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莞尔一笑说道“这冬日里观桃花真是少见，真不知道这雪压桃花会是怎样一番光景！”月娘一笑，流波飞转，美目盼兮，看在钱世尘眼中，可比那千树万树的桃花来的更动人心魄，一时感怀道，“再美莫过是人面桃花两相映，没了人面，再美的桃花也会失了颜色！”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桃花不懂伤别离，年年花开花落，倒也逍遥自在，公子何必伤怀呢？”
钱世尘看月娘眼神清澈，不见一丝涟漪，较起气度学识，自己一男子在月娘面前竟是也逊色不少，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敬重。“月娘有一颗自在心，是在下比不了得！”
月娘微微一笑，“有些事看的多了，自然也就看的淡了。”
钱世尘不知月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她的年纪，怎么会将人世看的如此透彻，如此之淡，“月娘的话让在下受教了，漫观天外云卷云舒，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没想到月娘在这个年纪就有如此见地，倒是让在下自愧不如”。
“钱公子严重了，说到底月娘也不过是俗人一个，镜花斋开门做生意，又怎能比陶公，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样的心境是不能沾染市侩之气的。”
钱世尘对这番说辞却不认同， “月娘虽在这纷纷扰扰的红尘之中，但也似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有怎会有市侩之气，能结识月娘就是钱某的三生之幸。”
凌儿听了半天，觉得这么露骨的恭维之词实在是太酸了，也难为钱世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不过看着样子，他大抵也就如此了，难道人间的男子都是这样对喜欢的女子，真是看不明白。
凌儿站起身，动动筋骨伸了个懒腰，还未等活动完，一盘点心就摆在了眼前，凌儿一回头，就看见钱世尘面带讨好的神情看着自己，凌儿很给面子的吃了一点，就听到钱世尘松了一口气说道“这小白狐聪明伶俐，我还怕这糕点不合它的胃口。”
月娘在她脑袋上乱揉了一把说道，“你无需这样惯着它，平日里就知道贪吃偷懒。”凌儿听后白眼一翻，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吃着糕点。钱世尘又递给月娘一盘栗子糕，“你也吃点吧，去山里的路有点远，不多吃点一会儿就会饿的。”月娘没有推辞，一边吃一边闲聊打发时间。

时间在这闲聊中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钱世尘撩开帘布看了看外面，对月娘说道“就是这里了。”
月娘抱着凌儿下了马车，只见马车停靠处是一条小河边，这河水波光粼粼，清澈见底，河水并不深，但寒冬时节的河水冰冷刺骨没法淌水过去，好在河面上架着一座木桥，这木桥稍显破败，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
河对岸是个山坳，这山坳三面环山，一面邻水，山坳里雾气缭绕，有什么东西也看不真切，但奇怪的是这雾气好似是以小河为界，并没有蔓延过来。
钱世尘吩咐苦丁将马车看好，自己走在前面引领着月娘登上木桥。月娘走到木桥中央的时候就隐隐闻到花香，越靠近对岸，香气越浓。等走下木桥，这岸边的雾气已经很浓了，几步之外就看不清东西。
无名轻声问趴在肩头的凌儿“看出有什么古怪了吗？”凌儿看向浓浓的雾气，“暂时看不出，一会儿静观其变吧”。无名向前走了几步拉住欲往雾里走的钱世尘说道“钱大哥，这雾气这么浓，一会儿你在里面可别走丢了。”钱世尘笑了笑，将无名推到雾气边缘说道“你往前走五步试试。”
无名不知道他是何意，倒是很配合的走进浓雾里，不出片刻就听见无名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们进来吧。”
月娘随钱世尘走进雾里，只是没走几步，眼前竟没了雾气，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盛开的桃花，那一朵朵粉色的桃花娇媚的如同美人面，在枝头绽放的绚烂。前几日下的雪早已没了痕迹，只在这桃花上留下点点水珠，让这桃花显得更加娇嫩。“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想不到冬日里也可看到如此景致！”
“那日我误入此处，这桃花还是含苞待放，数日过去再來看时已是花满枝头。那不远处还有一汪温泉，月娘且随我来。”说着钱世尘在前面带路，穿过层层花帐，来到桃林深处，只见一处空地上有个三尺见方的水池，从水池里不断向外弥漫着水雾，果然是处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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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娘缓缓走到水池边，就见紧靠着水池边长着一株桃树，这棵桃树植株矮小，只有半人多高，树枝上开满了鲜红色的桃花，在一堆粉桃中格外显眼。往池里望去，池水浅且清澈，能清楚的看到桃树的一些树根泡在水中，水雾之中隐隐看到自己在水面上的倒影。
钱世尘看到桃花映的月娘脸上如同施了粉黛，投影池中如河边浣纱的西子，不禁吟道“桃花灼灼藏深坳，花映人面池中照，清丽之姿未施黛，犹胜群花雪中娇。”月娘搅动池水将倒影打碎，含笑回道，“钱公子拿我比这桃花，我哪里敢当，只是这株桃花真是特别。”
无名瞧这鲜红色的桃花觉得新鲜，他摘了一朵桃花用手指轻轻一捻，花瓣就被揉烂了，花汁染在手上就像是鲜血一般，还伴着一股奇香，真是稀奇。“月娘，这香味好浓郁啊，你要不要采点做成香囊。”
月娘看了看这一树的桃花摇摇头，“我不喜欢如此浓烈的香味，这花能在冬日盛开实属不易，就不要糟蹋了，任它开吧。”
离开泉眼，钱世尘陪月娘在桃林里四处游赏，桃林虽是不大倒也看的尽兴。一阵风过，千万朵的桃花被吹散到空中，似是一场粉色桃花雨，月娘伸出手，桃花瓣就随着风飘落在她的掌间。
钱世尘也学着月娘接了一把桃花，感觉到掌间的凉意，他收回手一看，原来掌间的桃花里竟然夹杂着白色的雪花，他抬头看天才发现，空中洋洋洒洒开始飘起雪来。
这山路本来颠簸难行，若是再覆盖上积雪恐怕会有危险，钱世尘只得携月娘出了桃林往回赶。马车驶到一半，迎面走来两个人，无名闲来无事就多看了两眼，是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小男孩，两人正朝着山里去。
无名看着雪越下越大，转头问苦丁“这山里有人住吗？这下雪的天怎么还有人上山”。苦丁想了想说道“我经常随少爷在附近的山上采药，没见过有什么人家，这两人也是奇怪，雪都这么大了，有什么事要这个时候上山？”马车速度快，很快就和这两个人擦肩而过。钱世尘将月娘送回镜花斋，约了改日喝茶就回了济世堂。
无名将路上遇到的两人讲给月娘听，月娘让无名返回去看看。

雪越下越大，皮四带着乞儿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里走去，刚才遇到一辆马车，皮四心里就犯嘀咕，该不会是桃林被人发现了吧，但转念一想，即使是发现了桃林，桃林的秘密只有自己知道，想到这里就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拉着乞儿快步朝山里走去。
走到天快黑的时候终于看到雾气缭绕的山坳，皮四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拉着乞儿来到桃林里。乞儿一下子就被如此美丽的景色看呆了，皮四拍拍乞儿的脑袋说道“别愣着了，那边有一处温泉，你进去好好洗洗，脏兮兮的怎么送你去做工。”乞儿听他这么说高高兴兴的脱了衣服跳进池子里。
皮四看着在池子里洗的正欢的乞儿，不禁想起去年的今日，也是这样的月圆之夜。那时候的皮四还是一个乞丐，连着几天没吃上一顿饱饭的他，真的是饿急眼了，竟然昏了头去偷了王屠夫家的鸡。王家有钱鸡养的也肥，平时皮四看见了就眼馋的很，哪成想那天晚上下手时鸡的叫声惊动了屋里的人，王屠夫拿着一根木棍就追了出来。
皮四吓的拔腿就跑，后来慌不择路竟然跑到了山上，王屠夫在后面步步紧追，皮四知道这要是被追上了，不去半条命也要把腿打折。就在这时，他在月光下看到了远处的雾气，心里盘算雾气大的话，或许藏在里面王屠夫不一定能找到自己，于是就一头扎了进去。
没成想这雾看着很大，里面却是一片桃林，一丝雾气也没有，这时候王屠夫也追了过来。皮四已经跑的筋疲力尽，他趴在地上一个劲的给王屠夫磕头，希望他能饶过自己。
王屠夫追了一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当下没力气再揍皮四，只是解了他的腰带将他捆了起来。喘过这口气，王屠夫才打量起这片桃林，一边看还一边啧啧称奇，最后就发现了那一池温泉。王屠夫将皮四拴在池边的桃树上，就脱了衣服下去泡温泉。
皮四坐在一旁看着，心里盘算着下一步怎么办，此时的他早已饿的头昏眼花，好在这桃林里面暖和，要不这冰天雪地就要被冻死了。刚开始的时候四周一切如常，没想到月至中天的时候，月亮映在水里的倒影竟然变成了红色的满月，王屠夫眯着眼睛享受着温泉，丝毫没发现异常。

皮四看着那鲜红的颜色，心里涌出一丝惧意，那种感觉是发自心底的一种本能，他刚要往后退，就看到水里慢慢出现许多气泡，等到王屠夫发现不对时，整个池子就像沸腾了一样，不断的涌着起泡。他惊恐的想要起身，还没等他站起来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皮四看到王屠夫身上的皮肉就似融化了般的掉进池子里，吓得他一个劲的往后退，片刻功夫，王屠夫就消失的干干净净。皮四本来就饿了好几天，刚才跑了那么远又将体力耗尽，被眼前的情景一吓，竟是昏了过去。
等皮四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爬起来看了看周围，只见昨晚还盛开的桃林此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再看看水池，里面清澈见底什么东西也没有。要不是自己还被捆着，八成会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梦。
皮四捡了块石头将腰带磨断，挣脱了束缚，才发现池边的桃树虽然也没了桃花，却结出了桃子。这桃子只有小孩的拳头大小，粉嫩粉嫩的，形状就好似人的脸。皮四虽然饥渴难耐，但经过昨晚那恐怖的一幕，他是宁愿饿死也不敢吃这桃子的。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将桃子全都摘了下来，数了数，总共有八个，用衣服兜着桃子出了桃林。走到半路上，皮四看到路边上躺着一个人，他看那人衣衫单薄破烂，是一个老乞丐，此时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皮四原本打算置之不理，可走出去不远又折了回来，从怀里掏出一个桃子喂给乞丐，没想到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乞丐竟然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了，面色也红润了许多。
老乞丐十分感谢皮四的救命之恩，皮四告诉老乞丐自己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好在老乞丐有一处地方落脚，就将皮四带了去。皮四私下里找了个破瓦罐，留下了一个桃子然后将剩下的桃子装进去埋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皮四便在大街小巷到处找将死之人，没出几日，果然让他找到了，这是一位得了重病的老妇人，已经病入膏肓。皮四跟她的家人说自己有一秘方可以治此病，治的好需付一两银子，治不好分文不取。老妇人的家人觉得很合理，就让他一试。
皮四以治病时不能有旁人在场为由将人都赶了出去，然后拿出实现准备好的桃子喂给老妇人，没多大功夫老妇人脸上就有了血色，病情也稍微好转，家主按约定给了皮四一两银子，这时皮四才知道这桃子可以治百病。
皮四后来去过桃林几次，但是那片桃树再没有开花。过了一个月后，老乞丐突然去世了，皮四觉得事有蹊跷，就偷偷去之前医治的老妇人家附近打听，发现老妇人在一个月后也无疾而终，这时皮四才知道，这桃子并不能治病，只不过可以延长寿命，而这一个寿桃只能延迟一个月的寿命。
之后的时间，皮四除了去桃林，就是琢磨怎么将剩下的寿桃卖个好价钱。皮四昔日做乞丐时，没事就喜欢倚在墙根边晒着太阳听书，听得多了也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所以他不敢太过张扬，只能私下留意着。
这天他在街上转悠，看见一堆人正围在一起议论纷纷，他便凑上去看热闹，原来是一大户人家毛府的小姐身染恶疾，贴出告示寻求天下名医，若能只好小姐赏黄金百两。
皮四来到毛府门口转悠，看见有一家丁出来，就打听他家小姐的近况，家丁喵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就你这样的也想来给小姐治病，这杭州城的名医都说小姐活不过七日，你能比名医还厉害，赶快上一边去，别惹到老爷不高兴。”
家丁刚要轰走皮四，有个衣服华丽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训斥道“六子，让你出去办事，你还在这磨蹭什么呢？”六子赶忙陪上笑脸说道“老爷，有人打听小姐的病，我正在询问他医术如何？”
毛老爷打量了皮四一眼，皱着眉头说道“我女儿的病连有圣手之称的名医都束手无策，你还想一试吗？” 皮四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回道“我也没办法治好小姐的病，但我可以用丹药给小姐续命，让小姐有更多的时间寻求名医。”

丹药续命之说很早就有，鼎盛时期为秦朝，秦始皇身为一国之主，一生追求长生不老却仍不可得，后人虽然多有效仿，大多无极而终，炼丹之术便慢慢没落。毛老爷虽也不信丹药之说，但现在也无它法，就同意他试试。
七日过后，毛家小姐果然安然无恙，毛老爷将皮四请到府中，设宴款待。宴席中，毛老爷询问皮四可以将女儿续多久的命，皮四喝多了得意忘形，就夸下海口可保半年无虞。
酒醒后，皮四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原本还想留着剩下的寿桃卖个更好的价钱，可惜话已经说出去了，自己又要时常去桃林不能离开此地，就只能将剩下的寿桃都喂了钱小姐。毛老爷赠了五十两黄金给皮四，并答应他保密仙丹一事。
皮四有钱了之后买房置地，并专门找了个哑巴去桃林看着，如果桃树长出花了就通知自己。前几日，那哑巴比划着告诉他桃树要开花了，皮四高兴的差点仰天长笑，终于等到这天了，他就开始着手物色祭桃树的人选。
皮四思忖着既然桃树是以寿换寿，那么年纪越小，所剩寿命就会越多，那结出的果实就会越多，就想买个孤儿用来献祭。那日皮四在街上溜达，正好遇到在街上乞讨的刘伯，他身边还带着个小男孩。皮四当下就将主意打到了小男孩的身上，这才有了夜访古庙一事。
看着泡在温泉里的乞儿，皮四仿佛看到了一堆金灿灿的金子。
无名藏在桃树后面远远的看着，心想难不成这两人顶着大雪就为了来此地泡温泉。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乞儿几次想起来穿衣服，都被皮四按了回去，让他多泡会儿。
等到月至中天，皮四再次在水中看到满月的倒影变成红色，他知道时间到了，他充满狂热的看着乞儿，没有一丝的恐惧之色。无名藏在桃林中，就见周身的桃花不知为何突然间迅速枯萎，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到一声嚎叫，他转过头看到了诡异的一幕，只见刚才还好好的温泉涌出大量气泡，池中的小男孩浸在水中的皮肉慢慢脱离骨头滑进水中，池水血红一片，尽管他尽力想要爬出来，最后还是跌进水里，被化的无影无踪。

池边的红色桃花像是吸饱血似的红的透亮，等池子里恢复平静之后，这花瓣的颜色便开始变浅，最后变成白色从枝头凋落下来，有一部分的花蒂位置结出的如绿豆般大小的小青桃，随着桃花的凋谢，这桃子越长越大，最后长到孩童拳头般大小，桃子变成粉色才停了下来，细看起来这桃子长得好似美人面庞，很是诡异。
皮四将桃树结出的寿桃都摘下，看样子少说也有五六十个，他顾不得细数，赶紧找了个布袋子把寿桃都装了起来，然后给桃树磕了三个头，背着布袋头也不回的走了。
无名走到池边，看池水如白天看到的一样清澈，只是这桃花已经尽数开败，看着这一片光秃秃的桃林，无名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他折了一根桃枝，就随着皮四出了山。等皮四回到落脚的地方，天已经蒙蒙亮了，无名见已经没别的事就回了镜花斋。
无名走在通往镜花斋的青石板山，远远的看见月娘正在门前采集梅花上的雪水，月娘见他这么早从外面回来，并无惊讶之色只是顺手将瓦罐递给他，无名捧着瓦罐接月娘从梅花上扫下的雪，将晚上看到的讲给她听，说完后将折得的桃枝从袖子里掏出来。
月娘拍拍手上的雪水，将桃枝拿在手里观瞧，这桃枝看表面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是这树枝的断面中间略显红色，凑到近处，就能闻到一种异香，跟血色桃花是一个味道。“拿别人的性命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就过的那么安生吗，无名，你找机会去吓吓他，看看这其中还有什么玄机！”
夜半子时，皮四在屋里睡的正香，突然就听见房门砰的一声被风刮开，寒风呼啸着吹进屋，顷刻间就把他冻醒了，皮四爬起来骂骂咧咧的下了地，他走到门边刚要关门，就见明亮的月光照着一个小孩站在院中，因为背对着他所以看不清相貌。皮四睡得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喝道“谁家的小儿，跑到我家院里干什么，是不是想偷东西。”
说着就朝小孩走去，等他走到近前，竟觉得这背影有几分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也不管那么多抓住小孩的肩膀就往后拉。小孩随着他的力道缓缓转过身，皮四刚要加以训斥，可话还没说出口就一声尖叫吓得跌倒在地，只见小男孩脸色惨白，七窍流血，眼睛死死的盯着皮四，正是死在桃林的乞儿。

皮四坐在地上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除了王屠夫的意外之死，乞儿是他害死的第一个人，没想到会有冤鬼来索命，当下只能给乞儿不断的磕头，“乞儿，都是我不好，不该为了钱财害你性命，你饶过我吧，我给你多烧纸钱，让你在下面过好日子。”
乞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声音冷冰冰的问道“为什么杀我？”皮四想到保命要紧，只得趴在地上就将桃树以寿换寿的秘密都说了，说完后等了半天，见乞儿没再问话，他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发现院里空无一人，他擦擦额头的冷汗，起身回了屋。
后半夜，月光皎洁，镜花斋，烛火未灭，无名将打听到的消息告知月娘，凌儿则抱着尾巴坐在软榻上听得津津有味，末了还埋怨无名吓唬人这么好玩的事不叫上她。无名斜了她一眼说道“是谁说吃饱了就犯困，外面天寒地冻不想出门的，现在想起来埋怨我，晚了！”
凌儿跳下软榻，挽着袖子说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时不收拾你，还学会顶嘴了。”无名脸上倒是淡定，只是脚下早已溜到月娘身后，挑衅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凌儿抓住话柄，一脸兴奋的喊道“月娘，那小子骂你！”
月娘转身看着无名，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无名的功力最近又精进不少，不如就跟凌儿切磋一下。”无名赶忙殷勤的给月娘端上水果，满脸堆笑“月娘，这切磋的事情不急，你看寿桃这件事咱们还要插手吗？”
“这寿桃延寿之说以前也有耳闻，只是不曾想是这般以寿换寿，可怜那叫乞儿的小孩儿枉送性命还要做孤魂野鬼，你去桃林把乞儿的魂魄带回来吧。”
只要不留下来挨揍，跑趟腿算什么，无名像是得了特赦令一个闪身就出去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就把乞儿的魂魄带了回来。乞儿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找自己，只得怯生生的站在一旁。
月娘语气轻柔的问道“你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乞儿抬头看着月娘小声的回道“我只记得自己在洗澡，突然身上就好疼好疼，然后我疼的昏了过去，再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说完乞儿低下头揉着衣角，低声抽泣起来，他抹了抹眼泪，可怜巴巴的望着月娘问道“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凌儿看乞儿挺可怜的就问道，“是人都会死，你哭的这么伤心，是不是舍不得家人？”乞儿摇摇头，“我的家人都死了，我要是也死了就可以去找他们了，可是我答应刘伯要赚钱给他买棉衣，他还在等我回去看他。我成了乞丐之后孤苦无依，是刘伯收留我的。”

月娘从袖子里掏出一株绿莲放到乞儿手中，说道“你放心去找你父母，我替你送棉衣给刘伯，告诉他你回家人身边去了，他会理解的。”乞儿听说刘伯能穿上棉衣，高兴的将刘伯住的破庙告诉月娘，还一再嘱咐她千万不要忘了。趁着天亮之前，无名带乞儿来到湖边送走了他。
凌儿看乞儿小小年纪就懂得知恩图报，不知比多少人强之百倍，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连尸骨都没留下，心里就觉得不好受。她看月娘像没事人般的磕着瓜子，就试探的问道“月娘，那皮四就这么放任不管了？”
月娘嘴角含笑，缓缓说道“这片桃林留于世上，今日之事就难免会重蹈覆辙，还是别留了，皮四既然那么喜欢桃林，就罚他去守一辈子吧。你去把山河扇取来，让无名去把皮四带到桃林。”
经过前日夜里的一番折腾，不知是感染风寒还是受到惊吓，皮四第二天便病倒了。再次被带到桃林，皮四就想起乞儿找他索命，走到桥上就死活也不敢进去。月娘一挥手就将皮四扔进桃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月娘站在桥上将山河扇打开抛到桃林上空，只见扇子渐渐变大直到将整个桃林遮盖住，月娘口中又默念了几句，就听砰的一声，扇子犹如一座巨山砸在了地上，等到雾气散尽，原来是桃林的地方现在已经成了一片空地，空地的中间躺着已经恢复原状的山河扇。
无名手脚利落的将扇子取回，凌儿好奇的凑过来，就见扇子正面的画已经不是之前看的那幅，波光粼粼的湖面已经变成了雾气飘渺的桃林，不由的惊呼“没想到山河扇还可以这样用。”说着就抢过山河扇，冲着无名挥舞着，挑衅道“死无名，你以后要是还敢惹姑奶奶我，我就把你砸进山河扇里永世不得出来。”
无名不怕死的将头伸过来，“你倒是砸个试试，山河扇后面的鬼画符你认识吗？如果有那么简单，我早就先将你装进去了。”凌儿用扇柄狠狠的砸了无名的脑袋一下，冷笑道“把你关起来岂不便宜你了，天天把你打的起不了床才是人生乐事！”说着就跟无名化作两道白光飞了出去。

镇西古庙，刘伯刚从外面乞讨回来，就见古庙门前站着一个相貌不俗的少年郎，上前询问得知少年是来找自己的，他还颇有些意外。无名见他就是要找的人就将一个包裹递给刘伯，“我是受乞儿之托来给你送东西的，他已经被家人寻去，说是以后不能来看你了，让你好生照顾自己。”
刘伯听后一把抓住无名的手腕，手不住的发抖，“乞儿的家人都过世了，怎么还会有家人来寻他，你们把乞儿怎么了？”无名见他如此激动，赶紧扶他坐下“老人家，你跟乞儿的缘分已尽，他的归处是他心之所向，你也不必再过追究，乞儿唯一挂心的就是这个包袱里的东西，你好生收下吧。”
刘伯听说是乞儿留给他的，伸出手将包袱接过来慢慢打开，里面是一件崭新的棉衣，棉衣上放着一个粉红色的桃子。刘伯摸着崭新的棉衣，老泪纵横。无名见状悄悄的离开了。
镜花斋里，凌儿好奇的问道“月娘，给刘伯的那个桃子，是从皮四那得来的所有桃子的精华所化，如果吃了起码会增寿五六年，那么刘伯在生死簿上的阳寿岂不就和实际的寿命不符了吗？”月娘正在拨拉着火盆里的炭火，将无名带回来的桃枝烧掉，听她这么问，放下铁钩回道“乞儿用五六十年的阳寿只换回十分之一的寿命，阴司应该会睁只眼闭只眼的，再说刘伯这也算是积善成德积累的福报，该是他得的。”
凌儿叹了口气，又抱着尾巴就想躺回软榻上，月娘叫住她“你是属蛇的么，要不找个洞去冬眠吧。”凌儿苦着脸“这不是也没什么事可干吗！”月娘将披风扔给她“马上就要过年了，叫上无名，咱们也去准备点年货。”
屋外阳光正好，主仆三人有说有笑的感受着即将过年带来的热闹。



人面桃完

年之鳞
转眼年关将至，大街小巷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月娘带着凌儿和无名出来凑热闹，穿梭在采办年货的人潮中，一行人先去清河坊挑选新衣裳，又去市集买了一大堆过年需要的应用之物。大半天逛下来，等回到镜花斋，几个人都累的不想动弹，吃了晚饭就早早的歇下了。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就听见院里响起一声嘹亮的鸡鸣声，紧接着这鸡鸣声就开始此起彼伏，一阵高过一阵，大有不把所有人都吵醒就不罢休的架势。没过一会儿，‘花’字间的房门从里面打开，凌儿裹着一条被子睡意朦胧的走出来，她倚在栏杆上朝院里瞧了瞧，只见昨日买的三只大公鸡正站在海棠树上，斗志昂扬的伸着脖子，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
凌儿转身在房门前的花盆里捡起数枚鹅卵石，比划了一下就朝着几只公鸡扔了过去，就听‘咻’的一声破风之音，三只公鸡就被打中脑袋，直挺挺的从树上跌落到地上没了生息，鸡鸣声一停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凌儿满意的挪回房间，美滋滋的躺下。
可还没等她闭上眼，房门就‘砰’的被人一脚踹开，凌儿刚才被吵醒已经很不高兴了，此时还有人过来踢门，心里就更加不痛快了，不用想也是无名那个家伙，她看都不看直接将床头的枕头扔了出去。
门口站的果然是无名，他好似早有准备，轻松的将枕头接住，走进屋随手放它在桌子上，自顾自的说道，“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应该就是你这样的，院里的公鸡原本是要过几天再宰杀的，哪成想你手这么快，一大早就送它们见了阎王，不过你倒是给它们放放血啊，月娘昨天还交代，不放血的话，血都存在肉里，肉会变色还不好吃。一会儿月娘要是问起来，可别说我没提醒你。”说完就出去将门带上了。
凌儿躺在床上挣扎了半天，最后气闷的爬起来，去院里将公鸡抹了脖子放了血。她瞧了一眼楼上‘镜’字间紧闭的房门，越想越气，悄悄的上楼将划破脖子的公鸡如数挂在无名的房门上，才心满意足的回去继续补觉。

等到无名起床开门时，被眼前一字排开的死不瞑目的大公鸡吓了一跳，但深知是凌儿耍脾气为之，弄不好是故意激怒他，顺带着再修理他一顿，所以很聪明的选择息事宁人，将鸡带到楼下。
月娘看了一眼早已毙命的公鸡，叹了口气，“原来打算今日先将这前后院好生收拾一番，现在只得先将这醉鸡做好了。”月娘吩咐凌儿去烧热水，无名将鸡拔毛去内脏收拾妥当。月娘在木盆里放入葱花姜片，八角大料等调料，再倒入自酿的酒水，然后将鸡泡在里面一个时辰，之后将鸡取出，在鸡身表面涂上酱料以荷叶包裹，再用泥浆封起来，放入火中烧上一个时辰，这样鸡肉不仅肉质松软还会会浸满酒香和淡淡的荷叶之香，不胜酒力之人吃几口都会醉，是名副其实的醉鸡。
刚烧好的醉鸡，表面的泥浆已经烧硬，吃的时候就将泥块敲碎即可，月娘看凌儿和无名那垂涎三尺的样子，就扔给他一个，然后将另外两个埋在后院的雪堆里。
无名拿过醉鸡，将泥浆轻轻的敲开一条缝，再顺着缝隙将其扒开，顿时就有一股热气从里面窜出来，还伴随着浓郁的香气，酒香混和着肉香，闻上一闻，就叫人食欲大振。
月娘向来不喜肉食，让无名和凌儿先吃着，自己又做起年糕。无名看着月娘忙活的背影，吐掉嘴里嚼着的鸡骨头，问一旁的凌儿“月娘这做菜的手艺真是绝了，她这是跟谁学的？”凌儿一手攥着一个鸡腿，瞟了无名一眼，得意洋洋的说道“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不过你今日能吃上如此美味，还是沾本姑娘的光，所以以后对我客气点。”
无名贱兮兮的凑上来，将仅剩的一个鸡翅膀递给凌儿，“那你就说说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凌儿看他态度不错，就显摆道“月娘博览天下群书，其中就有民间的秘制菜谱，我垂涎书中美味，就挑选了不少此类的书给月娘，不过说来也怪，未出雪海之前月娘从来没有做过饭，现在怎么如此精通厨艺了。”

为什么最近人变少了，楼楼不开森π_π

无名瞪大眼睛看着一脸不解的凌儿说道“这么说其中的缘由你也不是很清楚了？”凌儿无所谓的说道“这些都不要紧啊，反正现在月娘闲来无事就会露一手，我也能一饱口福，啧啧，月娘做菜可真有天赋，这样的女子谁看了不会心动！”凌儿说着说着露出一脸的崇拜，无名鄙视的看着她，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如今这年岁看女人可不单单是厨艺，还要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凌儿斜着眼看着无名，将剩下的醉鸡拿到自己跟前，冷嘲热讽的说道“谁说月娘不懂琴棋书画的，你才了解她多少！看不出你对女人还挺有研究的，那你应该看的出我是什么样的人吧！”说完凌儿将整只醉鸡据为己有，无名叹了口气，捏着鸡翅膀去看月娘做年糕。
这年糕的做法倒是简单，月娘将糯米粉加水调成小团，将小团压成薄片，洒上提前打成细末的芝麻核桃，白糖，再将薄片从一边慢慢卷起来，切成数个小块，然后将切得的小块放入木制的模具里成型，最后只需在成型的生糕上嵌颗红枣放在锅上蒸半个时辰，好看又好吃的年糕就做好了。这年糕需要趁热吃，吃到嘴里又黏又香。月娘留出一盘，将剩下的年糕放凉后用木盒装起来，等到正月里再吃。好在其它东西都是买的现成的，不需要样样都自己动手。
接下来的几天里，济世堂的伙计苦丁来过一趟镜花斋，遵他家主子吩咐将礼物送过来，倒让无名想起了还在青松观过的穷困潦倒的铭德老道。接近年尾，做生意的大多关门了，镜花斋也闲来无事。无名在后院拎了两坛‘梅花烙’，一大挂腊肉，半袋白米，奔着青松观就去了。

青松观是以门前两棵百年老松得名，据说是第一任观主看这青松甚是喜爱，就将这道观冠了此名，说起来这老松和这道观一起经历了百年风雨，此时的道观已经败落，而这松树虽是白雪压顶，仍然青翠不减分毫，不得不赞叹其生命力的顽强。
无名跺了跺脚上的积雪，抬手叩响山门。不一会儿门吱呀一声打开，铭德从里面探出头，看到来人是无名很是高兴，忙将他让了进去。再次来到青松观，比起之前穷困潦倒，这次的感觉好了许多，墙上的裂缝都已经仔细的用泥浆糊上了，房门也不再是几块挡板，修的像模像样，床上多了被褥，就连老道身上的单褂也换成了棉衣。
无名将东西放在桌上，笑的打趣道“几日不见，铭德道长的日子倒是过的越发的好了。”铭德倒有几分不好意思，沏了一壶热茶放在桌上说道“你就不要取笑我了，上次荒宅之后，我协助官府起尸，并且超度他们，赚了些银两，好歹把这日子对付了起来，没想到你还挂心着我，贫道心里感激不尽，日后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定不会推辞，对了，你家娘子最近可好？”
无名喝了杯中的热茶，说道“你说月娘啊，她好着呢，只是那安魂玉最终去还是没留住，倒是可惜了！”铭德听他这么说愣了一愣，自言自语的说道“没想到她竟是也没留的住啊。”
无名也懒得跟他再去多说，就将话题岔开，“道长一个人在这过年，不会觉得冷清吗？”铭德笑言道“说起这个，我倒是托了你家娘子的福了。”看无名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上次被勾走魂魄的小女孩吧，他们知道我自己孤身一人住在此地，前几日特地前来邀我去同他们一起过年。”
无名经他这么一提，就想起南塘村那兄妹俩，还有和老道第一次相遇的情景，不禁问道，“我一直忘了请教道长，你看算卦面相到底能看出几成？”铭德有些惭愧的伸出一只手，无名倒是没有太吃惊，“只有五成，也算不错了，总好过那些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听到这番安慰人的话，铭德反而更加坐立难安了，他这对半开的算法，基本上和江湖术士相差不远了，“贫道学艺不精，只能看出五成的命理，因为一个人的命格有时候会因一些事情发生改变，所以不能百分之百算得出，若是换作我师兄，至少可看出八九成，你是想给自己算上一卦？”
无名摆摆手，“我就是随便问问，我记得道长曾经提过来此地是寻人的，可有消息了？”铭德叹了口气，“我之前卜过一卦，会在此地与师兄相遇，不过，既然我算的出，师兄必然也算得出，能不能相见就看造化了。”无名不想过问他们师门中的事，就起身告辞，铭德将他送出门，并嘱咐他替自己给月娘捎个安好。

净慈寺的厢房里，清修老道裹着被子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揉揉鼻子说道“这又是谁在挂念我了？”房间的一侧传来一个不以为然的声音，“不过是感染风寒而已，你这老道这么烦人谁会挂念你！”清修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小和尚，将身上的被子紧了紧，“悟业，你这是卸磨杀驴啊，贫道辛辛苦苦把你送到净慈寺，你竟然嫌我烦人。”
小和尚双手合十，颂了一声佛号，才回道“施主对我的恩情，我自是记在心里，可我现在已经拜入方丈门下，法号也改为梵音，你还日日纠缠想要授我道家之术，这不是陷我于不忠吗？”清修瞪了一眼梵音，“你现在太小，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佛家不是你最终的归宿。”梵音看他仍然执迷不悟，摇了摇头出了厢房。
几个月前，清修将悟业小和尚送到净慈寺，对住持方丈说是他的师父去世，孤苦无依，按照家师遗命前来投靠，方丈见悟业乖巧聪慧，就将其收在自己门中，并改法号梵音，关于蟠龙山上发生的一切，清修怕之前的黑衣人纠缠不休就隐瞒了下来，自己也暂避在这寺庙里，顺便继续说服小和尚学习道家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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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挂上灯笼，将过年的气氛烘托的热闹非常。镜花斋入乡随俗在门前也挂上了彩色灯笼，灯笼在寒风中轻轻舞动，像是夜空中闪亮的星，照亮了院子和门前的小路。宅院里里烛火通明，摆放在房间各处的腊梅，散发着阵阵幽香，无名在帮凌儿贴窗花，而月娘在忙着晚上的年夜饭。
天刚黑透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的鞭炮声，无名闻声后心痒难耐，就跑去后院将之前准备好的鞭炮取来，这串鞭炮足足有一丈多长，密密麻麻的排满了鞭炮，每个鞭炮都有拇指大小，红通通的一挂甚是喜庆。无名将它挂在门前的柳树上，用香点燃。凌儿不喜这鞭炮的响声太过震耳，就陪月娘站在窗前远远观看。
信子一遇到明火，燃烧的很快，无名刚撤到一旁，身后的鞭炮就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顷刻间红色的纸片就散的到处都是。可是没响多久这声音却突然戛然而止，凌儿放开堵住耳朵的手，冲门外喊道“无名，鞭炮放到一半断掉是很不吉利的，你在搞什么鬼呢？”她话音刚落，就见无名推开竹门走进来，一脸沮丧的看着月娘。月娘将鞭炮拿到手里仔细的看了看，发现剩下的鞭炮里面的火药已经被润湿了，因着表面的红纸都被风吹干了，所以刚才匆忙间没有发现。
凌儿扯过鞭炮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抬头看着无名说道“是咱镜花斋的酒味，是不是你不小心将酒洒在了上面？”无名想都没想就矢口否认，“自从这几天没什么生意以来，酒缸里的酒就基本没动过，上次月娘做醉鸡的时候，也是你去取的酒，怎么赖我头上了！”
这面两人正争执着，就听见后院传来了‘咣当’一声，无名反应极快闪身就冲进了后院，凌儿和月娘跟在了后面。这晚是月末，空中悬挂半弦之月，月光微弱，只能隐约看到墙角处有个打碎的酒坛子。
无名给凌儿使了个眼色，凌儿伸出手，指尖微动，弹出数团狐火将院子里的火把点燃，狐火散发出幽蓝色的光，将院子里的事物照的一片惨白，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放眼寻去就看到院墙的西北角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一旁的地上还散落着一个布口袋，从袋口看去，里面装着腊肉，香肠，干果一些吃的东西。
凌儿扫了一眼存放腊肉的架子，果然是少了近一半的腊肉，这可是踩到凌儿的痛处了，她冲着墙角的身影大声骂道“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偷到镜花斋了，看我不好生教训你。”说着就上前将这小毛贼给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