉开，走进来的正是韩庚。见韩庚身后没有随着任何人，金希澈暗自松了一口气。幸亏金钟云没跟着来，不然以对方的大脑，要在他还没完全投入角色时察觉到不妥之处简直是易如反掌。


待韩庚来到床边，金希澈才发现对方眸中自然地流露的担忧和愧疚。


你一个大老爷们是在怕什么啊，老子才不会这么容易挂掉好吗？而且你是在内疚什么？这车祸又不是你弄出来的，你真的那么内疚的话就在出去的时候给我把金英敏那人渣揍成智障！


当然，韩庚无法听见金希澈此刻在内心的咆哮。轻轻地拍了一下金希澈的手背，韩庚在张嘴多次后终究只能吐出一句话。


「对不起。」


金希澈所有的话语，在听见韩庚的道歉后瞬间就化为无形。无论金希澈如何努力想要再默默吐槽对方，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他当然知道对方为什么道歉——韩庚可是跟他保证过，他不会有事的。


金希澈自然没把这话当真——作为一个普通玩家，韩庚根本无能为力。然而在把这里当作现实的韩庚而言，这场车祸间接令他打破了对金希澈的承诺。


「希澈你真不知道，这个人在你手术中的时候在外头就已经哭着说对不起了。」


「我没有哭。」义正词严地反驳朴正洙的话，韩庚的样子看起来虽然认真，但对于不能再熟悉对方的金希澈来说，这人现在的表情管理可谓错漏百出。韩庚眸中的心虚，可瞒不了金希澈。


以韩庚的性格，或许他真的没有哭；但对方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低下头不断地呢喃着歉意的话的画面，竟令金希澈在那么一刻感到心酸。


他从头到尾都没怪对方，倒是这人自己先抢着认罪了。


稍为用力握了握韩庚的手，金希澈实在不知该从何开始安慰对方。金希澈向来自认不懂得安慰别人，他能做的，就只有以身体来表达自己想要传递的讯息。


在镜面的你，愿意因为一句微不足道的说话跟我道歉。


在现实的你，又是否会这样向我道歉？

对了，任务。金希澈差点就忘了这回事。按道理他已经失去意识三天，他们的任务该已经做完了吧？见金希澈看向自己，朴正洙就知道对方想要问什么。


「任务完成了，钟铉已经被安全送回总部跟他的朋友相聚，就只有我跟韩庚留在这。下一次的任务得等到二月，不用着急。」


虽然嘴上经常厌弃他的队友们，但金希澈知道自己对他们的信任是有理由的，朴正洙说的话自然在他的意料之内。看来这次他真的能好好地休息一下……


『希澈哥你活过来了！ 』『希澈哥你活过来了。 』『看来昌珉真的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你从死神手上拉回来。 』


有这群人在，休息个屁。金希澈本来已经想直接闭眼再睡一觉，谁知金钟云等人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在他无法拒绝的情况下跟他进行连线。


你们当然想我死，老子福大命大着呢好吗？没好气地回答李赫宰跟曹圭贤的话，金希澈选择忽略金钟云的话。他的现况理应是不认识沉昌珉的，金钟云也不该透露他有方法联络外界；万一他被金钟云算计出什么来，就真的要遭殃了。


『我们哪有这么这么没良心呢，是不是啊银赫哥。 』『没良心的是你，不是我好吗曹圭贤。 』


艺声，你知道是谁做的吗？金希澈这次决定不理会那两个年龄加起来半百有多的人，把话题转移到金钟云身上。只要不讲到现实中他和金英敏交易的事情，他就是安全的；而他有理由相信，金钟云能猜到谁是幕后黑手。


『凶手已经落网了，就是个醉酒驾驶的垃圾，特哥没跟你说吗？ 』


……系统也会自己模拟一场车祸出来？若说这没有人为因素渗透在内的话，金希澈胆敢现在就去找韩庚告白。当然，金钟云也不是一个**，他一早就想过这可能性。


『但……我这里没有出现异常。 』


使用脑电波交流虽是方便，但其的最大弊处就是只要心念一动，这段心音便会立即进行传送——令一个人的恶念无所遁形。脑电波，考验的终究还是一个人的精神力。若然金希澈突然心神不稳的话……他自己都不敢想像被发现的后果会怎样。


那你当我没说好了，反正我人正好好的躺在床上。


又跟三人多聊了一会，金希澈才不着痕迹地退出聊天室。所谓说多错多，他知道自己以后大概得尽量避开和其余三人独处的时间——尤其金钟云。李赫宰和曹圭贤这两个孩子他还有信心忽悠过去，但对上金钟云的话……他的胜率只有一半。


和他们聊过后，金希澈得出的结论有两个。


一，依照金英敏所言，镜面内除了他自己以外，无人知道他观察者的身份，因此即使是身为总管理员的金钟云，也绝不可能知道半点消息；二，若金英敏真的想要把他唤到现实，根本不需要用到车祸这种粗暴的方法令他这个实验体差点丢掉小命，所以这场车祸并不是由金英敏指示的。


那么，会是谁？


而且，金希澈联络外界的方法正是金钟云无意之中泄露出来的；金钟云联络的人大概就是沈昌珉，这亦可以从沈昌珉对自己的熟悉度中看出一二。以金钟云的性格，他无可能在自己出事后不找沈昌珉查证。


假设金钟云是真的对这次车祸背后的原因一无所知，这便证明是沈昌珉有意瞒着金钟云的，正正和金英敏不许他和任何人透露自己观察者身份的动机不谋而合。


看来这就是目前最好的解释。

被撩的人正处于声音失踪的状态，甚至差点就没夺门而逃，倒是讲话者依然脸不红气不喘地以一种看智障般的眼神对前者道：「你是青春期的屁孩吗？只是一句而已，脸有必要红成这样？」


「这里是公众地方！」韩庚已经急得语速加快了起码一倍，但金希澈仍是那么悠游自在，躺在床上抬起右手就推了一把韩庚的左臂。


「这里有别人在吗？这里有监视镜头吗？没有。除了你和我之外，还能有谁知道吗？当然，我不介意你跟其他人讲这件事。而且你这么说，意思是在私人地方的时候我可以继续撩你了？」


论斗嘴，韩庚是绝对不够金希澈来的。堵得韩庚索性不说话后，金希澈又挥了挥手说：「你跟利特先回酒店吧，我相信你们应该在这呆了几个小时有多了吧。」语毕，金希澈本以为韩庚会头也不回地离去，但他忘了韩庚每次的行动都会出乎他的意料，这次亦不例外。


「可是喜欢一个人，不该是想要时时刻刻都让他待在身边的吗？」


这个人应该真的是看太多韩剧了，怎么连思路都跟那些编剧一样千篇一律？刚刚不是还尴尬得要死吗？转个头就在想为什么自己不让他留下来吗？金希澈思索不一会儿便恶趣味地勾起一抹淡笑，右手还有意无意地抚过韩庚的大腿。


「你想留下来的话，我不介意……」


金希澈这话讲得有多暧昧，从他的语气和韩庚的脸部表情变化就能得知一二。不够三十秒，房间里头便只剩金希澈一人。


却说金钟云那边。


说实话，即使知道金希澈平安无事，他的心情一点都不好。


从回到美国的那刻开始，他每次看见曹圭贤，那小子身旁都必定有一个金厉旭；相反，他每次看见金厉旭，对方身边也必定有一个曹圭贤。这两个人形影不离的程度，简直都能跟经历过生死大劫后的李赫宰和李东海较量了。


金钟云恨不得立刻就让沈昌珉令曹圭贤强制脱离镜面系统。


就像现在，金钟云只是去联调局食堂带个外卖想要回房间自己一个人吃，偏偏就遇上了正在排队的曹圭贤。曹圭贤看见金钟云后似乎变得格外开朗，一直扯着金钟云说东说西的，讲得金钟云的脸愈来愈黑。


曹圭贤说的全都是跟厉旭有关的事情，金钟云没有一枪毙了他就已经得偷笑了好吗？


「哥你干嘛这个样子啊，我不就是跟厉旭吃个饭嘛。」


金钟云朝曹圭贤投去一个凶狠的目光，伸手就用力地按下曹圭贤的虎口穴。一阵酥麻的感觉伴随着钝痛而来，曹圭贤差点就没当众在食堂大喊出来。隔了好一会，曹圭贤才好不容易甩开金钟云的钳制，泪眼汪汪地对着后者道：「哥你这是谋杀啊！」


「联调局的行动组探员会被自家黑客谋杀？自谦敬人不是这么用的曹圭贤，你真的有修完高中吗？」鄙夷地看了一眼还在那边演的曹圭贤，金钟云真的不能再厌弃对方。


「你试试再接近厉旭半步，我保证下次不会让你下巴脱臼。」


曹圭贤闻言倒是不满起来了。 「说好的公平竞争呢哥？你这样还是阻止不了我的啊。」什么叫得寸进尺，曹圭贤探员在此时作出了一个良好的示范——用他那接近一米八的身高俯视金钟云。


「厉旭现在挺喜欢跟我处啊，不信你问他。」


那一天，曹圭贤没能吃上午餐，而联调局内部的医疗纪录亦多出一项下巴脱臼的病录。

「自从圭贤被打以后，哥你就多一个『暴力黑客』的称号了。」


金厉旭说着这话时不但没有责怪金钟云的意思，语调还带着一抹隐约的笑意。这个曹圭贤也是，干嘛要对着这个脾气绝对称不上好的哥作死？这下金厉旭即使想要帮亦无能为力啊。


金厉旭何尝不知道金钟云和曹圭贤打架的理由？只是金钟云一天不道破，他亦不会开口。他十分清楚目前的自己对金钟云没有任何感觉，顶多就只当对方是一个很照顾自己的哥而已。


至于曹圭贤，金厉旭犹豫了。说每次和曹圭贤见面的时候，两人除了抬杠就是吵架，没有一次是安宁的。要他喜欢一个这样的人？这件事发生的机率跟神童哥可以在一年内减下十公斤一样好吗？


可是曹圭贤这家伙，其实本质没有很差啦。只是比较喜欢捉弄他，比较喜欢逗他，而且偶尔会讲些莫名其妙的暧昧话——


「听著挺帅的。」


金钟云一边说着，一边在一旁捣鼓着他的平板电脑。虽然他看似不在意金厉旭讲的话，但嘴边隐约的笑意仍透露出他不错的心情。自从金钟云和金厉旭在汽水贩卖机旁重新认识后，他们的关系便日渐拉近，甚至可以用蒸蒸日上来形容。这是令金钟云相当愉悦的一件事。


金厉旭托腮看着金钟云不断地编出一串又一串的奇怪符号就知道对方又在编程式，对于不是他涉及的领域，他只得随便扯点其他的话题。


「哥，银赫哥跟东海哥能搞定那个劫机犯吗？」


「如果他们连这么低级的罪犯都搞不定，你明天就未必能看见你的银赫哥跟东海哥出现在第三机关了。」漫不经心地回道，金钟云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他无意中一并骂了金起范作低级罪犯。这么说来，也不知道李赫宰他们会怎样应对金起范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子。


由于不想被朴正洙抓去训练，金厉旭已经呆在金钟云在第三机关的专用书房一个小时多了。在这段期间，金钟云做的就只有对着电脑写写写，压根儿没见过这个哥抬起头正视自己。


「哥你到底在写什么程式啊，我跟你说话你都不管我。」


也只有金厉旭才能以一句话吸引金钟云的注意。金钟云终于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看向正在滑着手机碎碎念的金厉旭，没有多想便空出一只手来，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讲了你也不懂。」


这个程式别无其他，正是金钟云被要求以镜面系统蓝本写出来的新版本。新版本只写到一半，他人就已经被金英敏迫不及待地丢进来亲身体验蓝本的威力，根本没时间让他制作出整套系统，更别论进行封测等等的正常程序。然而，碍于他的处境，他只得应金英敏的要求在系统内继续编程，再一点一点地传回去给沈昌珉。


他替自己的新版本取了个名字，叫作梦系统。而难听点说句，他们全部人的性命就是被他吊在这根命为「梦系统」的幼线之上。只要他编不出梦系统，死；一旦他完成梦系统，失去利用价值的他，也是死。


在进退两难的局面里，金钟云只得步步为营。但即使聪明如他，依旧无法挣脱那面有如蛛网般的缜密诡计，依旧被金英敏玩弄于鼓掌。

在金希澈终于可以摄手摄脚地跨过熟睡的韩庚，无声无色地奔向洗手间时，他手上的电子表响起了代表凌晨两点到来的细微声响。迅速地关上门就要解开皮带，金希澈却在此时接到一则通话请求。


沈昌珉你先别说话，老子都快憋得有前列腺癌了。


金希澈拉开裤链的同时，通话那头的沈昌珉在沉默一会后忍不住开口：『哥，憋着不去洗手间不会有前列腺癌……』当然，金希澈没有把沈昌珉的话听进去，而在他整装完毕后，沈昌珉早就等得不耐烦。


『哥你听我说，我收到消息说老板要改设定啊。 』


沈昌珉口中的老板自然是指金英敏，但金希澈根本不在乎金英敏要改些什么，所以他选择一边漫不经心地听沈昌珉讲话，一边在镜子面前整理自己睡塌了的发型。


『哥！老板说要把这系统改成游戏模式！ 』


这句话总算引起了金希澈些许的注意。他知道沈昌珉大概有一堆话要说，索性就坐在厕板上头，翘起二郎腿，准备来个愿闻其详。


你这么跟我通风报信，用了加密频道没有？


『用了用了哥你别担心。那个游戏模式啊……』见金希澈没有打断，沈昌珉可谓说得起劲。金希澈的脸色亦从起初的淡然渐趋凝重，听到最后，他狠狠地皱起了眉。


这下难搞了。


金希澈的脑袋从听到沈昌珉提及的游戏内容后便开始全速运转，直到现在，他终于想出一个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昌珉，帮我做一件事。」


由沈昌珉待他的态度，他知道沈昌珉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而他在这种时候也需要全心信任对方能在外头协助所有人逃过这一劫。因此金希澈选择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计划道出。


『哥，你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


「你能想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吗？没有就照做！」语毕，金希澈不等沈昌珉再说点什么，直接就挂断了通话。起身长舒一口气，他晓得自己这次必须得赢。唯有赢下这场赌博，其他人才能有脱身的机会。


即使付出的代价是他的性命。

抱歉忘记告知，楼主最近两个月都要准备公开试，会在最近几天先把最近写好的都放上来，直到四月底再次开更。感谢等待。

Ｃ１１——游戏开始


他们到达威尼斯的时间，正好碰上了一年一度的威尼斯嘉年华会。


这个嘉年华会也算是历史悠久了，最早可以追溯到十一至十三世纪，直到现在可谓美酒佳肴花式巡游一样不落，成为除了传统以外一种真真正正的商业活动，每年定期刺激一下义大利那近乎萧条的经济──这是来自申东熙的解说。


说起来金希澈还真替申东熙感到惋惜。本来金希澈在首尔的任务完成后是要直接跟李晟敏和金厉旭到威尼斯进行资料搜集跟地型勘察，结果就因为金希澈这一宗意外，申东熙得提前到威尼斯和两名狙击手会合，顶替金希澈的工作。而这次，他终于能参与正式行动。


「哥你回去得请我吃自助餐，最高级的那种。」


金希澈曾经尝试过要拒绝，但当申东熙开出另一个要吃顶级美国和牛的条件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自助餐。开玩笑，自助餐的话他只需要付上一定的金额，对方就能吃到满足；要论申东熙的食量，他都不知该买多少和牛才足够。


由于因为整个第三机关实在消失得太久，上司表明必须得有人坐阵看着金起范，于是他们在金希澈躺床的时候又经过一阵残酷的抽签，抽出将要留守总部的幸运儿——最后，金永云有幸当选。他本以为至少有金希澈陪他，谁知在出发前一天，金希澈就蹦到他的办公室去，说他得到朴正洙的允许到威尼斯去。


即使他们的上司原意是只让几个人到外国执行任务，可当最想宅在总部里的队长必须出国，而其他人又不愿意困在总部这个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空间内，结论就是有十一个人在总部发出任何强制留守的命令前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快快快，现在去圣马可广场的话还能赶得及看天使飞翔！！」明明在场的十一人中年纪不是最小的，李东海的表现却是和最年幼的无分别，就连站在一旁曹圭贤都显得比他成熟。只见一踏出机场范围，李东海便一手拉着李赫宰，一手拉着行李，直接丢下其他人朝计程车区跑去。李赫宰没有阻止对方的举动，甚至有空余踢了一下崔始源的脚跟，示意后者跟上来。


作为队内的八卦担当，李赫宰跟李东海重修旧好且在机上接吻的事情基本上已经被金希澈传得众所周知，因此他们都有些不解地目送一脸不愿意却仍得无奈地与两人一同钻进当地计程车的崔始源。


「不是……他们不是和好了吗？为什么还得带上始源哥？」


面对曹圭贤的提问，金希澈索性白他一眼，才没好气地道：「始源不跟上去，你觉得他们俩谁会付钱？」


不得不说，金希澈真相了。而坐在计程车前座的崔始源，亦一早知道自己的使命。他从后视镜中瞥见正在后座腻歪的两人，不禁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因为宗教信仰问题而对同性恋爱这回事一向不太赞成，但当有着类似信仰的李东海曾理直气壮地对着他说「既然说神爱众人，难道祂就会抛弃一个已经追随祂二十多年的孩子吗？」时，他实在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正如教宗方济各说过，如果一名同性恋者拥有良好的意愿并寻求上帝，那我们凭什么去论断他们呢？那么他崔始源又有什么资格去反对李东海的恋情呢？


况且，那可是自己的好兄弟啊，能不支持吗？

此时，一连串枪声打断了李赫宰的思绪。他以为是敌袭，掏出藏在西装外套下的手枪，然而见到是摘下夜视镜的金厉旭与李晟敏一同将狙击枪托在肩上朝吊灯射击的一幕。他们开枪的频率高得有如手持的是步枪，直到吊灯可观地偏离舞池，坠落到旁边的餐桌上。虽然碎裂的玻璃还是波及了无数来宾，却也避免了最坏的情况。


「快撤啊，还愣在那边干嘛？！」金希澈的大吼成功令李赫宰反应过来。转身将崔珉豪和李东海推向出口，他意外的是并没有任何人想要攻击他们，或是想要抢走崔珉豪。


就在李赫宰和崔珉豪踏出帕萨尼宫的一刻，广场上空顿时风云色变。耀眼的星河被乌云遮掩，春风戛然而止，整个世界像是忽然停了下来似的，一片死寂。 Key的脑袋从停到广场上的吉普车探出来，随后瞪大了眼，一手指向众人后方。


「喂，你们快看！」


顺着Key的话往后看，李赫宰看见的是背着枪朝他们跑来的狙击手二人，还有一大波静止不动的人群。衣着光鲜的人们仿佛表情生动的雕塑一般僵在原地，就连一名妇人于奔跑时不小心脱落的高跟鞋也诡谲地浮在空中。李赫宰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名在香港和他们合作过的特务黄子韬——金钟云讲过，现实的黄子韬恐怕会拥有与时间有关的异能。


「这什么状况？为什么只有我们能动？」曹圭贤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金钟云，金钟云却微不可见地摇头，示意这桩好事并不是他搞的鬼。


待金厉旭和李晟敏喘着粗气来到他们面前，天空似是感应到两人的到来，一连串白色的粗体字就这样在漆黑的天上浮现出来。对李赫宰、曹圭贤、金希澈和金钟云这四名晓得内情的人而言，这一点科技实在不足为奇，但对其他人来讲，便跟科幻电影没分别了。


「……这是什么新投映技术吗？」「不知道，至少我没听过。」其他人尚在讨论这些字体如何映在天空之上，李赫宰等人已经在研究投映的内容。


「祝贺各位玩家，第一阶段的任务已完成……什么鬼，这是什么游戏吗？」申东熙照着字样念了一遍，虽然没有理解到里头写的内容是几个意思，却一言惊醒了梦中人。金希澈的脸色因为申东熙的话刹那间变得惨白。沉昌珉那夜在飞机上对他透露的资讯一下子涌进脑海，他知道自己是时候做事了。用力咬紧下唇以克制情绪，金希澈甚至在口腔里尝到铁锈的味道。


少顷，字体渐渐淡去，映出另一串段落。


李东海眯起双眼，努力看清天上的文字：「接下来，各位玩家即将进入第二阶段的任务……」


「权力游戏。」李赫宰淡淡地接下李东海的话。尽管他不知道金英敏有何打算，他能肯定的是这个游戏必定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与曹圭贤一样下意识看向理应最能了解情况的金钟云，李赫宰却连金钟云的正面都没瞧着，只见到对方的侧脸跟仰头观望天空时那完美的下颚线。


『别看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当李赫宰的脑袋里传来金钟云的声音，他唯有移开目光，继续研究天上的文字。


游戏规则如下：


一、共二十一名玩家将会各获得一张扑克牌，扑克牌上的花色将决定每名玩家的角色。
二、玩家中将有五位拥有特殊身份——幸运儿，恶魔，吹笛人，猎人，祭司；花色分别为黑桃K，方块2，鬼牌，黑桃ACE，红心Q；获得其余花色的玩家将成为普通玩家。
三、吹笛人对幸运儿拥有绝对的掌控力。
四、以恶魔与猎人为首为敌对阵营，阵营名单已由系统进行匹配。
五、击杀方法如下：攻击玩家至对方遭受致命伤；玩家的特殊身份或阵营以任何形式曝露。所有死亡将纳入敌方击杀数。
六、恶魔击杀猎人方玩家时可将该名玩家纳下麾下，相反猎人并无此特权。
七、获胜方法如下：恶魔击杀猎人，恶魔阵营所有存活者将获得胜利；猎人击杀恶魔，猎人阵营所有存活者将获得胜利；最后一名存活的玩家所属阵营将获得胜利，独自获得所有奖励并脱离游戏；若出现敌方全军覆灭而己方尚有多于一名玩家的情况，则所有存活者同时获胜并脱离游戏。
八、若祭司成为最后一名存活的玩家，即获得一次复活所有玩家（包括两方阵营）的机会，双方同时获胜并脱离游戏。
九、四十八小时内不作出击杀行动的玩家将被视作弃权，由敌方阵营取得一击杀。
十、击杀名单将在每次击杀后更新。
十一、扑克牌与所属阵营将于十秒后分发予众玩家的视窗。
十二、祝各位狩猎愉快。


李赫宰刚看到最后一个字，眼前就弹出了一面他不能再熟悉的视窗。看到视窗上闪烁着的扑克牌花色与阵营，他努力不让自己的表情露出一丝破绽。他扬手关掉视窗，抬头对上的是李东海的目光。别开脸不去看人，李赫宰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人。


他只希望他不会跟李东海敌对。


周遭的环境眨眼间就恢复了正常，人群继续尖叫着从会场奔出广场，倒显得怔在原地的众人格格不入。 「……虽然不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朴正洙环视在场所有人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还是先回去酒店吧。」


一路无言。


即使是闹腾如Key在经历完这么一出大戏后亦无法立刻理清现状，崔珉豪也是一副低头沉思的模样，谁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李东海本来想要握紧李赫宰的手以示安慰，谁知后者像是触电一样立刻就缩回手，还扭头看车窗外的风景，令李东海一时纠结得不知该如何自处。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人的脸颊滑下，滴落至李赫宰的手背上。但李赫宰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脸上表情不变。


然而，谁都没听见车里最后方金希澈的一句呢喃。


「该来的，始终还是要来……」

大家可以留意一下关于游戏规则的部分，对后来的剧情发展有重要影响。

李东海的柔声安慰令李赫宰在一瞬间有了想哭的冲动。他无法回应李东海的话，因为憋在他心里的事，他都不能跟李东海一一解释清楚。他不能为这人带来更大的危险。


「那女孩没说错，这个世界是假的……但我知道你是真的。」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李东海一手抚上李赫宰的脸颊，凑近在后者的唇边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然而李赫宰没有被这一刻的温情冲昏头脑，一下子就捉到李东海话中的重点：「女孩？哪来的女孩？什么时候的事？她跟你讲这世界是假的？」李东海都没来得及回应，李赫宰便已在脑内呼叫金钟云，让对方把屏障给撤掉。


于是金钟云等人看到的景象，就是李东海一手搭在李赫宰腰上，一手抚着对方脸颊这种暧昧的画面。从最初起静默的金希澈终于忍不住吐槽：「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俩真够了啊？」


「哥，东海说有个女孩跟他讲这世界是假的。」


这句话足够堵住所有想要继续抗议两人这种虐狗行为的话。三人不约而同地挑起眉，金钟云一双眉头皱得紧，抚着下巴喃喃自语：「她们怎会干涉这里的运行？」李赫宰没有说话，却一个劲地向金钟云打眼色，看得金钟云禁不住斜眼：「你眼抽筋了？」


李赫宰几乎忘了他还有脑内频道这回事。 『让你先开屏障再讲话！ 』


金钟云了然，弹指间，那面消失不久的冰蓝色屏障再次出现，这次则是将房间内的人都笼罩在内。李东海刚才因为被李赫宰抱住而没看见屏障，现在则是看得目瞪口呆。李赫宰拍了拍人的肩：「我第一次看到实际操作时反应跟你一模一样。」


李东海已经被金钟云弄得昏昏乎乎，连说话都是结巴的：「这、这这这是咋回事？为啥我们没这东西？」李赫宰见李东海被吓得方言都抖了出来，他只好揉一把人的头发以示安慰：「这哥是管理员，在这里基本上有一堆特权。」


「包括令我们讲的话在这屏障内不被别人，例如外头的人，窃听了去。」接上李赫宰的话，金钟云帅也耍够了，正了正色看向李东海：「你讲一次遇到那女的过程？」


于是李东海原原本本地把广场上的经历跟四人交代一遍。


「所以你那时候精神恍惚就是因为这女的？」李赫宰犹记那天的李东海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叫他十万遍才反应过来那种，谁知这起因只是因为一个女人的一句话。未等李东海开口，李赫宰不经大脑的话已脱口而出：「管那女的那么多干嘛，你只能看我一个好吗？」


李东海的脸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直到金希澈上前对李赫宰拳打脚踢了一番，后者才意识到他到底讲了什么。


「别闹了。东海，那女的应该是外面的观察者之一。至于为何她会认识你，又为何会提醒你，我就不晓得了。」由于李东海尚未完全搞懂这个世界的真相，于是金钟云又把他们从车库被绑架开始讲述起他的经历，李赫宰等人偶尔插一两句话，待解释完毕后已是晨曦乍现的时分。


「我说，那女的会不会是背叛者？」

曹圭贤愈想愈觉得自己的推断没错，见四人都看着他就索性一股脑儿地讲下去：「她那么着急找东海哥，应该是知道金英敏不久后就会把我们丢到权力游戏里头去，想要东海哥提醒我们吧。但如果她这番行为是金英敏计算过后的结果，她根本不用这般隐晦地讲话不是吗？」


「所以，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出于个人意愿背叛了金英敏。」


回美国的飞机被定在下午八时许，所以在散会过后，五人决定各自回去补眠。而吵醒五人的，是金厉旭足以穿破酒店墙壁的惊叫。


为了方便行事，金厉旭每次出任务都会跟同为狙击手的李晟敏用一个房间。若李晟敏不在的话，则会跟金钟云一间。不巧的是，这次的房间分配刚好分到金钟云与曹圭贤共用一间，因此五人会议才会在金钟云跟曹圭贤两人的房间举行。


言归正转，金厉旭是在早上起来时察觉到异样的。


约早上九时吧，他就醒过来了。金厉旭见旁边的李晟敏还沉浸于睡梦之中，他自己又睡不着，只好起床看看有没有哪个哥哥醒了，能陪他出去逛逛。他走到洗手间前小小的茶水间，蹲下来打开小型冰箱后却发现里头没有瓶装水。


「这酒店怎么就没水喝呢，我可不想自己烧啊……」


喃喃自语过后，金厉旭就想要起身到洗手间洗漱。但当他看见冰箱里忽然多出一瓶水，他不由得怔在原地。这瓶水刚刚就在那里吗？难道是他睡傻了没看见？眨了眨眼想要看清冰箱的内容物，金厉旭惊恐地发现冰箱内出现了第二瓶水。


「我……我想要一杯冰淇淋，巧克力味道的……」


一盒哈根达斯就这样凭空在两瓶水旁边出现。


于是金厉旭的尖叫成功把李晟敏吓得从床上掉到地板上，还把隔壁的朴正洙、崔珉豪跟Key都引来。待三人好不容易等到金厉旭开门，他们看见的便是狼狈地在地上跟被子争斗的李晟敏，跟快要哭出来的金厉旭。


「特特特特特哥这冰箱有鬼——」


说真的，朴正洙本人对鬼神这回事也不是太在行。抱住金厉旭轻声安慰，他正想找个看起来比较大胆的队友过来帮忙——例如申东熙，例如金希澈。然而后方的两台机械人已经越过两人，蹲到冰箱前研究。


「珉豪啊，你看到什么了吗？」「没有。你呢？」「我用红外线扫描了一遍，啥都没有。」


对上崔珉豪与Key怀疑的视线后，金厉旭只得委屈地大喊：「你们试试对着冰箱许愿说想要电池啊！」


崔珉豪跟Key对望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我们想要两枚车用锂离子电池。」


当冰箱旁边的地上出现两箱车用锂离子电池时，两台机械人惊讶得瞪大了眼，惊讶过后当即一人抱住一箱，迅速经过朴正洙和金厉旭身旁回到自己的房间去，脸上皆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朴正洙、金厉旭：「……」


「天杀的，一大清早你们到底在吵什么？」由于金厉旭的房间除了跟朴正洙的接近，跟金希澈的也只是在附近。只睡了四个多小时的金希澈自然暴躁得很，但看见金厉旭欲哭无泪的表情，和朴正洙的一脸复杂后，他还是忍下了赏两人几句脏话的冲动。


「希澈哥……这冰箱，这冰箱会吐东西出来……」


金希澈因为金厉旭这番话皱起了眉头：「说什么鬼话，吐冰块吗？你是不是被恶梦搞得现实跟梦境傻傻分不清？」然而，一旁的朴正洙却否决了这个可能性：「这……应该不是吧，我刚才也亲眼看到冰箱吐了两箱车用电池出来……」


金希澈知道朴正洙不是一个会在这种情况下开玩笑的人，大踏步来到冰箱前就说：「那好，冰箱大人，给我一瓶青岛啤酒吧。」


然后一瓶青岛啤酒就在冰箱内出现了。金厉旭、朴正洙、跟终于整理好自己的李晟敏看见后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相反，金希澈不但没有因为这种超自然现象慌张，还相当镇定地开口。


「把艺声那小子喊过来。」

金钟云和曹圭贤来到金厉旭的房间时，金厉旭正一脸满足地吃着冰箱大人送他的哈根达斯巧克力冰淇淋。由于镜面过份忠实地反映现实，金钟云严重的失眠症在这里依旧未能得到任何改善，他好不容易在一个小时前睡下，结果就被朴正洙的敲门声吵醒。他浑身的低气压令旁边的曹圭贤不禁缩了缩身子，悄悄溜到金希澈身后希望能免于一难。金希澈见金钟云神色不对劲，连忙把最大的挡箭牌搬出来：「厉旭你快说你刚才的遭遇。」


事实证明金希澈这一着相当高明，金钟云听到事情与金厉旭有关时面色就缓和了不少，见金厉旭含住胶匙扭头的样子甚至勾了勾唇，虽然这不起眼的弧度不消片刻便消失不见。待金厉旭讲完整件事的起承转合，金钟云不禁失笑：「是这样吗？」话音刚落，金钟云掌上便多了一份香草味道的同牌子冰淇淋。


金厉旭刚好消灭掉他的巧克力冰淇淋，看到金钟云拿着的东西后未经大脑思考，手已经伸出去想要把东西拿过来。然而金钟云以他的身高优势把冰淇淋高举过头，目的显而易见。


「啊你不能这样！艺声哥！」


金厉旭踮脚扒上金钟云的衣服，指尖几乎要碰到冰淇淋盒，却就是差那么一丁点。金钟云看着金厉旭的模样噗哧一笑，抬手在人的鼻尖上点了一下：「你就不好奇我来的时候两手空空，是从哪掏出这冰淇淋的吗？」金厉旭愣住了，但他的重点并不在金钟云的话上，而是对方刚才的行动。两人的距离近得离谱，连金钟云似乎也被金厉旭影响到，他盯着那片唇瓣缓缓低下头，金厉旭则慌得只能抓紧眼前人的衣服，紧紧地闭上眼——


「艺声哥是管理员，自然能变出他想要的东西。」


除了已经一致性地背过脸当作没看见的朴正洙、金希澈和李晟敏三人，能插话的就只剩曹圭贤了。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曹圭贤不知何时已仗着自己的身高拿到金钟云手上的冰淇淋，待金钟云跟金厉旭回过神来后更是已经撕开了包装开始享用。或许是因为曹圭贤那夹杂着哀怨与金厉旭讲不出口的感情，后者使劲推开了金钟云，直奔向洗手间重重地关上门，说是被这冰箱搞得到现在都未能洗漱。


门关上的一刻，金希澈跟李晟敏同时按住金钟云和曹圭贤，及时分开又有开打迹象的两人。


「得了你们俩就别在那边争风吃醋了，把人都喊过来后一并解释吧。我相信被厉旭刚才那么一喊都应该没有谁能继续睡觉。」


于是朴正洙又被派往唤其他人来。跟金希澈预测的一样，其他人大多已经醒来，所以朴正洙的工作并未受到多大的阻挠——直到他来到李赫宰和李东海的房间前。


这酒店的墙壁比较薄弱，导致隔音效果亦不甚乐观，这是朴正洙在入住首天就领悟到的事，因此他相当庆幸自己在敲门前能听见那些无法言喻的声音。朴正洙已经抬起的手不自然地换个角度捂住脸，转身回到金厉旭的房间。


「希澈，那啥……东海跟银赫啊，好像在……」


金希澈不愧是队内的老司机担当，对上朴正洙闪缩的眼神顿时就明白过来：「不用喊那两个死小子没关系，就让他们慢慢滚床单去吧。」

李东海被折腾了一个上午才终于脱离李赫宰的魔掌，趁着对方洗澡赶忙穿戴好悄悄离开酒店。虽然他刚才已经洗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腰间的酸痛仍然时时刻刻提醒他那段疯狂的经历。摇头尝试把那些羞涩的画面甩出脑袋，李东海为分散注意力故意哼起不知名的小调，往酒店外头走去。


充满异国风情的街道令李东海一度想折返到酒店拿他的胶卷照相机，可想到李赫宰大概正在把整座酒店翻过来找他，李东海便果断地放弃这个念头。开玩笑，他回去是送海入鱼口好吗？怀着可惜的心情，李东海唯有掏出手机，开启屏幕的一刻却看见上头的一堆通知。


［赫：五通未接来电］


真是的，烦死了啦。李东海没多想就将手机调成飞航模式，满意地勾起唇抬手拍了一张街景照。他本想要把照片设成手机桌布，然而当他按回桌面看到本来的桌布时，他犹豫了。那是李赫宰在联调局射击场内举枪瞄准的照片，不算上对方失忆的时间，李东海从他们刚开始交往时便在用这张桌布。指尖僵在设定二字上，李东海看着屏幕暗下去，默默叹一口气。


手机拍出来的照片画质不太好，还是别换好了。


李东海在附近散步约一小时，沿途拍了不少照片，最后选择在街角的咖啡店稍作休息。在柜台处点了一杯冰美式后，店员忽然掏出一束花，劈里啪啦地跟李东海讲了一串英语。李东海几经艰辛才听懂店员是想他把这束花给坐在店里角落的那名女士，应该是想要表白没错。


李东海走向那桌时发现旁边的一台旧式电视似乎是接收不到讯号，雪花布满了整个屏幕。他伸手关掉电视，在店员指定的那名女士对面坐下后将花束放到桌上。女人因为他的举动而露出讶异的神情，在李东海以眼神示意柜台的位置后，女人顿时心神领会地轻笑起来。


看来是两情相悦，这就好了。李东海这么想着，额角却在这时候承受沉重一击，痛得他差点没爆出脏话来。他定神一看，才见袭击他的凶器竟是一个咖啡杯。


「东海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这声音？ ！惊恐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李东海见到的果真是气急败坏的金厉旭。李东海甚至未来得及阻止，金厉旭便已拉起女人就要把人带离咖啡店。望见那名店员正要绕过柜台冲上来，李东海连忙以蛮力掰开金厉旭抓住女人的手，二话不说就带人跑。直到两人跑了差不多三个街区，李东海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东、东海哥你别想、别想贿赂我，这事我是、铁定要跟银赫哥说了去的！」


「厉旭你冷静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怎样，哥你倒说啊！」


待李东海把事情的起承转合一一说清，金厉旭总算相信一半。


「让我不跟银赫哥讲也可以，哥你请我吃提拉米苏！」见金厉旭理直气壮地指向不远处的甜品店，李东海无奈地抓了一把头发。他刚才点的冰美式还没喝上，回头就得请人吃甜点……但当他看到金厉旭不耐烦地挑起眉时。


「行行行，我请我请……」


李东海是在金厉旭吃提拉米苏时才晓得，原来金钟云在早上已经召集所有人跟他们讲解了一遍镜面系统，更神奇的是，他们现在似乎都拥有一种名叫「管理员权限」的东西。


「艺声哥说，这东西是靠我们的想像力发挥的。所以刚才我就想像杯子飞了起来，直击东海哥你的太阳穴嘛。」


瞪着坐在对面吃得兴起的人，李东海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道：「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的提拉米苏飞到窗外。」谁知金厉旭边吃边抽出手机，全然不把李东海放在眼内。


「银赫哥电话几号来着？」「……」

李东海回到酒店后自然免不了李赫宰一顿说教，勉强用手机没电蒙混过去，李东海平生第一次觉得金厉旭说的话有道理——在踏入酒店范围前，金厉旭让他把手机的电池拆出来，装作是手机电量耗尽才没能接李赫宰的电话。


「怎么就不好好充电。快收拾行李，特哥让我们五点四十五到大堂集合。」


闻言，李东海像是得到特赦令似的风一般埋首于收拾工作之中，认真的程度愣是看得李赫宰忍不住笑出声来。待两人到大堂集合，李东海已经悄然把手机电池装回去。


尽管人在室内，朴正洙鼻梁上还是架着一副墨镜，十足大明星出游的架势。 「希澈、厉旭、钟云跟崔珉豪和我们乘的飞机班次不一样，已经出发到机场。银赫跟圭贤，你们俩和我跟神童一辆车。始源，东海跟Key就拜托你了。韩庚和晟敏会在明天才回去。」


「OK, no problem.」得到崔始源的回应后，朴正洙朝他们一众人点了点头，率先和申东熙一同到酒店外头取车。曹圭贤看一眼正在深情对望的两个人，摇头叹气一番后决定跟上朴正洙。


李东海看向李赫宰抓住自己的手，抬头不禁失笑：「喂李赫宰，只是分开一个航班，至于那么不舍得吗？」然而李赫宰没有回答李东海的调侃，手上一用力，直接就把人带到怀里。说不脸红心跳是假的，但李东海更在意李赫宰这种反常的行为。李赫宰平日不喜欢在众人面前表现得这般露骨，所以李东海一向都是主动的那个，可今天的李赫宰似乎有点反常。伸手轻拍着人的后背，李东海特意放柔声音讲话：「……傻子，怎么了？」


「李东海，答应我。」


「为我活下来。」


李东海闻言愣住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不晓得李赫宰为何会突然发表这种言论，或许是因为那个奇怪的游戏吧。李赫宰也是的，他好歹是名特务，能这么容易丢了性命吗？


李赫宰其实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害怕。他害怕李东海活不过这游戏，害怕回到现实后会被李东海彻底嫌弃……毕竟此刻的李东海没有任何现实的记忆，回去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他实在说不准。


「李赫宰，答应我。为我活下来。」


一模一样的话语令李赫宰拉开两人的距离，然后他撞进了一双带着笑意的墨眸。就像两人在飞机上接吻那次，李赫宰在对方眼里看到万千星辰——李东海这人，是多么的耀眼。


「李赫宰、」


李赫宰甚至未来得及回应，李东海便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吻上来。李赫宰仅能及时闭上眼。他可以感觉到对方的一呼一吸，与唇上那温暖的触感。这是一个不含情欲，只有眷恋，蜻蜓点水般的吻。


「我爱你。」


李赫宰差一点就掉泪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男人，还是在这种恶劣的状况中遇上对的人。


如果能在现实听见李东海这么说的话，该有多好。


没敢对上李东海真摰的视线，他迅速在李东海唇边再印下一吻，随即快步朝在酒店外头等着的朴正洙三人。李东海转身看着人的背影，不起眼地皱了皱眉。李东海的面部表情变化没能逃过崔始源的法眼，于是后者亦顺着李东海的目光看去。


「怎了吗？」


待四人的车子驶离视线范围，李东海终于开口：「不，没事。也许只是我的错觉，但我总觉得……」


李赫宰这个吻，好像有点离别的意思罢了。

虽然两批人的飞机班次不一样，登机时间倒是差不多的，因此李东海不用多久亦和Key一同坐上了崔始源的车，朝机场进发。 Key的话唠似乎在充完一整台车用电池后回来了，一路上拉着李东海和崔始源讲个不停。幸亏这两人也是健谈的类型，硬在没半点厌弃Key的情况下跟对方聊了十五分钟。令对话终止的，是突然弹到众人面前的虚拟视窗。这视窗算是挺人性化的，没有直接弹到掌方向盘的崔始源正前方，而是显示在人的右侧。


［第一轮淘汰结果：李珍基、金钟铉］
［原因：玩家身份／阵营曝光］
［恭喜　恶魔队　取得　二连杀］


「这两个哥是咋回事，一开始就直接被连杀了？」Key看过通知后禁不住笑起来，似乎对这个结果相当意外。李东海看毕不晓得该怎样弄走视窗，捣鼓了好一会才在Key的协助下让视窗消失。崔始源听着大概掌握到情况，索性就把视窗放置不管了。


「欸东海哥，前面不是银赫的车吗？」


「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抗拒叫银赫哥？」这是李东海过了那么久仍搞不懂的问题，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尝试去参透机械人的脑回路。一手撑在副驾驶的椅背，李东海俯身靠前时坐在副驾驶的Key亦识趣地偏过身子，顺便指向跑在他们前方的车：「哥你看，我绝对不会认错那头白发好吗？」


李东海一看，果真是先一步出发的李赫宰等人。兴许是因为市区交通刚才有点挤塞，他们才会被崔始源追上吧。没好气地揉了一把Key的头发，李东海对上了机械人委屈的视线：「你银赫哥那叫银发，不是白、」他的话被一阵刺耳的悲鸣忽尔打断，车身同时在崔始源的操控下急刹，惹来Key的不满：「干嘛呢突然、」


李东海不解地扭头看向崔始源，却见对方张嘴盯着窗外望。随着崔始源的目光看去，李东海的双眼倏地瞪大。


李东海看着走在前方的车辆以诡异的抛物线掠过行车道，在空中翻侧后砰然落到地上又滑行一段距离才停下。玻璃碎满柏油路，隐约能看见鲜血自车厢内渗出。有人从残骸中踉踉跄跄地走进李东海的视线。那人捂住额角，一头银发大半被染成骇人的红，紧皱的眉头显出他到底压抑住多大的疼痛感才能撑住不让自己失去意识。


李东海忘了他是怎样在三秒内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再奔到人面前的。尽管李赫宰意识模糊，在看见李东海时依然推开后者，嘴中喃喃说着。


「别管我、圭贤……圭贤他、……」


不等李东海反应过来，崔始源已经跑到车厢后方，随即看到被抛出车外，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曹圭贤，还有被困于车厢内的朴正洙与申东熙。 Key作为机械人的长处在这种情况下顿时显现，只见他一下就把副驾驶座的门给硬生生拽下来，迅速将车内两人救出。


「油缸破损程度百分之四十九点七，因漏油而引起爆炸的机率高于百分之六十，能自己走吗？」Key讲话的速度堪比绕舌，确认朴正洙跟申东熙能自行移动后随即和两人一同撤离。崔始源闻言亦立即抱起曹圭贤，跟在李东海和李赫宰身后退离现场。果然如Key所说，车辆在他们后退五十多米后爆出一阵猛烈的火光，在路中心熊熊燃烧起来。


「我已经联络了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可按照现在的交通状况，没有半个小时绝对到达不了。」Key瞥了一眼后方因为车祸一团糟的交通，无力地摇了摇头。看着崔始源怀里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的曹圭贤，李东海的心咯噔地沉了下来，手心不住地冒汗。


这样下去的话，等不到救护车来，曹圭贤恐怕就会断气。

「Key你马上找到医院最近的路线图，我开车载圭贤去、」「不用。」


作声的是李赫宰。他抬起鲜血淋淋的右手虚点几下，轻轻一拨，众人眼里的景色便在眨眼间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这哪是什么高速公路中央，分明就是医院门前。没等其他人惊叹李赫宰这一番操作，李赫宰已经晕倒在李东海肩上。


忙碌了一个晚上，曹圭贤以外的所有人情况总算稳定下来。朴正洙和申东熙伤得不重，顶多就是些许脑震荡跟擦伤骨折之类；李赫宰就是精神高度紧张过后出现的虚脱状态，正躺在病床上昏迷着。


「医生说圭贤的肋骨处骨折断裂，肺部严重受损，出现气胸症状，大腿及骨盆骨折，并发生过心脏不适症状……」


崔始源的话李东海一句都听不懂，亦听不进去。他耳鸣的状况似乎更加严重了，眼前雪白的床单跟墙壁开始扭曲，李东海脚下一软，失去平衡差点就直直倒在病床上躺着的李赫宰身上。幸好得崔始源眼明手快拉住人，李东海才没活生生把李赫宰砸醒。


「东海你去旁边躺会吧，银赫有我看着就好。」


见李东海挣开他的手坐到病床前的胶椅上，崔始源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情况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劝服李东海休息的了，但他能不担心吗？现在已经有四个人出事，再多一个李东海的话只会令事情更糟。


良久，崔始源才听见李东海微不可闻地开口。 「……你打个电话跟厉旭聊聊吧，他铁定比我更不好受。」谁不知道金厉旭看似跟谁都处得很好，真正能进入他内心的就只有曹圭贤跟金钟云两人罢了。若说曹圭贤出事谁会最紧张，那必定非金厉旭莫属。


虽然这里是虚拟世界，但金钟云说过在这出事的话，现实绝不会好过。所以如果曹圭贤有个万一的话，恐怕、


「他们在飞机上，得到明天才能联络到人。Key已经顺利抵达机场，和希澈哥他们一起上飞机了。」


他怎么就忘了其他人已经上了飞机。李东海跟崔始源多聊几句，后者叮嘱他看好自己的身体后便要回到手术室继续无止境的等待。盯着床上睡得平稳的人看，李东海忽然想起对方昨天——严格来说是今天凌晨，讲过有任何事情发生，只要在心中默念他或者金钟云的名字就好。


艺声哥，艺声哥。


『我在，怎么了吗东海？ 』


脑袋里突如其来响起的声音吓得李东海不轻，他从椅子上跳起来环视房间一圈却没能看见金钟云的身影，害他只能哆嗦着讲话：「艺、艺声哥你在哪，别吓我……」


『别慌，我在回去美国的飞机上。你不用真的开口说话，你的内心想法会被系统转换成声音传到我这，我都能听见。 』


李东海闻言算是镇定了点，深呼吸几次，他稍为组织言语过后小心翼翼地开始报告情况。


哥，特哥他们遍上车祸了。特哥跟神童哥轻伤，赫宰因为虚脱晕倒还没醒过来，圭贤他……重伤。


金钟云许久没传来回应，李东海还以为通讯不管用了，直到金钟云重新说话：『……多重？ 』


肋骨大腿骨盘骨折、肺部损坏得很严重、心脏好像也出了事……李东海尽量把崔始源告知他的情况一一转述，接着又焦急地补充。


始源还在手术室外头等着……哥这事是要跟厉旭讲了去的吧？但我怕他会闹着要回来、


『……这事我会跟厉旭和其他人交代好，也不会让他乱来。放心吧东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