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开膛手杰克——小说连载《西城1998》

郑浩吃惊地看着我:去沈小川的住处?你确定这时候没有咱们的人在哪里?我们这时候去,是不是会更加给自己的污点上抹上黑。
我迟疑半晌,说:局里所有关注这个案子的力量此时都放在突击沈小川上,按照专家组和李钟鸣队长的思路,是乘热打铁,一举拿下,不想给凶手……,不想给沈小川任何心理上的准备,所以,不会有更多的精力去放在其它地方的,所以我们去看看吧,见机行事就好了。
郑浩点点头。我看着他的神情,再次感觉到愧疚,其实,我能看出来,他从内心并不是真正的同意我的想法和做法,他之所以跟着我走,是因为感情战胜了理智。我愧疚的是:我其实已经让他成为一个不合格的刑警,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这样做。
我打了车,我们快快地到了文化路。
正是落日熔金的时候,这条脏乱、聚集了民工和小商贩、妓女的街道上有着俗世的繁华。小孩儿在街边疯了一样地嬉戏,各种卖菜卖小吃的小贩零乱地挤在马路边上让人无法行走。破败的马路上车驶过时尘土飞扬。
我领着郑浩,说:我饿了,我们吃东西吧。
我们在街边的一家小店里要了砂锅,西城的饮食,除了烤羊肉这些极具西北特色的小吃外,作为一个移民城市是非常丰富的,想吃哪个地方的都有。砂锅是爆辣的川味。在郑浩给我的锅里夹我喜欢吃的金针菇和排骨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沈小川,我曾经给他夹过砂锅里的排骨,他对我说:你和郑浩多好啊!……
现在我和郑浩的确很好,但是他却成了连环杀人案的杀人恶魔。我黯然无语,我再想起,他和梁月宣布要结婚的那一晚,我们都喝醉了,我和他之间说过的话,就象梦中一样,遥远但清晰。
小文,你在想什么?郑浩突然问我。
我受惊抬头看他:我没有想什么啊!
小文。郑浩愠怒地看着我:为什么你在沈小川的事上,会有这样的态度,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真不明白,你是不是还在想,他是无辜的?
从我认识郑浩到现在,他每一次冲我发火,都是因为沈小川。
没有!我挣扎着说:我不这样想!
那你怎么想?
我也不知道,郑浩。这一切都需要证据来证明。我们现在就是为这个在努力,你要相信我。
郑浩不再说话,但是目光中充满了怨怼和烦闷。他埋头吃饭,不再说话。
我看着他,将自己锅中的一块排骨夹到他锅里:你不要生我的气。
他沉着脸将排骨又夹到我的锅里:干嘛要给我,我又不爱吃肉。
我不再说话。
我们默默吃完饭出来走到大街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现在去哪里呢?去沈小川住的地方吗?郑浩问我,从刚刚他对我发完火后,他的心情始终很沮丧。
我说:我们去沈小川家楼上的燕子那里看看吧。
燕子家?郑浩很吃惊:为什么要去那里?
去看看她!我坚定地说。然后向沈小川和燕子住的那幢楼走去。
郑浩跟在我的后面。突然间也有了极大的兴致。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07-30 21:38:00 +0800 CST  
4
晚上9点多。盛夏的城市里人们大多都会在外面纳凉。但是,不知道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事实如此,我感觉今晚在外纳凉的人似乎少了很多。
1998年的第三起凶案给这座城市带来的恐慌是可想而知的,这是一座小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系列切颈案”,几乎所有人也都在谈论凶案,并且在这些谈论中加进了更加恐怖的想象和评论。
我和郑浩来到燕子、同时也是沈小川住的那幢楼下。
这里并没有任何被警察布控的迹象,这未免让我从心里叹一口气。按道理,对于这样重大的案件,我们警方的人应该第一时间在对嫌疑人的住所进行监控搜查,但是我们现在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突击审讯沈小川这件事上。以致于忽略于其他所有应该做的事。
——那么如果,沈小川并不是真正的凶手呢?那此时真正的凶手会正在做些什么,逃离?藏匿?从行凶的恐怖中平稳心情?……
我一路想着,已经跟着郑浩踏上了楼梯。
我突然间也有了一丝莫名的恐惧。
——如果,沈小川真的是“西城系列切颈案”的凶手呢?——我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一个冷战。——我曾经离他那么近,而他却是凶手,是我不共戴天的杀死亲人的仇人,——我在黑暗中打着抖了一下身子,摇了摇头:我希望这不是真的,一点也不希望……
我的手突然被另一双握住。
郑浩牵着我:小文,我在想什么?
他在黑暗中也能感觉到我的心情吗?
哦,没……没有想什么!
我拉回自己的思绪。而郑浩已经牵着的手,来到了四楼。
他敲门。等了许久,门开了,燕子头发凌乱地探出半个脑袋,看见我们进来,神情明显地慌乱。
我意识到:她有客人。
她镇定了一下,小声说:对不起,我家有人!
我找你有点儿事要问,你打发他走吧!我温和但不容置疑地告诉她。
燕子想了想,说:你们先进来吧。
在我们进门的一刹那,她关掉了客厅的灯,说:你们先到阳台等等好吗?
我和郑浩走到阳台那里,听见燕子走进卧室,低声地说话,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只是悄悄地应了一声,便没有了,稍顷,便是开门的声音,一个黑影老鼠一样快地窜出了卧室,开门奔了出去,然后是跌跌撞撞地下楼声。
燕子从卧室出来,开了客厅的灯。
虽然强自镇定,但是我依然感觉到脸红和……瞬间升起的厌恶。
燕子难掩慌乱。她请我们坐到沙发里,要去倒水,被郑浩沉着脸制止了。
郑浩的情绪依然不好。
我也坐下来,开门见山地问:燕子,你认识二楼住的沈小川吗?
沈小川?燕子疑惑地看着我。
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戴个眼镜当老师的年轻人。我提醒她。
哦!燕子抿着嘴想了想,点点头:认识!
你们熟吗?
算熟吧。毕竟楼上楼下住着,老碰面。
认识多久了?
燕子看了看我,又看看郑浩:有……什么事吗?
我看一眼郑浩,用眼神告诉他我的想法。
郑浩立刻更阴沉地拉下脸:我们今天是执行公务来的,不象上次是求你帮忙,还要和你套近乎。刚刚的事我和艾警官就当没看见,现在问什么就如实回答,不然对你不太好!
燕子叹口气。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08-19 15:08:00 +0800 CST  
我柔声对她说:不要怕燕子,我问什么你就如实回答,没关系,我们也只是了解一些情况,是和一起凶案有关,这也是为了配合我们的工作。
燕子看我着我:不会和杀人狂有关吧?
什么杀人狂?郑浩问。
燕子看我一眼:满大街的人都在说西城的杀人狂。警察天天在文化街的各个洗头房里转着查人呢!我们……
不要乱猜测,这些都是传言!我打断了燕子的话头:你只要如实回答我的提问就行了。
燕子抿住了嘴:好吧。——我和沈小川是在认识你们之后认识的,那时候他也刚搬到这里不久。
他主动找的你?
燕子迟疑了一下,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刚开始的时候,他在楼道里见到我,只是跟我笑一笑,后来,也就是上个月,他晚上来找我,是来消费的。
我和郑浩同时叫了声:什么?
燕子看我们一眼:消费,就是象刚才那个男人那样,他掏钱,我来服务,你们知道的。
我和郑浩对视一眼。郑浩和我一样,脸上是惊愕。他的神情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沮丧。他挺直了腰,看着燕子。
我继续询问:你,能说一下当时的情景吗?
燕子坐到沙发和茶几对面的方木凳上:伸手从茶几上拿了烟盒:我能抽支烟吗?
可以!我点头。
燕子从烟盒里取了烟,并不给郑浩让,自己点上,深深地吸一口,将烟雾转头吐向一边,回头看着我们,说:不过就那么一次,我们到最后什么也没有做成。只是聊了一会儿天,从那时也就开始熟了。
什么也没有做?我问,突然感觉自己脸红耳赤。
郑浩咳嗽一声: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做?他不是来消费的吗?
是啊,不过在紧要关头,他又改变了主意。他说他不行。
燕子深深地吸一口烟:他这个人很好的,非常好的人。——你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要怀疑他?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是朋友?我质问。
他说过!燕子淡淡地回答。
我说:好吧,你能不能把你和沈小川交往这段时间的一些细节告诉我们,比如他说了什么,你对他的看法。
燕子深深地吸着烟: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不要说你们,就连我,都有时候很疑惑,他是一个比较奇怪的人。我其实并不是完全了解他,只不过,他跟我说的比较多。
都说什么?我紧追着问。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10-28 00:15:00 +0800 CST  
都说什么呢?燕子困惑地看着我,慢慢地吸烟,慢慢地回想:
那应该是一个月前的一天吧,中午的时候,我出去买烟时,在楼道里碰到他,他走得很急,不小心撞到了我,我的脸颊撞到他的肩膀上,差点儿撞肿。他当时很不好意思,一直说对不起。我觉得也没什么。可是就在那天晚上十点多的时候,他突然来敲门,我当时一个人在家。他当时站在门口很慌乱,先是问中午撞的怎么样了,没有撞坏吧,后来又说是来借水壶,说家里壶破了没有办法烧水喝。我于是让他进来并且给他倒了杯水。他坐了一会儿,突然说,他能不能给钱也消费一下。当时,我记得我立刻很鄙视他,本来想立刻翻脸把他骂出去的,但是想一想,男人不都一样吗,况且那段时间我也没有什么生意,我压住了火,告诉他,我要价很高,要是包整晚的话,要三百块钱。事实上,我们一般只收一百多块的。……
——燕子在对我们两个警察说起她的生意的时候,不知道是忘记了我们的身份还是已经习以为常,竟然毫无顾忌。
——他当时就痛快地答应了,并且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了三百块钱,好象早就准备好似的,我当时很惊讶,因为三百块钱,在西城,可是一般人一个月的工资啊。不过交完钱,他却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象犯了罪的人一样一直坐着不说话。我于是关了灯,让他进到房间里。我们躺到了床上,但是他依然没有动静,后来我主动,折腾了一阵子,他却退却了。他说,我们说会儿话吧。我们于是躺在床上,他慢慢地给我说话,说了半晚上,我们就都睡着了,到了第二天,我们成了朋友。
一个简单但却画面清晰的故事。我和郑浩面面相觑。
他跟你说了什么?我问。
燕子已经吸完了一支烟,又去点第二支。她的烟瘾很大,尤其在说话的时候,会一支接一支地吸。
他说他想结婚,但是以前没有谈过对象,内心对婚姻有些恐惧,怕对不起要结婚的妻子,所以他想从我这里先试试。
他想试试?他想试试?……
我低下头,努力去整理自己的思绪。
我的脑海是浮现李洋帆教授的话:凶手极有可能是一个有性心理障碍的人……
是啊,但是没有试成功。燕子继续她的话:所以说,这个人很奇怪。
那么,后来没有试成,你们又说了些什么?我追问。
他说他感觉很愧疚,也很难过,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也没有心情。我说我理解。我们于是就一直躺在床上说话。互相做了介绍,扯到了以前的经历,好象很熟悉。他说了他少年时的一些事。——
燕子说到这里时,突然停住,并且用手去捂住腮帮。
我紧紧追问:他少年时候的什么事?
燕子将抽了一半的烟摁到烟灰缸里,说:他就扯一些少年时顽皮的事,也没有什么,我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喜欢听农村的比较有意思的事。
我知道,燕子撒了谎,但是撒的从容不迫。
我静默了片刻,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厉害,伴着一阵接似一阵的隐隐的疼痛。我发现,我在此之前对于沈小川的悲悯心可能完全错了,沈小川,他就是一个奇怪的人,一个有着严重的心理问题的人,我一直知道,但是我却在同情他,把他当成朋友……
就在这时,我的传呼响了,我拿出来,是石岳的号,上面显示:回局里,沈小川认了!
我感觉自己的头嗡地响了一声,眩晕。
郑浩应该是看到了我的脸色,一把夺过去了传呼,看了一眼,狠狠地骂了一句:这个畜生!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11-10 15:27: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沈小川自杀
1
1998年8月1日,西城“7。30”凶案发生第三天晚11点。
我和郑浩两个赶回局里时,西城公安局里灯火通明。不时有警察从院子里走来走去,神情凝重但是又亢奋。我们来到三楼专案组办公室时,这里却空无一人。
我想了一下:局里同志这会儿应该都在会议室里。
郑浩毫不置疑转身向会议室走。走到会议室门口,从紧闭的门缝里传来说话声。会议室有前后门,我们绕到后门处,万幸地发现,门是虚掩的,我轻轻推开,看见会议室里的主席台上,省厅的几位领导和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 坐在上面,张光照副局长坐在最旁边。“西城系列切颈案”专案组的所有成员以及同局里几位领导都坐在席下的座位上。我和郑浩悄悄地坐到了后面。
我看见省厅的领导用质疑地目光看着我们,旁边张局长起身走向他们,低声向他们做着解释。
我和郑浩在专案组里,已经完全处在一种被动局面,但是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了。
我只想知道会议开到了哪里,沈小川的供词内容是什么?我的姐姐……,是不是也是他残忍地残害的。
我为我在此之前对他的悲悯感到愤怒和羞愧。我的心疼的象被刀割一样。

卢阳,省公安厅刑侦处的副处长,41岁,有着丰富的刑侦经验,特地从省厅赶来现场督侦“西城系列切颈杀人案”
卢副处长在台上讲话,他精瘦而严肃,说话铿锵有力——
根据刚才我们对犯罪嫌疑人的集中审讯,以及他的供认,可以初步确定,“西城市系列切颈案”的凶手就是他。他有过两次在现场的直接证据,他的年龄、体貌,以及和受害人直接或间接的关系,都能佐证他的犯罪事实。他的供述也可以支持这个结论。这是我的观点!
他转脸用目光征询主席台上其他领导的意见。
刘健刚,省厅刑侦处主管痕迹的专家,37岁,微胖的身躯,沉默寡言。
刘建刚看看左右,说:我同意卢副处长的观点。
省厅来的专家及领导不再作声,很明显是意见达成一致。
张光照副局长清清了嗓子,声音疲倦但也带着振奋:我对省厅领导的观点非常支持,现在,局里的几位同志立即组织单位警力按程序拘捕沈小川,并连夜组织案件材料送交省厅,同时上报公安部,专案组的其他成员,连夜对沈小川的住处以和他相关的住所进行搜查。现在就行动吧!
主席台上的领导起身走出会议室,我们也立刻起身,张光照局长走到我们专案组的中间。
李钟鸣看见了我和郑浩:你们两个……
他们两个也参加接下来的搜查任务。我希望专案组要团结一心,互相协作。目前案件取得了阶段性的进展,是一件好事,是大家的功劳。——现在就行动吧!
我们谁都不再吭声,立即走出会议室。
局院子里,两辆天津大发的面包警车已经发动等待,我们快速地车,赶往文化街。
专案组的同志们应该没有人知道,我和郑浩刚刚从这里离开。
街头已经少有人行走,黑夜暗沉。我们一行七人来到了沈小川的楼道口,李钟鸣示意我们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我们快速来到了二楼,李钟鸣掏出一把钥匙将门打开,那想钥匙应该是从沈小川的身上找来的,我想。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11-10 15:29:00 +0800 CST  
我对沈小川的家是熟悉的,但是这一次进到里面,我的心情却完全不一样。
房中黑暗一片,打开灯也没有人,和沈小川一起住的人应该上夜班或者出去了。李钟鸣让石岳在门外站着,以防突然有人进入。
艾文,你有上次搜查张富贵家的经验,你先来把整个房间看一遍。李钟鸣突然对我这样说,让我吃了一惊。
我立即答应一声,戴上金子明递过来的警用手套,开始对整个房间进行搜查,我对别人所有的行动和想法此时都没有任何想法,也不去在乎。
但是,搜查一无所获。我在前面看,后面的同志也同样在亢奋的忙碌,但是沈小川的房间里,却没有找到任何与凶案有关的东西。两室一厅的房间,两个男人的住所。沈小川的卧室很简单而整洁,打了补丁的褥子和旧旧的被子放在木床上,床下面是大学的书籍和一些世界名著类的读物,还有一些杂物。卧室除了一张床,就是一个大大的纸箱子,里面装着他的衣服,很干净整齐地叠放着,显示出主人是一个有着良好的生活习惯的人。一件件抖开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在箱子的最下面,有一个装鞋的纸盒子。郑浩和李钟鸣站在我的旁边,看到纸盒子,立刻异口同声地说:小心打开!
我蹲下身,小心打开了纸盒子。
纸盒子里,装着一双新新的千层底儿布鞋,精致的做工象艺术品一样,黑条绒面,白鞋底,线条整齐的令人惊叹。鞋的旁边,塞着一块红布,打开,是一双镂花的银镯子,历经了岁月的磨砺,上面的梅花瓣已经不太清晰,但是却愈发显得晶莹耀眼。我小心地将银镯子放在一边,取出布鞋,却发现布鞋里塞着封信,从白色的信封上能看得出来信寄的时间并不久。信封上的字很拙劣,收信人是沈小川,寄信人的地址,是陇南市礼县瑶成乡西里村。我没有等李钟鸣同意,便从信封里抽出了信。
信只有一页纸。
小川:
你的来信收到了,爸和你妈知道你订婚了,高兴的几天睡不着觉。虽然没有见过你没进门的媳妇,但是你挑的媳妇肯定是好的,我们也放心。你说你过秋后要带媳妇回家,我们都知道了,你妈今年养了一头猪,到时候杀了给你们再从(重)新订个婚,到时候再请亲戚。
你妈知道你有媳妇了,高兴的非要提前把你奶奶给她的银镯子寄给你,让你交给你媳妇,我说万一丢了,她说不会,藏在鞋里呢,再有你奶奶和爷爷保佑你们就丢不了。你要收到了,赶紧给家里来个电话说一声,免得你妈惦记。
秋后早点回来让我和你妈看看你媳妇吧。
好好教学,注意身体!
你的爸爸 沈富强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11-11 01:10:00 +0800 CST  
一封普通的信。但是能确定,沈小川把她和梁月订婚的事告诉了家里人,父母对他的婚事给予了美好的祝福,给没有见过面的媳妇寄来了家传的银镯子。
李钟鸣从我的手里拿走了信,反复看了两遍,重新装进信封,连同鞋盒子一起抱在了怀里。
搜查继续。另一个卧室,是和沈小川同住的 的,比起沈小川的屋子来凌乱了许多,一张弹簧床上堆满了衣服,被子胡乱卷在床头,简单的布衣橱,里面也全是干净和未洗的衣服,地上扔着几双鞋,穿过的袜子卷着塞在鞋里。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客厅,一个布艺的破旧沙发,和一张大理石茶几,电视柜上是电视和VCD的机子,下面抽屉里装满了各种碟片,有许美静的好几张专辑。一切都是我所熟悉的,没有多少变化,也找不出意外的破绽。
狭小的厨房其实也就是阴台上,充斥着一种特有的烹调过后遗留下来的味道。墙上和阴台玻璃上都糊满了油污,锅碗瓢盆塞在各处,给人不洁净的感觉,而我曾经吃过从这里端出来的饭菜。没有冰箱,也没有橱柜,所有的东西都堆放在地上或者放在纸箱子里,简单的一目了然,无迹可寻。
分布在房间各处的每个人都沉默地继续搜寻着,应该是并没有什么东西令他们有收获的惊喜。
搜查进行了有将近一个小时,我们最后都聚集到客厅里,相对无言。
李钟鸣手里抱着那个鞋盒子,看看我们:这个地方的搜查没什么收获,但是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藏匿被切割的器官的地方,肯定不会是自己住的地方,而且是和别人合租的房子。我们可以撤退了,继续找第二现场。
李钟鸣队长永远是一个强势、咄咄逼人、充满自信的领导,他对自己的行动从不置疑,也不容别人置疑。
钟鸣!已经从门口进来的石岳队长对李钟鸣队长说:要不,我们和专案组的同志一起出去到街边吃点儿东西吧,你没发现,我们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一口饭了吗?我这会儿饿的都不知道什么是饿了。既然案子已经有了这么大的进展,应该松口气了,要是把谁饿出个好歹来,得不偿失啊!
大家都笑了,气氛瞬间变得轻松。
好吧!我们就在文化街的夜摊上吃点儿喝点儿,算是庆功吧。另外过了这个点儿,也到“八。一”建军节了,我这个当兵出身,也要过过曾经建军节,所以,今晚我请客!李钟鸣爽快地对大家说。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11-12 12:15:00 +0800 CST  
2
8月2日,凌晨1点多。
我们专案组的七名同志聚集在文化街唯一一家火锅店里吃火锅。石岳队长打趣说:好久没有吃过火锅了,今天李队长请客不容易,再加上心情高兴,要放开肚子吃,不把李队长吃心疼了不罢休。
而这几个人中,只有我和郑浩是吃过了晚饭的,我没有饿意。
一日胜于百年,一切恍如隔世。在一天之内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一份迟来的伤痛象蛇一样开始盘踞在我的心头。
——恨,和愧疚,恨自己在凶案的侦破过程中掺杂了许多幼稚的想法,愧疚自己把仇人当成朋友。
而除了我和郑浩外,所有人在吃饭的过程中都非常的放松,是真正的庆功宴。
李钟鸣点了辣子鸡的锅底,大声吆喝着服务员要了啤酒和两瓶白酒,这顿饭估计至少要花去他多半个月的工资。专案组的同志们于是很给面子的放开了肚子来吃。我和郑浩为了不让别人觉察出来什么,也拿着筷子闷头吃着,听李钟鸣和石岳他们讲沈小川在专案组同志和省厅领导审讯时供述的情况。
李钟鸣大口喝了一杯啤酒,说:供认真快,不出我们意料,这种人,杀的人越多,供述的就越快,这类人其实就是个变态,就等着抓住后向世人炫耀一下他有多厉害,他有多疯狂。今天是没有时间了,只要他认了,估计后面还有许多关于他的做案心理要讲,你不让他讲他都不行。
石岳一边啃鸡脖子一边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你看他那长相,就跟一般人不一样,眼神忧郁,说话象个娘们儿,越是这样的人越可怕啊!
我从他们的谈话中大概知道,审讯沈小川进行的非常顺利,刚一上手沈小川就承认了,但是由于时间和物证的关系,对于细节没有详细对质。
唉,艾文!李钟鸣突然叫我:沈小川是你妈妈所在学校的老师,你们家和他应该也是认识的,平时感觉这人怎么样啊?你说说,这种变态凶残性格的人,真是少见。
我愕然抬头,看见坐我对面的郑浩也霍然抬头看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沉默一下,冒出一句连自己也觉得没有主题的话:人是很复杂的动物。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11-12 21:56:00 +0800 CST  
就是,人他妈就是复杂!李钟鸣喝了几杯酒,说话也变得放肆起来,我们做刑警的,每天面对这么多凶案,这么多的杀人犯、性变态,自己有时候也会迷失,不知道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了。——你说是不是郑浩?
李钟鸣突然又把话题指向了郑浩。
我不知道李钟鸣要干什么,话锋不停地指向我和郑浩。
是啊,李队!郑浩干巴巴地回了一句,继续低头吃碗里的土豆块。
唉,对了郑浩,据说,上次你被局里暂时停职,也是因为这个姓沈的打小报告。你们说多危险啊,杀人狂竟然和我们专案组的同志认识并且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件事要是传到外面,局领导脸上挂不住,百姓们不知道该怎么说呢,这个系列杀人案,本来已经让西城市的老百姓对我们警察有极大的看法了。——唉,当然这事是出在郑浩身上,要是出在别人身上,早就脱警服回家了。
不单是我,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李钟鸣,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当然,也有例外,我看到石岳象什么话都没有听到一样,面带微笑大口吃着菜。
李队!郑浩放下手里的筷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哪有什么意思?李钟鸣打着哈哈:你不知道,我前段时间到兰州的时候,刚好碰到郑局长,我向他问了好,也顺便说了你在西城的工作和生活,他让我多关照你……
李队长!郑浩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怒火升腾在他的眉孔间:不要再说了!
我看着郑浩,不明白李钟鸣所说的“郑局长”是谁,但是我想,他肯定是郑浩的什么人,长辈?兄长?
——我突然想起郑浩在“7。28”凶案的早晨打给我的电话。他问我,想不想和他一起,离开西城去兰州工作。要知道,在行政事业单位上班,调动工作会比登天都难,而郑浩当时问我这个问题,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他不是随口一问,他是有想法,和实力的。
这个实力是什么?是权力!是李钟鸣此时满含嫉妒、咄咄逼人所针对的某个人、某种势力。
李钟鸣似乎真的喝醉了,他并不在意郑浩的怒火,依旧端着酒杯:郑浩,这有什么?这个社会,就是老子英雄儿好汉,你爸爸在兰州公安局的官品、人品,谁不佩服?你能来到西城公安局,是我们局的荣耀,你的工作又这么出色,我们也替郑局长高兴啊。
话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兰州公安局,郑局长,郑长江。——原来如此,原来郑浩,竟然是兰州市公安局郑长江副局长的公子。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11-13 14:01:00 +0800 CST  
——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看着李钟鸣对郑浩前后毫无逻辑的一顿明捧暗讽,心情复杂而烦乱。——为什么每个人的背后,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故事?
还有你,艾文!李钟鸣突然又转过头,看着我:你今天应该高兴啊!你放弃了能去大城市工作生活的机会,来到西城,为的是什么?不就为这个凶案吗?我理解……
李队长!郑浩突然大吼一声,从座位上霍然站起身,身体将前面桌上的筷子碰到了地上,发出零乱的响声。他本来通红的脸上充满了一触即发的怒火。
所有人都被郑浩的这一声叫喊吓了一个激楞,包括微笑着坐观虎斗的石岳也肃然受惊。吃了饭喝了酒后一直有点儿昏昏欲睡的金子明也突然清醒了过来。他和石岳一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过去将郑浩按到了位子上,懵懂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干嘛呀都干嘛呀!石岳挥着手说:刚破了这么大的案子,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就吵起来了,让外人看笑话。赶快坐下吃点儿喝点儿了回家睡觉,明天还有那么多工作要干呢。
李钟鸣被郑浩呛了一句,也是满脸悻悻然,酒醒了,想发火……,但是我想他没办法发,因为我此时已经知道,郑浩,是他喉头的一根鱼刺,让他感觉不舒服,但是也无可奈何,这个世界,越是渴望权势的人,才越畏惧权势,因此让自己在权势面前变得象个跳梁小丑。
大家一时间都有些尴尬和沉默,还是石岳再开口打破僵局:唉,对了,李队,这么晚了,我们是再回局里呢,还是从这儿散了回家睡觉,大家都累了两天了。
李钟鸣黑着脸低着头,一挥手:回家,睡觉!我做主!
大家纷纷从饭桌上站起来。自顾自走出了火锅店,留下李钟鸣去结账。
郑浩是第一个来到空荡荡的街上的,脸上余怒未消,一言不发。我在 之后,和金子明一起走出来。
金子明转身对大家说:不如这样,你们都回家睡觉吧。我回局里去看看张局是不是还在守着,他也一天没吃饭了,要让他回家吃个饭。还有郑浩,你送小文回家。这么晚了!
不用送,我自己一个能回去!
走在前面听到我和金子明对话的郑浩却已经转过身,来到我身边,好在他并没有在专案组众目睽睽之下来拉扯我,只是用不容反驳的口气对我说:艾文,我送你回家。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11-14 11:53:00 +0800 CST  
我想一想,回头跟专案组的同志们说再见,跟着郑浩过马路准备看有没有经过的出租或者拉客的电动三轮车。
但是郑浩并没有打车,他过了马路,在前面走着,我跟在后面,直到转过街角离开专案组其他人的视线,我们才走近,并排走在一起。
小文!郑浩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我知道你肯定有想法,但是我爸跟我有关系吗?我是靠自己上学,靠自己的实力进的公安系统,我是因为喜欢这个职业才选择,我不能因为我爸,为了避嫌而放弃自己的理想吧!
但是你说的到兰州工作的事呢?如果你不是有一个当局长的爸爸,敢说这样的话吗?当然你可以离开,兰州是省城,比西城强到哪里去了,但是为什么也要我离开?我为什么要跟你离开?
你为什么不能跟我离开?郑浩突然也发火,声音在空旷的马路上传的很远:该发生的已经发生过了,该结束的也已经结束了,这么多令你伤心的事,你早该远离它,你是个女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么多的伤痛。——说实话,你当初就不应该回到西城,更不应该进到西城公安局,你对自己太残忍了……
他走过来,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我:小文,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孩儿,正因为这样,也最让我感觉心疼……
街上无人,只有我和郑浩。我在他的怀抱里,感觉到疲累,是绷了许久的累,我开始轻声地抽泣,然后大声地哭泣,将眼泪哗哗地洒到郑浩的前襟。
是的!我边哭边说:我真的不应该回到西城,如果我不回来,或许就不会再有凶案,也不会遇见你,不会遇见那个沈小川和梁月,不会有这么多事……,一切都是因为我……
郑浩抚着我的后背:怎么又说气话,这些事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不回来,该发生的事照样要发生,只不过让你去亲身经历,多了一份残忍而已。……别哭了,刚说你坚强怎么就象个小孩儿了呢?
我在他的安慰下慢慢平静。
我的传呼响了。拿出来,是家里的电话,汉显的机子上有一句话:小文,怎么还不回家?
郑浩看见了机子上的留言,说:赶快回家吧,小文,一天没回家,叔叔阿姨肯定担心了。
我慢慢地抬起头:郑浩,我不想回家,也不敢回家。我回家,该怎么跟爸爸妈妈说这两天的事?我怎么面对他们?
郑浩心疼地看着我:小文,如果实在不愿回家,我们就不回家,我陪你吧!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11-14 14:30:00 +0800 CST  
3
8月2日。
凌晨三点多,深夜寒凉。街头空无一人,西城,即使在最炎热的夏季,深夜与凌晨时分,在街头也会有浓浓的凉意,这是西北气候的特点。并且,在遥远的天与地的交接处,能看见有浓浓的黑色涌起,并伴着无声的闪电。可能要下雨了。
我和郑浩慢慢地在街上走。我们很疲累,我能感觉出来郑浩和我一样疲累到不想说话。
起风了,乌云离我们越来越近。我感觉到了深深的寒意,郑浩走过来,将我搂到他的臂弯里,我感觉到温暖。
小文,我们回局里去看看吧!郑浩突然提议:顺便在我的办公室里休息一会儿。
经郑浩一提议,我突然也有这种强烈的想法。我想看看张局长是否还在加班,也想看看,我所痛恨的人……沈小川,当然或许我们回去也见不到他,但是我真的有这种强烈的冲动。
我很想见到他,当面质问他,是不是在四年前杀了我的姐姐艾华?我要打他,我要撕碎他……
一想到这里我就浑身颤抖,郑浩以为我是被冻的,更紧地搂住我。
凌晨的街头很少有车,也没有人。
我们从文化街往公安局走。
快到公安局大院门口时,一声沉闷的炸雷响起在我们的头顶,伴着闪电和风,大滴的雨水从空中落下来,击打到地面上,打到我和郑浩的身上,冰凉浸骨。
郑浩挟着我,拔腿就往局院里跑。跑到院中央时,大雨已经瓢泼而下。我抬起头,看见三楼张局长的办公室里亮着灯,一、二楼也有两间房间里亮着灯。
我拉住郑浩,拐到了院子里的一棵国槐树下,说:我们先看看再进去吧,万一在楼道里碰到人,尴尬!
郑浩说:不怕!
但是他也和我一样,抬头看前面亮灯的办公室。
突然,我看见二楼审讯室的窗户伴着支吾一声响,开了。。
不好!审讯室窗户怎么开了?郑浩和我一样惊讶地说了一句。
然后,我们就看见一个黑影从审讯室的窗户上跳了下来,在激烈的雨声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坠地声。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11-14 18:51:00 +0800 CST  
抓住他!郑浩大喊一声,从我身边箭一样冲了出去。我一怔之下,也跟着冲向了办公楼下。
一道闪电将公安局大院照得一片亮白。在白光下,我看见那个跳下来的卧倒在地,抽搐了一下后,一动不动。
也就紧随着郑浩的喊声,审讯室的灯大亮,窗户上趴着一个人大喊:沈小川,狗日的沈小川!……抓住他……
大雨中,我和郑浩已经来到了跳下来的人跟前,郑浩一把将那个提起来,我借着楼上的灯光,看见沈小川满脸是血地耷拉着脑袋,雨水迅速击打到他的脸上,和着他脸上的血汩汩而下。他的双手被手铐铐着,但是没有戴脚镣。
他摔的不轻,但是应该没有死,被郑浩拎起来一抖,睁开了眼睛,看见眼前的我和郑浩,突然瞪大的眼睛,嘴里叫:郑浩,艾文!
郑浩两只手捏着他的衣服领子,使劲地晃了晃,腾出一只手一拳打在了他的太阳穴上:你还想死吗,你有死的资格吗?你这个畜生……
沈小川原本已经濒死的一张脸被郑浩重击之下,痛苦地抽搐了一阵,嘴里流出血。
这时候,已经从办公楼上跑下来了五六个人,张光照副局长,金子明,审讯室里的值班两个民警,两上省上的领导,他们两人应该是和张局长在办公室里熬通宵。
当所有人围在沈小川周围的时候,他张大了嘴巴,使劲地喘着气,半天发出一个声音,好象在使尽力气说什么,看我们没有动静,他再说了一遍,这一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艾文,……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梁月,你和郑浩,你们要相信我!……
然后,他软软地倒了下去,任凭郑浩怎么拽都拽不起来。
所有人站在雨地里呆住了,还是张光照局长喊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送往医院!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11-15 14:39:00 +0800 CST  
局里的面包车被开了过来,郑浩和值班的干警将沈小川抬上了车。
张局长二话不说,自己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上,我和,李进忠(值班干警的名字)坐在了沈小川的左右两边,郑浩开车,拉起警报冲进了雨里。
头部严重受伤的沈小川被横放在面包车的后座上,李进忠用一块毛巾紧紧地缠住他出血的部位,我坐在旁边一言不发,感觉这雨中的黑暗世界都是虚幻的。
张局长用他的手提电话联系着医院的领导,让安排医生在急诊室进行抢救。
十分钟左右我们就来到了西城市人民医院。车在急救室外面的楼口停下后,立刻就有护士出来用担架将沈小川抬了进去,我们和张局长紧紧跟在后面。
外面依然大雨滂沱。
医生应该知道这个病人的特殊情况,并且张局长因为迎接省上领导,一身警服,所以我们可以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医生对沈小川进行抢救。
病人从高空坠下来,颅骨严重受伤,颅内出血,深度昏迷,随时有生命危险。另外脊椎也受伤,身体多处损伤。医生大概给我们说了沈小川的情况,然后和几名护士神情严肃地开始抢救,插氧气管,止血,量血压,准备手术。
沈小川的脸象灰一样惨白。
我看着这张脸,不知道是盼望他醒过来,还是希望他就此死去。
张局长见我们全挤在手术室,便转身叫我:艾文,李进忠,跟我出来,让郑浩一个人看着就行了。
我和李进忠跟着张局走出了抢救室,张局在走廊的长椅里坐下,同时示意我也坐下。
看表,凌晨四点。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李进忠,告诉我沈小川是怎么从楼上跳下来的?
李进忠的脸此时和手术室里的沈小川的脸一样灰白。
我和刘越、冯来刚三个人在审讯室里看着沈小川,因为连着三天没有睡觉,大家都很困,但是一直熬着,沈小川一直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到了三点多,他在审讯椅里睡着了,我就让刘越和冯来刚在旁边的床上躺一会儿,我一个人看着,后来,沈小川醒过来,说要上厕所,我就给他打开了脚镣,让他到屋子一角的盆子里小了便。就在他小便的时候,我也觉得尿屏,忍不住也在盆里小便,就是这个功夫,这个家伙身手很快,冲到窗户前,打开窗户就跳下去了。
张局无言地听着,从口袋里掏出烟来,递一支给李进忠,李进忠惊惶地接过来,并不敢抽,而是小心地拿在手里。张局长点上烟,默默地吸着,脸上的倦色更加深重。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11-16 10:45:00 +0800 CST  
4
8月2日,清晨六点多。
郑浩从手术室走出来,李进忠立刻迎上去:怎么样?
手术做完了,没死,但是依然昏迷,医生说有可能会一直昏迷,而且脊椎摔伤严重,即使醒了,也有可能下肢瘫痪。
植物人!我的脑子里立刻跳出这三个字。
张局长依然抽着烟看着郑浩,心思重重。在这等待的两个多小时里,他抽掉了两包烟,护士出来也不敢制止他。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天大的难题。已经认罪的嫌疑人跳楼摔成重伤,有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已经要完结的凶案再次陷入僵局,只因为这个家伙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没有杀人!
等到做完手术的医生从手术室走出来,摘掉口罩将郑浩的话再重复一遍后,张局长扔掉手里的烟站起身,对我和郑浩说:好好在医院看着,等着他醒来。我和李进忠回去向省上领导做汇报吧!
外面的雨此时已经停了,阳光照进医院的走廊,照着我们几个人苍黄疲惫的脸。
我和郑浩目送张局离开后,我立即奔进手术室,看见护士正在从手术台上往下抬沈小川,他象个死人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被送进了一间单独的病房,护士没有过多的叮嘱我们什么便离开了。因为知道,他并不是需要得到什么悉心照顾的病人。
沈小川插着氧气的脸和头部被纱布紧紧的包裹着,只露出眼睛和下巴。
我和郑浩一左一右地站在他的床边,目光象两条绳子一样捆扎在他的身上。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11-17 11:29:00 +0800 CST  
艾文,如果他一直醒不过来,这个案子该怎么办?他最后的一句话,相当于为自己翻供了,妈的!这个该死的!郑浩愤恨地骂了一句脏话。
我咬着嘴唇:翻供有用吗?人是他杀的!
郑浩隔着沈小川看着我:这要看领导的意思,艾文,镇静一些。
郑浩,这个在平时的生活中表现的异常鲁莽冲动的男人,此时却不用异常镇静的口气劝导着我,让我警醒。
是的,沈小川是在无证据的情况下承认人是他杀的,然而又以这种方式翻供,这些行为除了让案件侦破更加复杂外,毫无欣喜可言。
我颓然坐到墙角的椅子里,垂下头,感觉到这三天来从未有过的疲累。
从凶案发生后对梁月的悲悯,对沈小川的同情,到后来怀疑沈小川所有凶案的凶手,再到开始接受这种结果,到坚信这个结果,巨大的仇恨感滋生后,却发生了他跳楼翻供的事。
……
病房的门打开了,护士后面跟着李钟鸣和石岳还有李进忠。我忙站起身迎接这两位顶头上司。
李钟鸣和石岳是从家里被局里传呼叫到医院的,来替换我和郑浩来看守沈小川,对事情的经过所知不多,郑浩简单向他们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后,两个人也是一筹莫展。
妈的,在家美美睡了一觉,还想着今天早上起来就到单位受到上头嘉奖呢!石岳带着自我解嘲的口气骂句。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11-17 11:44:00 +0800 CST  
好啦!郑浩,艾文,赶快回家睡觉去吧,别想这事了。看领导安排吧!李钟鸣似乎有些懵懂,或者是因为昨晚和郑浩发生争执有些懊悔,出乎意料的没有多说话。
我和郑浩离开了病房。
雨后的清晨,阳光有些刺眼。马路边的槐树上风吹过,雨珠依然在滴答地落下,落到行人的衣服上。
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和我们的心情弄成巨大的反差,人生往往如此,这个世间的风景不是为谁而设,甚至也不是为少数人设置,即使有凶案,有巨大的悲伤和失落,地球依然在转,世界依然风花雪月。
街边有卖早点的摊子,油条和豆浆,还有韭菜包子。郑浩说:吃早点,然后回家睡觉吧!我送你。
我回答:我不吃早点,但是我想回家睡觉。
好!
我们坐着轰鸣的电动三轮车来到我家,这是我从7月30日早晨离开家后,整整三天后才回家。
郑浩并没有只送我到门口,而是跟随我进了家门,我也懒得去拒绝。
进门,爸爸和妈妈竟然都在家,妈妈在厨房,爸爸则坐在沙发上发呆,电视都没有开。看到我们进来,两个人都迎了过来。
回来了!刚好,我早上熬了粥,快吃早点吧。妈妈为我的回家有些手忙脚乱,爸爸也一样,赶快收拾着茶几上满满一烟灰缸的烟蒂,然后帮妈妈端粥和小菜。
我到洗手间刷了牙,拿出备用的牙刷给郑浩。
洗漱完了,四个人坐到茶几旁吃早点,我一言不发,郑浩则问爸爸妈妈最近的身体怎么样,说一些闲话。
没有一个人提到工作,提到凶案。
吃完了,我说:我想睡一会儿,郑浩你呢?
郑浩也睡一会儿吧!爸爸不等郑浩回答,就替他说:就睡你的屋里,你睡我们的房间,我和你妈妈出去买点菜,中午炒几个菜给你们吃吃。
我默然看一眼郑浩,他也一脸的疲惫,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我们都没有无话,分头去了两个卧室。
我关上门,感觉自己快要垮掉了,拉上窗帘,脱掉鞋袜和外衣,拉开毛巾被便倒在了床上,三分钟后进入了梦境。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11-18 10:05:00 +0800 CST  
好啦!郑浩,艾文,赶快回家睡觉去吧,别想这事了。看领导安排吧!李钟鸣似乎有些懵懂,或者是因为昨晚和郑浩发生争执有些懊悔,出乎意料的没有多说话。
我和郑浩离开了病房。
雨后的清晨,阳光有些刺眼。马路边的槐树上风吹过,雨珠依然在滴答地落下,落到行人的衣服上。
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和我们的心情弄成巨大的反差,人生往往如此,这个世间的风景不是为谁而设,甚至也不是为少数人设置,即使有凶案,有巨大的悲伤和失落,地球依然在转,世界依然风花雪月。
街边有卖早点的摊子,油条和豆浆,还有韭菜包子。郑浩说:吃早点,然后回家睡觉吧!我送你。
我回答:我不吃早点,但是我想回家睡觉。
好!
我们坐着轰鸣的电动三轮车来到我家,这是我从7月30日早晨离开家后,整整三天后才回家。
郑浩并没有只送我到门口,而是跟随我进了家门,我也懒得去拒绝。
进门,爸爸和妈妈竟然都在家,妈妈在厨房,爸爸则坐在沙发上发呆,电视都没有开。看到我们进来,两个人都迎了过来。
回来了!刚好,我早上熬了粥,快吃早点吧。妈妈为我的回家有些手忙脚乱,爸爸也一样,赶快收拾着茶几上满满一烟灰缸的烟蒂,然后帮妈妈端粥和小菜。
我到洗手间刷了牙,拿出备用的牙刷给郑浩。
洗漱完了,四个人坐到茶几旁吃早点,我一言不发,郑浩则问爸爸妈妈最近的身体怎么样,说一些闲话。
没有一个人提到工作,提到凶案。
吃完了,我说:我想睡一会儿,郑浩你呢?
郑浩也睡一会儿吧!爸爸不等郑浩回答,就替他说:就睡你的屋里,你睡我们的房间,我和你妈妈出去买点菜,中午炒几个菜给你们吃吃。
我默然看一眼郑浩,他也一脸的疲惫,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我们都没有无话,分头去了两个卧室。
我关上门,感觉自己快要垮掉了,拉上窗帘,脱掉鞋袜和外衣,拉开毛巾被便倒在了床上,三分钟后进入了梦境。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11-18 10:06:00 +0800 CST  
……
说是进入梦境,其实是难得的一次没有梦的昏睡。
……
象死亡一样的昏睡。
……
我是被妈妈从昏睡中轻轻摇醒的。
我睁开眼,妈妈说:起来吧,吃饭,然后再睡。
我躺着懵懂了三分钟,妈妈拉开窗帘,屋里一片阳光,依然是燥热的夏天。我看看表,竟然已经是下午的两点。
我立即翻身起来:妈,我的传呼响过吗?
没有响过!妈给我拿过T恤套在我的头上。
我穿好衣服,到客厅看见茶几上一桌的菜已摆好,郑浩也起来了。
妈妈做了啤酒鸡,还有许多凉菜和凉面。妈妈拿过一个碗,用勺子给碗里装了最好的鸡肉,放到郑浩的面前。
1998年,西城没有太多的餐厅,而且一盘蒜泥黄瓜都在八块钱,外面卖的酒到了餐厅里会翻一倍的价卖出,一般去餐厅都是单位或者极少数有钱的人才去的,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下馆子是比较奢侈的事,不象十几年后,所有的城市甚至乡村都是高中低档的餐馆,所有人都可以随时随地去餐馆吃饭。因此,1998年,我们生活中最美好的时光便是有父母在家做各种好吃的,外面餐厅流行什么,家里便也做什么,妈妈和爸爸为了我,到处去学来新鲜的菜为我这个唯一的孩子服务。但是现在,他们也当郑浩是自己的孩子,而且比我更显珍贵。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11-18 17:39:00 +0800 CST  
随后,妈妈也为了我同样盛了一碗肉,我依旧沉默,没有人来问我为什么沉默,郑浩边吃边夸妈妈的菜做的好。我打开电视,看电视上演长江流域在抗洪救灾的新闻,记者穿着迷彩服外面套着黄色的马甲在激烈黄浊的洪水边激烈地讲述着汛情。
可能是天天看类似新闻的缘故,爸妈却似乎对电视里激烈的汛情没有多少兴趣,他们似乎聊到了郑浩的父母,郑浩一边大口吃肉一边说,他的妈妈做饭不是太好,家里吃饭就是过来过去三四样儿。
爸爸给郑浩倒了一杯啤酒说:那以后就和小文到家里来吃饭吧,反正你阿姨现在也放假了,暑假没事,我工作也退居二线,清闲的很,以后就伺候你们两个小的了!
我瞪了爸一眼,想反驳他,却没有心情,依旧沉默。
爸爸终于忍不住:小文,很累吗?为什么一直不说话?
我愣一下,点点头:是啊,有点儿累。
哦!爸爸给我夹了一个鸡脖子到碗里:那多吃点,吃完了和郑浩一起转一转,放松一下,工作是劳逸结合的。对了,那个小梁和小沈怎么样了?他们订婚了,什么时候结婚啊?
楼主 骆尘飞A  发布于 2015-11-19 12:10:00 +0800 CST  

楼主:骆尘飞A

字数:127166

发表时间:2014-10-15 21:02:4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5-18 23:53:36 +0800 CST

评论数:213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