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O¤『140323┃翻译』到不了的明天【开度\/中\/BE】

到不了的明天[开度]
翻译:@珍宝小飞猪(azure_do)
翻译文: Anterograde Tomorrow


由于翻译的时候是12年的夏天,当时还没有授权,所以就一直没有公开将译文发出来,现在原作者开放授权翻译了,所以我就在贴吧里公开发出来


感谢大家的喜欢
封前勿夹~

楼主 Azuredays  发布于 2014-03-23 13:40:00 +0800 CST  
到不了的明天[开度]
翻译:@珍宝小飞猪(azure_do)
翻译文: Anterograde Tomorrow
原文地址:changdictator-livejournal-com/3484-html【地址中的短横线-改成点.即可】
原作者:changvasion

楼主 Azuredays  发布于 2014-03-23 13:51:00 +0800 CST  
序言:雏菊

阳光不知何时照进都暻秀的梦里,折射在有些冰凉又咸湿的海水中,将陷入在海水和沙滩之间柔软沙砾中的脚踝笼罩了起来。梦中的人转了个身,使得那湿润的沙滩转变成了有些微凉的亚麻布。

当他睁开双眼,原本在眼前叠映着海鸥翅膀的蔚蓝色光影被另一幅画面所取代,矮矮的天花板、狭窄的卧室以及尽头的一扇小窗户,还有有些掉皮的木质地板和铺在上面的旧地毯。没错,这是他的房间,尽管和昨天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屋子里所有的墙面上,到处都粘着绿色的便利贴,但是他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贴上去的。上面用彩笔写满了文字、图画、数字,还有日期。一阵微风掀起了窗帘吹进窗,拨弄着这些便利贴,发出毛毛雨般细碎而美好的旋律。

这种情景既熟悉又陌生,就像是之前一定发生过的事,但是却又在记忆中消无声息地溜走了。也许是在今天和昨天之间还有一天的时间,又也许是不止一天的时间。不管怎样,他并不想去看这些会向他解释已经这样过了多少天,然后告诉他今天该做些什么的便利贴。

但是在众多绿色的便利贴中,一些贴在地板和墙上,还有一张在他枕边的黄色便利贴吸引了他的注意。笔迹有些不同,上面只有一些文字,没有日期。

暻秀习惯性地扶住床头柜慢慢地从床上支起身子。光溜溜的脚趾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闻到了楼下咖啡馆在清晨六点煮的咖啡的香味儿。他拿起枕边的黄色便利贴,上面写着:“你叫都暻秀。你有短期记忆缺失症,所以你会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会帮你记起来的。”

旁边的枕头上还有一张,上面写着:“昨晚我是枕着这个枕头,搂着你的腰睡的。我叫金钟仁。我叫你哥。昨天你爱上了我,今天你会再次爱上我。”

他向后退了一步,“这里是你脱掉我衣服的地方。”

“这里是我脱掉你衣服的地方,”看着墙上这样写着,他不禁睁大了眼睛,嘴巴也张开,脚后跟蹭在一起。而旁边一个绿色的便利贴写着:“Mijin(注:一家饭店的名字)不再供应炒年糕——05/05/2008”。

又看到几厘米外的一个便利贴:“在这儿我把你推在墙上深吻你(当然是盲目又激烈地),然后我们觉得我们该做齤爱了。”

桌子上的便利贴又写着:“你坐在这,随着我的律动摆动着腿。我扶着你的膝盖,你忍不住先向前倾着身子吻了我。”

床尾保险箱上的写着:“我们聊到芭蕾舞。你低声哼着旋律,我用手指(因为你房间的天花板太矮了,所以为了避免磕到我的头,对吧~)在这做了阿拉贝斯克旋转,大跳,单足指尖旋转,又拉着你的手做了西颂步。然后拉着你的胳膊和着双人圆舞曲快速地跳起来,你笑得很好看。”

卧室门后写着:“当你满屋子忙着收拾乱七八糟东西的时候,我靠在这儿看着你的绿色便利贴。对我来说这些绿色看起来就像是青色的草地,但是只有青草没有雏菊的话看起来太单调了,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喜欢黄色,对吧?”

当都暻秀打开房门的时候,一双大手拍了拍他的额头:“我就是金钟仁啦。快向我问好吧?”

都暻秀抬起眼睛向上看去,犹豫地闪烁着目光盯着眼前形状突出的锁骨、古铜色的肌肤、轮廓分明的下颚线条。时间停滞着犹如一世纪般漫长。他有种强烈的冲动要立马关上门并打电话叫警齤察,因为他的房间里竟然有个陌生人,并且这个人写了这么多令人毛骨悚然的便利贴,还用手拍他的脸!

心脏剧烈的跳动和突然袭来的眩晕感令他的头脑晕晕乎乎,胃里也在翻腾。当时的他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或者膝盖在哪里。但是一瞬间所有的不安与惶恐又安定了下来——就像是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当他的目光凝视着金钟仁闪烁着晶莹的眼眸,对自己安静地咧起嘴微笑的时候。

“哥啊。”金钟仁说道。他的嘴角有些微微下垂,但是面容依旧温柔。他的声音是如此的陌生,让都暻秀想不起来究竟之前是否听到过。

但是,从都暻秀的舌尖上完美地吐出一个简单而声音微弱的“你好”,却足以让金钟仁再次绽放出笑容,尽管已经听了差不多上千次了。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

楼主 Azuredays  发布于 2014-03-23 13:52:00 +0800 CST  
第一章 迷失(上)

都暻秀有个用来贴照片和写备注的剪贴簿。在每张宝丽来照片下面写几句简短的话。这是子韬,新来的中国服务生,周三上夜班(2010年6月6日);这是亦凡,每周日会来点一杯带干味威士忌的蓝色狂想曲(2009年11月19日);这个是白贤,但是搬走了(2008年7月6日)。用都暻秀的话概括一下就是:邻居、熟人、老朋友、新出现的陌生人,像军事用语一样准确的描述。

最后一页上是一张快照,照片上的人有些驼着背,一条腿曲着膝盖,另一条腿支撑着身体的重心靠在砖墙上。细长的指间慵懒地夹着一支香烟。灰色的烟气笼罩着那人的面容。灰白色的烟雾从他的唇缝旋转蔓延至发丝间,毛毛的细雨让这陌生的画面有一种孤独之感。

照片下附着两个词语。邻居、吸烟。

--

报纸上的日期是2012年7月12日。但都暻秀发誓在他的脑袋里昨天却是2008年11月24日,报纸上有他衬衫的照片占据着四分之一的头版版面。那是他最喜欢的衬衫。是他用一周的时间打工得到的,上面有一个手工缝制的倾着身子的宝露露logo。

快速浏览了下标题“首尔市中心下钱雨引发巨大骚乱”,都暻秀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照片上。毫无疑问,那就是他的衬衫,就是他现在正穿着,在20分钟前还在床外团着的衬衫。更确切地说,他完全记不起来什么时候穿着这件衣服去过什么高档的顶层公寓,但是新闻上就是这么写着的。

文章中写着,“备受尊敬的小说家金钟仁刚刚从破坏公共秩序的案件中保释出来,案件中他与一名共犯者,从其在首尔的顶层公寓的窗户中,向外抛洒数百万韩元的钞票。这件被媒体称为‘纸屑般抛洒的亿万韩元’的案件,引发了首尔历史上最严重的交通拥堵,从四处蜂拥而至来争抢钞票的市民们造成了长达两公里的交通阻塞。”

但是至于都暻秀,他边将报纸推到珉硕的面前边说,“国家邮报最近这几天真是够能制造精心策划的恶作剧了——但是他们是在哪找到我的衬衫的?”

珉硕看着新闻和都暻秀皱起眉头,之后又将眉头转向了酒吧的尽头。而忙着又读了一遍新闻,又确认了一遍是自己的衬衫的都暻秀,并没有注意到珉硕的这些举动。事实上珉硕瞪大着眼睛盯着一个坐在尽头位置上的穿着格外考究的人,那人拿着一杯威士忌,在杯后玩味地动着嘴唇。

--

都暻秀觉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公寓的电梯里。那天是7月13日,一个星期五的清晨,当整个世界还充斥着暧昧的灯光、醉酒后的嘶吼、和偶尔传来刺耳笑声的时候。而此刻在电梯中却只有他们两个,气氛有些压抑的安静。

那时都暻秀刚刚从酒吧回来,很想从头发里残余的刺鼻的烟味儿和浓重的酒精味儿中赶紧摆脱出来。指尖还萦绕着最后一个萨克斯风音符,cinquillo的节奏仿佛还在他的皮肤下跳动着,但是这些都不足以填补他与这个陌生人之间如深渊般的距离感。
(注:cinquillo是一种在克里奥尔对面舞中融入了非洲鼓乐和韵律的音乐,音乐节奏是五拍一节。)

那个陌生人嘴里叼着一根还没有点燃的香烟,首先转了过来。电梯中的灯光直愣愣地照在那人身上,看起来像笼罩在一层死气沉沉的病态黄的薄纱中。都暻秀感受着cinquillo敲打在血脉中的重重的节奏,不禁好奇,这人的躯壳会不会真的是塑料做的?看起来可真像。

“好热啊。这天儿可真热,”那人边伸出一只手边说道,都暻秀有些犹豫地握住。那人的手出奇的冰凉,指尖纤长,指甲也简短整洁地修剪过,皮肤像皮革一般紧紧包裹着瘦削的指关节。

“嗯,”都暻秀看着那陌生人仿佛要在他脸上盯出洞来的目光,有些畏惧地回避着。这使得都暻秀觉得这个看似有些唐突的问候更像是个蓄谋已久的举动。气氛紧张得有些害怕,尴尬得让人恐惧。

电梯地板吱吱呀呀地响着,荧光灯管也噼啪地跳动着,都暻秀终于发出了比预期高了两个音节的声音,“是啊,好热。”

陌生人没再说话。他靠在电梯的墙上,闪烁着目光上下打量着盯着都暻秀的身影。都暻秀躲在外套里畏缩着,感受着那种能穿透身上薄薄羊毛衫的如炬的凝视。时间慢得简直受不了了,终于电梯门开了,都暻秀大呼一口气,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一直在憋着气。

随后,都暻秀跨进公寓的走廊,却发现那陌生人在后面跟着他,不禁疑惑,这可能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吧。

“我们之前在哪见过吗?”都暻秀忍不住问道,不安的声音回荡在狭长的走廊中。陌生人停在了隔壁的门前,晃动着套在食指上的钥匙扣。银色的月光透过栏杆照射进来,停驻在在那人的外套上闪闪发光。都暻秀注意到一对闪亮的袖扣,看起来应该很贵,应该是贵得简直住在这种房子里的人都穿不起的衣服。

“见过?”那人缓慢地扯起嘴角笑着动起嘴唇。

都暻秀抓着外套的绒布衬里。他不记得在他那个剪贴薄里有这个人。但有可能看的时候漏了一页吧,之前就有过这种事儿。他赶紧想去翻自己的包,但是一个突然的笑声打断了他,“所以你说你有短期失忆症不是开玩笑的?”

“什么?”

“有意思。真有意思。你记得你做得最后一件事是什么?”陌生人不慌不忙地依靠在房门上,看着都暻秀笨手笨脚地对付门锁。

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到那人有些戏谑地咧着嘴的笑容。这让那人比看起来显得有些成熟。

都暻秀费劲地思考着忘了回答,等他回过神来,那人已经走了。

--

他们再次“第一次”遇见是在楼梯上。那天星期一。清晨的夏风吹散了最后几缕月光。都暻秀从楼上冲下来要去厂里上班,同时一个男人唇间叼着根烟在上楼。他们的目光相撞,也有可能是他们肩膀也撞上了,但也足以让都暻秀停住了脚步。

但是那人却没有回应都暻秀有些目瞪口呆的目光。他只是继续爬楼梯,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头上有豆大晶莹的汗水。都暻秀看着那人的双腿有些颤抖,每走一步都摇摇晃晃的,仿佛那双腿已经不能再承受那人宽厚沉重的肩膀了。看起来是弱不禁风,随时可能会摔倒的样子。从这个角度看那人的背影是如此的虚弱,衣服凹陷在棱角分明而憔悴的骨骼线条上。想到一半,他觉得应该给这人照一张照片,但是都暻秀不知道该怎么标记这张照片,又想着自己马上就要迟到了,就继续跑下楼去。

对于都暻秀来说,夏天的首尔郊区是由穿透午夜的轻吟、橡胶传送带上残次玩具的纸盒箱、红豆沙冰和温暖暮光下弄皱的报纸组成的。现在他的剪贴薄上有了些新成员。他的生活就是在这些黑色笔迹下才激起些许涟漪的。子韬和亦凡变成了更好的朋友,珉硕发明了一种新唱法。嗯,左边隔壁的空房间还住着一位陌生人,他俩可能之前说过话的。

--

他们最后一次“第一次”见面时,都暻秀在转动门锁开门,突如其来的面对面让他一双大眼睛的瞳孔瞬间张大。

“嗨,”那人动着嘴唇,唇间衔着的香烟随着上下颤抖几下,“我叫金钟仁。是个作家。写小说的。一个星期前我搬到隔壁。因为缺乏灵感、思绪枯竭,为了躲那帮总给我压力的烦人的家伙才从原来的地方搬过来的。还有,听好了,我们之前说过话,说过两次。”

“哦,”都暻秀开始惯性地说,“对不起——我有顺行性短期记忆遗忘症,所以——”

“我知道你不记得我。每天你都会忘记当天所有的事情,所以你明天还是会不记得我。”

金钟仁后退几步,指尖拨动下打火机点燃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从齿间缓慢凝滞着吐出烟雾,“不管怎么样。听着。我得给我的编辑交稿了——我的编辑是世勋——如果你认识他,就会知道他是个多操蛋的剥削者了,但是我想说的重点是:如果这个月我还交不出东西的话,他就会真的像个娘们一样唠唠叨叨的——嗯,说实在的,我真的没思路。但是我有个想法,就是……”

直到都暻秀被烟呛得咳嗽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直都没呼吸,“嗯,是什么?”

“你,”金钟仁笑道。

金钟仁的笑仅仅是嘴唇扯了一下而已,但是都暻秀看着那包裹在昂贵衬衫下,苦涩微笑着的人,却觉得还真是副美好的画面。一时间竟陶醉在那人露出的牙齿和纤细的眼睛上。真的想要用最美妙的的形容词来装点这个放荡不羁的灵魂,想要用最精致的话语来洞穿这颗紧锁的心灵。

都暻秀在那晚给金钟仁拍的宝丽来照片下面写着,“这是金钟仁,新邻居,是个小说家,笑容苦涩(2012年7月17日)。我们约好了再见面。他想写一部关于我的小说。”

--


楼主 Azuredays  发布于 2014-03-23 13:56:00 +0800 CST  
星期三的晚餐中,都暻秀觉得尽管他每天单调重复的生活很乏味,但是这是最好的方式了。他的记忆不允许他来得及跟上生活的长期变化,无论如何,他不必为一些他不记得的事情而烦恼。

“所以你每天都干什么?”金钟仁打断了他的思绪,耳朵上别着一支笔,指间又夹了一支问道。

都暻秀说他每天在隔壁的玩具厂朝九晚五地工作,主要任务就是把闪亮的小弹珠眼睛粘在卡通玩偶上。这只是让他的生命产生火花的催化剂。这份工作能够支撑他的日常开支,尽管都暻秀觉得他过去可能是依附于他的同事和这些毛绒玩具、柔软的纺织品还有永远快乐的微笑而生活的。挣的钱只是够付房租和日常必要花费的。但是没关系,每天晚上7点钟他将重获新生。7点的时候,他会去酒吧工作,将他的灵魂化作动人的旋律。实际上那时候通常是充满着人们醉酒后的聒噪,但是对都暻秀来说,却是充满着不着边际的梦呓、烟雾中的喘息和让人颤栗的音乐,他可以紧闭着双眼、微弱地叹息着拥抱地毯上锯屑组成的麦田怪圈。那些都是能从手指溜到脚趾尖的思绪。7点钟充斥着激情。像是一场梦。

都暻秀让他全身206块骨头感受着自己的呼吸,“我觉得应该是很乏善可陈吧。但是你若没有感受过光彩照人是很难体会得到这种乏善可陈。就像活着一样。”

“所以你就像个行尸走肉?”

“更像是个活化石吧。”

珉硕,是他小时候的朋友,现在在酒吧当歌手。珉硕经常开玩笑说,因为四年前都暻秀的世界中的时间静止了,所以都暻秀可以永远20岁。但是大家很久之前就不觉得这个玩笑有多好笑了。

“我觉得很有趣。”金钟仁评论道,说着把他的烟屁股扔到了啤酒罐里,然后津津有味地小酌了一口。都暻秀试着压抑住尼古丁与烟草浸泡在滋滋作响的小麦汁中是个什么味道的好奇心,转而凝视着金钟仁的笔记本,看到潦草的黑色笔迹,像藤蔓一样蔓延了整张纸。金钟仁解释说他在写本书。是关于一个男人每天结束时都会将自己记忆抹去的浪漫故事。都暻秀质疑着这能是个什么样的浪漫故事。金钟仁说别担心,作家都是在放狗屁,把人物写死了,浪漫故事就结束了。

二十分钟前他们第二次见面,金钟仁提着六罐装的海特牌啤酒,用慵懒的指关节敲着都暻秀的房门。“嗨,我是金钟仁,你的新邻居,我们之前见过的——”当都暻秀匆忙地翻着他的剪贴薄的时候,金钟仁说,“我觉得我应该在最后一页呢。就是那个穿着外套的家伙。”

都暻秀盯着照片,又看了看金钟仁,二十分钟后他们就坐在这儿了:坐在安全出口处,聊着让都暻秀脑袋有点转不过圈儿的伟大的人生哲理和理想浪漫主义。他们的手指和肩膀碰在一起,这让都暻秀有些不舒服,但是金钟仁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本来金钟仁就不是那种谨小慎微的人。

“什么意思,有趣么?”

“说点关键的,永远20岁的感觉怎么样?”

都暻秀沉思着说,“挺好的。”

“但是你不觉得糟糕么?你被时间遗忘了,但时间却在步步前行。你不记得生命中来来去去的人。你身边的世界在逐渐缩小,而你却陷在时间深处。你所有的老朋友都在慢慢变老甚至死去,但是你却不会再有新的朋友。不能爱,也不能恨。”

“所以这有什么有趣的?”

“因为悲哀得很有趣,”金钟仁耸耸肩,“人们总是会为像你这样卑微可怜的灵魂感到伤感。怀着比生活渺小的野心承受着远高于生活的负担。就像在放大镜下观察一只蚂蚁的死亡,然后尖叫着喜悦于自己亲眼所观察到的悲伤。这太荒谬了。我的意思是,我想发掘出生活的各个方面,把生活过得很有意义,但是到头来还是觉得很荒谬。”

金钟仁弹掉烟灰,他们看着微风把烟灰吹散,飘散下了三个楼梯阶。金钟仁吸进一口夏日的空气,转而吐出烟雾废气。都暻秀摆弄着手指脚趾,又抠了抠铁栏杆上的锈迹,直愣愣地说了句他不知道该不该说的话,“听起来你真可悲。”

“所有小说家都这样。”

“这就是为什么你抽烟抽得这么凶的原因?”

金钟仁拿起笔在性格一栏中写道“不知道为什么心地善良的人都爱管闲事”。都暻秀假装没有看到,推了推他想知道答案,最后金钟仁冷笑一声,“你不需要知道这个。为什么我们不聊聊别的,比如你是怎么——”

“不,”都暻秀坚定地说,“不,我想知道。”

“听着,这书是写你的。”

“但是现在是我们两个在说话。”

稍稍低下头,金钟仁嘀嘀咕咕小声抱怨了一下,然后转过脸露出一个空洞的微笑,这让都暻秀浑身凝滞了一下,“好吧,我们两个。”

“反正我明天就会忘了的。”都暻秀提醒他说。

金钟仁用指关节支着脸,面容凹陷了下去,直到最后一点橙色的暮光消失下去,他激动地说起来,“那我就来告诉你,是什么让我这么可悲的,”金钟仁默然地看着远处,“我有特发性肺纤维化。就是说我的肺里都是鼻涕。正一步步迈向死亡。这他妈的就是为什么我这么可悲,行了么?”

街头摊贩的吵闹声、交通的嘈杂声还有小孩子的玩耍声瞬间变得无法容忍的微弱。都暻秀盯着他的指关节,羞愧地感到血液直冲到他的脸上,“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就是说,上帝在用慢镜头观看我的死亡过程。三年之内,我的心脏就会为了从身体得到充足的氧气而偏移到别的位置。我会逐渐地器官衰竭。进食都会成问题,因为你觉得呼吸都要通过呼吸机,还怎么可能吃得了饭呢?所以,我为什么吸烟呢?就像你问的,为什么我要吸烟?为什么?”

都暻秀看着他的指关节逐渐变得没有血色。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觉得很抱歉他真的不明白——金钟仁好像并不想让他知道。

“我抽烟是为了能死得快一点。我抽烟是希望当我被麻醉在医院病床上的时候能够快点死了,”金钟仁点点头,嘴里吐着灰色的烟雾说着,“但是你知道,这并不有趣。这只是很可悲。我他妈的是这个星球上最惨的人。很可悲,不是么?”突兀的干笑的声音似乎点缀着有些单调的愤怒的声音,“呐,我他妈现在还跟你坐在一起。真有趣。我的生活就是这样:你一直在逃避,直到有一天你遇到了自己。二十三年后才知道兜兜转转不知道多远的路程却是回家的捷径,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在原地踏步。真齤他妈啊混乱啊,嗯?”

他们两个都没有笑容,尽管最后都暻秀温和地以一句“明天我会把这些忘了的。”结束了话题后,金钟仁扑哧笑了一下。

这次见面磨磨蹭蹭地到了7点钟才结束。都暻秀今晚要像往常一样去唱歌,但是从嘴中唱出的字符和音节并不是发自于他的内心,脑子里全都是“烟”。那是从金钟仁唇缝中吐出的流动飘散的痛楚。

他半夜才回到家,贴了个亮黄色的便利贴在墙中心,很醒目,这样明天他就不会忘记看它:“从厂里顺个玩具回来。把它放到隔壁房间的门前。(2012年7月19日)”

--

楼主 Azuredays  发布于 2014-03-23 13:59:00 +0800 CST  
第一章 迷失(下)

两天后,都暻秀从酒吧回到家,发现他的门前有一个宝露露玩偶。跟他从厂里顺的那个玩偶一样,再斜眼仔细一看,确定了这个玩偶就是经他之手粘上眼睛的,因为没有第二个人会如此粗鲁地用超强力胶水粘玩具的眼睛了。宝露露下面有一张感谢小卡片,上面潦草的黑色字迹看起来带着些怒气,“对毫不在乎的人来说,这样的怜悯太他妈奢侈了。”

他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却无法驱散内心中一股巨大痛楚的叫嚣。一瞬间所有的旋律和音符全都消失在喘不过气的死寂中。简直是比失望的感觉更加酸楚,比孤单的感觉更加苦涩。那晚,隔壁的房间里不断地传来刺耳而断断续续的笑声,听起来竟有些像是啜泣。鹿晗、金钟仁、吴世勋那喋喋不休又飘渺模糊的交谈声、笑声、喊叫声似乎像是永远喝不完的苏格兰威士忌和伏特加肆意地回荡着。当都暻秀出门丢垃圾经过隔壁时,他看到了在刺眼吊灯的照射下,倒映在窗帘上的三个人美好精致的面容,古龙水的味道混杂着刺鼻的酒精味,真是有些让人有距离感的高贵。
此时,他的房间显得格外地与世隔绝。昏暗的光线吞噬了房间里所有的角落。都暻秀扔掉了所有蓝色的便利贴,拿绿色的重新都写了一遍,彩纸上圆珠笔跳动的声音充斥着这个冷寂的星期五夜晚。

--

事实上都暻秀并不记得他为什么跟面前在抽这个小时内第十五根烟的人坐在一块儿,但手上的纸条写着他们约好今天见面。就这样,都暻秀知道了他们之前是见过的。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太真实,也许是因为弥散在空气中那缕缕的香烟雾气使得万物都变得失了焦:咖啡杯,湿漉漉的窗户,还有那作家手里边缘磨损得破破烂烂的笔记本。这烟雾让光线变得迟缓,虚化了所有的棱棱角角。

那作家急躁地吸着烟盯着他,都暻秀觉得那眼神仿佛要把自己掏空了,缓慢而狠烈地,将自己慢慢撕裂剥开,再也无法愈合。

7月21日晚上的咖啡店里,混杂着瓷质杯子碰撞的叮当响声、学生们嗡嗡不绝的谈话声,还有将生奶油加到卡布奇诺里发出的软糯糯的声音。这些声响并不大,但是却如同噪音一般吵闹到某个人。那人慢慢地喝光面前的东西,杯壁上留下指尖的抓痕还有些残余的咖啡泡沫。

都暻秀有些好奇是不是所有写东西的人都是这个样的:眼睛下挂着黑黑的眼圈儿,脸色蜡黄又苍白,还不时地皱起眉头。作家捻灭了烟头,盯住了都暻秀的眼眸,瞬间刚才的疑问就一闪而过了。两个人定定地失神地盯着对方。

“你没事儿吧?”自称为作家的金钟仁急匆匆地问道。

知道金钟仁可没什么耐性想听到什么否定的答案,所以都暻秀就点了点头,“嗯,没事儿。”

“跟我说说四年前的那场事故吧。怎么了?哦。。这是昨天弄的,可能你不记得了。”金钟仁说的时候声音有些慌张。都暻秀视线有些控制不住地盯在金钟仁手指关节上胡乱贴着的创可贴。手腕也有蓝紫色的淤青。突然间都暻秀意识到这肯定不是这人自己弄的,那有些怨气的双眼、受伤的手指,还有有些无意识地回避问题的感觉。

“就是个平常的事故而已,”都暻秀说。虽然在那天晚上之后他再也没有新的记忆了,但无论如何这个事故的打击还是记得的,“那天我正在从厂子下班回家的路上——就是我现在工作的那个厂子,然后就被一个装满水果的卡车给撞了。那卡车上都是红色的苹果。”

“你一直在那个厂子上班么?”

“从18岁开始,高中毕业之后我就在那儿上班了。我妈妈死得早,我爸还有病,所以我就得挣钱养他了——”

“嗯,够了,”金钟仁打断了他。都暻秀注意到他脸上露出恼怒的神色,不,在金钟仁脑中这不应该只是个小孩扮演英雄角色的很俗套的悲伤故事。而应该是涉及到家庭温暖的故事,应该是主人公握着枕边辛苦得到的曲奇饼干,眼巴巴地数着亲人身上输液瓶的点滴数,虔诚地向卡通英雄人物祈求幸福快乐的故事。

但是金钟仁显然并没有心情挑明这样的想法,“所以如果你是个不负责任的人,那你现在是不是就已经是个歌手了?”

“应该是吧。”

“但是你却出车祸了。可真寸啊,”金钟仁嘲弄道,之后猛地从笔记本上划掉一些东西。

都暻秀习惯性地咬着下唇,“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金钟仁斩钉截铁地说。都暻秀安静了下来,金钟仁看着本子上列出的下一个问题,视线没有从笔上移开,“你是怎么跟得上生活的节奏的?告诉我所有的细节。”

“一般的话,我都会给我新遇到的人拍张照片,然后把照片贴到剪贴薄上,在下面写几句对他们的了解。每天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一遍剪贴薄,最后一件事就是更新一下。其他的琐事,我就写在墙上。把随时要做的事写在便利贴上,然后随手贴在各种地方。一般都是贴墙上了。”都暻秀盯着眼前的咖啡,那人没什么回应,直到听到笔在纸上划写的声响才又抬起头。

“那你用不用不断地学习一些你已经学过的东西?就像今天你知道了怎么走到这个咖啡店,到明天要不要再学一遍走到这儿的方法?”

“嗯。。不用。我记得住。我只是记不住我是怎么学会这些的。明天我就不会记得我是跟你一起来到这儿的。我能记住的只是这个地儿是个什么地方。”

“很好。”

“你真的没有烦躁么?”

“没有。”

“一点也没有?”

“听着,我们现在在写你的故事。这小说主人公是你。所以别扯到我行么?”

“你为什么这么烦躁?”

金钟仁垂下肩膀,把手里的纸笔哗啦一下子全都撇开。粗糙的手揉了揉弄皱的脸,恼怒地盯着都暻秀。带着些自嘲地嘟囔起来,“就因为一些破事儿而烦躁,行了么?我们这些记忆完整的人才有的破事儿。”

都暻秀并没有懂金钟仁这样不耐烦的回答,“如果你想跟别人倾诉一下这些烦人的破事儿的话,我会是个好人选,你知道我有——”

“当然,你确实是个摆脱这些破事儿的能手,这些破事儿从来不会给你什么压力,因为你齤他妈转眼就会什么都不记得!”

都暻秀突然意识到刚才自己说的话有可能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也许他俩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情形:金钟仁被现实中的事儿折磨得身心俱疲,都暻秀很担心他,想帮他摆脱舒缓一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对不起,”在金钟仁从费劲的喘息中慢慢平复的时候,都暻秀说道。他一直盯着金钟仁颤栗的手指,“你说的对。如果之前我也这样问过你,让你勾起一些不愉快的回忆的话,那我向你道歉,我不是有意——”

“是因为手的事儿,”金钟仁突然下定决心一样说道。都暻秀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过神来,因为刚刚金钟仁的声音非常低沉、苍白单调,平静得可怕。如同大气中扩散的空气分子一般。

“听着。手就是我生活的全部。本应来带着戒指的手却贯穿了苦涩的喉咙,自己的灵魂却被奢华的手套撕得粉身碎骨,全都是因为手。用钉子划出新月形的血迹,腿边散落着布满乱七八糟黑色墨迹的稿子,指关节把玻璃薄片都砸得粉碎。手,手,全他妈的是因为手!”

都暻秀抿了一小口咖啡,面露愧疚的笑容说,“我真的不是有意——”

“我就快死了好么?”

都暻秀的心随着金钟仁接下来的话语不断低沉下去,这些麻木的话语金钟仁已经说了不下上千遍了,“我三年内就会死了,有可能两年。也许死得更快也说不定。我死了之后就没有人会爱我了。这是事实。人们只会怜悯我、尊敬我。只会说我是个天才,只会说我在有生之前的艺术造诣。但是这些他妈的对我有什么用?能用来卖钱么?那些人操蛋的怜悯能换来可以在里面高谈阔论门前该种什么草的高档豪宅么?”

红血丝爬满了金钟仁的眼睛。嘴唇在压抑的沉寂中变得苍白。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么?”都暻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模糊地觉得这些话不应该说——但是这字字句句却自己跑到嘴边吐了出来,“我觉得你只是在害怕。”

金钟仁沉默了很久,把头埋在笔记本里再也没有抬起眼来,问道,“那么如果你能保存住做某些事情的方法的记忆,是不是意味着你也能保存住一些感受?如果你今天爱上一个女人,那明天还会仍然爱着她么?”

“不知道,”都暻秀再次要住他的下唇,“但是如果我连跟她都做过什么事情都不记得的话,那我肯定不会——难道你会爱上一个对她的记忆完全是空白的人么?爱情不是要一起体验到生活美好才能产生的么?”

“对的。”

都暻秀心不在焉地摆弄着自己的袖子,“你还是很烦躁。”

“没有。”

“金钟仁,你——我——我不算是你的朋友——也不是你的主治医师——甚至——我对你来说连熟人都不算,”都暻秀结结巴巴地说,有些难以置信自己说的话,“你可以跟我倾诉的。我不会给你压力。我不敢说我什么都懂,但是——我——只是——难道你不觉得跟我说说的话会好——”

“闭嘴,”金钟仁骂道,眼睛还是定定地看着笔记本,像是要盯出洞来,“别对我说教。闭嘴!赶紧给我闭嘴!”

“不是,金钟仁我只是——”

“你没资格说如果我跟你倾诉了之后我就会心情舒畅,因为你根本不懂我的痛苦,你懂么?你凭什么觉得你能给我什么压力?你甚至都不会爱。这是你自己说的,你不会觉得痛苦因为你根本不会爱,你能么?啊?明天你醒来的时候就会什么都忘了,然后生活还是依旧他妈的如此美好。一切美妙的一如往常,但是,嘿,你不觉得当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时候,却在之前戳到过别人的痛处么?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假如你昨天就伤过某些人那该怎么办?至少正常人会觉得有些羞愧。但是你什么感觉都没有,狗屁都不懂,都暻秀,因为——你!就!是!个!行!尸!走!肉!”

当都暻秀感到眼眶中有东西滚落下来的时候,金钟仁已经砰地一声合上笔记本冲出了咖啡店。

其实笔记本上什么东西都没写,全都是用笔尖胡乱划破的裂口。

--

楼主 Azuredays  发布于 2014-03-23 14:02:00 +0800 CST  
--

从医生的办公室走出来,站在门口,医生的只言片语不断回闪在都暻秀的脑子里。什么“氧疗已经支撑不下去了”,什么“抗生素”,什么“肝脏也开始衰竭了”,什么“虽然转入ICU病房但是作用不大”,什么“应该赶紧用冰浴把烧退了但是他的肺受不了”,还有什么“吸必扩,茶碱,类固醇”这些拗口的专业术语他都听不懂,但是他很清楚,金钟仁的生命体征在监视器屏幕上的波动曲线上摇曳着,他唯一听得清楚明白的就是,“我们已经尽全力来帮他治疗了。”只是这样毫无意义的最后通牒。

“我不想死,”金钟仁的声音闷在氧气面罩里。都暻秀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看着金钟仁手腕里埋入的塑料管子,心疼着他逐渐憔悴瘦弱的身形。

“你不会死的。医生说你会好起来的。”

“他们都在骗人,”金钟仁摆了摆手笑着说,待都暻秀仔细一看,却发现他其实是在哭泣。“三个星期之后,这张床上就会躺着另外一个人了。最多四个星期。我得了这么严重的肺病。我的肺他妈的已经纤维化到最严重的程度了。”

“你会好起来的,”都暻秀坚持着,尽管他知道并不是金钟仁所说的三个星期,顶多只有两个星期了。“你没问题的。”

“不,”金钟仁阖上双眼。都暻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站起来,抬着自己的手指在金钟仁的胸膛上比划着。

金钟仁快速地向后缩了缩,“干什么呢?”

“我要给上帝写一张便签。他不能这样夺走你的肺。你太需要它了,”都暻秀把他拉过来继续用手指在金钟仁胸前的皮肤上划着一些线条,“真的太需要了。”

写完这些话,病房里安静了下来,静到只听得到空调的嗡嗡声,金钟仁低声轻轻地说了些话。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我就想——真好,终于要死了——但是现在,现在我却——我却想要再多活一分钟的时间,哪怕只是一毫秒——我好想,和你在一起,哥……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爱你,还没来得及……”都暻秀紧握着他的手,告诉他他们两个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在一起,金钟仁听着闭上了眼睛。不要着急,一切都会好的。都暻秀回家后拿笔记下——金钟仁,住在首尔医院2-20病房,坐出租车在南门下,我们的一切还没有结束——然后,明天他还会去看金钟仁,就这样一天又一天……

--

“嗯,要不我们在你的小脸蛋上……纹上我的名字吧,”金钟仁深深吸了一口氧气说着。护士早就给他配了一把轮椅,说他看起来有点起色,应该试着到病房外的走廊里走走。所以他们就这么做了,两个穿着羊毛衫的小身影费劲地晃悠在走廊里,呼吸着医院里特有的不太新鲜的空气。都暻秀踏实的脚步声让金钟仁觉得很安心,像是向着他们的理想又走近了一步:他们还一直在一起,只有他们两个,又这样一起度过了一天的时间。

“那我也看不到自己的脸啊。”

“嘿,给我看的。我多想……也在我自己脸上纹上我的……名字,”金钟仁咯咯笑着,喘着粗气,又把都暻秀关心的手掌移开,“原来媒体总说……我是个自恋狂。想想看……要是让他们看到这样牛逼……的纹身——哈哈”

他们没再说话,也没有留意过身边经过的其他病人。这里好像是个让他们摆脱了恐惧的地方,尽管金钟仁的生命也许会在这里结束,“你今天晚上……去酒吧吗?”

都暻秀耸耸肩,“不去了吧。”

“你……昨天……也这么说,”金钟仁咧嘴笑起来,听着氧气瓶间或发出的嗡嗡声,眼睛里闪过一丝忧郁的神情,“明天,去酒吧吧。你……得唱歌了。不然怎么……生活。去唱吧。”

“我现在就指着你才能活下去呢,”都暻秀反抗道,“现在我也能唱啊。”

“别在这种傻地方唱……”

但是都暻秀自顾自唱了起来,美妙的嗓音婉转而悠扬,穿透了这里简直让人窒息的空气,金钟仁嘲弄的面容舒展开来。慢慢地,他开始用指尖在轮椅上打着节奏。

顷刻间,都暻秀发觉金钟仁的手指不单单是在打节奏,看起来更像是在冰冷的空气中舞动着。都暻秀蹲跪在他面前,头抵着头,眼睛洞穿着对方眸子,所有的一切都配合的分毫不差,金钟仁的指尖轻掠过他的指关节。轻柔而随意。“阿拉贝斯克旋转,”他轻声说着,氧气面罩上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手指飞跃了一下,“大跳,”旋转了下手腕,都暻秀觉得掌心被扫弄得好痒,“单足旋转,”指尖蹦跳着从掌心掠过,点在手背上,“这是西颂步,一,二,——”两人都凝注呼吸,金钟仁的指尖跃到了都暻秀的手腕上,然后到了前臂,胳膊,肩膀,锁骨,脖子,停在了下唇上。

他们都笑了,金钟仁用指尖在都暻秀的嘴唇上撑开出一个微笑。金钟仁的脸在白色病号服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红彤彤的。都暻秀知道此时的金钟仁像个小萤火虫一样闪耀着光芒。

一首歌毕,护士就把他俩唤回病房,说外面未经过滤的空气对金钟仁的肺不好。好像现在不管什么东西都会伤害到他的肺一样。

“晚安,哥,”金钟仁打完一日剂量的吗齤啡后喘息道。眼睛慢慢沉重地合上,都暻秀想要永远记住他沉睡前说的那句话,“我爱你。”

“现在别说,钟仁。告诉我你明天还想见我。”

“哥,我可能不……”

“快,快说,告诉我,你,”都暻秀的声音忽然支吾了起来,语言和脑子都开始崩塌开来。他回想着金钟仁那跳动在自己身上的灵巧熟练的手指,他真是天生的舞者,但时光好像已经等不及他的生命,不敢相信金钟仁现在竟躺在荧光灯光照射下的病床上,他已经不能再跳舞了。“……明天。明天……”

金钟仁把手掌覆上都暻秀的脖颈,拉他近身,口吃不清地在都暻秀耳边喃喃着,“好吧。明天见……”

静脉里源源不断流进的液体,将他口中最后一个音节冲淡了。

--
他们的那些‘昨天’渐行渐远,‘今天’也愈发弥足珍贵,唯一值得期盼的就是‘明天’的到来。他们像是超脱了时间的束缚。日子又开始慢慢变得昼短夜长,合着监视器的滴滴声,黎明的光线到得越来越迟。金钟仁总是咯咯地笑,尽管笑得时候一直皱着眉,然后演变成沙哑的笑声。很大声,却很急促。好像是害怕以后没多少机会能这样笑了,才会炫耀一般地表现着。所以在没人注意的时候,都暻秀会用胳膊揽住金钟仁的腰,将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他会跟金钟仁说‘没关系的,不用这样辛苦地笑啊。只要我懂你的心就好。’

“我现在是不是回光返照了……真有意思啊?”有一天,护士在金钟仁的后背埋入金属管子的时候,他嘟囔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氧气,屏住,看着自己的血液潺潺地涌到一个塑料容器里。

“不知道,”都暻秀静静地说。

“那次你……跟上帝……祈祷来着……那能不能再让我活到冬天……我们能一起做泡菜吗……”

“你想吃泡菜吗?”

“然后你吃得比我还多……我……能不能在圣诞树下吻你。可不可以,再活到新年的时候,因为我想,我想和你一起吃……年糕。可不可以,再活到我们生日的时候……当我,倚,在……你耳边说话的时候……还能看到……你耳朵上的那颗痣……我要带你……去看……真正的……萤火……虫……”

“别说了,钟仁,这些你都可以做到的。今天我们就能过圣诞了,”都暻秀定定地说,又指了指放在房间另一头的用彩纸精心包好的礼物盒,“我们一起过圣诞。过了圣诞,再一起过新年,然后就是我们的生日了,现在就给你看我耳朵上的痣吧——”

“做完这些我还是不满足怎么办,因为跟你……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我就会……越来越……想你……离不开你,越来越……怀念我们在一起的……时光……”

“我们一起过生日吧,”都暻秀打断他,“还有很多节日等着我们一起过呢,对吧?对不对?你别哭啊,钟仁——”

“是你在……哭,哥。”

“别说了。”

“我还不想死,哥,”金钟仁苦笑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在他的眼角涌了出来。都暻秀不知道那泪水是从自己眼中跌落在他脸上的,还是金钟仁流下的。

--

楼主 Azuredays  发布于 2014-03-23 14:24:00 +0800 CST  
度娘还是爱吞和谐的部分。。只能用图片传上来啦


在度盘传了本文txt文件下载,戳【http://t.cn/8FYetGQ】


所以大家就不要二次上传啦,多谢支持!


===========


楼主 Azuredays  发布于 2014-03-23 14:49:00 +0800 CST  

楼主:Azuredays

字数:14309

发表时间:2014-03-23 21:4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1-09 16:58:17 +0800 CST

评论数:91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