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里拿的这个东西，从来不是枪，只是无数正义亡魂的化身。
――瘾藏――
超治愈系爱情，田柾国取向狙击，燃向荷尔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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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我为什么又来了我就是命运坎坷了点

开始吧我都佛了

——瘾藏——
(1)
傍晚的宁静是被停在经贸大厦下的救护车和警车混杂的鸣笛声打破的。
应的是风水轮流转这个道理，金泰亨在经历了七次全警出动的枪战毫发无伤的回来后终于在第八次行动时光荣挂彩了。
G71式新型手枪，百步穿杨委实不敢当，但那一发9毫米的钛合金子弹擦着手肘子溜过去，险些划到了大动脉，就是躺着都要血流成河那种，这就有事了。
换成是颖州公安系统里哪个部门支队的哪个大兵小将，少不了要擦伤点什么，一级案件全警精英出动，遇到这种情况更是十分常见的，说夸张点，这种挂彩就是医务室的药师也能处理，咬咬牙就可以不用休病假的那种。
但这事落到了金泰亨身上，他家底硬，老爸是企业老板，这个地主家的帅儿子擦伤了，就很有事了。
于是叫嚣着开来的八辆救护车中就有一个屈就了金少爷的金贵之躯，这是上头下了指示，说什么也要把这个脾气古怪的金少爷请进医院里住个两三天。
金少爷是所有住进A52医院的伤员中唯一一个现场可以判为挂彩轻伤的人，A52医疗设备和技术都是进口，当然是拿给一级案件中重伤的人员使用的，因此，VIP病房上躺着的人就在一众伤患中显得格外刺眼。
“那房间里的人什么来头啊?”
在A52医院随便张口就问金泰亨身世的就只能是患者家属了，隔着一间病房，那边的患者压低声音道:“说话注意点，那是刑侦二支队的队长金泰亨，今年二十六，比我还小了好几岁呢。”
“看他肩上的警衔，人家二十六都坐到两根杠的警督了，那你为什么还是个一根杠的?”
“我能和人家比吗？他那是付费用户特权，我拼爹都拼不过，他老爹是土豪，他学刑事侦破的，从警校出来就直接到了刑侦二支队，估计他老爹还买了百万水军吹吧，他整个人跟开了不封号的挂一样，每次出一级案件和紧急任都有他的功，一年半后整个局子都说他是刑侦队的希望了，不知道能和那个……什么……南比吗……”
“柯南。”
“对，就是那个。啧啧啧，我是比不了，除了比他老。”
“按照你这么说，他这副德行能服你们嘛？”
“你还别说，他可能还是有点本事手段的人，你看前几次省内几个县的一级案件，他带着刑侦二支队查了一周，不管是毒巢还是匪窝，后面不都被我们夜袭端了嘛……”
话说多了嘴角就会泛起白色的唾沫星子，声音再小也不列外，那人扯起纸巾擦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拉过家属又补充起来：
“真的，这个人还是整个颖州公安系统公认的警花呢，别问我大老爷们为什么叫警花，你见过长得比女人还可劲儿的男人吗？”
“见过，刚刚走过去那个——”家属冲病房外走过去的人努了努嘴，“那小孩眼睛亮得跟小兔子的似的，肤白貌美，穿衣显瘦，肯定脱衣有肉。”
男人被这样形容就是很让人神往了，反正这两个吃瓜群众的对话是被金泰亨尽收耳底了，他侧了侧身体，用绝佳的听力继续捕捉这方无聊至极的对话。
“我想起来了……那人我当然认得，前天经贸大厦楼顶的枪战就有他，穿的是黑色的紧身制服……”他又压低声音道:“穿那种衣服的人是要高度保密的，我给你说，那就是特遣组的人……他虽然是保密单位新来的，肩章没有内容，不过这案子结了后马上就有了。”
“我不骗你，剿匪当时可真够劲儿啊，大厦顶端，警匪对峙，毒贩的直升机拉着他们老大正飞到一半，只见那边烟雾弹一开，一方烟雾还未褪散，特遣组的几道黑影而过，那个人更是闪身就上去，说是远程狙击近身肉搏，他直接开脚踹，没踹命根子，踹的是胸口，那一蹄子下去把其中一个被拉下的毒贩子当场踹得吐血了，也不知道是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啧啧啧，这战斗力……”
公安里面一百个精英，九十九个都是只做不说的，就是这个极品，说的比唱的好听，跟个说书的一样，就差千里走单骑，抱起阿斗就是一个百米冲刺了。
金泰亨动了动酸胀的胳膊，躺了回去，有意无意地看着那个身影悠悠的走过自己的病房。
身量纤长，警服袖口半挽到手肘处，露出的小臂白皙可观，劲瘦骨感，而领带正以一种十分慵懒的姿态挂在颈项上——那个人他也认得，不同于隔房那个话痨的是，他还叫的出那个人的名字。
田柾国，比他小两岁，所以是前两个月才进公安的，二十四岁这个年纪，在特遣组乃至整个局都是最优越的，然而他叫的出这个人的名字还是因为之前朴智旻和他提过一件事——
特警大队那边新来了一个叫田柾国的，从今以后金泰亨颖州公安系统警花的名位不保。
金泰亨十分年少有为了，别人在背后议论他都是带着一点神往的，七进七出断案手段狠绝，但刑警天才算不上，刑警一枝花他还是当的起的，只是一枝花竟然在公安的第三年就惨败于初来乍到的小崽子，怎么说都是有伤体面。
说起来，那个话痨一张嘴还是没能将事件的场面完全还原，前天的警匪大战，战况一触即发，刑侦大队本来应该是后方战力的，为了勘察现场，他执意跟去了，所以见到了那时的一幕——
彼时便衣支队的身份暴露，毒头临时准备搭乘直升机逃离，大厦下面，几十辆警车发出的警笛隔离开了整段交通大道。那个叫田柾国的，还有他身后特警大队那群叫特遣组的，直接放出原本拿来速降用的钢绳套毒贩直升机的机尾，愣是把一个飞在半空中的直升机给拽了下来。
至于后面的场景，说是血腥暴力对警察来说也是常见了，只是那个人上去掰开直升机舱门就开脚去踹里面一个拿枪的，这跟子弹比速度的狠劲儿真的没有吹。
可能因为这次行动涉及的所有嫌疑人全部都要被当场击毙，他那一脚踹上去就相当没有顾虑，那个画面不可谓不历历在目。
抛开客观主观，从肤浅的角度来说，他一个刑侦大队的公务员，和一个特警中的特警比，打是打不过了，但是论长相都没有别人好看，那就是奇耻大辱。
金泰亨勾了勾嘴角，想到自己在警察局众人口中的人设就是性格古怪冷漠无情，便很有耐心地等着那瓶摇摇欲坠的葡萄糖吊瓶释放完它的人生价值，等着那个不时跑过来看一眼的小护士蹑手蹑脚的拔掉他手背上的针头，在一众目光下走进了……
厕所。
金少爷要干一件不是很光彩的事情，说好听叫勘测，说难听叫偷窥。
A52医院的布局从五楼的厕所的窗户往外观望，可谓是尽收眼底。
金泰亨想起那个叫田柾国的，就是公安系统一哥、特警大队总队长孙之行的学生。警匪大战过后，毒贩那边三人重伤，其余全部当场击毙，公安这边则是牺牲了四个，重伤了十二个，孙之行肩上中了一枪，手术过后正在最好的监护室里修养，因此，田柾国一定就在六楼的第二个房间里看望他的老师。
怀着原始的好奇心，原本应该十分矜持和冷静的金泰亨掏出了自己改装的小型望远镜，聚了点光就往602病房看过去。
视线所到之处，都是往来问候的公安的人，里面的老爷子也好好躺着的，护士正在记录情况，什么人应有尽有，就是没见到那个新任的警花。
金泰亨有些跳脚。
“好看吗？”

身后响起声音的瞬间，金泰亨就已经动手了，拆掉装置放回衣兜的反应已经算是相当快了，但是还是被人从背后像擒拿色狼一样反抓住手。
田警花不在602，原来是来擒他这个暗中观察的偷窥狂了。
“自己人。”金泰亨转过头冲田柾国轻描淡写的笑了一下。
“自己人？那你真该感谢我刚才没有直接顺着水管下来给你迎着你的面门踹一脚，而是绕了后，金队长。”
前半句“顺着水管下来”，听上去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行为，后面就更不用说了。
最后喊了一声金队长，这个人咬字倒是刻意低沉温柔的，浮现在金泰亨眼前的配图却是前几日他一脚踹飞毒贩的那一幕，饶是金队长平日再怎么趾高气扬高冷傲慢也是不得不软了下来。
所以金队长差点就做出“恭喜发财”的姿态求饶了，经过深思熟虑自己的仪态后，还微微扬起眉色，把一双桃花眼一弯，冲人轻描淡写道:“无伤大雅，有事好说。”
付费用户，现金还是转账都可以接受。
虽然金队长这个观测视角选的相当好，就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看几眼田柾国，只是不巧的是——聚的这一束小光也没有逃过特遣组的地狱侦察力，他千算万算……
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被当场抓获也是好的，金队长当机立断，对田警花来了一个全身扫描，力求将他的一肌一容都拓印在眼里。
刚才背后议论的那家子人说的没错，这小孩，确实人模狗样的。
田柾国从这个人的桃花眼里看到了自己清明澄澈的倒影。
金队长这双桃花眼长的相当好，用的也相当好，撇清关系时眼中波光粼粼的，平添了几分多情的意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中被另一个大帅逼挟持了。
田柾国放开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看上去有些瘦削的人，因为禁锢解开，这个人有刻意装出淡定从容的嫌疑，脊梁都挺直了，要站出一幅簪花仕女图的样子。
柿子还得挑这种装蒜的捏，田柾国于是继续以下犯上道：“怎么，金队长连我脚下留颜的感谢都没有吗？”
“感谢。”金队长‘高抬贵手’，在厕所对他庄严的行了一个警礼。
田柾国眯起眼睛，这个动作只有一瞬，随后他咧开嘴痞里痞气的笑了一下，连礼也不回，转身就走了。
“警痞，特遣组毒瘤，诅咒你公安仕途岌岌可危。”金泰亨忘却了是谁先搞事情的，也眯起眼睛在心底给田柾国记了一笔。
……
五天后的傍晚，学区房里的一个中年男子和着水吞下两粒安眠药后躺在床上陷入沉睡，女孩细心地为爸爸盖好被子，随即拿出之前爸爸交给她的一个纸条，展开后是一个地名——金融c街164号 POSION联合有限公司 15楼技术部 1506办公室左侧办公区 陆伟
她要为身体不适的爸爸去公司取落下的文件，因为爸爸是技术总监，为了保密，家属只能在办公区停留五分钟，她一面算好时间，一面将纸条放入衣兜里，转身出了门。

——暮色缱绻中盛放的花朵，光与影间仓皇肆意，苔藓绿泥间丛生黑色枝蔓，就是我的罪过啊
——瘾藏——



（2）
颖州是省内最大的市，后背靠着一座名叫坞脊的山，山势不算陡峭，沿着坞脊山向西走，可以走到边界，这个边界是才划的，没有太多明确的界限，因此也是地下贩卖毒品的大本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叫“禁区”的地下贩毒走私网络。
这条毒网像是联络了很多贸易暗线一样无坚不摧，无论是海关排查扫描还是定点搜索都无功而返，每一次围剿窝点也是人去楼空，就像是公安系统肚子里的蛔虫。以至于公安这边至今都没有确定‘禁区’的主要成员人数，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过去的几起大型缉毒案件中的毒贩都是这条‘禁区’毒网的分支，这个也谜成了颖州公安系统心头的毒瘤，。
颖州光是全部歼灭的跨国走私贩卖毒品团伙的一级缉毒案件都是几大起，有省政府重点关注，所以公安系统配备相当精良，成了全国扫毒的先锋城市。
颖州城的缉毒大队可以说是整个公安系统，这种人人参与的意志叫做团结就是力量。
是这样的，田柾国在公安系统干的事情，说好听叫救世主，说难听叫人民的英雄，总之正反都是好听的。特警部队本身就是出特殊任务的大队，特遣组更是特警的精英，换在国际上可能就是特务之类的涉及到好莱坞动作大片的事情，简称‘每个警察的梦想’。
是这样的，金泰亨在公安系统干的事情，说好听叫刑事侦破，说的不好听，叫公安机关贴心的后勤部队，简称‘为人民服务的五好公务员’。
偌大的颖州公安系统，下面十几个小县城的公安局，拿得出手的刑侦队就是二支队了，只有十三个人，最出名的就是手段狠绝的队长金泰亨和绵里藏针的副队朴智旻，这个支队立过不少一等功，两个队长还没三十岁就把肩上的一根杠杠换成了两杠一花，名副其实的刑警希望之星，不可谓不是后生可畏。
金泰亨被强行养在医院里，错过了毒贩的审讯机会，索性躺在VIP病房的病床上开始规划养老生活。
半个月后，朴智旻上A52医院接金泰亨出院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正在勘察逃逸地形的队长。
队长绝佳的听力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害怕原形毕露，索性靠在窗边又靠出了一幅仕女图。
朴智旻拔高声音道:“金队，闲来无事，挺忧郁啊，你这病得不轻，我来的急，没给你提桶鸡汤，实在对不住。”
金泰亨冷着脸心道那你来干什么，随后他做出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示意门口的朴智旻进来，开口道：“朴队，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虽然关系好，但是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对不会挪动你的千金之躯来看我的。
“是的。”朴智旻点点头，后面的护士将一架轮椅推了进来后，他拍拍轮椅道：“自己上来。”
金泰亨：“……”
果然A52医院躺着进来坐着出去的传说是真的。
“你爸又给你充SVIP了，无论是走过场还是作秀，我今天也要把你用轮椅运出去。”金泰亨坐在轮椅上时，朴智旻补充道：“付费用户就是要享受我们这些普通用户地拥戴，有道是有个土豪爹的孩子像块宝。”
“是吗。”
“是啊。”
原本是句玩笑话，金泰亨还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听着朴智旻讲道：“原本你这个重伤的人可以躺在A52囤积脂肪至少一个月的，但是队里绷不住了，我们这边已经把案子的工作都做到头了，没有头绪，请您出山。”
金泰亨翘起嘴角毒舌道：“少我一个就绷不住了，敢情朴队是吃屎的？”
朴智旻终于难以忍受地给了他一记暴栗：“J私立高中死人了，你行你上。”
金泰亨慢条斯理地从病号服里摸出了珍藏已久的一根烟，从朴智旻裤包里掏出打火机，在朴队震惊的目光中点燃了以后吸了一口道：“说来听听。”
“现场我已经带人封锁勘察了，没有任何可疑痕迹，连死者确切的死亡位置也不能判断，死者家属是你爸公司的，是技术部门当官的，现在已经半疯癫了，论这个你也不能不管。
死者是名女学生，高三的，叫陆斓，死在他们学校人工建造的莲花湖里的，法医判的是自杀，我初步研究监控录像，记录下来的只有她独自走出宿舍楼去到小路的那一处，周围没有任何可疑人士出入。
我基本上了解到了她的人际网，那女孩生前没有抑郁症焦虑症等疾病，我觉得不像是自杀，但是整段监控被提去封锁了，更加具体的我没有看到。”
“这事情有点恐怖的是后面戏剧性，为什么呢，因为死了人以后那栋宿舍楼就会格外恐怖，有学生说这几天晚上都会听到楼道间有人在哭，说是陆斓的鬼魂回来了，J高中除了高三的还在硬撑，其他的学生都被家长接走了。”
“他们觉得那不是人在哭吧。”
“是啊，灵异小说都是这么写的，为了查这个案子，我昨天晚上还看了两本呢。”
世界上没有鬼怪，而刑警最不怕的就是鬼怪，何况有信仰的警察根本不相信鬼怪，于是金泰亨很无奈地笑了一声道：“敢情把我们二支队当成茅山道士抓鬼大队了？”
“那个都是小事，鬼不会害人，从来都是人害人，与其说抓鬼，不如说是抓人，更何况抓鬼的又不是你，是特遣组的。”
金泰亨太久没有抽烟，吸了几口入肺就受不住了，他一面镇静地掐灭烟头，一面问道：“上头有没有什么指示？”

——暮色缱绻中盛放的花朵，光与影间仓皇肆意，苔藓绿泥间丛生黑色枝蔓，就是我的罪过啊
——瘾藏——



“您凭借一张幼嫩的脸蛋入围了扮成转校生卧底高中名单的首位，明天就出任务，所以提前出院了。”
“……”
实际上请金泰亨出山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的刑侦手段高明，并且每次涉案侦破都是遮挡严实的，很少暴露在公众视野中，不太可能穿帮，就这个原因。
但颖州的公安局什么时候这么草率了，金泰亨都说不清是该为颜值而高兴还是为摊上大事而悲伤了。
很快，金泰亨又疑道：“说起来，这个案子特遣组也要来？”
朴智旻紧跟其后补充道：“这事情喊他们是有点大材小用了，但我们才不会这么傻的每次都接这种又脏又累的活吧，刑警不是人吗……所以还是我们刑侦队的多次报告上级这件案子死者可能不是自杀，而是手段极其高明的他杀，需要上级细查此案，所以上面才大发慈悲拨了特遣组的一人来协助调查。”
“田柾国。”“是田柾国吧。”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这个名字的。
“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金泰亨低低地叹了一声，自暴自弃似的一把将灭掉的烟头投进路旁的垃圾桶里。
朴智旻推着轮椅莫名其妙道：“人家特遣组七个人，六个肩上至少都是两杠的，人送外号‘高管梦之队’，人家新来的小崽子当然要被送来立功啊。”
“你不会真的因为他抢了你公安一枝花的名号而跟他记恨上了吧，使不得啊，人家一来就是定点分配到特遣组，就没怕过谁，换成厅长还是处长来他也不怕，何况你只是我们夕阳红五好后勤公务员的队长……你和他有不服的，还是要憋着。”
就和小学时候班上成绩好的小朋友的待遇是一个道理，这种小朋友一般做错了事情就是进办公室被温柔的教育一顿，和他们这些请家长的不一样。
金泰亨突然转过头去非常认真看向朴智旻问道:
“哦对了，你在十分钟前说，死者家属是我爸公司技术部门的，我爸旗下有服装食品还有电子产品三类，他是哪个公司的?”
“法医从死者身上找出了一张已经被水泡烂的纸条，上面的字已经模糊了，依稀可见金融街的字样，应该是金融c街的电子产品公司。”
金泰亨靠着轮椅边缘的手微微收紧。

——你之所以陷入泥潭沼泽，只是为了将寸土之上的洁白留给最想守护的人。
——瘾藏——




（3）
J私立高中是个挂着私立学校的名号，干着公立学校的事情的一所面子工程学校，为什么说是面子工程，因为号称全校无死角天网覆盖，实际上每层楼的楼顶连同天台都是没有监控的，最致命的是，就在案发现场莲花湖附近几处地方都是监控死角，以至于那个叫陆斓的女生投湖前的片段都没有。
此刻的金泰亨莫名觉得校服有点紧，心道自己是不是在A52养尊处优长胖了一圈，摸了摸自己依旧瘦削的下颚，看见镜子里的人竟然青涩美好起来，因为换上了校服，而莫名展现出了一种扑面而来的少年气息。
这次任务来的快，也是火急火燎的走马上任，详细的计划都没有当面会议商讨，而是定的行动时采用远程通讯。
金泰亨接到任务的第二天就被送到了J私立高中，成了高三二班也就是死者陆斓所在的班上的一名插班生。
朴智旻开着老***车载着金泰亨来到J私立高中正校门，门口就是校董事的带着班主任事先在校外迎接了，那边田柾国也是掐着点来，不能明目张胆的开他们特警那辆招摇的武装车，田警花于是屈就在了一辆消音性能极好的黑金色炫酷摩托上。
他摘下头盔，抓了抓一头蓬松的毛，发了个信息要人来把摩托车骑走。
见到校方的几个，原本应该先掏证件说自己是警察的，田警花摘下头盔的那一刻就看见校长转身去和后面的助理说道：
一个刑警一个特警，这一看就是那个特警。
金泰亨迈着奔三的步伐走出了奔二的清新，因为出动任务这事必须是秘密进行，所以在高三二班门口时遇到了田警花当然只能装作不认识。
田柾国以一种刚从警校毕业后青年的劲瘦将J高中的校服穿出了一种偶像剧校草学长的感觉，回头看向金泰亨的时候，一副假装偶遇的样子扬唇一笑。
金泰亨保持冷漠人设，也冲他有些不屑地翘起嘴角，心道这人一身XL还好意思嘲笑自己穿L的有点紧。
“请两位新同学进来吧。”
之前已经找人和校方高层商量过了，对外的解释就是因为高三冲刺阶段接纳了外校优秀学生来校学习一段时间，巧的就是高三二班是个尖子班，所以才来了两个临时的插班生。
插班生弄了两个演电视剧来的吧——这是众学生的心理活动。
其实更诧异的反差还在后头。
“大家好，我叫金亨，学无校界，多多关照。”田柾国站在讲台上，随手将书包甩在了第二排为他们留的两个空位上，侧头对门口逐渐凝固的金泰亨再次咧嘴笑道：“同桌，愣着干嘛呢，外面冷，进来啊。”
这个帅气的男孩子原本的兔子眼一笑起来就是眉眼弯弯的，换成讲台下的谁看了都觉得心里头一片春暖花开。
但所谓装出英伦绅士，实则道貌岸然，莫过于此。金泰亨暗自咬住下唇，内心十分狰狞，只觉得狡兔三窟用来说兔子就说得好，这个人，简直就是一只狡猾的兔子。
“大家好，我是……”
金泰亨临时决定以暴制暴。
原本是有剧本的，至少是有人设的，上级给金泰亨定的名字是许兆，给田柾国定的叫赵晨，连赵家许家父母和人际圈都安排好了，突然冒出一个金亨，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派来协助调查的还是派来当他小祖宗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头脑一热，金泰亨挤出饭局上官运亨通的微笑道：
“我叫田国……”
后知后觉发现开口就是两个二声调显得有点奇怪，于是他学着金亨同学的样子一甩书包双手插兜改口道：“田果，就是种在田里的人参果。”
下面的学生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
班主任扶了扶眼镜框，有些站不住——剧本不是写的叫许兆和赵晨吗，田果和金亨是走错片场了吧？！

——你之所以陷入泥潭沼泽，只是为了将寸土之上的洁白留给最想守护的人。
——瘾藏——





（4）
从五楼的收发室空调外箱起跳，左边大约一米就是一根不锈钢的水管，从这里往上爬，避开了所有寝室，直通天台。
哭声是一个起夜的高三女生听见的，所在的寝室正好是5楼的，被吓得不轻，所以她申请回家休养了，没有人能够提供确切的信息。
仪器上显示的是晚上11点37分，已经是高三作息表中10点40分熄灯后一个钟头了，朴智旻在送走‘上学’的金泰亨后又私下找了校方管事的，在学生的伙食中投入了低剂量的安眠药物，这时候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沉沉入睡了。
连接好仪器，打开微型定位器，在半分钟的沙沙声后，那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朴智旻：“收到通讯请求，金队，这边是二支队朴智旻，能听见我说话吗？”
金泰亨压低声音道：“能。”
警局那边传来技术警员的声音：“队长，已经成功定位，是否开始行动？”
金泰亨抬眼，就看见换上了特遣组制服的田柾国，这个人披着夜色来，只有眼睛跟星星似亮晶晶的。
金泰亨看着这套特遣组的‘情趣’制服，取下通讯器，差点笑出声。
“不是吧，我们是抓人的， 又不是搞刺杀的。这件衣服过于紧身，我都想投诉你们有伤风化了。”
可不是，顺着衣料可以看到这个人身材线条分明，还有一身劲瘦的肌肉，虽然是便于行动的意思，用在这里就多了几分高射炮打蚊子的意味。
朴智旻道：“金队，这个学校修在一座山坡上的，地势凹凸不平，为了方便学生，高三宿舍的四楼就架着一个天桥，通向教学区，只是那扇铁门是在熄灯后要被锁上的。”
为了不打草惊蛇，学校今晚也会和往常一样锁上这扇门。
警局那边发来指令：“田警官，请连接好通讯设备，警局将确保你的行动安全。”
田柾国戴上纽扣状的通讯器，自嘲似的笑了笑。
朴智旻:“你们找到了那架天桥了吗?”
“是的，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四楼。”
站在铁门外，金泰亨对田柾国比了一个“4”的手势。
田柾国带了枪，05新式左轮手枪，他将这把枪握在掌中掂了掂，带着一点嘲弄的意味塞进金泰亨的手中，转身就要行动。
金泰亨皱眉，随后一把拽住他的袖子露出疑惑的表情。
田柾国盯着金泰亨那双咸猪手，压低声音一本正经道:“刑侦队的玩具手枪打不了怪兽的，怕你被偷袭，给你个护身符。”
金泰亨心道不可能的事，嫌疑人做事情不留任何痕迹，更不会来单挑警察，最气人的是，刑侦队的手枪也是枪，大老爷们儿最忌讳这种挑战尊严，田柾国就是单纯的想气他。
金泰亨有些气急败坏的后退让步，给田警花腾出了充足的空间，一副您现在就可以飞檐走壁，我祝你失误并立马去世的样子。
田柾国抬眼冲他笑了一下，在金泰亨理解的嘲笑之中又多了几分讥笑的意味，转身找了个天桥周围的护栏做起点，直接向五楼翻去。
百闻不如一见，听闻特遣组惊人的脚力不说，这人的臂力也是惊人，明明没有那么大的骨架，却能撑着一个支点将整个人甩上去。然而在看到他使力时手臂上绷劲的肌肉和因为劲瘦而显得嶙峋的青筋时，金泰亨便觉得有这种能力没什么了。

朴智旻：“田警官，刑侦队员是没有你这么好的攀爬能力的，需要你向金队投放速降绳索。”

整栋楼能够提供挂安全绳的地方根本就没有，金泰亨就算有心要当行动组，也还是要仰仗田柾国拿绳子拉他才行。

站在五楼的楼台间，居高临下，地势优越，田警花咧嘴笑起来。
这个人眉眼弯弯的看着脚下四楼天桥上那个站在冷冷夜风中的金队——这个视角的金队长，就像是一只小猫睁大眼睛看着上面的新奇的东西，或者是等着主人顺毛并投喂小鱼干。

“他就不用了。”
田警花冲下面看上去像眼巴巴观望的金队长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然后转身走向了五楼预定的那个作为起脚点的洗衣房的空调外箱，左脚踩上去，右脚借力，动作十分迅速，一点都没有要带上金队长的意思。

金泰亨低沉着声音道:“田警官，请不要单独行动……”
没有绳索保护，完全是在拿基本的生命安全开玩笑。
田柾国独自行动，都是怪他白天开了一个冷玩笑，是他将两个人的分工说的极其明确，并且挑明了自己只说不做的立场，田柾国这是在变相的和他较真。

金泰亨皱了皱眉，慢慢后退，直到退到天了桥尽头，在那里找到一个角度可以侧视到整栋楼的大观。
夜风刮起他的几缕头发，乱乱一团的揉在脸上，仪器上的时间显示在了晚上十一点五十八分。

他再次连通田柾国的通讯器，以一种难以形容感受的语气对他轻声道：
“搞这种鬼东西的，一般都信晚上十二点……柾国，虽然这个小插曲对你来说根本不是什么，但是涉及到了嫌疑人周薇薇对我们破案有很大的帮助……

“只要这是公安下达的任务，我就是你可以信任的人，请将你的后背留给我，将你的耳朵留给刑侦二队，不要再自己行动了，好吗？”
那边一阵沙沙声后，看见五楼间的田柾国扶了扶耳边的纽扣通讯器。
“好。”

该来的总会来，他这个样子就被赶来的金泰亨看见了。
在金泰亨眼中，这个样子的田柾国无非就是表达出了一个意思：
我，警察，坐黑卡车并且可以拿狙击枪的那种，我超凶。
警察局那边的朴智旻关掉通讯器，趴在操控台上盒盒盒的笑到抽搐。
田柾国绝对是警察里面聪明的了，他这个人在颖州公安系统口口相传的几大青年才俊之中算是榜首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没有弱点。
可是这个人今天就被金泰亨找到一个弱点——他恐女……不，应该是恐那种侮辱他智商的女生。
金泰亨随后亮出证件：“颖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刑侦二支队队长，他是特警大队协助，现在查陆斓投湖一案，请你们配合调查。”
田柾国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慌忙将东西放回腰侧，金泰亨听见一串哐里哐当的声响后推断出了一个真相――
田柾国计划中那种不用动枪的行动是应该是先用脚踹，把人踹个半死或者晕了再用手铐铐起来，然后麻布口袋一装，拉回局子里关着再说。
他刚才就是突然发现这两女孩未成年，手铐是用不上了，又怕金泰亨嘲笑他，才一时间方寸大乱的。
未免有点……太可爱了吧。
“这件事算是轻微涉及到扰乱治安，你们未成年也不会蹲监狱，放心吧。我们公安机关会严格保密的，你们的同学不会知道这件事，我保证——”
金泰亨将证件放回衣兜中，语气柔和，蹲下来平视着两个仍然惊魂未定的女生。
田柾国一个人在一旁默默吹了一会夜风，被羞辱的智商终于回归了，他恢复了以往的漫不经心，转身陪着金泰亨一同蹲在地上。
审讯这种事情自然交给刑侦大队，但是正要发话的金队长被田警花的一个手势打断了。
“当了一天的同学，怎么着也有感情了，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田柾国点起一根烟轻描淡写地吸了一口，拿着手铐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划动着，弄出了一些让人抓耳挠腮的声响。
刚刚的余汗还未干，将他额前略微有些长的头发撇到了两边，形成一个极其自然的中分。从夜晚看他的眼睛也是亮亮的，里面就像总有些眩目的光芒，让人不敢与之对视，更让一切原始的罪恶无处遁形。
金泰亨再次连通了刑侦大队，那边的朴智旻开口道:“金队，录音开始了。”
“收到。”
周薇薇抱着一旁的女生开始大幅度的颤抖，嘴里发出一阵阵呜咽声。
田柾国道:“你叫周薇薇，我知道；但是你——”他看向那个情绪比较稳定的眼镜女生，“你是谁，你和陆斓什么关系?”
“我叫……我叫夏瑜，是高三二班的班长，今天你们来的时候……。”
田柾国:“打住，无关紧要地事情不用扯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金泰亨在一旁拉了拉他，意思是让他对女生的态度温柔些。
夏瑜道:“陆斓生前……和我关系不好……我以前嫉妒过她的成绩，在班主任面前说过她的小话，还和她撕破脸皮……她死的那么惨……我害怕她找我，我就来帮她超度，希望她……”
像是想起什么，她忽然用力的摆了摆手道:“警察……你们查清楚啊，我没有害她，我就是害怕……”
田柾国将烟头在地上掐灭后抬头道:“害怕什么?鬼吗?鬼不会害人的。”
“鬼只会让人恐惧，只有人会害人。”
周薇薇再次呜咽出声，两行泪就从她脸上滑了下来。
金泰亨看着一旁田柾国冷下来的神色逐渐回温，才接过话继续道:“那么周薇薇是因为什么?和陆斓的感情好吗？”
“她是陆斓最好的朋友啊，她只有陆斓这一个朋友……她每天晚上都梦到陆斓在向她哭，她是一个极其内向的女孩子，怎么……”
金泰亨抬手示意她不用说了。
“死者为大，我理解你们。”
“你作为死者最亲近的朋友，我们本来可以直接请你到派出所去录口供的，为什么还非要大费周章的来看你们做傻事，是因为我们公安机关是本着对你们的尊重来的。”
“……虽然这个案子归为二类案件，我们公安机关派出的行动人数很少，但公安派下了一名特警成员前来协助，原本我不应该告诉你们这些的，但是我希望你们明白我们都想还死者家属真相的一个心情，协助我们调查，把你们知道的和陆斓有关的东西都告诉我们。”
夏瑜道:“我……我就是和陆斓有过节，和她不熟的……”
“那么，周薇薇同学?”金泰亨慢慢靠近她，低下头来凝视着她的眼睛。
“你知道什么?”
田柾国漫不经心的将手铐在地上划出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呜……”
听见那个声音的周薇薇抬起有些血丝的眼睛，额边是冷汗将她地碎发沾湿，她不由得将夏瑜靠的更紧了。
没有像公安局审讯室里那样，白炽灯一照，几个刑侦人员反复绕着相似的几个问题问，使用仪器捕捉嫌疑人的面部微表情变化，从中发现破绽。
但这种手段用在周薇薇这类就另当别论了，不能有任何效果不说，极有可能使她情绪崩溃而发生类似精神疾病这样的结果。
田柾国也学过犯罪心理学的，手铐划过地面，就像白天他让金泰亨看到的那个周薇薇使用美工刀切割桌子发出响声的场面一样。也许这种声音，可以击垮周薇薇心底的防线，她再怎么不配合调查，也要被这种纯弱点式进攻给击溃了。
“你不喜欢说话，性格内向，所以你唯一的朋友离去对你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你觉得你在高三的生活会濒临崩溃，你想用自己的方式超度她，让自己好受些。”
周薇薇点点头。
“你们寄宿制学校的，周末放假的时候你还会和她一起吗？”
周薇薇点点头。
金泰亨微微扬起嘴角，看见他那双桃花眼里闪动起柔和的光，他蹲在离周薇薇一步之外的距离，用温柔到极致的声音问道:
“你再仔细想想呢？”
一旁的夏瑜缓缓抚摸着她的后背，轻声对她说道:“薇薇，你再想想。”
“就是上周……就是上周……她没有和我一起走，她说她爸爸要来接她，我就没有等她了……放假回来的时候她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以前都特别爱说话……”
“后来就……”
金泰亨道:“也就是说，从陆斓第一次没有和你走，到她的反常行为，再到她的死亡，只有一周不到的时间。”
“那你知道她去干什么了……”
金泰亨的问话被田柾国掐断了，田柾国摇了摇头，收起手铐低声道:
“不用问了，后面她也不知道了。”

（5）
从周薇薇口中获得的重要线索就是陆斓在死前的几天是被父亲接走的，而最初法医在死者身上搜出的一张纸条上依稀可以辨别出“金融c街”字样，也就是她父亲所在的公司――posion联合有限公司电子产品部。
三天后，田柾国向公安申请调出案发时间段所有的监控录像，同时两人在第四天早上接到了技术人员发来的加密邮件。
“公安系统的通讯网络中有一段外域的信号源，周期性发射信号，由于这个信号源过于微弱，在我们准备截获的时候就消失了，请各单位引起注意。”
金泰亨看见寝室里的室友纷纷离开，抬手关闭邮件，在盥洗池前接了一捧冷水浇在脸上，自己被冷得一个寒战。
他果然还是习惯这样平凡普通的生活，可惜早就到头了。
“……”
这边的田警花听见关门声，才一脸睡相的从床上坐起来，一头乱毛以直立，蜷曲，翻转的姿态铺他头上。额前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跟主人一个德行，正软乎乎的耷拉着，遮住了他半边眼睛，这个样子像只兔毛蓬松的安哥拉垂耳兔。
这只垂耳兔入戏太深，搞的跟真的藏手机的高中生似的，此刻脑袋里一团浆糊的垂耳兔正将眼睛眯成一道缝，迷迷糊糊的从枕头下面掏出了手机翻看消息。
浏览完加密邮件，他成功恢复了正常大小的兔子眼，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开始慢条斯理地找衣服。
金泰亨从洗漱台回到寝室时就看见只穿着校裤的田警花从上铺慢悠悠的挪下来，丝毫不能够将这只起床的垂耳兔和行动时的残暴联系起来。
自觉视线从垂耳兔平坦小腹上横亘的线条处移开，金泰亨保持高度冷漠，开始自顾自的收拾起东西。
金泰亨顿了顿动作，冲田警花随口道:“学校这边的监控你看过了吗？”
“没，我一直在教室里，再说了，监控室现在被封锁了，哪来的监控看?”
“你昨天不是申请查看了吗……”
田警花吐掉牙膏沫道:“所以组织批准了今天十点钟的时候前往学校的监控室，我懒得动嘴告诉你，现在顺便说啦。”
“……”
手机一振动，金泰亨接过朴智旻的来电，朴智旻那边闹哄哄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只听见朴智旻一阵翻箱倒柜之后才开口说话。
朴智旻:“金队，这边有个事儿让你现在去。”
金泰亨:“收到，什么事情。”
“就是校方提供的关于死者陆斓的一些信息，还有和家属的一些合同，需要你帮忙领一下。”
“合同?……这是人家的私事，局子怎么连这种事也要我们做?”
“死者家属目前神志不清，的确不方便接手重要资料。”
“要不我让那个田柾国去……”“挺好找的，就在校长办公室，好像在监控室的旁边。”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声音叠在一起时还是震的金泰亨耳朵一麻。
“知道了。”
金泰亨平静的看了一眼那边的田警花，掩上门后走向校长办公室。

每周一早晨都是行政大会，这个时间学校的行政楼是没有几个人的，从空无一人的校长办公室出来，旁边的监控室上贴着两张新鲜的封条，金泰亨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离十点还有半个小时。
他并没有环顾四周，只是伸手进入腰侧的衣兜中，将前几天撬锁用的铁丝取出来，平静的撕开封条，娴熟的撬开了门把手上的铁锁。
监控室一切正常运行，只是调取监控的人员前去参加行政大会了，暂时不在。
曾经在公安大学的多少日夜里，刑侦系的学生们对着一个经典的案发现场监控视频进行反反复复，成百上千次的观察分析，纵然是一抹模糊的身影，他们也能将嫌疑人的身形估个大概。
这满屏的监控就是来自校园各处的，金泰亨打开操作界面，将几天前陆斓所在的几处监控视频全数查找了出来，他的动作十分迅速，几个界面并列出现的时候，可以清晰的发现陆斓穿着校服站在宿舍门口没有进去，随后走上了一条小径，那条小径只有路口上能够被天网捕获到一角。
他将几个页面同时放慢数倍，视线聚焦于小径口的那处唯一能被监控的角落。
大约五分半钟后，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套头衫的人，即使是放慢了数倍的监控也只能捕捉到他一晃而过的身影，可能是刻意为了避开监控死角而不小心露出了一处，还有没有可能是……
金泰亨深吸一口气，将这个画面截取下来。
画面放大后画质就十分模糊，金泰亨凝视着那个身影，明明就是那么模糊的一个身形，他确实要把它深深的刻在脑海里，就是这么固执。
瞳孔在一瞬间剧烈收缩。
用手机打开早上的邮件，金泰亨不知道看了什么。
精密的仪器连接上操作端，他将自己在监控室门口的几分钟删去。
随后，他用了一分钟时间提取视频，抬手，将那个身影所出现的两秒钟画面也给删去了。
监控中依旧是那个穿着校服的陆斓，她带着绝望走向了小径深处，没有再回来。


田柾国又是掐着时间来的，监控室外面站着衣衫单薄的金泰亨，手上拿着封条，对着监控室的大门发呆。
“金队，上来就撬锁啊，我看看——”田柾国拿起手机翻看时间，“哟，十点过五分了，这些人开个会有完没完，耽搁了查案可是要扣分的……我还准备谴责你呢，现在我代表上级表扬你勇于开锁的行为。”
金泰亨礼貌的笑了笑，他看上去昨晚没有睡好，连带着嘴唇都是少有血色。
田柾国例行公事一般毒舌道：
“这种地方相当有感觉，就像回到了前几次缉毒案的时候，有刑侦专家坐镇指挥，虽然今天是你……也将就一下吧。”
金泰亨坐到操作台前，一面敲击键盘，一面道：“所以我这种人比不得你，这辈子要和父亲的名号挂在一起，注定就这样了。”
田柾国凑上去看监控的时候冷不防听到金队长这句云里雾里的话，觉得自己明明是喜气洋洋的开了玩笑，为什么这个人跟吃错了药一样自暴自弃起来了？
他突然执拗的问了一句：“那你有信仰吗？如果抛开个人那种没有来头的英雄主义，单单说警察的信仰，你有吗？”
监控画面一个一个排查，金泰亨看见陆斓走向小径深处，突然闭了闭眼睛。
“没有。”
“我只是不想继承家族产业才来做的警察，家产总会败光的不是吗，当个后勤公务员福利多还没有生命危险，老了以后混吃等死。”
田柾国看见金泰亨睁开眼睛的时候，里面恢复了往日的色彩，就像是一个伤心难过的小孩子突然找到了糖果一样，他也不是没听说过刑侦大队的那个金队长脾气古怪，但这个人调节情绪的速度还真是令人惊叹。
沉默着过了一个小时，中间那个监控室的负责老师回来的时候看见地上被铁丝撬断的大锁，差点被吓趴在地上，里面两个长相相当出众的人转过身来，齐刷刷的出示证件，动作都是整齐划一的，穿着校服自称是警察，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田柾国向警察局反馈了结果，并发回了那段监控视频，技术人员一再分析，确定了监控中没有任何能够判定陆斓死于他杀的线索。
陆斓没有回寝，走向了莲花湖，白天就在湖中打捞出了她的尸体，尸体上没有任何受伤痕迹。
案件唯一的解释就是家中私事导致的她个人情绪崩溃，绝望至极才走向投湖自杀这个选择的，整个案件的起源只能通过家属了解，而这个陆伟处于意识混乱的情况，如果他不能提供有效线索的话，这起案子只能不了了之。
朴队出师三年，和金队一同血战了几起缉毒大案，推断的贩毒走私窝点几乎是全部命中，没有败绩。而这起比缉毒案低了几个档次的二级案件竟然把自杀误判成他杀，特警大队派出了特遣组的精英协助调查，结果就是用来打水漂的。这件事在公安系统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是无伤两位刑侦队长的名声，只是这种反差会被别人茶余饭后当成笑话说出来。
朴队的心理学是公安里数一数二的，他坚持认为陆斓不是自杀，一旁的金队也没有发话，不知道是默认了还是怎么的。而后朴智旻代表刑侦支队固执的重审此案的决议被上级驳回，案后面谈死者家属一事则留予涉案侦察的金泰亨亲自去说。

视频上穿着J私立高中校服的女学生进了金融C街posion联合公司的大门，跟着一队人上了电梯，直达15楼，而后那队人中有一个男人从队伍中分离出来，在几步之外跟着女学生。
女学生进了技术部门，周围有几人对她进行了长达两分钟的注视，女学生来到左侧的办公区，开始手忙脚乱的翻找文件，办公区内五分钟亲属探班这个规矩对一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女学生来说有些紧促，怕被人误解，她翻找的姿态非常匆忙。
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那叠文件她看了足足半分钟，然后才想起什么，抓起表面那个绿色的公文包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在办公区的对角处，那个男人一直目送着她离开。
……
“先生，纸巾。”金泰亨十分贴心的递上了纸巾。
陆伟取下眼镜，一把抹过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脸庞，随后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金泰亨道：
“不对，你为什么会有这段视频……POSION公司和你们公安系统一样，是独立的的监控网络，怎么会被你轻易调走？”
金泰亨抬眼，毫不避开的对上了中年男人的凝视，眸光没有如查案时那般狠绝犀利，只是平静没有一丝涟漪。
他反问道:“我问您个问题，你知道你们老板姓什么吗?”
“金……金……我们只知道他姓金……金队长……你是他的……”
“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我只是他不争气的儿子，没别的了。另外，这段监控也不是别人给我的，posion的监控系统是我花了一周时间，才在一天傍晚某层楼系统的某处故障时趁机黑进去的，我只是有你们技术部的一点权限。”
金泰亨将一片细密的睫羽垂下，敛去了眸中的晦暗，问道:“所以您刚才看清了视频的内容吗？需要我再为您梳理一下吗？”
陆伟插着针头右手将病床上的床单扯出了几道深深的皱痕。
“她看到了……看到了……”
金泰亨低声道:“她看到的东西您不用说出来，我也不想知道她看到了什么，我只是个刑警，不懂你们电子产业搞的那些。”
“她是因为看到了什么才被别人盯上了，就是视频中的那个离她五步远的男人，您看到了吗？”
陆伟没有说话，金泰亨从他眼神的波动中知道他一定看到了，而且知道他是谁。
“除了这个视频，你们……你们没有别的证据了吗？”
金泰亨将手机锁屏。

“您理解错了，这个视频我绝对不会交出去的，这是我的原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当然不会平白让我的家族企业受到威胁，所以它并不是我们的证据。很抱歉，我们，没有证据，我们这次，必须和跳梁小丑一样可笑。”
“那么你给我看这个，难道就不怕我将这个视频调给公安吗？”
金泰亨轻轻的笑了，微微弯腰，算是给长辈再行了礼。
“不怕，”他说，“原因很简单，第一，这件事情发生了，您觉得您还有系统权限吗？第二，您在我爸这个公司做到了高层，证明您是聪明人，您比我了解这个公司的构造，我相信您不会这么做的。”
陆伟的年纪差不多有能当上两个金泰亨了，但是，这个孩子是个心理学精英，他没有动刀动枪，甚至连说话的语调都是平静柔和，他却在这个孩子的面前将所有的精神漏洞暴露无遗，成了精神上的弱势群体。
“孩子，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信不信报应？”
“报应？那都是有信仰的人才相信的东西。”
拉住门把手时，金泰亨像是想起什么，转身看向病床上憔悴苍白的中年男人，他还没有五十岁，头发却已经开始白了。他戴着一副厚重的眼睛，眼球微微凹陷进去，下眼角已也经爬上了深深的沟壑。
这种精神上的弱势群体，让他例行公事的产生了同情心。
“金队长，你去帮我叫护士来，我想问一下我多久能出院……我打算辞职，想最后回一趟公司，你能帮我和你的父亲沟通一下吗？”
“没问题陆先生，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的，我也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经过你的深思熟虑。我只是在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祝福你也能。”
“不管你能不能看到，只要我还活着，迟早会还他们所有真相的。”
金泰亨口中的“他们”有些意味不明，他低低了看了一眼中年男人，合上房门离开了。
窗帘上因为那个刑警的离开而透进了几缕霞光，床上的男人将视线移向了窗外的天空。
云被太阳染得火红，火红的一片。
“他祝福我……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

（7）
半个月后。
田柾国接通电话的上一分钟刚刚放下手中的M21式狙击枪，脸侧冒出的热气为手机页面蒙上一层薄雾。
看清楚来电人的名字就用了五秒钟，公安系统统一通讯网将每一位成员的联系方式都录在了电话卡里，联系人备注是单位部门支队姓名，加起来一长串。
【G街公安刑警大队分局刑侦二支队金泰亨】
除了开头是B街公安局的，其余的田警花一律挂断。当他看清楚了后缀的名字时，先甩了甩发间摇摇欲坠的汗珠，然后开口问道:
“金队找我有事？”
两人在上一次不怎么光彩的合作后算是个朋友了，撇开各自繁忙的工作不说，金泰亨也从没有找过主动田柾国，今天不知道抽的什么风。
“田警官，你现在有空出来当我的私人教练吗？”
“私人教练？”
田柾国踩在训练场的一堆草垛上，这个地方视角绝佳，也算是个制高点。
不知道是过耳的这阵风是挺大的还是怎么的，凉凉的撩起他的几缕头发，虽然没有心旷神怡的功效，至少让人顿时觉得烦闷的心情被打散了一半。
他举着手机享受凉风，扬起嘴角继续道：“金队，我们早就不去健身房了。”
田警花的意思是，只有刑侦大队半年不挪动一下千金之躯的老爷们需要去健身房活动活动筋骨，顺便在公园里和乘凉的老头们下个象棋。
那边果然被他噎住了，半分钟都没有说话——其实金队长就是觉得自己在刑侦大队干太久了，警校学的功夫都废了，才迫不得已找田警花帮忙的，真没有别的意思。
田柾国问道:“金队长？”
那边突然开口了，语气非常有耐心，非常是个求人该有的样子：
“我想请田警官帮个忙，带我拿拿枪，打打靶子，有场子的那种。”
“这是不是有点麻烦你了……”
田柾国将嘴角的弧度扬起，顺手接过警务人员丢来一瓶的水，一边喝着一边就听着下面的女警务日常吹捧道：
“警花，和他们的肤色比起来，你在这个训练场里简直是白的发光，白到令人发指，我们好多女生都羡慕呢！”
田柾国一面接着电话，保持高度神秘没有回答她，一面冲她加深了嘴角的弧度。
那边的人顿了顿，道：“唔，听上去你有漂亮小妹妹约了？”
“唔，如果金队执意要选择我陪玩的话，我就只好舍命陪君子，拒绝漂亮小妹妹了。”
那边果断是嘟嘟嘟了。
金泰亨怒按挂断键，反手就是一把砸了电话。

果然不出一分钟，田柾国就发来了短信——
“金队赏脸，我自然奉陪。”
十秒钟后，又来了一条：
“颖州市B街公安特警大队分局，定位发给你，我在局子门口等您大驾光临。”


早上十点过，这个而时候的太阳绝对不是火辣辣的灼人，而站在树下专心致志玩手机的田警花还是被训练过后的大汗搞的一头湿润，额前的自然中分使他成了在路过年轻女生中回头率很高的垂耳兔。
金泰亨戴着墨镜从马路对面走过来，人还离了十米远，田警花就像是在一头中分上装了个电子眼似的从手机上撤离目光，向他看了过来。
金泰亨以为是自己衣服穿反了，不然这个人为什么带着笑意看着他……金泰亨低头，迅速确定了自己身上没有任何问题。
“你笑什么?”
“金队长今天的扮相看上去——”
“看上去怎么了？”
“特别像，特别像前几天被我一枪打断腿的大毛哥。”
大毛哥是本地红灯区的一个酗酒打人睡女生的大流氓，前几天闹事，把人打了个半死，很不幸地被特警大队巡逻时翻了牌子。
你全家才像大毛哥!话不投机半句多，金队长戴着墨镜转身要走。
田柾国抬手端着他的肩膀又顺势把他拎了回来。
“稀客稀客，里面请——”田柾国推着金泰亨往里走，“你还没见过特遣组专用的训练场吧。”
金泰亨奇道：“局子里装得下你们训练场？”
“当然不是装在局子里，局子修在小山坡脚下呢，后面就是小山坡，整个坡都是我们的。”
这句话被田警花说出来的时候带了一种土匪窝里大当家的感觉。
金泰亨难得捧场:“那挺厉害。”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次陆斓投湖案让他名声再次大噪，特警队的好多人见了他竟然都能打招呼说“金队好”。
“我在特遣组出名了？……那我出名的时候有没有带火朴智旻？”
田柾国莫名其妙，回过头来看他：“没有啊。”
就我一个人火多没意思啊……
“我在局子外面就你一个叫得出名字的，他们不认识你认识谁？”
这种感觉怪怪的，就像是……一个好朋友圈中有人耍了朋友，然后其他几个人非常自然而然的就接纳了那人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
走在前面的田柾国突然停了脚步，跟在后面独自冥想的金队长一下子没跟上节奏，迎头就撞了上去。
“看见没，整个坡都是训练场，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吧？”
这个山包长满了荒草，坡上零零散散的插着靶子和路牌，金队长的桃花眼看过来时，还十分应景的在大热天里刮过一阵萧索的风。
金泰亨竟然被吹得冷起来了，由衷感叹道:
“那你们特遣组的也太可怜了。”还不如去健身房举举杠铃呢。
田柾国非常自然而然的接了他的话道:“逗你玩的，这是我们野地训练的时候使用的，正规的在旁边。”

金泰亨这次选择默默接受了警花的逗弄，顺着田警花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小山坡旁边有块平坦的地方，占地面积大约是一个小型体育场的大小，靶子都是是从远到近按视网规则延伸的。
田柾国找来了两支演练时使用的仿真狙击枪，熟练轻松的上镗之后对着地面开了一发，枪管移开时，可以清晰的发现地面碎裂的空壳子弹和一缕还未散尽的烟。
“我们平常都用的都是没装弹夹的美式M21，枪上装了模拟激光器进行演戏的，那样比较容易判断是否击中，但是还是这种装空壳子弹的仿真枪接地气一些，用起来更有感觉。”
“唔，我试试。”
金泰亨接过仿真M21时被它的重量惊讶到了，这种枪就算是仿真的，沉甸甸的也足足有十分之一个他了。
金泰亨在田柾国笑意浅显的目光中是不会承认自己可能上不了螳的，他一边看向训练场，一边说道:“我们去正规场地再说。”
此时训练场上正是一片空旷，少了平时绷紧神经的一发发子弹呼啸而过，而执勤的警务都去休息了，还剩下的两三个人就是留下来独自练习的特遣组成员。
田柾国走过去时和其中一个瘦高的青年撞了撞拳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紧接着他转过身对金泰亨道：
“金队，这是我们特遣组的组长老大，金南俊，除了他，我是谁都不想服。”
金南俊闻言就笑起来:“他说笑呢，他才是老大，我们这里没人打得过他，我不过都是以德服人。”
金泰亨又是用那张“官运亨通”的脸笑道:“这下好了，您也是金队，我也是金队，特遣组的警官们下次喊金队的时候我就装傻答应一声，占个便宜。”
田柾国也跟着笑起来，眼角弯弯的，那双兔子眼随即就跟着亮晶晶的，在白天也像是装满了一片夜空的星星，看得出来他的愉悦。
“金队……这么说还是我的本家人呢。”金南俊擦着汗走过来的时候顺手拍了拍金泰亨的肩膀，“我们都认识你了，以后要当成自己人啊。”
这拍肩膀的力道过分酸爽，金泰亨有点受不住特遣组的人打招呼的方式，又赶忙回话道:“唔，好的。”
别人说这种话都是客套，但是金南俊说把他当成自己人，就是真话 这是有来头的。
其实特遣组行动一般都是有特殊待遇的，比如说坐车方面，大家开普通警车招摇过市，靠的是震耳欲聋的警笛撑场子，而特遣组就坐在特警那辆炫酷拉风到满地找头的黑色武装车上，要的是不怒自威的气质；再比如说同样都是一碗盒饭，人家就是要加一个鸡腿和一个卤蛋……
所有的特殊待遇叠加起来，造就了他们除了一个组同生共死的成员，其余公安系统的阿猫阿狗谁也不认识，说不定连现任的厅长是谁都没人叫得出口。
金泰亨觉得自己刑侦还是有那么久了，别说中途倒了无数次血霉，却唯独在莫名其妙认识特遣组的大佬这方面是攒够了运气的。
田柾国带着他来到二十米外的射击点，指着远处的一干靶子道:“从远到近，您射中了就有奖励。”
射中之前还要有个前提，就是把镗上好。
那把枪的镗柄像是跟鳄鱼嘴上长的牙一样死死的镶嵌着，怎么也扳不动,像是刻意要让金泰亨出丑一样。
“组长，我们这边没有操心的。”旁边的田警花对着十步以外观望的金南俊说道。
正在疑惑观望的金南俊没看懂这个小崽子为什么要拿一把卡了镗的仿真枪给客人用，正想过来提醒，后来不知怎么的，拿着矿泉水转身走了。
“田警官……”金泰亨擦汗道，“你这枪是拿给大力水手用的吗……”
田警花呼扇呼扇着睫毛，眨了眨兔子眼。
他把自己手上那一把放到金泰亨的手里，然后把住他的手，以这种手把手教学的姿态，一下子就将镗上好了。
“并没有啊，你看，我们一点也不费力。”
金泰亨：“……”
这难道就是应证了颖州公安系统的口号——团结就是力量？

——暮色缱绻中盛放的花朵，光与影间仓皇肆意，苔藓绿泥间丛生黑色枝蔓，就是我的罪过啊
——瘾藏——
（8）
“你趴这试试这枪——”田柾国指了指旁边的射击垫，指导金泰亨摆正姿势。
金泰亨觉得田警花这个私人教练有点太贴心了，他虽然几年没有射击过，也不至于连三点一线和据枪都不知道了吧，跟教小孩子似的，还手把手。
金泰亨眯起眼睛看了看正前方的目标靶子，一边根据距离调节标.尺，眼镜视线与照门、准星、目标一线，扣动扳机。
这一发空壳子弹射过去，那边没有任何烟雾和响声，反倒是惊起了一串在场地里休憩的鸟。
成功脱靶。
金泰亨顿时无地自容，他一度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闲着没事不规划一下养老生活而是跑来找田柾国自取其辱。
“金队长，没有关系，慢慢来，我最初射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只中了九环，没中红心。”
金队长低下脑袋扶额道：“使不得，别叫我金队长了，我不是你队长，这样叫我受不住，叫我金泰亨就可以了。”
田柾国蹲在一边耐心的看着趴在地上射击姿势都不太标准的金队长表情变化，十分贴心的没有发出任何不尊重的声音，只是把眼睛笑得弯弯的。
像给小猫小狗顺毛似的，他走过去，把趴着的那个无地自容的金队长轻轻的拎了一下。
金泰亨前半身被迫支起来，就听见田警花道：“躯干与射向投影夹角一般为10至20度，你没有注意这个，打出去的线都是歪的。”
金泰亨觉得自己一个学刑侦的，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吃了文化的亏？
“左前臂与地面的夹角不小于30度，上臂与地面的夹角应保持在45度左右……”
田柾国一边说着，顺势倾下来，架着金泰亨实现了第二次手把手幼儿教学。
金泰亨冒冷汗，他一个夕阳红竟然被这个小兔崽子当成了**一样来教，此时也无心射击了，注意力全在怎么摆脱贴心的私人教练上。
私人教练见好就收，逗弄完了就乖乖退回去，在一旁托着脸充当人间傻白甜。
金泰亨再次瞄准，射击——这一次姿势对了似乎长了点自信，手也不抖了，稳稳的射出了一发子弹。
那发空壳子弹在正前方的靶子上留下了一个弹眼。
“擦边红圈了，挺好的。”田柾国用可怕的目力告诉金泰亨结果，一面说着，一面鼓掌道，“射中有奖，按照特遣组的奖励机制来，等会儿去领奖。”
夕阳红金队长刷新了对这群特遣组的新认识——待遇好，技术高，外加一个幼稚园。
后面金泰亨是痛痛快快的打了不知道多少枪，战况不论，只是后来休息完了的警务人员和他聊天时说到一件事——
特遣组老爷们的靶子非常光滑，为什么呢，因为只有中间那点红心有弹眼，射偏的早就滚蛋了。现在金队长过来玩，给靶子们多了几个眼睛，特遣组的老爷们又该不干了，这批靶子得换了。

“您凭借一张幼嫩的脸蛋入围了扮成转校生卧底高中名单的首位，明天就出任务，所以提前出院了。”
“……”
实际上请金泰亨出山的原因只是因为他的刑侦手段高明，并且每次涉案侦破都是遮挡严实的，很少暴露在公众视野中，不太可能穿帮，就这个原因。
但颖州的公安局什么时候这么草率了，金泰亨都说不清是该为颜值而高兴还是为摊上大事而悲伤了。
很快，金泰亨又疑道：“说起来，这个案子特遣组也要来？”
朴智旻紧跟其后补充道：“这事情喊他们是有点大材小用了，但我们才不会这么傻的每次都接这种又脏又累的活吧，刑警不是人吗……所以还是我们刑侦队的多次报告上级这件案子死者可能不是自杀，而是手段极其高明的他杀，需要上级细查此案，所以上面才大发慈悲拨了特遣组的一人来协助调查。”
“田柾国。”“是田柾国吧。”
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这个名字的。
“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金泰亨低低地叹了一声，自暴自弃似的一把将灭掉的烟头投进路旁的垃圾桶里。
朴智旻推着轮椅莫名其妙道：“人家特遣组七个人，六个肩上至少都是两杠的，人送外号‘高管梦之队’，人家新来的小崽子当然要被送来立功啊。”
“你不会真的因为他抢了你公安一枝花的名号而跟他记恨上了吧，使不得啊，人家一来就是定点分配到特遣组，就没怕过谁，换成厅长还是处长来他也不怕，何况你只是我们夕阳红五好后勤公务员的队长……你和他有不服的，还是要憋着。”
就和小学时候班上成绩好的小朋友的待遇是一个道理，这种小朋友一般做错了事情就是进办公室被温柔的教育一顿，和他们这些请家长的不一样。
金泰亨突然转过头去非常认真看向朴智旻问道:
“哦对了，你在十分钟前说，死者家属是我爸公司技术部门的，我爸旗下有服装食品还有电子产品三类，他是哪个公司的?”
“法医从死者身上找出了一张已经被水泡烂的纸条，上面的字已经模糊了，依稀可见金融街的字样，应该是金融c街的电子产品公司。”
金泰亨靠着轮椅边缘的手微微收紧。

（9）
变故也就在金泰亨为陆伟联系好了最后回POSION公司收拾遗留东西的事后，过了大约五天时间。
这一天，朴副队给金队打了不知道多少通电话，因为公安内部所有手机为保持通讯都是硬性规定必须全天保证开机，所以那边都是一水的无人接听。
朴智旻从走廊外面冲进来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把办公室内的文件都卷起来了几张。
他逮着人就问：“金泰亨……金队长呢，金队人呢？”
谁会没事管土豪的儿子金队长会干什么，其次，向来温柔的朴队……为什么今天跟抽了风一样情绪这么激动？
刑侦队的人从缉毒案的文件堆里抬起头，用疑惑又诧异的眼神看着副队长，纷纷摇头。
“办案都办傻了吗？”朴智旻胸口剧烈起伏着，可以看见他漂亮的眼睛里泛起的狂澜，他锤了锤办公桌怒道，“一个个看了新闻没？”
想看新闻还不简单？
刑侦队的一个个快把头埋到桌子上，都纷纷点开手机或者电脑网页。
‘特大时讯——颖州市最大的电子科技公司POSION联合有限公司15层着火。’
时间是今天下午1点。
而现在的时间是一点半。
‘今天下午13点07分时，有路人看到POSION电子有限公司的某一层冒出黑烟，随后，三千名员工蜂拥下楼，在公司前的广场集中，所幸没有发生大型踩踏事故。本次火灾是否人为仍需实时跟进，目前火灾被困人员大约在20人，全是15层技术部门办公人员；因火灾而发生的电梯故障已确定被困6人，均为该公司核心技术人员。’
‘颖州市公安武警消防大队全员出动，同时公安系统派出了武警部队全员和交警二队紧急封锁事故现场。’
刑侦队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在他们埋头奋战的时候，外面早就乱成一团了。

一周前，朴智旻及时跟进了陆斓投湖案家属情况，得知陆伟已经办理好出院手续，准备在第二天出院。
接电话的女护士告诉朴智旻，这位先生原本还需留院稳定病情，至少得在半个月后才能出院，朴智旻当时只觉得是这个先生个人心理问题，属于私事，所以没有插手去干涉。
陆伟是POSION电子产品技术部门的总监，所在的楼层正好是15层……
用一种简单的思维去思考人性——一个妻离子散，心灰意冷的男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呢？
然而迫切想证实猜想的朴队长也只能等到火灾现场处理过后才能以刑侦大队的名义去查案，现在，他只想找到金泰亨。
突然有人开口道：“副队……我记得金队长昨天去医务室拿了点药，我在半路上遇到他了，他状态不太好，应该是生病了……可能现在在家里吧？”
朴智旻揉了揉太阳穴道：“把办公用的那辆车的钥匙给我。”
消防大队的十几辆消防车尖锐的鸣笛声响彻整座城市，全路段交通封锁，车辆纷纷分散在道路两侧，为消防车腾出道路，路上堵了大大小小的私家车，拿里有地方能给朴队开车去找人？
朴智旻自知自己这种状态根本就没有智商去思考问题，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朴智旻站在警察局门口扶着墙吹了半分钟的冷风，感觉眼前的事物开始慢慢清晰了，才决定跑到两公里外金泰亨居住的公寓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