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的惠顾，总统情侣套间已经为你们预订，我们将先扣除押金，请您出示身份证件。”服务生微笑地看向他们，经理态度也180度大转弯，满脸笑容。
两个人表情略显尴尬，灿烈手撑在服务台上在钱包里翻了半天弄出一张韩国的身份卡，“护照没带在身上，这个行么？”
“这个是……”服务生看着卡上的韩文，又抬头看了看经理。
不停地翻，灿烈又翻出驾照放在柜台上，“这是国际驾照，泰国承认的。”
服务生拿过驾照放在一旁，手上往电脑里输入着什么，灿烈从钱包里抽出几张大面额钞票，塞进经理的手中。

“虽然泰国确实承认您的驾照，可我们酒店的规定是……”服务生还未说完，经理抬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说，点点头表示可以入住。
“那……”服务生重新朝他微笑，保安缓缓退开，“请您在这里签字，这是您的房卡，电梯在前方右转……”

签完字，灿烈把房卡塞进口袋，看也没看那个经理一眼，跟随着Kris的脚步朝电梯跑去。

沉默着随便按了一个楼层，Kris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
“其实你脾气挺大的，”Kris看着镜子里灿烈可爱的婴儿肥，“看不得朋友受委屈。”
灿烈朝对面的镜子扬了扬眉毛，“切~~怪只能怪Kris哥你长得太帅了。”
“长得帅不能当饭吃。”Kris笑了笑，“还是你的卡管用。”
灿烈头歪向一边不说话，用手拨弄了一下手表，“你到底来这干什么？”话音未落，电梯门“叮”地打开，Kris快速走了出去。

轻轻拍打着红毯两侧所有的门，Kris在心中默数着。
皱着眉看着Kris奇怪的举动，灿烈一边忙不迭地对偶尔疑惑着开门的人连声道歉，一边看着表，跟随着Kris左转右转飘忽不定的行踪。

51，52，53。

Kris停了下来，回头问灿烈，“从我们彩排结束到现在，多久了？”
“彩排结束到现在？”灿烈说，“没多久啊，20分钟吧。”
把手插进口袋里，Kris看着灿烈，“回去吧。”

站在电梯旁，Kris的手仍旧插在裤子口袋，灿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绕过他的身体按动了下行键。
“你今天很奇怪。”灿烈对刚刚的经历进行了总结陈词，“改天你要向我解释清楚。”
“可能来不及了。”Kris抬起头看着电梯的顶部，他的生命也许已经透支，只剩下这返回途中的最后一点时间。
“来不及？”灿烈撇着嘴说，“Kris哥你总在忙这忙那，重要的事却总是来不及做吗？”
沉默着，电梯门在眼前“叮”地一声打开，外面偶有陌生人过往，Kris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个理智的人，有能力分清主次权衡取舍，看得清大局牺牲得了小节，对于意气用事的人他可能笑着喜爱，但他知道自己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在生命走廊的尽头他默默回过头，才发现那个在远处模糊不清的大局根本不属于他，他的生命，无非就是那些被牺牲掉的小节。

回到后台，经纪人不出所料地在发着脾气，造型师和演出助理靠着化妆台沉默不语，不远处坐着跟来签署专辑海外发行权的大经纪人。
场面僵硬，经纪人看了看Kris，指着灿烈的鼻子，“说过了10分钟！耽误一分钟等于耽误了多少钱知道吗！”
“你不用骂他，他是跟着我的。”Kris把经纪人的手指拉下，坐在远处的人饶有兴致地看着Kris。

看着Kris的脸，经纪人皱了皱眉头，“一秒钟都不要再耽误，立即开始录制。”经纪人比划着手势从表情痛苦的张艺兴身边经过，金钟仁走上前蹲在艺兴身边，看向鹿晗，“艺兴哥怎么样了？”
鹿晗表情黯淡，怎么样谁都看得到，动都动不了。
担忧地看着张艺兴，钟仁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门口有声音在催，“还在磨蹭什么，上台了！”

“他不能跳了，至少今天。”鹿晗说。
“不能跳了吗？”经纪人走上前扶了扶张艺兴肩膀，“再撑一下吧，合同都签好了，明天的机票也买好了，回韩国我们好好治。”
众人沉默，张艺兴额上流着汗闭着眼睛点头。

“说好好治已经说一年了，”Kris说，“他是个dancer跳废了你负责？你们给他上保险了吗？”
“跳舞是他自己的选择，”经纪人看着Kris，“没人在逼他。”
“对没人在逼他，全是他自己在逼自己。”Kris走过去指着张艺兴无法动弹的腰部围着的一圈圈毛巾，“以后废了也全是他咎由自取！”他扯下那层毛巾扔在地上，“这场演出赚了多少钱，你们分给他多少，够他看病吗！”

“Kris。”坐在一旁的大经纪人站起身朝他走来，“如果你想质疑合同，现在不是合适的场合和时机，相反如果你们现在不去按期表演，首先违反合同的是你们。”他看着Kris。
“别说了，我没事儿。”张艺兴抬头对Kris说道。
“红了，大明星了，翅膀硬了是么？”对面的人走到Kris面前，笑着抬起头看向这个比他高很多的年轻人，眼神却像看一只蝼蚁，“拥有这个舞台你可以呼风唤雨，失去这个舞台你就什么也不是。这个舞台是公司给你们的，公司也可以随时收回这个舞台。”

看着他的脸，Kris久久沉默不语。
“同样的话送给你们。”他开口了，“能使这个公司运转的钱也全是艺人给你们的，如果有一天艺人不玩了，你们就自己上去唱歌跳舞吧。”

果然人长大了，想得多了，就是不好控制了，经纪人把手插在胸前，“Kris，你说得太多了，你会后悔的。”
Kris笑了笑看着窗外，外面依旧人来人往，每天的娱乐新闻跟着过期的报纸一样被扔进垃圾箱。
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他们最真实的人生。

“大概吧。”Kris笑着说，“不过今天我是不会上台了，这样就跳不成了吧。”他坐下揽过张艺兴的肩膀。
“你跳不成一天，你厉害。”对面的人笑着说，“不过以后，有你跳的时候。”他看了看Kris，走出门去，经纪人看了众人一眼，也跟出门去。

张艺兴手放在膝盖上，鹿晗抬起头，看向垂着头不发一言的Kris。
屋子里一片安静。

走过来，金钟仁手插着口袋站在他面前，“我以前一直不承认你帅。”他笑着说，“不过刚才，帅到了。”在Kris面前打了个响指，他走出了屋子。

角落里，造型师和助理轻声地耳语。
“这几个中国人在中国市场发展，我怎么嗅到了点放虎归山的味道。”才跟了他们两个月的造型师说。
“你我都能嗅到，公司肯定早就防着这一手了。”助理笑着小声说。
看了助理一眼，造型师顿了顿说，“那个，还有那个。”她用手轻点远处的Kris还有鹿晗，“弹簧性员工，反弹的那一天不知会是什么样。”
“Lu？”助理摇摇头，“看上去逆来顺受得很，不像。”
“表面逆来顺受，你以为就真逆来顺受？”造型师摇摇头，“你天天和那么多不同的人打交道，你以为你真的认识他们？”
“有一个人我肯定不会出问题。”助理用手点了点张艺兴。
“呵呵，无限压缩看不见底限的弹簧。”造型师看着远处的张艺兴。
“他是他们几个人里异国负担最重的人，换句话说，在这个圈子里混，他离不开他的中国同伴。”造型师继续说着，“如果把他一个人丢进一个韩国圈子里，他会封闭自己。”
助理安静着不发表意见。
“永远的礼貌温顺，敬业配合，”造型师微微笑着，“倒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他们的前辈。”
助理看着造型师的眼睛。
“弹簧之所以能无限压缩，那是因为还没冲破他的底限，”造型师说，“不过这么下去就快了。”
“你才跟他们两个月，你知道他底限是什么？”助理说。
“你说呢，对于一个dancer来说。”造型师笑笑，“不像今天的Kris，他学会说不的那一天，恐怕就是他离开的那一天了。”
摇摇头，助理插着手放在胸前，“呵呵，我们真是没事闲的，他们的路他们自己选。”

造型师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年轻人，像她在工作中接触的无数年轻偶像一样，来自不同的国家拥有着不同的过去，因为同一个原因被聚集到这个舞台上来，将来也会因为不同的原因慢慢散去。
不变的只有那个永远需要新鲜感的舞台和台下永远热情洋溢的粉丝，一拨走了又来一拨，就好像台上的他们一样，一拨走了又来一拨。
不变的还有自己每天的工作，给一拨又一拨的他们画好美丽的脸庞，看着他们由青春走向衰老，由青涩的兴奋走向掩盖不住地疲惫，上帝手中的魔术棒真是既美妙又残忍。
有多美妙就有多残忍。

走上前，她递给灿烈一个大毛巾，朝他和Kris指指，“你们俩头上的水擦擦，别感冒了。”
“啊，谢谢。”灿烈接过毛巾说道。
“我没事你们不用老看着我了。”张艺兴笑着看向旁边一刻不离他的两双眼睛，又跟Kris说，“你全身湿成这样不冷么。”
“你很会操心别人啊。”鹿晗看着张艺兴没好气地说，然后转头看了看Kris，把自己两件套的衬衫脱下一件扔给Kris。

“你这是要我穿吗？”Kris看着手中的衣服，笑着问鹿晗。
鹿晗缓缓回头，眯着眼看他，“不是，我要你用来擦嘴。”
低头笑了笑，Kris缓缓穿上衣服，“小了啊，鹿晗。”
鹿晗沉默数秒快要发作，“那还是穿回你的湿衣服比较好。”张艺兴在一旁笑。

“哎呀受不了你们真是，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桃子摇摇头把自己罩在外面的毛衣脱下扔给Kris。
Kris手里拿着两件衣服，看着眼前笑得酒窝毕现的张艺兴，根本没空理他的鹿晗，以及走到窗边装深沉的桃子……
也许终点画在这里就很好了。

把桃子的衣服递给灿烈示意他换上，又把鹿晗的衣服搭在艺兴腰间，他坐在一旁伴着湿衣服瑟瑟发抖地傻笑。
外面的夜深了，寒气也重了，最后一次，加油鹿晗。

快门响声从多，渐渐变少，直到最后逐渐停止。
“可以了。”墙上的摆钟敲响11点的到来，旁边传来平静的指令和镜头收回的声音。
鹿晗觉得头脑沉重，闭着眼睛，他低着头靠在那个熟悉的肩膀上，安静的空气里只剩下他们浓重的呼吸声。

身后是关闭照相机和收拾背包的声音，经过他们身边时那个声音说，“委曲了，当成做演员的必修课吧，另外最好不要报警，为你们好。”擦身而过，不知名的香水味在空中划过。
几个人悉数走出，开车门，又有一个脚步声走了回来，把两个手机都扔给他们，那个声音说，“联系朋友，注意安全。”接着，是两辆车驶走的声音。

鹿晗挣扎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瘫坐在地上，旁边是搂住他肩膀的Kris。某个手机开机之后就以微弱的电量宣告了破产，转过身Kris拿起另一个手机开机，中途却被鹿晗抢下，扔在外面的雨中。

“鹿晗你干什么？”Kris连忙跑出屋捡起手机，按下开机密码。
“Kris……”鹿晗伸出一只手朝他摇头，Kris已经拨通了电话，给对面的人说着那些他熟悉不过的话。
挣扎着起来，跌跌撞撞地爬向门边，Kris在房檐下背着身按着手机发送短信。

转过头Kris看见不知怎么到了他腿边的鹿晗，连忙把手机放回口袋抱起鹿晗回到屋里，“好了好了，艺兴很快就来了。”
拼命摇着头，鹿晗抓着Kris的袖子。“难受是不是？”Kris摸着他额头，把上身所有衣服都套在鹿晗身上，让他躺在自己腿上。

看着墙上嘀嗒摆动的秒针，鹿晗觉得自己就快要陷入沉睡。

“没关系。”同样不知所措的Kris手撑着地，“那些照片如果爆出来，我来解释。”
鹿晗呆呆地不说话。
“别害怕，”Kris摸了摸鹿晗的头发，“我会把你摘出去的。”他看着依旧沉默不语的鹿晗，再次用手摸了摸对方滚烫的额头。

“我的手凉么？”Kris说。
鹿晗点点头，用手抓着对方的胳膊。
反手握住他发烫的手，Kris看着他，“你喜欢我就一直放着。”
一直放着，却，以为我不知道。


艺兴赶到的时候，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把带来的厚外套给鹿晗批上，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递给Kris，艺兴弯下腰架起鹿晗想把他弄进出租车左边后座，可鹿晗的手却有些颤抖地撑住了车门。

“坐在后面，我会晕车。”他笑着对艺兴说。

艺兴看了看满脸酒色的鹿晗，犹豫片刻，架着他走向副驾驶的位置。进车，入座，鹿晗通过后视镜看着那两个人，脑中莫名的轻松。

Kris低头从左边上车，张艺兴“啪”地拍上车门绕到右边坐了进来，鹿晗轻轻拍了拍车前的玻璃。
“回城。”他欢快地说道。

我知道，我们付出的已经回不来了，我可以做的，是为我们所有的付出买一份保险。
艺兴，保险赔偿是你的生命。

大雨凶猛地打在车前窗上，忙碌的雨刷不停地来回摇摆，凑着身子往前看了看鹿晗，Kris说，“开快点吧师傅。”
“究竟怎么回事？”张艺兴转头看Kris。
“没什么，回去再说。”Kris抹了把脸，抬头看向窗外。

“艺兴，”鹿晗扒着椅子回过头，把自己手上的那串佛珠拿了下来，“这个……还给你。”
接过珠子，张艺兴愣了几秒，“你不戴了？”
“你才是它的主人，”鹿晗笑着说，“戴在别人手上就不灵了。”
艺兴拿着珠子垂下眼睛，鹿晗笑了，把珠子替他戴回手腕，又把头转向Kris。

“嘿。”他抬起无力的手打了个响指。
Kris看向他，把身体凑近，对面鹿晗的鹿晗笑得有些模糊。
“我们成功了。”鹿晗笑着说。
“你说什么？”Kris有些疑惑，手轻轻握住他的手。
“我们成功了。”鹿晗在他耳边轻声说，然后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脱了出来。

正正地坐在座位上，鹿晗眼前的绿灯被雨刷切割着，越来越近的十字路口右边，是那辆停着等待着他们的卡车。
看着车窗外这真实的世界，外面的雨声像是个宏大诱人的序曲，又像是个稍显遗憾的尾声，这序曲和尾声在自己的人生不停上演，这一刻终于演到了最终章。闭上眼睛，短暂的片刻里回忆不受控地四处奔驰，太多张脸和片断一时爆炸在脑中，有些记住过的，有些不清晰的，还有些已经无所谓的。

那一刻，耳边的声音稍显凄厉，但他仿佛并没感觉到什么疼痛，一切就已经过去了。

走出已经变形歪倒在树边的车，鹿晗看着车里的人和周围的一切，卡车的副驾驶门是开着的，驾驶室却没有人。

过了好一阵，终于开始有路过的车辆停下察看并打电话报警，救护车尖锐的呼叫还像印象中一样耳熟，坐在右后侧的艺兴和副驾驶的自己都被挖出来放上担架，而自己的那副担架很快就被宣判了命运。

Kris你怎么了，不可以不让医护人员工作。

多么熟悉的场景，还好，这次不那么心痛了。


睁开眼睛，Kris转身看了看崖壁和堆在手中的钱和手机。
“鹿晗！”他站起身大喊，空中的飞鸟鸣叫了几声算是回答。
“鹿晗！！”他惊慌失措地四下寻找，仍然不见那个人的一丝踪影。

弯下腰他大口喘着气剧烈咳嗽，撑着无法负荷的身体跪在地上，眼中无法控制的一滴滴水直直地掉落在地面上，混含着泥土，夹杂着灰尘。

缓缓地他躺了下来，手指轻轻地抓着泥土和地面的杂草……
好像抓着那个人的手。

没关系我可以处理这一切，你要相信我，我们永远是最佳拍档，哪怕这里只剩我一个人。
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不要看不起我。

张艺兴看着被Kris摔得满屋的钉子，脚边是鹿晗的白色iphone，他找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的遗失了的手机。
“我想一个人呆会儿。”Kris把他关在房门外的那一刻说。

打开手机里的相册，最后一张照片拍摄于今天，鹿晗的生日，画面是一片略显眼熟的树林，角落是那个红色的箭头和鹿晗的鞋子。

“艺兴，如果我以后想要来这个地方，不管是任何原因，你都要拦着我。”

满头杂乱的头绪此起彼伏，一个月前担架上那个被蒙上的身体，最后一刻被退还给自己的珠子，还有这双已经找不到的鞋。

缓缓走回屋子，张艺兴拿起一个月前被随意扔在桌上的广告传单，风景秀丽的山色依旧那么吸引人，打开电脑，他踏着鹿晗的老路开始再一次搜索路线和网页。
详细的风光介绍旁边是那片崖壁壮观的照片和详细的路线图，张艺兴把网页拉到最下：
Last update: Clown, March 17, 2013.


光亮的屋子里，Clown朝鹿晗轻轻微笑，“你回来了。”

“这一次我不用敲门就直接进来了。”鹿晗回头看了看锁着的门。

“是的，你已经付了昂贵的门票。”Clown看着他，递给他一串钥匙，“我的继任者，谢谢你让我解脱，从今天开始，你就是Clown了。”

“这串钥匙只有有人敲门的时候才能打得开。”Clown说，“你看，外面那个明亮的走廊是个时间模糊度很大的地方，只要锁定了对象并且前后不超过60天，我可以为任何时候来敲门的你开门。这就是为什么我已经经历了3月17号，却能为3月17号的你开门的原因。”Clown指着鹿晗身后已经关上的门。

“这是个明亮的屋子，也是个白色的监狱，你需要做的就是引诱你的继任者一步步绕进这个陷阱直到生命终结，否则，你将永远不得解脱。”Clown看着鹿晗说。

“你还将有唯一的一次机会，独自换上陌生人的脸和声音重返过去安排未来，这也是你唯一的一次引诱你继任者的机会，听我一句话，不要浪费了它。”Clown说，“而且，你的继任者恐怕已经出现了。”说着他指了指望远镜，里面的张艺兴正背着书包掏出零钱认真地购买车票。

“你是谁？”鹿晗平静地说。
“我……”Clown低头笑了笑，“对于你来说，也许只是个陌生人。”他看了眼鹿晗，“我是你的前辈，真的，”他开玩笑似地笑了笑，“只是我没能出道而已，我们几个都没能出道。”

没能出道的他们逐渐老去，为了混口饭吃，他们开始为公司做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事物，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以致他们后来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
比如那个守候在饭店的雨夜，比如那些看起来其实并不算不堪入目的亲吻着的照片。

关闭照相机，“委曲了，当成做演员的必修课吧。”他走到车旁，把手机扔回车上，拿着外套走进木屋，“穿上衣服吧。”他看了眼情况不太好的鹿晗，对Kris说。

启动了车子，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快捷键，对面熟悉的声音传来。
“哥？我在他们宿舍等好久了，他们俩一个都没出现。”Yun看着门口的张艺兴说，“不过那个LAY倒是一直站在那。”
“别等了，两个人都上了我的车。”他说，“已经完事了。”
“他们会报警吗？”Yun问。
“应该不会，”他回头看了眼车后座，“两个手机都在我车上。你弄辆车来接他们吧不然他们回不去，打辆车别开公司的车，就说受朋友委托，进了城给他们点钱随便扔哪就行。”
“OK。”Yun的声音传来，“哥你很同情他们啊，照片你真拍到了？”
“行了别废话了，”他对着手机轻轻微笑，“赶快来吧。”说着他收了线。

Clown安静地看着那扇光亮的门，“我想如果不是因为烫伤的话，他应该能出道的。”说着他转头看看鹿晗，“我跟你说这些干嘛，你一定没兴趣。”

“说吧，”鹿晗笑笑，“反正也只有我们两个人。”

那晚Yun的车祸是他和他的partner一遍遍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最后一次他终于成功地调换了位置。坐在接了人的出租车上他感觉无比轻松，走下那辆撞得变形的车，他跑向那个困扰他的终点，那辆卡车开了的副驾驶门旁。
雨滂泼地下，卡车的前车窗也已经模糊不清。
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正缓缓离去越走越远，“Clown?”他微微地张着嘴，前面的人却没有回头。

“我说过，你可以带着陌生人的脸和声音用最后一次机会改变历史安排未来，就像当初我的前任一样，也像当初的我一样。”他默默地看着鹿晗，“你所经历的第一遍，就是我所安排的最后一遍。”

他已经忘了怎么把还未出发的那个自己叫进小巷借火并给了一拳。拽下晕倒的人脖子上的玉，换上流水线般的衣服带上帽子，在黑暗的阴影下他最后一次坐进了那辆宿命的黑色别克。

“联系朋友，注意安全。”他换了台词也换了扔回的物品。
“对不起，我用张艺兴的死代替了Yun也代替了我自己，尽管那个自己已经和我没任何关系了。”Clown看着门。

他还记得那个黑夜里最后的告别。

“东西都在这儿了，”他把那块象征着平安却断了绳子的玉塞进相机包，从车窗口递给了另一辆车上的Yun，“自己小心点。”
“你嗓子怎么这么奇怪？”Yun在黑暗中看不清对面的人，“都完事了还戴着口罩干什么？”
“哦……没事，”他把头进一步埋进阴影中，“我出去买包烟。”说着他打开车门走了出去，“再见。”他背着身说。
Yun奇怪地看着已经走进超市的人，“买包烟说再见干什么。”

那个人没有再从超市出来，几分钟后，Yun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你的朋友Sung现在在医院，脑震荡，你能不能过来缴纳一下费用。”
“医院？”Yun皱着眉头，抬起头看了眼超市。

挂了电话后，Yun匆匆走进超市四下寻找，遍寻不着熟悉的人影。
打开卫生间的门，低下头，他看见了那副安静停留在地上的口罩。

Clown缓缓走向那个光亮的悬崖。
“这次改变将永久留在历史里，当然了，它可能也会像你周围的所有事一样随着他人的阶跃而发生些微的改变。不过，这次返回的时间和长度可以由我们自己决定，还记得那个紫色Samsung相机么，还有那份印刷不太精良的传单。”他笑着看了看鹿晗，“你看，这本身就是个充满偶然的小概率事件，可我竟然成功了，人生本身就是由偶然组成的不是么？”

“你的partner是谁？”鹿晗说，“我认识么？”
“你应该知道他，”Clown笑着看了看鹿晗，“Happy Time的老板。”他说。
沉默片刻，鹿晗摇了摇头笑了，“我们每次返回的时间也是你定的？”
“我也有我的条件限制，”他说，“比如我不能把返回时间定在你们不相识的时候，我至少有两次得让先行者有能力把后行者送回出事当天。”他顿了顿，“不，现在不该说是我了，是你，你才是Clown。”

“来吧，选择你想回去的时间，”Clown拍掉屏幕上漂浮的数字，指着上面可以微调的时间刻度，“这一次你会落到你熟悉的环境周边，但请记住你只是个不存在的陌生人，你不可以自杀去代替自己的死。”

走到屏幕前，鹿晗饶有兴致地玩弄着刻度条，最后他随意地选定了2011年底的某一天，点了点。
“你确定你要回到那么早？”Clown说，“这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

“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鹿晗撇了撇嘴，“我就随便回去玩玩。”
Clown看着他，“这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
鹿晗把手插进口袋，“我知道，”他笑着说，“我准备回去打张艺兴两拳让他再降点智商，这样才能跟着我的引诱走啊。”说着鹿晗看向他，“我怎么回来？”
“拍门就可以。”Clown说。
“明白了，那我走了。”鹿晗走向那个光亮的悬崖。
“鹿晗。”Clown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嗯？”鹿晗在一片光芒中回头。

Clown停顿了，“别怪我。”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鹿晗。
鹿晗回头看了看外面那光亮的悬崖，“总有人要呆在这儿的不是吗？”他调皮地笑了，转过身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垂下头，Clown看着那个明亮的悬崖，把钥匙，香水瓶和笔放在地上。

“你好。”鹿晗满手冷汗，与他握了握。
“这是您想要为我们开的酒？”Kris坐了下来。
点点头，鹿晗用手摸着漂亮的酒瓶，“是啊，香槟，”他讨好而局促地看了一眼Kris，“高兴的时候喝的。”

沉默片刻，Kris看了看对面的人，“谢谢您的好意，您贵姓？”
鹿晗看着对面的人竟然一时语塞，“呵呵，我……”他结结巴巴，“我，我没有姓……”
“先生，谢谢您的心意，我们本来也想开一瓶价格相近的酒给您，可没带那么多钱。”Kris低下头笑笑，“这酒还给您，不过谢谢。”

愣了愣，鹿晗笑着看向桌面，“不客气。”他说。
“那……打扰了。”Kris站起身再次朝他微笑，然后转身走回远处的桌子。

“你说吧。”Kris搂着他的肩，鹿晗推着他的腰把他往前送着，看着眼前的话筒，主持人卖力地叫大家声音小一点。

面对那个话筒，他沉默了。
鹿晗，你在听吧。

抬起头，张艺兴看着远处虚无的地方笑了。
“我一向不觉得自己是个聪明的人，很多事情我总看不透猜不对。”他的手握了握奖杯。
“但我绝对是个幸运的人，”他笑着低下头，“我人生最幸运的事不是出道也不是成名，而是误打误撞地认识了你们这一群人。”他看着那个遥远的地方。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在08年去韩国，”他笑着说，“我会在老地方等着你们，不管多么艰难有你们在身边都是快乐的。”旁边的人手搭上他的肩安慰着他。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他低下头声音微微颤抖，“我一定会尽我所有的力量……”

最后那句话他说的很小声，大概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尽我所有的力量，让你回到我们身边。”

光亮的房间依旧像一个月前一样，白色的门那边，有人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踏着不太整齐的脚步声。
“咚咚咚！”他敲门了。
“咚咚咚！”他试探地问，“有人吗？”

坐在门的这边，鹿晗手上拿着银色的钥匙，看着对面那个光亮的悬崖，他仿佛陷入了个美丽的梦。

“有人吗？”外面的人趴在门边。
“咚咚咚！咚咚咚！”他执著地敲着门。

“你的左边有扇小门，”鹿晗平静地说，“门没锁，从那里出去就对了。”

门那边的人沉默片刻，紧跟着的是急速的敲门声，“鹿晗！你在里面？！你开门！！”

垂下眉毛，门这边的人说，“我不是鹿晗，我叫Clown。”

“不。”门那边的人固执地重复着自己的判断，“你就是鹿晗，你骗不了我。”

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鹿晗笑着摇了摇头，“想救鹿晗吗，从那扇门出去他就活了。”

对面的人迟疑着，“真的吗？”
鹿晗笑了，玩弄着手里的钥匙，“当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