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有两件——
陆伟放的火和金泰亨去找陆伟了。
别的什么他都可以不在乎了，这两件事情对他来说只用揉在一起，揉成一句话——朴智旻的生死之交金泰亨，有生命危险。
别的他都可以不在乎了，金泰亨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他想着，POSION公司对外来人员向来是一级防范的，也许金泰亨没能进去呢。
可是……万一他是赶着人群混乱的时候冲进去的，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呢？
“人工智能……语音人工智能……”
视线由漆黑变成灰白，但仍旧是伸手不见五指。朴智旻开始摸索着手机，凭着意识按下了屏幕左侧的一块区域，还是连按了好几次才成功的。
“公安统一网络连接成功，权限人你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通讯簿，通讯簿……”
“已成功打开通讯簿，查找您的联系人——”
颤抖的手几次都把手机摔在了地上，焦虑与措手不及交织，一度要到窒息死亡的边缘。
消防员是不会偏私任何一个人的……所以他要找谁去救金泰亨……
金泰亨还有别的朋友可以让他信任吗……
“我找……找B街特警大队分局特遣组……特遣组的……田柾国！”
公安系统的特殊通讯网在这个时候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现在所有的武警都联系不上，金泰亨在特警里唯一的朋友就是这个叫田柾国的人。
“正在为您拨号——”

田柾国一脚油门踩到了唯一能够正常行驶的非机动车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到那辆摩托车鬼魅似的掠过，车道上的自行车纷纷避开让道，场面一度混乱夹杂着惊慌，所有的人在同一时间都认定这个车上的人疯了。
“摩托车能在非机动车道上骑吗……这个疯子！”
在经过大约七八分钟的辗转周折，田柾国用他极高的专业素养和精度度在一路上没有擦挂到任何人。
到了金融街路段，已经是全线封锁，路口的几辆交警大队的车子闪着红灯，交警走上前阻拦道：“前方重大事故，此路段全线封锁。”
田柾国取下头盔，拿出证件冷声道：“特遣组田柾国，救人。”
交警看清楚了证件上的照片和姓名，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个身量纤长的人是特遣组的那个挺出名的精英，虽然不能让他过去，但一时间也被这个人迎面而来的戾气震住了。
“田警官，请出示特遣组的批准条，否则光是证件也没有用。”
交警这边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过来，田柾国听见那头是组长金南俊的声音。
“B街分局，我是特警大队总队长金南俊，特遣组组长，我代表特警分局批准特遣组成员田柾国的任务，请立马开道。”
田柾国来到POSION大约三百米处时，就有武警开始再次拦截。
“闲杂人等立马退出封锁区！”
金南俊的口头批准应付那个交警还是可以，这些武警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没有最高指挥部的书面批准，谁来了要救人都不可能。
“闪开。”
直接踩油门硬闯，拦截的武警小队纷纷避开，而后使用通讯器对着那一头喊道：“有人闯入封锁区，马上进行拦截！”
大约到了一百米处时，田柾国一个急刹车，利用惯性将自己推出去，随后翻过了几层维护栏，直接到了POSION的侧门口。
侧门处留有小部分武警支援，由于田柾国的速度太快了，他们没能及时制止，武警小队队长上前试图沟通道：
“工业原件着火，火势没有减小，请马上停止你的行动，否则你将会有生命安全！”
此时的田柾国说不清像什么，汗水沾着几缕发丝粘在脸颊两侧，唇色苍白，胸口有些起伏剧烈，就是那双眼睛依旧亮得眩目，能想到的不太贴切的形容词只有一个——凄美。
“特遣组，田柾国，救人，死伤自行承担，退后。”
救人自然有消防大队的去，特遣组的人怎么能进入火场进行救援？……武警队长并没有后退的意思。
田柾国从腰侧掏出那把05手枪，以闪电之势对着地面开了一枪。
其实让武警队长后退的并不是那把手枪的威慑，而是田柾国那双鬼魅一样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写着的东西，特别像他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
只要决定了的事，就要无谓生死。
一发子弹发挥了它的作用，田柾国将手枪连同证件一起丢在地上，转身冲进了侧门不远处的一个安全通道。

（11）
监控录像被刑侦一支队抢救了出来，在火灾前后的视频被投到了监控室的大屏幕上，所有人都震惊了——火灾发生，在所有的员工仓惶往外逃生时，只有一个人是从侧门进去的。
他来的有些急促，一身淡蓝色的警服，高清摄像头下清晰可见的两杠一花的肩章，还有那个清秀的容貌。
这是二支队的队长，金泰亨。
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金队长是为了保护家族企业的机密文件才不顾安危的冲进去的，这件事也被第一时间告诉了金家人，集团的管家听了差点没有晕过去，而金家的几个旁系的叔辈决定暂时不告诉远在国外的金老板，所有金家人把希望寄托在了公司下面停着的十几辆消防车上。
“消防官兵……我们少爷在里面，先救他，求求你们先救他……到时候我们一定重金酬谢武警大队！七位数行不行啊？”
“抱歉家属，不管是你们的少爷还是小姐，你出七位数还是九位数，都和普通人一样，我们都要相继实施救援。”
金泰亨的一个叔叔进不来封锁区，只能坐在车上喊话道：“那你们快把火灭了！把火灭了啊 ！”
“工业原件着火，高压水枪压不下火势，要扑灭五成，至少还有半个小时我们才能人为进入火场实施救援，家属请迅速离开！”
“队长，上级刚才下来指示说立马展开充气垫，有擅自行动的特遣组成员实施绳索攀爬救援，让我们务必保证特遣组精英的安全。”
“他都自己去送死了我们还保证个屁啊！只能马上展开充气垫！”

木制的文件柜烧得只剩下一个框架，金泰亨弯下腰用湿纸巾捂住抠鼻，侧身跳过横在前面倒下的办公桌，行动之时目光瞥向了办公桌上的标记——办公右区。
一阵黑烟扑来，金泰亨顿时就感到眩晕。待到脚步站定后，他开始跌跌撞撞的往深处走。
15层全是堆积成山的文件，整个技术部门设置了森严的禁火机制，因为一旦起了火星，就是不可阻挡之势形成火浪。
一点钟，留下的员工都在午睡，一旦被浓烟熏晕就是直接休克，那是必死无疑的。不管怎么说，不管是精神还是肉体的抉择，陆伟在最后的反抗中无疑是挑对了时间的。
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待到看清楚是个已经被浓烟熏晕的人后，金泰亨已经可以在一片狼藉中确定大致的方向了。
外面消防车也已经赶过来了，高压水枪喷涌进来的水花溅到了他的身上，让他一度清醒过来——其实顺着这个水迹就可以获救，但是他不能这样就走了。
他俯身，避开了一个即将倒下的书架，进入了深处的一片火势还未蔓延的区域。
金泰亨在这里找到了倒在办公桌下的陆伟，再抬头而望，果然，周遭横着十几人，不知是休克了还是已经死去了。
金泰亨准备拉起瘦削的中年男人，却发现他面色铁青，身体已经冰冷僵硬，早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而他的另一只手还抓着椅子的一脚不放。
外面起了一阵风，将所有的浓烟吹了过来，掀起了一层火浪，以不可阻挡之势模糊了金泰亨的视线。
湿纸巾没有任何作用了，金泰亨一个趔趄倒在一边，后背撞着一个类似办公桌的硬物。
陆伟的尸身已经僵硬，但他在最后一刻还抓着椅子的一脚，是想要借力做什么呢?
那把椅子正对着身后的办公桌，几乎不用再看桌角的标签，金泰亨可以确定这个办公桌，应该就是他之前工作使用的桌子——

而这个办公桌下某层抽屉，或者是那个常年不开的保险柜，里面的秘密，断送了他唯一的女儿。
金泰亨闭上视线混乱的双眼，汗水打湿了淡蓝色的警服，肩上的警衔也已经被黑烟熏的看不清了。
这么说来，我这个好像还是有那么点模模糊糊的信仰的。
这样想着，他转身开始摸索起来，双手放在冰冷的硬物上，在一片窒息的死寂中使出全身力气，将那张办公桌推进了蔓延而来的大火中。
突然像做了正确事情的小孩子一样的，他似乎还扬了扬嘴角。
来之前他还是对公安系统的武警大队充满信心的，然而现在意识混乱和迷茫的时候，就变得很消极，甚至不太能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还能不能活着做完后面的很多很多事情……
金泰亨突然开始盘算起来，如果自己完成这件不大不小的事然后折在这里或者是躺在床上嗑下安眠药睡过去，然后继续背着富二代的名号直到养老……哪个更划算一些。
总之不亏。
他脑海中还浮现了挺好笑的念头——如果有个什么神女娘娘披着圣光来把他救出去了，他就去和天上的神仙打一架，然后把神女娘娘娶回去当老婆。
……
光就是在一瞬间以爆裂的方式被释放进来的。
玻璃窗被砸得粉碎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正好是金泰亨游离在自己是死是活的时候，幸好浓烟在高压水枪的喷射下减小了一些，让他适当的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并且虚弱的睁开了眼睛。
那个神女娘娘来的时候都没有披戴着什么圣光，只是把极夜的黑穿在身上，只是将黑色的警靴踩在了一大片狼藉碎裂的玻璃渣上，只是带了些湿润，只是带了些窗外的光亮，甚至来的还有些简陋和仓促。
金泰亨心想，反正我要把神女娶回去当老婆。
他含含糊糊的对‘未婚妻’撒娇道：“我怕。”
“不怕，我来了。”
金泰亨在一片浓烟之中好像做了一个梦——
溺入深海，下沉，下沉，窒息。他伸出手，和所有的溺水者不一样，他非常的幸运，竟然一把就抓住了传说中能够救命的稻草。
田柾国被金泰亨一把抓住左手，有些措手不及，他的头发来的时候不知道被高压水枪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多少次，现在水珠还在一滴一滴的往下落，滴在金泰亨脸上，让金泰亨一度以为是谁为他哭了。
“没事，我没事……”他用力探出鼻息，温柔的伸出手触摸对方的脸，“我没事，你别哭。”
田柾国猛然环过金泰亨的手臂，撑着一把椅子，单手借力，随后将他拦腰抱起来。
金泰亨看清了对方的容颜，不对，可能还没有看清，因为他在看到那双像是把星海映在眼底的眼睛后，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田柾国一脚踢开拦路的桌椅，跳上窗台，站稳后将唯一的速降安全绳索套在金泰亨身上，然后将黑色的半指手套往下拉了拉，看了看了脚下——

脚下15楼高度，铺开站立的武警大队成员已经将防毒口罩全副武装，目光投在他身上。
“注意，那边消防队员救援任务继续进行！15楼特遣人员即将速降，最后一次检查充气垫！”
“柾国，绳长不够安全降落，下面的楼层已经弥漫有毒气体，不能落脚！”赶到现场的金南俊使用扩音器道。
那边消防支队队长随后跟上道：“水枪呢？！喷射跟进！”
金泰亨虚弱道：“里面的人……可以判为全部身亡……让消防员撤……”
田柾国单手撑着金泰亨，腾出一只手对下面的金南俊做了一串手势。
金南俊会意，和消防队长沟通后听见他道：“救援任务停止！所有救援人员马上撤出有毒气体的区域！全力灭火！”
田柾国拉住速降绳索，检查了一下金泰亨身上安全扣，随后抱紧金泰亨直接往下跳。
在剧烈的摩擦之中，手套破裂，田柾国的手掌直接与安全绳接触，在降落的过程中肉眼可见的有血珠顺着绳索落下。
大约降落到第六层的时候，就还有两米到绳索尽头了，金南俊心里一空，咬住下唇，锁紧了眉头。
“就是现在，快跳！”
田柾国在指令发出的一瞬间以暴雪袭击之势解开金泰亨身上的安全扣，单手从背后环住他，紧接着将两人的位置调换，垫在在了他的后背，随后松开绳子。
当两个成年男性的重量砸上去时，充气垫向内深深凹陷，紧跟其后的，金南俊带着一队急救人员拥了上去
金泰亨已经陷入昏迷，当医疗人员抬走他后，田柾国还躺在充气垫上，像是魔怔了一样望着天空发呆。
金南俊心疼孩子道：“赶快给他包扎！”
“组长。” 他突然开口，“气体中毒后多久窒息?”
金南俊皱眉沉声:“你先听话接受治疗！”
田柾国态度恶劣:“你先告诉我。”
“那要看是什么毒性气体了，像今天这个，工业原件起火，参杂了多种毒性气体，人在意识消失之后十分钟内没有及时救援，当然就没了。”
田柾国想起自己冲进去找到那个人的时候，那人已经是凭借着警察自身的意志力在强撑，似乎就是那么最后一口气吊着，几度出现幻觉。
如果朴智旻再晚告诉他一会儿，就短短的一会儿，可能这个人的名字就会出现在明天新闻头条的遇难者名单上了。
好在他决定了的事情，就没有失败的时候……想到这里，田柾国抬起右手盖住整张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组长，我没事，就是手上破了点皮，我想躺一会儿，如果我睡着了，帮我随便包扎一下送回警局就是了。”
田柾国说完，放松身体。这个充气垫他也不是第一次接触了，自觉比大床还舒服，他索性摊开手臂，左手掌心一道狰狞的血印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一掌的鲜血更是汩汩而出。
那边有些嘈杂，听见有人说道： “营救金队长成功，家属……你可以……”
“快告诉我救人的那位警官在哪里?！”
金泰亨的一个叔叔带着面具口罩疾走走过来，田柾国看不清他的脸，只有沉默着用半睁半闭的眼睛注视着他。
“感谢您！田警官！”那人站在充气垫外面，看不见里面的人，只有在外面像庙前烧高香的信徒一样连连鞠躬。
“我们一定重金酬谢您！”
金南俊走出来，脸色不太好看道:“家属，您不用这样了，他并不是为了您那点钱去救人的。”
“这件事情他做了，不会有任何奖励，组织在事后还会惩罚他擅自行动，您有心要感谢他，不用动用一下您家庇佑金队长的本事去帮跟上头的说几句好话。”
金泰亨的叔叔有些尴尬，然后连声道:“一定一定……”
田柾国听着嘈杂的对话，夹带着高压水枪工作是的声响，在轻微吸入某些毒性气体后，他就算身体再好，也开始慢慢出现症状了。
田柾国顿感觉得眼皮沉重，掌心火辣辣的疼痛在视野的模糊之中慢慢减弱。

（13）
下午17：25时，这场大火终于被扑灭了。
金家低调办事，让电视台不要播报自家公司的亏损和遇难人员名单，并声称公司将会给予遇难者家属每家两百万的赔偿，海外的金老板知道儿子没有事后奇迹般的没有过多发话。
这场人为的纵火案甚至轰动了整个省，在当日晚上的新闻中是这样报道的——
“本日下午十三时七分，我省颖州市金融C街POSION联合有限公司旗下电子产品分公司第15层发生人为纵火案，火灾事故被困21人，只有一人被救出。
本次事故由高能仪器长时间使用而引发仪器自燃，导致了充满易燃物品的15层发生大型火灾，火势迅速蔓延到了13层，其中因工业原件燃烧释放的有毒气体弥漫整栋大楼。
颖州市公安系统迅速出动武警大队与交警大队在事故发生段进行消防作业和交通疏导，秩序井然。
公司方为刑警大队提供了火灾前后视频监控，确定纵火人为该公司15层技术部门技术总监陆伟，已经判定其遇难于火灾。事后警方公布纵火人信息，纵火人生前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刑侦大队将此案归为自杀型纵火案……”
“另外，除了火灾本身之外，引发全网热议的还有一件事情，让我们来看看接下来播放的一段视频——”
近百米高的大楼有几层正有黑烟往外冒出，警笛声盖过了现场所有的声音，只是不时能听见附近有消防队员的呼喊声。
“马上展开充气垫！”
“他怎么敢这样！？”
手机拍摄的缘故，这个画面还显得有些不清晰，但可以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第12层内跳出，落在了楼台间，随后，这个身影取出了安全绳索，甩手抛向了15层的一架空调外箱的铁护栏上，将绳索牢牢地扣在了上面，整个动作只花了三分钟。
他取出一个类似口罩的东西为自己戴上，扣上了安全扣，试了试绳索的安全性，然后踩着一片黑色浓烟直直向上探。
视频中有大约十分钟都不能分辨浓烟中的那个黑色身影，直到再次出现在火浪翻腾的第15层。
视频的结尾，他连拖带抱的搂着一个淡蓝色警服的人再次出现在了15层的楼台上……
“颖州市公安系统在官网发布解释，视频中出现的黑色警服的人是特警大队精英成员田柾国，而他救出的人也是公安系统的成员，刑警大队的金泰亨。”
“颖州公安系统解释这两个人是朋友关系，在火势没有降低到六成就进行救援任务，属于田柾国警员擅自行动，特警大队队长金南俊称事后将会对该成员进行处分。”
“很多关注此事的网友对于特警成员的做法意见不一，大多数网友都对这种情谊表示称赞，有的网友却认为这种行为在某种意义上抹杀了人性，称这种行为忽略了公安系统的公平意识……”
如今社会人人平等，身为公安成员，就应该把所有人的生命都当作挚友的生命……
这句话一度被顶上热评，就算在三天过后，金泰亨恢复能够翻看手机时，也还带着余热。
可是，我虽然是警察，我也想找到一个愿意偏私我的人啊，金泰亨心想。
……

夜如同一张幕布笼罩在颖州城的上空，没有星星，漆黑亦如同深渊。
特警大队收到了外域寄来的一个磁盘，在特遣组的紧急会议中，这个磁盘中的内容经手金南俊亲自打开，用多媒体投屏的方式呈现在特遣组七人的面前。
是一段长达两个小时的视频，不同于手机拍摄，这段视频的每一帧每一个细节都是这样的清晰——
视频拍摄所在的时间也是晚上，在一间狭小的陋室里，五个全身被遮挡严实的人，正围着一个被绑在铁柱上的人。
这个人是在场特遣组七人再熟悉不过的人——特遣组副组长，周时新，三年前作为公安的卧底被派到了南城地下毒区，在两年前曾经传回过消息，公安得知到他已经成功打入南城最大的军火走私和毒品贩卖的匪头蒋胥的团伙中，之后再无消息传回，更别提收网之说。
在田柾国没来之前，特遣组原是就有七人的，周时新是组长金南俊最得力的助手，也是田柾国在公安大学时候的师兄，田柾国的犯罪心理学就是跟他学的。
这个副组长对特遣组的每个人都像家人一样，因此此刻特遣组七人的气氛是异常压抑的。
“来，对着你那些警察兄弟姐妹们问声好。”视频中用变声器处理的声音在寂静狭小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刺耳。
其中一个人黑衣人走上前去扯下周时新口中的布条，掰起他的脸迫使他看向镜头。
周时新没有说话，看向镜头的眼睛甚至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金南俊对上副组平静不惊的眼睛，心却悬了起来，一旁的田柾国微微睁大眼睛，瞳孔有些颤动。
“不说也行，一会儿就别嚎出来。”
黑衣人拿起一根注射器，将里面的悬浊液注射到周时新体内。那是白色悬浊液一种浓度极高，并且和多巴胺有类似效果的亢奋药物，果然，过了一两分钟，就可以看见周时新面色有些不好了。
“一刀一刀的，刺进你的皮肤和骨髓，让你知道恨是有多强烈。”
有人递来了一把小刀，为首的黑衣人接过后，对着周时新的手臂刺了下去，带着骨裂的声音，仿佛要将特遣组成员的耳膜刺穿。
田柾国垂下眼眸，沉着脸色而微微抿住薄唇，双拳也在不知不觉中握得死紧，依稀可以看见他劲瘦的小臂上突兀的青筋。
金南俊顺手揽住他，带有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背。
视频中的周时新却没有发出一句叫喊声，甚至连低声的呜咽也没有，只是看见他额间有汗水不断地落下，全身紧绷着，忍耐得非常辛苦。
视频那边仍在继续动作。
金南俊闭了闭眼睛，抬手直接将视频跳到了最后五分钟——
当这一刻画面的跳出，视频里面的人缓缓垂下脑袋，满目猩红。
田柾国通红着眼眶，眼中依稀迸裂出血丝。
这是第一次流泪，而且是没有预兆、不受任何控制的决堤，也没有带上一点的哭腔，就好像只是泪腺在某一瞬间崩溃了，只有收不住的泪水顺着隽秀的面庞滑过，一滴一滴地落在办公桌上。

特遣组副组长周时新，在被注射了亢奋药物过后，忍受了两个小时类似于凌迟一般的酷刑，没有透露出他的组织，没有发出过一声让毒贩痛快的叫声，也没有和他最爱的组员们道别。
毒贩将所有对警察的仇恨和内心的丑陋的形态用这种残忍的折磨施加在了周时新的身上，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报复的快|感……
然而，特遣组的警察是最有信仰的警察，毒贩没有得偿所愿，反而有些被羞辱的沉重感。
在最后，他们用周时新的血在他身后的墙上写下了一串字——
‘来一个死一个，再有警察卧底，就把他的头给你们寄回来。’
视频结束，由于源头来自外域，没有人能查到地点，整个特遣租会议室内开始了漫长的沉默，最后演变成死寂。
还是金南俊打破了沉寂道：
“柾国，你虽然平时喜欢开一些玩笑，但我的印象中你也是这种受伤至死都不吭声的人，你和周副组一样的，是个好警察，不要难过，周副组做的很好，他一定会为自己骄傲的。
特遣组的人除了现在的两分钟，过后都不许再掉一滴眼泪。”
田柾国没有哭，只是无声无止的落泪。就像目睹了亲人的惨死一般的痛入骨髓，直击灵魂。
“特遣组全体成员，立正，向为缉毒事业光荣牺牲的周副组，敬礼。”
这个礼敬了不知道多久，也没有人觉得手臂酸痛而将手放下来。


半个月后还有些焦虑后遗症的朴智旻被刑侦队的队员押入A52 医院，在VIP病房被分到了同样被迫囤积脂肪的金泰亨的对床。
之前就听到前来看望的刑侦队成员的描述后，金队长觉得朴队长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好兄弟，患难见真情，救我狗命，过来抱一下……”
朴智旻正躺在病床上打着不知道是生理盐水还是葡萄糖的点滴，闻言后对他翻了一个白眼。
“救你狗命的人不是我，是田柾国。”
“没有你就没有田柾国，没有田柾国就没有我——没有你就没有我，还是过来抱一下……”
朴智旻翻身闭上眼睛道：“还真是狗命，自己都不当回事。你可别过来，我睡了，不想和你这个**拥抱。”
朴智旻真的睡着了，半天都没有出声。
“金队长，特遣组的田警官来看望你了。”
田柾国进门的时候让刑侦队的成员不要出声的，结果金泰亨并没有和那些病人一样躺着静养，金泰亨用眼神示意队员们离开。
将水果牛奶鲜花三件套放在金泰亨床边的柜子上，田柾国站在病床边对上了金泰亨那双波光粼粼的桃花眼。
看着一反常态而面色有些沉寂的田柾国，金泰亨支起身体对他温柔道：“第一件事情，把你的手给我看看。”
田柾国伸出了右手。
“智商又下线了？我当然是要看你的左手。”
话还没说完，金泰亨眼疾手快地一把抓起田柾国的左手，看了看他掌心为了救自己而留下的那道狰狞的伤口。快一个月了，那手上只剩下了一道消不掉的疤痕。
金泰亨想也没有想就将冰凉的嘴唇轻轻触碰上去，田柾国见状，心底一空，有些慌张地准备把手收回去，金泰亨抬眼嘲笑道：“你之前不是很会撩骚的吗，现在怕什么，而且我又没说要亲上去。”
离掌心一厘米左右的距离，金泰亨对那道疤痕吹了吹道：“乖，不疼了，下次换我保护你。”
“第二件事情——”金泰亨顿了顿。
田柾国安静等着他的下一句。
“我知道那件事情了。”

金泰亨主动向前探出身体，在田柾国有些震惊的目光中微微打开双手，在碎花窗帘投下的一片阳光中抱住了这个看上去高傲而强大的人。
对他说道：“我给你挡住了，没人看见的，哭出来。”
田柾国这个人整天看起来有用不完的精力，但当他某处弱点被击中时，一定感到很累。他才二十四岁，就已经是公安系统引以为傲的特遣精英了，他形式果决，聪明且无畏，总是一副很强大的样子，事实上也是。
除了内心某处柔软的地方……
金泰亨随后感到胸口的衣衫被一片细密而下的水滴濡湿，从无声落泪，再到后面轻微而低沉的呜咽声传来，他轻柔地抚了抚这个人有些瘦削的背。
最后是无人打扰的安详和静谧。


针对愤怒而嚣张的毒枭蒋胥这种挑衅公安的行径，省政府下达指令，颖州市公安系统立马成立专案组，对从未打理过的南城毒品走私犯开始一次秘密的围剿。
专案组共计三十七人，分为刑侦勘察、技术处理与分析、行动三组，在经过了两天不免不久的工作后终于为南城梳理出了毒品贩卖走私的相关信息。
这个南城是坞脊山南麓的一个小城市，因为小并且是是全省中离外域最近的边陲城市，所以当地公安局相当的落后，颖州公安系统针对南城缉毒所做出的一切行动都是因为地方政府被压得喘不过气，向颖州求援，整个公安系统作为援军参与到这次缉毒行动中。
南城有毒贩三巨头，实际上真正的毒枭只有蒋胥一人，其余两家都是依附着蒋氏团伙进行地下走私，因此，南城缉毒战线只要全歼了蒋胥团伙，整个南城的地下走私就会全盘崩溃。
这个小城市更是养胖了许多黑社会团伙，虽然不能形成蒋胥那样可观的贩毒产业链，但是充当蒋胥的杀手是没有问题的，并且，这些团伙和蒋胥的交易相当简单——
蒋胥卖毒品，他们出人力，简直就是狼狈为奸的典范。
第三晚上，强行养伤的金泰亨和朴智旻办理出院手续后被接回刑警大队，这次金队长自愿担任专案刑侦勘察组的副组长，把更多表现的机会留给了了他世界上最美丽的好兄弟朴智旻。
朴智旻觉得第一步应该严密排查全省各市区县的交通枢纽，将大型卡车货源全部搜查一遍，找出疑似运输毒品的卡车，从而追踪到他们的各处窝点。
金泰亨将各地收费站提交上来的监控视频全部都存在了一个U盘里，带着它风风火火地走进了办公室，‘啪’的一声拍在了朴组长桌子上。
“火气挺大？”朴智旻从文件堆里抬头看了他一眼。
金泰亨居功自傲地挑挑眉。
朴智旻站起身来取下眼镜，金泰亨贴心的走上前去给他递了一杯温水，转过身对刑侦组的五人说道：“起来，老干部要发话了。”
全员在会议室集中，朴智旻将U盘里的几十个监控视频分屏投在了多媒体上，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其上，整个会议室安静的只有风声。
七位成员各自都有区域分工，在三个小时后统计出了交通枢纽前后的卡车极其车牌号。
金泰亨对一个成员道：“将这些卡车的车牌号发给技术处理组，让他们把货源都搜出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刑侦组和技术组成员一夜的努力下，所有卡车的货源被查清楚了。
金泰亨久久凝视着A4纸张上的表格，疲惫中带着一些豁然开朗的喜悦，最后由朴智旻发话道：
“车牌号为A2H58和A9L03的卡车，向南城的某制药厂运送了共计两吨的氢溴酸，这个制药厂引进这批氢溴酸名为制取右美沙芬片感冒药，我认为有制毒的嫌疑。”

盒盒盒盒

正在施工，预计今晚恢复正常

（15）
“然而我们在追踪嫌疑人驾驶的货车到了南城恒基路段就失去行踪，那个路段的监控有极大的可能被犯罪分子毁坏，所以我们推测出制药厂的附近一定是一个聚集着多数吸毒人群和黑道人士的地方。”
“在我们去追查那家制药厂的时候，发现这个制药厂在很早之前就搬迁了，只留下了一栋烂尾楼，所有的信息都是有误的。”
朴智旻说完，看向金泰亨。就看见金泰亨随后从怀中的文件夹里取出了几张从监控录像上截获的放大图片，然后将它们铺开展示在桌子上。
每一张放大的截图都因为光线和画质问题都有些模糊，但都有一个共同点——映出了其中一辆货车司机的五官轮廓。
朴智旻会意的点了点头，对金泰亨道：“金队长，我记得你在刚来的时候在察鉴证科待过，擅长的是刑事肖像绘画。”
“是的，所以我让技术组的弄来了这几张，我们组里有三名一支队的成员，会刑事肖像绘画的有吗？”
有一人举起了手。
金泰亨道：“那么我们的进度将会更加快，争取在两个小时内完成对嫌疑人的肖像绘画。”
在实打实的两个小时后，嫌疑人的面部肖像画被呈现出来，经过技术组对南城人口信息的提取，发现了那个面部五官与肖像极为相似的人。
这个人名叫单力，干的正好是货车司机，从南城调回的几大红灯区和酒吧歌厅云集地带都能找到这个人的身影，说明这个人不但干着司机的职业，搞搞事情或者聚众赌博吸毒都少不了他，从他身上入手必定是没有错的。
刑侦组和技术组一夜与时间鏖战的成果被及时汇报给了上级，上级立马发出第一个任务，对嫌疑人单力进行跟踪并将活口带回警局。
为了不引起蒋旭集团最外层的团体进行反侦查，参与本次任务的专案组成员人数非常少。
除朴智旻和金泰亨作为远程通信作战指挥之外，其余均为行动组成员——
南城的走私活动会配备武器，为了保证行动的绝对安全，由田柾国和金南俊担任狙击手，特遣组其余五位担任行动警员。


专案组的车辆次日凌晨出发，车子当然没有使用警车，而是三辆普通公务小轿车。
从颖州赶到南城恒基路路段的时候正是早班高峰期，在颖州的这个时候地铁都是有上无下，人挤人头碰头的那种类型；换到了南城这种边陲小城市，穷乡僻壤之中当然没有勤劳上班的五好青年，整个路段交通异常顺畅。
金泰亨对车内众人道：“使用氢溴酸右美沙芬片制取毒品需要极多的原材料，南城的瘾君子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多，因此需要的廉价毒品量也很多并且很急促，用两辆货车来运的话……至少要在三天时间运七八趟。”
“嫌疑人使用的货车在第一次运输时总共运了两吨，按照我们的推测，今天很有可能会有两三次运货，查不到外域去，那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将他们堵死在制药厂里。”
搞运输毒品行业的司机其实有个非常专业的素养，那就是反跟车，他们的嗅觉十分敏锐，一旦他们嗅到了有条子气息的车辆，就会使用比较极端的行为反跟车了。
为了减少跟车的麻烦，这群年轻的条子里不知道哪位人才想出了一个绝佳的方法跟踪。
金泰亨问道：“特遣组里跳远最好的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了田柾国。

金泰亨又问道：“你的立定跳远极限成绩大概是多少？”
田柾国想了想道：“起跳前都有一段时间的助跑，执行任务很少立定跳远……成绩的话，有时好时坏说不清，保底大概3.3米左右。”
金泰亨听这番话后突然汗颜，然后小声嘀咕着：“够了够了就你了……啧，还想怎么样……世界纪录都是3.4……”
随后金泰亨和朴智旻所在的轿车和另外一辆公务轿车停靠在了路边，佯装追尾事故的车辆。
金泰亨还非常兴致勃勃地戴上了那副神似大毛哥的墨镜，眉飞色舞，意犹未尽。紧接着在田柾国极具嘲笑色彩的目光下穿上了事先准备好的交警执勤的制服，左臂佩戴好袖章，红底白字写着‘南城交警’。
他开门下车，做出田警花同款“我超凶”的样子，站在打着双闪应急灯的小轿车旁边一面跺着脚，一面非常适当地从怀里掏出珍藏的一根烟叼在嘴里，打火机还是金南俊提供的。
朴智旻按下车窗低声道：“老大不小的了还搞这个名堂，真和大毛哥成一家人了?差不多就行了。”
朴队这话有点影响兴致，搞得金泰亨再次把烟吸进了肺里，一时间不适应，呛得他不得不取出只抽了一口的好烟塞到了田柾国的嘴里。
大约早上八点过的样子，就看见一辆货车从天桥那头驶来，又是一分钟后，跟上了另外一辆货车。
桥头距离专案组所在的地方有一千米左右，这个距离嫌疑人司机还不足以看清这边的情况。
田柾国和金南俊是要装成追尾事故的车主在道路旁理论的，这件事情田警花兼雅痞接近本色出演，站在路边吸了口烟平视组长的时候竟然带着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仿佛自己是撞人的还和被撞的一样理直气壮，搞得金南俊一度以为小孩子翅膀硬了要翻天。
在距离五百米时，金泰亨斜眼瞥了一眼嫌疑人的车辆，停止了之前作威作福的样子，缓缓皱起眉，这是他认真办事的常态。
他压低声音道:“第一辆车过的时候不要动，等到第二辆车经过我站的这个位置时，就是后视镜视野盲区，这个可以垂直跟车行动，司机看不到。”
在距离两百米时，田柾国就基本看清了货车里面司机的长相，确定了第一辆货车司机就是嫌疑人之一，单力。
单力驾驶着卡车经过他们的时候，半开的车窗里投出打量和探究的目光，随后保持原速驶去。
如果他在路过的时候刻意加速或者是减速，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第二辆来了，准备。”金泰亨将声音再次压低道。
随着他一声咳嗽，金南俊和田柾国以极快的速度闪到了货车正后方，直接避开了后视镜。
货车处于运动中，它的底座非常高，人在没有外物借力的情况下直接跳上去会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
下一刻，也就在货车向前移动了大约三米时。
看见田柾国踩上了金南俊的肩膀，膝盖微微弯曲，在那一瞬间正如一触即发的利箭，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以‘立定跳远’的动作直接起步，金南俊用人为的推力将他送到了货车后方厢门口，田柾国左手抓牢厢门上的把手后，迅速伸出右手将金南俊拉了上来。
整个过程只要了一分钟不到，两个人长期执行任务，默契十足的对视一眼后，田柾国先露出了一丝笑意，金南俊知道，那个熟悉的特遣组田柾国又回来了。

“柾国，一会儿到达目的地，一定要在最快时间内抢占制高点，由我去接应他们，之后会带着M21狙来找你会合。”
田柾国点点头——这种毒贩团伙连小分支的小型制毒都是要配备军火的，他们每次制毒都要带上武装成员七八位来确保安全，因此狙击手在短时间内抢占制高点是很重要的。
在田柾国金南俊攀车成功以后，金泰亨对车内的朴智旻递了一个眼神，随后说道:“马上开始定位，选择金南俊进行定位，一会他会来接应。”
朴智旻随后点头道: “金队，定位成功，我刚刚已经收到他们位置坐标的移动了。”
利用成员身上的定位器，再让成员攀车行动，不得不说，金泰亨这手‘人体定位追踪器’使得挺好的 。
随后行动组的成员单独使用一辆小轿车，带着定位追踪器作为导航追了上去。
“来吧亲爱的朴队长，让我们开始夕阳红后勤生涯吧。”金泰亨先是长长吁出一口气，随后打开车门坐进车子里，弯腰在后座上架好信号发射仪器，戴上通讯器，操作娴熟。
信号发出去后，仪器上显示的两个蓝色的圆点就是现在狙击手金南俊和田柾国所处在的位置，而后面跟着的红色圆点就是行动组。
金泰亨调试着仪器，尝试通讯道：“我是刑侦组副组长金泰亨，行动组成员，听到请回答。”
“收到。”
“减慢车速，车距保证在嫌疑人视野范围之外。”


货车开出恒基路后，抛开前方的大公路不走，而是拐进了正好能容下一辆卡车的小道。
这个小道绝对不是政府修的，连水泥的影子都看不到，倒像是长期有车子从这里走，活生生给压出来的。
金南俊压低声音：“柾国，到了这个地带就会有他们的人出没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染了毒瘾的黑社会小混混，安排在后期任务收网时一并逮捕，现在绝对不宜打草惊蛇。”
金南俊这句话其实是变着法子来教育小孩子要沉得住气，别看小孩子现在一副‘我没事了我很好’的样子，他是深深知道——因为周组长的事情，小孩子内心积对这些染毒的人蓄的火气还是很旺的。
如果小孩子在某一刻恼羞成怒或者选择直接开枪端了这个小窝点，自己暴露了，后面的潜伏任务就真的难了。
田柾国垂下睫羽道：“我明白。”
通讯器那端突然听见金泰亨的声音：“狙击手注意，前方有建筑物，行动组车辆距离现在马上跳车。”

（16）
在货车拐进树林中一条被人为强行劈开的道路后，田柾国冲金南俊点点头，随后金南俊借着树枝的荫蔽跳下了货车，在路口结草做了一个标记。
“我已经和柾国分开了，马上来接应你们。”
卡车在凹凸不平的小道上颠簸，随后又在茂密低矮的树枝间擦挂了一阵，田柾国感到有些头昏脑胀，等到清醒时发现货车已经开出了树林地带，来到了――
一座村庄前。
这座村庄修在一个低矮山坡上，山坡后背就是连着坞脊山南麓，从村口往下看，山坡与坞脊山相连之处形成了一个凹坑状的地形，而那处凹进去的地方稀稀拉拉的有两三栋老旧的楼房，离村子那些紧密罗列的房舍大约有一百米左右。
不用等车子开进去了，田柾国已经可以判断那一定就是制毒的窝点。
把窝点藏在这种地势里虽然极其隐蔽，但是如果对方找来远程狙击手占领至高点，那么处在这个凹坑地势里的建筑相当于就是被围在瓮子里一顿暴捶。
田柾国顺势跳进了路边的草丛里，看着卡车继续驶进村中而逐渐消失在视野中，他慢慢直立起身子，沿着草丛往坡下走，准备找到狙击的极限距离。
为了行动方便，田柾国没有背上狙击枪，而是等到金南俊与成员汇合以后在把狙击枪送来，这样虽然麻烦了些，但是无疑是最安全隐蔽的做法。
田柾国早在心中计算好了狙击的距离，他沿草丛一路下坡去，大约走了十五分钟就快走到村子尽头了，而村子尽头离制毒点的距离，正好就是狙击的极限距离。
他仔细观察了四周的几家房舍，都是一水的二层建筑，标准农村修房子的模型――一楼空地养鸡养鸭晒辣椒，二楼是卧房，还有个楼顶天台可以晾衣服，这种构造田柾国还是了解过的。
金泰亨：“田警官，你所在的这个位置就是狙击的极限位置，只能往前，不能后退。”
“收到。”
再往前就没有可以隐蔽的房子了。
田柾国盘算了一阵，抬手抓了抓头发，发现跟前这栋屋子十分安静。没有养鸡养鸭，甚至连土里种的菜都是稀稀拉拉像是天然放养的一般，可以推测出这里的主人应该没有常住在这。
抱着这样的想法，田柾国取出攀爬使用的安全绳索发射到了楼顶天台上——这种两层楼的农村建筑对他来说简直就和小孩子爬滑滑梯一样简单。
然而田柾国在轻松翻到楼顶天台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听上去极其香艳看上去却令人作呕的画面——
地上还撒了些没有被风吹散的白色粉末，而在这天时地利人和的‘露天’环境中，一男一女正躺在板床上，女人头发散乱着，可以看见她从单薄的空调被里露出来的可以被称作‘皮包骨’的手臂，清晰的听见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总会有一类人让你感到异常的恶心，对田柾国而言，说的就是这类人。
男女都是刚刚吸完K粉的样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还没有意识到‘鬼魅’的来临。
田柾国垂了垂眼眸，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觉得怒火中烧，而那眉间却冷得都要凝出一层冰霜似的，他猛然从腰侧掏出那把05手枪，在上膛之前却顿了顿。
他是想起金南俊的嘱托了，他是不能在这里发出枪响的。
好在这对男女还用一点东西遮住了最羞、耻的部位，不然田柾国可能真的恼羞成怒下将两个人当场击毙了。
那个男人似乎有那么一点清醒了，往他这边看了看——就算毒品产生的快|感和幻觉都还没有过去，但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低着脑袋拿枪的男人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瞬间警惕和恐惧感都蔓延上来了。
他下意识的抓过被子将女人整个身体都盖住，摸索了一阵后还知道穿上裤子，试探性的问道：“豹哥？……钱我后天才能……”
“****嘴。”田柾国抬头，再次举起枪冷声说道。

他一向行事随心所欲，对这种最厌恶的类型一直忍到现在也实在是不容易。
男人一看眼前风衣飘飘的大帅逼不是尖嘴猴腮的豹哥，差点吓尿了，一面举起双手，一面就要磕头认爷爷。
田柾国收起手枪，以极快的速度几步上前，对着男人的胸口就是抬脚一踹——这个画面像极了之前经贸大厦楼顶剿匪的时候那样，带着无边无际的狠绝，以至于在下一秒就可以看见男人白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一倒，躺在了地上没出声了。
他没有死，只是晕过去了，但是这一幕吓坏了那个女人，只见女人把脑袋蒙在被子里，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颤抖。
田柾国其实是不打女人的，他随后‘嘁’了一声，再次掏出手枪连镗都不用上，走过去把枪口贴在被子上，俯下身去低声道：“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上，你都是一个死人，如果我听见你出声，或者是看见你掀开了被子——”
没有后话了，因为话还没说完，被子加上女人这个整体就连颤抖的幅度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是吓晕了还是什么。
这时，顺着定位追踪而来的金南俊也翻到了天台上，将田柾国那把当成宝贝的美式M21狙击枪隔空甩了过来。
金南俊看了看周遭的情况道：“你这找的什么破地方……K粉加上露天板床……什么品味……寻欢作乐也不带这样的吧……“
田柾国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将狙击镜戴上，然后在天台上找到了一个曾经存放过啤酒的木箱子，一拳下去将箱子中间砸了一个口子，简单处理了一下，就开始架枪。
而金泰亨那边久久没有听到田柾国的声音，于是再次尝试发出信号：“田警官，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收到，狙击手一切准备就绪。”
“行动组已经隐蔽。”
田柾国他们都万事俱备了，这边的朴智旻使用的仪器上的画面在一瞬间先是频闪了几下，随后就黑了下来，再也传不回什么图像了，他取出手机，眉头就跟着微微锁了起来——
手机上显示的是没有信号……可是他们公安使用的是独立的通讯网络，怎么会没有信号？
好在信号在半分钟后又重新回来了，朴智旻心中还是疑惑了一下，却也没有时间管这么多了。


金南俊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停在制药厂空地上的两辆卡车前，有五六个人正在往厂中卸货，除了两个是司机以外，其他的想必就是毒贩的武装成员了。
南城这边走私毒品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五十克配一把枪，五百克就可以配置一把小钢炮。
他之所以不敢随意行动，就是害怕狙击失败后毒贩使用小钢炮来反击。
一旁的金南俊道：“共计六个人，你我一人三个，狙大腿和手臂，成员们都是等着我们的枪响行动，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放心吧组长，中不了红心就得退组了，我们比谁快。”
正有山风扑面，撩起了田柾国额前缀着快要遮住眼睛的头发，给他一种异常清明的感觉。
卡车前的单力正在和人交谈什么，拍了拍集装箱，似乎很得意地笑着。
金泰亨看见画面上的嫌疑人由一开始的四处走动变为静止，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沉下神色道：“精准狙击就位。”
“准备狙击。”
“收到。”
田柾国上好镗，扶了扶眼前的狙击镜，通过瞄准镜对上了单力的左腿，眼睛因为极度的专注而显得十分明亮。
随着扳机的扣动，一发子弹以破竹之势射出——
单力这个壮汉在一瞬间猛然跪倒于地上，哀嚎之声还没有来得及传出喉咙，随即从另外一个方向飞来的子弹直接自太阳穴穿破了他的头颅。
与此同时，金泰亨和朴智旻那边的通讯信号非常诡异的断开了。

——有的人之所以会为了信仰去飞蛾扑火，是因为吹散那堆腐朽的灰烬，能开出蜿蜒而上的花朵。
——瘾藏——




（17）
田柾国的“撤”字刚一脱口，金南俊上前一把掳过他，带着他连连后退了几步，随后刚才他们待过的地方就有一串子弹接连而来。
田柾国一面跟着金南俊撤离，一面道：“他们有把机关枪。”
机关枪射程是远不及狙击枪的，只要他们将距离拉开，并且找到新的一处制高点，就有很大的把握取胜了。
“呼叫远程指挥……”金南俊压低声音，尝试再次连通朴智旻，但是回应他的始终都是通讯器传出的沙沙声。
他们的通讯网断开了。
特遣组作战没有远程指挥，就相当于是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敌人。

朴智旻靠在主驾驶座位上喘气，隐约看见汗水冒出，一度沾湿了他额间的碎发。
“泰亨，我们完了，我们没有想到这个集团有自己独立的通讯网，他们检测到我们公安的信号，将我们拦截并且定位了。”
低头时朴智旻发现双手也不听使唤的颤抖，熟悉的焦虑感上升成了恐惧，使他很难静下来继续工作。
“放松……放松……总会有解决的办法不是吗……”金泰亨侧身上去，拍着他的肩膀进行安抚。
“再不连上……他们……”
金泰亨伸手探进朴智旻的衣兜，找出了朴智旻事先用餐巾纸抱住的一次剂量的药物，放进他的嘴里。
“你冷静下来，相信我，相信你自己。”
金泰亨用手抚上朴智旻的眼睛，逼迫他合上眼皮。
“你相信我就是了。”
随后他将仪器电源断开，再接通，反复试了几次，黑屏下来的仪器页面终于有反应了。
“你这样没用……还要把仪器烧坏……”
金泰亨没有回答他，只是慢慢的把那颗悬着的心沉下来，左手向腰侧的小型工具包探过去，当手触碰上工具包里那个冰凉的东西时，他又猛然间缩回了手，一时显得非常矛盾。
他刚才还让朴智旻冷静，自己却在做着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也有些发抖了。
看见这样焦虑的朴智旻，金泰亨突然想到，上次他身陷火场，朴智旻得知这件事情后，是不是也和他现在一样有些发抖？
金泰亨又想起自己在大火中奄奄一息的时候，是一个把黑夜披在身上的人，翻上了十多层高的楼房，将光亮带给了他——田柾国在把性命悬在仅有的一根安全绳上时，是不是也和他现在一样有些发抖？
一定是的，所以金泰亨说什么也要保护好他们。
所以他此刻也下定了决心，将自己腰侧工具包中那个冰凉的微型操作仪器取了出来，连在了公安系统仪器的操作台上。
公安的仪器重新出现画面。

‘检测到与附近局域网类似的信号源，是否将该仪器使用的公安通讯网选择切换为新的通讯网络？’
金泰亨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眸中没有了刚才的波澜，他用鼠标点了‘是’。
‘请输入该通讯网的加密钥匙。’
金泰亨又顿了顿，输入了一串数字与字符，然后点了确认。
‘密匙正确。’
“你在弄什么？你重启了几次就连上了？”睁开眼睛的朴智旻凑过来带着一点惊讶道。
“才没有，我黑进去的。”金泰亨对上朴智旻那双极漂亮的眼睛，平静的回答道。
“哎，当初为了赶上你，我还跑去学了开锁，这件案子一结了，我还要回去学黑客……”

金南俊和田柾国退到了另外一户人家的门口，因为处于隐蔽的建筑物之后，所以举止行动稍微放松了一些，他们以为这户人家也是吸毒户，准备直接进屋抢占地方。
然而这户人家里只有一对年老的夫妇，生活在这个满是吸毒和艾滋人士的村庄里，走不出去还要时不时被勒索钱财，活得相当辛苦。
看见两个身量纤长又冷着脸拿枪的黑衣服年轻人走了进来，老两口还是吓得直哆嗦，瘦弱的老爷颤巍巍指着他们的说道：“我们两个什么都不剩了，只剩下一笼鸽子和两只老鸭子，你们看得上就拿去吧……”
田柾国和金南俊对视了一下。
田柾国晃了晃脑袋，将遮住眼睛的头发拨开，冷冽的眉头舒展开来，作出‘我不凶我很乖’的样子。
金南俊随后取出证件柔声道：“我们是缉毒警察，这片区域有毒贩出没，我们接到任务，要将其击毙，借你们屋子一用。”
缉毒警察这个名词说出来的时候老爷子就有明显的反应了——他们这个长满荒谬和罪恶的村子，这个相当鸟不拉屎的地方，终于吹到春风了。
老爷子不敢耽搁任务，一面亲自领着他们上楼，一面道：“我代表这个村子的八户正常人家谢谢警察同志了……一定要……”
站在天台的门口，田柾国伸出手拦了拦老爷子，低声道：“子弹不懂尊老爱幼，不用跟来了。”
“警察同志，我家的顶楼一般拿来晾晒用的，那两床被褥还晾在那里，不知道可不可以给你们遮掩一下？”
金南俊道：“多谢。”
等老爷子离开以后，田柾国和金南俊俯下身体，利用屏风似的被褥的遮掩，重新找到架枪射击的位置。
然而在他们转移场地的这几分钟内，毒贩的那几个狙击手就和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动静了，整个凹形地带只留下制药厂跟前满地的鲜血，连风也没有，万物陷入一片死寂，
最可怕的就是这样的安静，你不知道敌人在哪，他们却可能在某一处静静地注视着你的行动……
耳边的通讯器在一整诡异的沙沙声后，传来了金泰亨低沉温和的声音。
“呼叫行动组。”
“行动组共五人，在接到异常信号后已经撤出凹形地带。”
田柾国和金南俊松了一口气。
“通讯网修复成功，听到的所有人请回答。”
众成员道：“收到。”
朴智旻：“我们的空中监控飞行器在这片陌生的局域网中无法接收指令，我们现在只能定位到单力的卡车。”
田柾国回应道：“单力及其同伙共计六名，在二十分钟前就被不明武装击毙，卡车定位没有用了。”
金泰亨看着操作界面上象征单力的那个蓝色圆点在一瞬间移动了一下。

——有的人之所以会为了信仰去飞蛾扑火，是因为吹散那堆腐朽的灰烬，能开出蜿蜒而上的花朵。
——瘾藏——


（18）
摄像头绑在鸽子的脚上，让鸽子飞在空中当“侦察员”。
田柾国取出包里的小型摄像头，打开以后用天台上的爬行植物的藤蔓充当绳子，确认固定了以后在它的旁边跺了一脚，受到惊吓的鸽子扑腾了一下之后飞在了空中。
“金队长，能听到吗？”
金泰亨坐在朴智旻掌盘下速度达到了时速一百二十公里的车子上，此刻还能沉下心来回答一句：“收到。”
仪器上开始传回鸽子视角的图像，风有些大，所以视频地声音非常嘈杂。
这视频看久了怕是要晕车。
“我们收到了图像，目前还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朴智旻打了一个急转弯，金泰亨整个人都向左倒了过去，听见朴司机说道：“我担心距离太远影响通讯信号，就拐到小道上了，应该是安全的。”
“……”金泰亨直立起身体时，看到仪器上的画面，不由得睁大眼睛。
由于鸽子飞得十分颠簸，那画面也是一阵颤抖，图像显得有些模糊――
但是可以看见图像中的画面大约是一个比较空旷的楼顶，堆砌的石板有些老旧而生出了苔藓。
一推纸箱后面，有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端着狙击枪正在搜索目标。
“狙击手注意，我看到可疑人员了。”
这话一出，田柾国在下一秒上膛，支起枪管。
这位叫田柾国的年轻的狙击手在执行任务时的行事作风非常果决狠毒，说白了就是仗着自己年轻，然而这个人最可怕之处就在于他的心志，用金组长的话来说就是“老练沉稳”。
此刻田柾国的注意力都在瞄准镜中的世界，金南俊随后也上好镗，听见金泰亨在反复确认后报出了对方的位置。
“他就在制药厂的顶楼，集装箱后面。”
金南俊用望远镜看过去，确认了金泰亨所说的那一堆集装箱后，扣动了扳机。
一发子弹冲向了制药厂顶楼，穿透了那堆集装箱。
鸽子似乎在凹形地带的上空盘旋起来，带回了一处图像――
金泰亨急忙道：“没中，他们有两人！”
图像中的两个黑衣人开始了动作，在鸽子一阵恍惚之后传回的画面里就没有这两个人的踪影了。
“他们发现了。”

因为金泰亨此刻的看到的正是急速下坠的画面――他们发现鸽子并将它击落了。
“糟了……”金泰亨低声道。
对面的狙击手经过刚才金南俊那一枪，可能也对田柾国他们的位置有个大概的轮廓了……
这一刻金泰亨狂跳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金泰亨自己定义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件“最”事情放在心上――最不想和最想，这两件事情支撑着他做着最进退两难的任务，一直走到现在。
但这两件事情此刻好像在他的心里淡化模糊了。
现在的金泰亨，最不想的就是，田柾国出事。
田柾国的心在这一刻却异常的沉寂，他稳住挂在鼻梁上的狙击镜，食指一直保持着扣住扳机的状态。
“田柾国，我说过会保护你，我还说过我会是你的后背，你还信吗？”
这是他第一次喊田柾国的名字。
“只要你还愿意，我信。”
田柾国这个人，爱自作主张，爱独来独往，爱往枪林弹雨里钻，真的没人愿意随便承诺当这个人的后背。
“我没有任何对方狙击手的视野，下面我说的，都是推测。”
一旁的朴智旻看着脸色苍白的金泰亨，默默掐灭了烟，然后伸手过去抓了抓金泰亨的手。
对面的狙击手在情急之下撤退，为了减少暴露的可能，必定看到一个遮挡物就选择藏身进去
“制药厂三楼，泡沫板，只有那里可能了。”
金泰亨说这话的时候，原本低沉温柔的声音带了一点孤注一掷的颤抖，经过通讯器传给了田柾国，幽幽钻入他的耳中。
“不要有事。”
田柾国的大脑在这一刻操控着他做了一件让外人看上去很费解的事，他从遮蔽物后直起身体，在那一瞬间暴露在了任何瞄准镜都能对准的视野中。
扣动扳机，一发子弹出去。
就在金泰亨所说的位置，制药厂三楼，泡沫板方向即刻一声枪响，一发子弹以同样的冲力朝田柾国刺来。
上镗，扣动扳机，第二发子弹出去。
金南俊紧接着又补上了一发。
那发朝田柾国冲来的子弹在金南俊扑过去拽扯的情况下擦上了田柾国的手臂，随后打在了老两口晾晒的被子上。
那边再也没有后续的子弹跟上了。
金泰亨听到子弹接二连三的呼啸声，唇色惨败，他不得不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扯住朴智旻的手，朴智旻可以感觉到他手心的濡湿。
“金南俊？”
“田柾国？”
“我在。”
“我们没事，对方狙击手已经确认死亡，行动组怎么样？”金南俊道。
行动组没有人给予回答。
“蓝色圆点停止移动。”
随后听见通讯器另一端传来齐声:“嫌疑人启动了一分钟的车载炸弹，在我们铺开地网拦截后自爆了。”
真是毁尸灭迹。
“马上，制药厂三楼，带回嫌疑人的尸体。”金南俊吩咐道。
“收到。”
朴智旻打起方向盘道:“拐到小路上了，我们过来可能会晚五分钟。”
田柾国收起枪，默然脱下风衣，白色的短袖露出了他劲瘦的手臂，可以看见他小臂上的一道弹痕，不知那发子弹带着怎样的怨怼，留下的伤口森然而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