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意義

西安小吃之苜蓿列传

头茬子苜蓿二淋子醋,姑娘的舌头腊汁的肉
--关中土语,四香

茶是明前的好,谷雨前已失之粗疏,初春雨水充足,万物生发,虫害还来不及祸害,故而这阵子的其他植物也都稀罕。城里住的太久,满眼灰白,樊笼呆腻,心思被东南风一吹也痒痒的紧,带动着脚奔南山去了。山脚下的麦地远望茏葱,近看都是正抽芽的苜蓿,于是立时忘了自己是来做啥的,四顾无人,给伙计说:帮我盯着些!,卸下背包,开始埋首掐苜蓿,一岸掐,一岸装袋,一岸还要把嫩芽塞进嘴里,伙计在旁砸挂:“唉,俩手都不够你忙和的。”偷的差不多两大包,跳上车毫不留恋的又回笼子里去,浑忘了今日出来是干啥。朋友曾问:“人生在世,有啥爱好?”答:“阅读,爬山,睡觉。”朋友说:“怕是还要加上饮食吧?”答:“那不算,那是性命之根……”

苜蓿自幼就吃,嫩苜蓿叶可以捞面前撒进锅里稍烫一下,和豌豆尖焖面有异曲同工之妙,吃的是鲜香灵脆的味道。也可以略焯一下,加盐、醋、香油凉拌来吃,为的是它鲜嫩,精细一点还可以切点萝卜丝,核桃仁,木耳丝同拌,一盘凉菜端出来,绿的青翠,红的跃动,黑的沉稳,白的细腻,农家饭也显得赏心悦目。但这两种吃法最好是在极嫩时,稍老就显得枝叶粗大,这阵儿最好是做麦饭或者菜卷,麦饭的原料不定,多半选应时的蔬菜,此时自然是苜蓿上场,面粉里拌些盐,撒在洗干净的菜上,揉匀裹好,上锅蒸个20来分钟,可以空口吃,但是胖子一般嫌寡淡,用蒜泥、醋、酱油、辣子油调碗汁子淋上,胃口立刻被调动起来,顿时风卷残云,杯盘狼藉,吃罢才想起来问:为啥菜要用面粉裹一下?老爹头都不抬的一指电视,广告里一个漂亮女子擦完化妆品,开心的大喊“锁住水份,不流失!”于是胖子做心领神会状。麦饭咱得闲另说,把菜卷请上案子,面团揉好醒到,擀成长条,苜蓿用油盐拌好,布在面上,卷起成条,切做一段一段的上屉蒸熟,苜蓿做的菜卷或菜盒比起韭菜的多了清香,少了花销,所以更讨家里掌柜的欢心。不过这物件偶尔改善伙食尚可,要是天天吃,怕是该跟一个姓薛的伙计一样,絮叨“饭涩匙难滑,羹稀箸易宽”了。

二茬一过的苜蓿就不能吃了,免得落个跟牛马争食,这东西在关中地区是主要的牧草,苜蓿春原塞马肥,听老人闲谝,说当年张骞爷通西域的时候,走到了大宛国,大宛女国的国王要招亲……哦,那是西游记,说张骞爷到了大宛国,看见人家民风彪悍,马匹雄壮,这就留上心了,细一打听,人家“俗嗜酒,马嗜苜蓿。”,张骞爷是闹啥出身的,一看这东西关系重大,马上“汉使取其实来”,有了张骞爷带回来的种子,“于是天子始种苜蓿、蒲陶肥饶地。”。胖子打岔说“那不就是个马料么,吃啥草不都一样?”老汉反问:“你这碎娃是吃精米白面跑得欢,还是吃玉米面高粱面跑的欢?再者了,这东西长得快,长得好,马吃了又得劲,自然长得好膘,跑得飞快,不然武帝爷拿啥南征北战哩!”胖子这一捉摸才明白,合着张骞是给我大汉帝国引进了国际先进的能源技术啊,一下子把步兵升级成摩托化混合部队,快马辅以铁器,让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汉帝国雄踞亚洲,沟通中东。这一想开就没边了,“既杂胡种,马乃益壮”,这是改进发动机技术,提高部队的突击和持久作战能力,“矛长丈八尺曰矟,马上所持,言其矟矟便杀也。”,这是提高装甲部队的攻击范围……,“李广无功称数奇”,飞将军矗立沙漠之中,看着远远奔逃的匈奴部队,再看着胯下疲惫的战马,恨恨的将头盔摔于马下,大喊:该死的苜蓿!帝国的血液啊!

过了阵儿收回妄想,又问老汉,“肥饶地”是个啥讲究,老汉说:“乡里人进城卖面咋喊?”,胖子拢手叉腰,秦音喷薄而出,“麦面!苜蓿地滴!”。老汉只说苜蓿肥地是老年间传下来的,后来胖子接触几个学农的朋友,发现人家对这知之甚详,说是不论是《四时纂要》还是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都提到要将苜蓿和麦子间年种植,人家不但能把碱地中和,根系又特别长,把土壤中的矿物质和其他营养都集中在地里,又能固氮,连肥料都省了。这才明白了为何那般吆喝,无怪八百里秦川,不论渭北关中,塬上滩边,苜蓿总是现于苗间地头。

城里偶在菜市见到,那身价让胖子觉得此物无比陌生,这先民曾经赖以度过荒年,乡间席前常见的苜蓿,已成了新鲜物件,某日动了心思想做点麦饭,买苜蓿时旁边有个小姑娘央到“叔叔,能把四叶幸运草给我么”,于是任其挑拣,大笑径步归家。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6 22:16:43 +0800 CST  
西安小吃之油旋列传

胡麻饼样学京都,面脆油香新出炉
--白居易《寄胡饼与杨万州》


胡饼是否为今之油旋饼,是件颇为可疑的事情,仅从面脆油香四字来推断,失之偏颇,毕竟KFC炸出来的腿子也能称得上是面脆油香。乡间去寻油旋,仅得“吃锅盔,吃中间,吃油旋,吃偏岸。”一句,倒是让人大笑不止,长久以来,秦人给人的印象是质朴憨厚,刚毅木讷,然从村谚看,胖子的乡党们实诚归实诚,却不是碗大的西瓜拃厚的皮,吃喝时也当得上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选新麦面,不要掺了增白剂的,和成烫面,揉好略醒一会儿,擀成长条,抹油、盐、五香粉,年少时饮食缺油水,偶尔也加点油渣,也有图颜色好味道香,撒些葱花的,上好料后,卷起擀平再三,放入平底锅里烙制,出锅色泽金黄油亮,饼旋薄如羽翼,香酥油脆,油香扑鼻。擀制时把料都挤到了饼沿,是最酥脆实在的所在,故而留此村谚民言。

烙油旋用烫面,取其口感筋道,外皮酥脆,易于成型的缘故,入口时松脆咸香,引人食欲,待到内里时绵软耐嚼,又有麦面的回甘。唐时街头饮食,汉胡杂处,料来种类繁多,精彩纷呈,不下如今,疑似油旋馍先人的,便有餢飳、髓饼等数种,年代久远故,此类饮食的真面目已不可考,仅从文字间隙中勉强推断,“今内国,餢飳以油酥煮之。案此油饼本是胡食,中国效之,微有改变,所以近代方有此名。”,“髓饼以髓脂、蜜,合和面。厚四一分,广六七寸。便著胡饼炉中,令熟。勿令反覆。饼肥美,可经久。”其中髓饼描述较为详尽,除去其中蜜的成分,活脱便是而今的油旋了。

饼食大抵是有些民族特色的,一直在想,油旋用烫面,除却口感之外,原因之一,是否因为其不会继续发酵,更耐储藏的缘故。农耕民族对这种易堆叠,耐久储,可填馅,随时可食的食物需求不是很大,倒是中亚,阿拉伯一带的客商喜带此类物品出行,为其冷热皆可立食。于是便有传说,玄奘于慈恩寺内译经时,废寝忘食,形销骨立,李治令御膳制食,成者既是千层油酥饼,与油旋思路一致,很难说没有饮食融合的影响,只是皇家东西自有精细微妙处,出来的饼皮“如凌雪,入口即碎”,却不是民间饮食能达到的了。食肆当中,流行几人聚餐,论斤称油旋若干,佐肉、菜而食,这才更有市民风范。

食饼思古,想起长安这个城市的衰败,由朱全忠迫昭宗迁都始,隋唐一脉的胡汉交融,也在赵宋立国之后渐渐消亡,观察食物的发展脉络,即可见一斑,唐时虽已有酵面制法,也颇为精致,但饼食多是烤制或烙制,形制粗豪,动则“粗若儿臂”,“径阔二尺”,适合青壮年食用,胡风蔚然,及至宋朝,则由蒸制领衔,以武大的营生为例,(“宋仁宗赵祯时,因蒸与祯音近,时人避讳,呼蒸饼为炊饼。”),蒸制让面食、饼食适宜的食用人群更广,品种更为丰富。

近年来反韩情绪甚盛,大抵为该国不顾廉耻,自称万物之源的缘故。其实这类事情为人之常情,掩于四周,令人视而不见罢了,且不说争夺西门庆故里这类狗屁倒灶的事情,单看“清《食宪鸿秘》载:白面一斤、白糖二两,水化开,入真香油四两,和面作剂。擀开,再入油成剂;擀开,再入油成剂;再擀。如此七次。火上烙之,甚美。油旋儿源于江南。”,流言止于智者,无非博人一笑而已。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6 22:17:29 +0800 CST  
西安小吃之油茶列传


油茶需在冬日早上吃,早起街道冷清,车马稀少,寒风凛冽刺骨时见一老人推小车缓缓走进,车上放镂空高盖绣柄长嘴大铜壶一个,为了保温,上罩棉套,高声吆喝着“热油茶,油茶~麻花~~~”,尾音徐徐落下,裹在你身上,觉得周身也暖和起来,上去路旁站定,老者不待你说,先扶壶把倒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油茶来,说着:“吃,先吃”,于是暖烘烘的热汤入了被西北风灌的冰凉的肚肠,感觉着热气一点点从胃底丹田往周身运行,讨出钱来给老者,这才想起,呀,刚那碗油茶啥味道……

幼时读《板桥家书》:“天寒冰冻时暮,穷亲戚朋友到门,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 佐以酱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温贫之具”,感觉十分亲切,南人炒米,北人炒面,油茶就是炒面所冲兑,上文说沿街叫卖的商贩,用料不甚考究,油炒面后加少许调料、花生就兑好了卖,所卖的对象也是早起谋生的穷苦人,也讲究不起来,只图个温饱,方便奔食即可。若当作早点来吃,则早起时去坊上,回民铺子所卖油茶麻花,是油茶中的上品。看回民做油茶,备上好的小麦粉待用,加菜油或牛油热锅,放入少许肉丁煸炒,出油后改用小火,加面粉翻炒,最上等者称唯用牛骨髓油炒制,调料加盐、花椒粉、五香粉、核桃仁(切小粒)、芝麻、杏仁、花生,火候是炒时最难掌握的,火小面不熟,火大锅底糊,一旦糊了,这一锅油茶喝到嘴里总有一股怪味,让人感觉不好。所以火要适中,偏小亦可,无非多翻炒会,还便于入味,但手下不能停,要不断的翻炒,防止扒底,待面粉颜色由白变黄、香气溢出时即可出锅。出锅成品是炒面,此时若穆斯林商人或远走西域或奔赴东南,则给褡裢里填上炒面,路途上支起锅架,滚上两碗,不但是干粮中的美味,更是远行游子怀乡的饮食。胖子昔年外地上学时,也靠这东西撑过穷学生的月底。

咱还是说回油茶,此时寻口大锅把油茶用开水兑开,兑时只可用滚水,手下不停均匀搅拌,切不可在锅里滚出面疙瘩来,在搅拌的同时加热,待油茶粘糊勾勺之时,就是冲好的时候,锅底小火不断加热,取炸好的新鲜麻花泡入,这就可以支在门外等买家了,早有胖子等在一旁多时,上前坐下,说要麻花两根,老板舀好油茶,从锅里再捞两根麻花,面上撒花生、核桃颗粒,亦有人加黄豆的,端起碗来不敢冒失,怕烫嘴,沿着碗边缩颈吸食,油茶芳香,又有调料的咸香、炒面时的骨髓和油这时也起来勾人,再配上诸般坚果的香气,胖子油条不吃,递碗给老板说“再添一碗。”老板见惯此人饕餮贪食之状,大笑中再加满一碗。麻花这次不能不吃,油茶中的麻花亦是妙物,外表泡的绵软,内藏筋道,吃时口感极佳,果腹亦佳。油茶发汗下气,增益饮食,肠胃不好或体虚者可多吃。回民小吃溯根,《饮膳正要》不可少,这本书算是牛羊肉食疗的集大成者,其中述油茶:“羊油又作油茶,以油煎滚,用面粉炒黄搅之,佐以椒盐葱桂之类,以凝冷成团。每摘少许,煎汤饮之,冬日最宜,体温而适口。”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种干粮,比起风干菜、盒菜等汉人干粮来得更对胃口,或许西北地苦寒,寻可居处不易,回汗长久杂居,在环境的影响下,已经没有那么多枝节上的差别,渐渐的互相融合了。

于是深夜晚归,偶有见路旁卖油茶者,胖子不管晚饭吃否,定要再来一碗暖暖身上,兼祭五脏。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6 22:18:07 +0800 CST  
關中還有一種小吃叫“麻食”,即關中人所謂“老wa sa2”也。作者沒有寫,不過以作者的文字功力,寫出來又得把我看餓了!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6 23:03:32 +0800 CST  
咥是吃,而且是猛吃大吃的陕西方言说法。现在仍是日常口语。
《广雅·释诂三》: 咥,啮也。《金史》卷十六:“元光二年十一月,开封县境有虎咥人。诏亲军百人射杀之,赏射获者银二十两。”

嘫是迷糊、糊涂、粘连的意思。咥嘫,就是吃的人有些迷瞪、晕乎。这感觉,得有生活体会的人才能明白:饿的时候,好吃的吃个饱。胃肠消化调用了过多血液,造成脑部缺血,人会犯困、迷瞪。饥的时候,吃了好吃的,比如蛋白质中毒的症状,头脑也晕乎.....

咥嘫咧,就是吃饱吃好咧~~~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6 23:54:05 +0800 CST  
导:
陕西八大怪多为描述乡民日常生活景况,“衣食住行”乃是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事物,而民又以食为天,故而在八怪之中,与食物相关的便占了三样:“面条像裤带”、“辣子一道菜”、“锅盔像锅盖”,关中地处西北,物资匮乏,食物大多缺乏一份精致,这些大大咧咧,粗犷中透出豪气的食物,虽然谈不上品质,却格外接着关中的地气,尤以锅盔为其中佼佼者。


之前写西安小吃列传的时候,偶尔也会碰到这种纠结:“某种食物放在小吃列传里是否合适”,毕竟有些种类不独西安才有,有些种类又未必能扯到小吃上去,不过揣着一颗装糊涂的心,糊弄自个儿说“沾边儿就算”,大抵也能过得去良心这关。可介绍今儿这种食物时,胖子贫瘠的良心实在是备受煎熬,因为“这锅盔不是一个真小吃,它本是军民两用名叫主食……”

今生:

如今西安街头多有卖锅盔的,尤其是老街旧巷,市场社区旁居多,大多是门面极小,一排数个蜂窝煤炉子列在门前,上置铁锅,各有厚木锅盖,用木盖一则是吃个原味原香,二则分量不轻,压着锅盔便于成型。店家必须手脚麻利,一批数个饼坯拍入锅中,时时转动让其均匀受热,务必使锅盔的口味、颜色都不留缺陷。再根据经验判断火候情况,不时的调节各个炉子的火门,更要适时的将锅盔翻面,免得糊锅。待到饼坯基本烙熟,两面色如虎背的时候,持长签给锅盔上扎出若干孔洞来,目的是让芯瓤熟的更透。出国之后依客人要求将锅盔斩为数块,也有像胖子这样囫囵着就丢进包里,背着出门远行的。如今吃锅盔,口味搭配要丰富的多,仅炒一碟辣椒佐餐已经不太上得了席面,需得配上精烹的肉臊、八宝的辣子才上得了厅堂。

前世:

然而就传统的陕西饮食而言,这种压根儿不够资格称为锅盔,充其量只能算“烙馍”,清人薛宝辰曾归纳各种饼类的名称,称:“以生面或发面团作饼烙之,曰烙饼,曰烧饼,曰火饼。视锅大小为之,曰锅规……”这其实是一种误区,加工灶具巨大自然是锅盔一个要素,但正经的锅盔还需具备如下的几个条件:一则是和硬面,面多水少,再加入酵母和碱水和好。二则就是将其揉到,不过此时手脚的力量已经不足了,制锅盔的人家多用木杠压面,压扁后折回再压,务使其紧实,压的时候试面团的软硬,决定是否还需加入面粉,到了面团表面光润色亮,就可以用湿布包住面团醒面了。醒是个陕西土语,概言之就是一个让面团发酵的过程,这个时间的掌握全凭经验,非熟手不能为,需要视和面的水温、面团揉好之后的软硬来判断。面团醒好,工序进入第三步,在面团上切下一块来,再压再转,做成圆形的饼坯,上铁鏊以麦秸火烙制。

器具:

鏊是古物,自打石器时代就多有使用,不过那时候先民用石制、陶制鏊器,耐热有限,加热均匀程度也有限,至多也只能摊摊杂粮煎饼,锅盔是别指望能做出来的。而今材质变化,形制却变化不大,做出来的食物,自有先民遗孑的一份古意在其中。烙锅盔要手下勤转,麦秸火本意是取它的火力绵软,徐徐加工,深入饼芯,但如今麦秸、柴禾取之不易,大多已换用蜂窝煤炉子了,好在火力控制方便,待到火候足时出锅即可。锅盔口味最佳的时候就是出锅时,色泽金黄,气味浓香,外皮焦香酥脆,偷吃最具风味,内层绵软,层次分明,可嚼出麦子原香。

溯源:

说锅盔起源,各地多有不同传闻,陕西一地流传有“汉末诸葛亮制”和“乾陵兵卒工匠制”两种说法,近几年又加入了某位写大秦帝国的孙先生的“战国时秦军制”这一说法,具体景况如何,已经湮没在历史长河中,不可考证,但可以通过种种辅证大胆推测一下。

秦军不可凭

“战国秦军口粮”一说最为可笑,小麦虽经西亚传入,种植历史甚早,但在中国早期的种植区域,则多是黄河中下游。自汉时起,方才在关中地区普及种植,这还得多亏了董仲舒的劝说,虽然该人是借此事推广自家的学说,认为不种麦子就是不看重《春秋》的学术价值,但于关中人民而言,则自此就扎下了两千余年的饮食根系。战国秦人吃麦面饼,就不知那位孙先生是怎么发癔症想到的了。

唐将无所依

“唐时乾陵说”也失于穿凿附会,汉以后引进西域物种,屏弃了小米、高粱这类不宜连续种植的旱地作物,改用小麦、苜蓿、豆类的轮种改善土壤肥力,面就成为了关中民众的主食,鏊的普及也渊源甚远,锅盔的雏形不至于到唐时方才出现,或许是因为唐时胡饼流行,让人有此附会吧?

汉时最相宜

“汉代诸葛传”这种说法里,抛开附会名人的部分不提,从物种时代和地理因素来说,都比较合理,再则锅盔最大的特性是耐久储,饱胃肠,作为战时军粮再合适不过。切块之后便于随身携带,历久可食,实在是灾民逃亡,军士远征的不二选择,在战乱频发,朝代更迭的时期推广开来,最为可信。曾和总后勤部的一位军人朋友聊及此物时,他还说:你看锅盔本身就管饱,且用碱水和面,这就相当于碱性战术口粮,搭配其他食物让胃酸不至于分泌过多,保证士兵身体健康,加强可持续作战能力,作为军粮来说实在相当可靠。不禁让人神思飘忽,锅盔此物自汉代时出现雏形,穿梭着整个中原地区的改朝换代史,直抵如今。

异同:

锅盔不唯陕西独拥,但差异之大,也不禁令人讶异,蜀中锅盔更类似关中油旋,千层酥脆,鄂省锅盔则活脱儿就是烧饼,西北诸省的锅盔虽和关中形制差异不大,但因为民族文化的缘故,喜在面里加上茴香、黄芪等调料,增添香气。或许是关中人自有一段烙在基因中的锅盔情节,胖子最喜欢的,还是偶尔在街头见到乡党们推着老式永久自行车,后座堆着一摞数个,巨如车轮的锅盔,招呼一声,乡党便持快刀片出巴掌大小的一块让你品尝,托而食之,倍感亲切。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7 00:15:11 +0800 CST  
致羊肉泡馍的一封情书

去年末CSDN等一票网站的数据库泄露,让许多用户的密码公开展示,有人甚至借以联系上了多年前暗恋的人,其中最惹人注目的一则密码是“ppnn13%dkstFeb.1st”,从复杂程度上来说堪称典范,解释开来更别有一番情致,取自小杜诗句“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我辈It民工怀念豆蔻年华,大抵是因为彼时发未枯槁、颜未苍白、目未血红、情感也来的更单纯的缘故。

和你初识也是在两小无猜的年纪,虽然两家的交情已有数代,见面时亦是由长辈引荐,仍不免有些腼腆。情怯之下,对你的诸多要求不甚理解,不知为何要亲自掰馍,不知为何有尺寸限制,不知糖蒜佐餐何意,也不知长辈抛出的那一串口重汤宽、润子打海是什么门道,有些初始时轻微的陌生。好在孩子们都是热切而好奇的,很快就打的火热,依着长辈吩咐,每日里早早收拾起床——因为你的缘故,不能赖床也不以为苦了。披着晨雾走在街灯昏暗的石子路上,路上偶有拖着水车走过的邻居与家人打招呼:“带娃咥泡馍去?”小胖子总会欢快的抢先应承:“嗯!”那时物资贫乏,不懂得挑拣,只觉得与你分外投缘,无论口味轻重,润子薄厚,抑或口汤、水围城,竟是无一不好,无一不妙。

年纪稍长一些了,感情也日益滋生着,春日里与伙伴们在野地里撒欢儿放风筝时,炎夏在泳池里泡着的午后,秋风生渭水,屋瓦上枯草随风抖动的早晨,凛冬已至,护城河落满积雪的日子里,盼望着与你相见的热情总是充盈胸膛,每逢周末就央着家人带我去见你。交往久了,学会了沟通的语言,食指上开始磨出茧子,不止一次在伙伴们面前炫耀对你的熟识:“手掰馍切面不规则,更好入味”;“出锅前浇明油,保温锁香气”;“肉烂汤香不如肉香馍特说的好”。认为有你陪伴的生活是简单美好的生活,更为乡党们总结出的关中“四香”里没有你而不平,认为泡馍在唇舌间的香气是无可比拟的。

自幼生长的环境会对人的性格和世界观产生巨大的影响,将其烙在内心深处,不易察觉。胖子成长的这些年里,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传统文化受到各方面的冲击,饮食方面而言,各种国外吃喝潮涌而入,铺天盖地的推广。在这样的冲击之下,也曾一度认为你的生活方式太过消耗时间,那种悠闲和缓已不适应如今的时代节奏,浓油重盐的口味对都市人也太过浓烈和保守。开始耗费精力与批萨哈、赛百味和牛排蜗牛这些舶来物结识,逐渐和你有些疏远。可与你长久以来的相处,已经不知不觉在肚腹间留下了萦绕不去的印记,终于有天凌晨醒来,辗转反侧,清晨时骑着自行车穿过半个城市,拜倒在你裙下才得心安。自此后远行归家,和父母请安过后,心心念念的就是和你相见了。

书念得久了,已不仅仅满足于和你朝夕相处,开始不禁好奇,想要溯源你的过去,于是摊开书本来,你充斥在字里行间,与秦人的血脉中流传。这才知道原来对你的爱恋是一种世代相传的纠葛,或许我是烹制羊羹的庖厨,与你先世就已曾谋面;或许我是收复西京的大食士兵,飞渡关山而来,见过彼时的你;或许我曾流落街头,得你相助才有机会一统华夏;或许也曾写下“陇馔有熊腊,秦烹唯羊羹”,赞咏你的先辈。

而今的你,在陋巷粗木桌椅,粗瓷老碗旁,韵味神采飞扬;华堂雅室,精具美器间,你亦亭亭玉立,不落分毫。一颦一笑都能叫人魂牵梦萦,愿常相依。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7 00:30:31 +0800 CST  
纠错一则:牛羊肉里写“站羊”,当时还奇怪,羊不都是站着的么。
今日翻《清异录》,“玉尖面”条说:
“赵宗儒 在翰林时,闻中使言:‘今日早饌玉尖麵,用消熊、栈鹿为内馅,上甚嗜之。’问其形製,盖人间出尖馒头也。又问‘消’、‘栈’之説,曰:‘熊之极肥者曰消,鹿以倍料精养者曰栈。”
又“丑未觞”条:
“余开运中赐丑未觞,法用雍酥栈羊筒子髓置醇酒中,暖消而后饮。”注云:栈羊,圈饲肥羊。

看来所谓西北站羊,应是西北栈羊,选圈养肥羊,非牧养,运动少,肉质细嫩,读书不细,信口开河,羞哉!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7 00:51:27 +0800 CST  
京杭大運河。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7 01:21:54 +0800 CST  
多少層?26層!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7 01:23:30 +0800 CST  
“子午路張記”臘汁肉夾饃+岐山臊子麵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7 01:24:59 +0800 CST  
賈三灌湯包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7 01:27:36 +0800 CST  
我只是看看。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7 02:25:50 +0800 CST  
此處有誤。
西秦霸王薛舉死於武德元年八月。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7 08:53:20 +0800 CST  
太宗數之曰:“我以干戈問罪,本在王世充,得失存亡,不預汝事,何故越境,犯我兵鋒?”
建德股栗而言曰:“今若不來,恐勞遠取。”

建德可愛,一語道出實情,余聞之,會心一笑!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7 09:06:00 +0800 CST  
(武德九年)八月癸亥,高祖傳位於皇太子,太宗即位於東宮顯德殿。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7 09:10:21 +0800 CST  
故能明大節於當時,立清風於後世。
樓主讀至此處,想起伍豪,不免要多嘴幾句了:
伍豪晚年時時以“保持晚節”自勉,然飛蛾撲火,終不免命喪火場,李得勝可有殺伍之心,而伍豪絕不會有殺李而代之之意。
昔日伍豪參觀陝西古跡,不去他處,獨去張良廟,於此可見心跡也。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7 09:30:11 +0800 CST  
天亮以後,開始看《舊唐書·太宗本紀上》,至7點47分看畢。
太宗文武大聖大廣孝皇帝英明神武,18歲即領兵打仗,而我18歲只會拿根撬棍搗土呢!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7 09:40:15 +0800 CST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8 04:15:43 +0800 CST  
天亮後,看了《舊唐書·太宗本紀下》一部分。
到了下班時間,雨仍未停,又沒有傘,不得返回住地,在氣體公司將《舊唐書·太宗本紀下》看畢方返,看畢之時,正是9點08分,公元908年,朱全忠的死對頭晉王李克用死了。
京劇《珠簾寨》講的就是李克用的故事,李克用有子名存勗,年紀輕輕就把梁太祖朱晃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縱橫天下已三十年的朱晃不得不讚歎:“生子當如李亞子!”
楼主 唐隆2018  发布于 2018-08-28 10:11:46 +0800 CST  

楼主:唐隆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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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8-03-30 15:40:23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3-03 08:33:5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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