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冷翠密令》——带着欧洲历史的佛罗伦萨悬疑风极思烧脑

我们去了我家楼下那个人满为患的点心店吃早餐。南洋就是喜欢这种地方,因为在这种地方,他才能光彩照人地感受到来自全世界的目光。

对于这样的人,我实在想象不出他到底是怎么在大学里面教书的。

而现在,全世界的目光的确都集中在我们身上。不光是因为南洋一头粉红色的头发,而且还有我手里这只没事叫两声的黑猫。

“你最近不接电话还神出鬼没,你老实说,是不是泡了妹子不告诉我?”他拎着牛角面包凑到我面前来,一脸坏笑地眯着眼睛问我。

我靠,泡个毛妹子。可叫我怎么跟他解释这些呢?

我随便地笑了笑,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包,含糊不清地哼哼过去了。

说到妹子,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南洋,我问你,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塞拉的女警察?”

“塞拉?”他一脸疑惑的表情,“谁啊?”

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那天从巷子里窜出来拉走塞拉的人不是他?

“就是那天巷子里的…算了,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就随便问一句。”我本来到真是随便问一句,就是突然想起来而已,但是当我一抬头,看到南洋脸上的表情变了,一脸有事瞒着我的样子。

“小鲜肉…?”我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听见。猛地回过神来,还问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认识那个女警察?”

“不认识!”我话还没说完呢,他就做出一副跟他无关的表情。

“我就随便问问,你激动什么。”我心里想,他不会是把女警察给上了吧…

吃完早饭南洋像见了鬼一样匆匆走了。这小子肯定没干什么好事。

我刚带着小贱走到店门口,门都还没打开呢,就来了一个警察。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来的警察身材很高大,留着络腮胡,说话带着一腔北部口音。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有点面熟,可能最近这里接二连三出事情,大概他也是常在这里走动的警察之一。

他没有和西木一样让我开门放他进去,这是值得庆幸的事,因为我店里还保持着昨天那个催眠我的女飞贼光顾过后的一片狼藉状态。假如被他看到了,我就真的不好解释了,只能说自己发疯,半夜过来摧残成这样的,估计之后他会更怀疑我就是那个放火杀猫吓死人的变态凶手。

警察自我介绍了一下,他说他叫歌里,并出示了警员证给我看。

歌里?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哦!想起来了!那天我在医院里面听见那两个护士说起过这个名字。貌似是我被自己拿刀捅了之后,接到报案过来探查的就是他!

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从那天起就开始怀疑我了,所以阴魂不散。

“我们之前见过了。”他笑着伸出手来同我握手。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作何反应。是装不知道,还是一脸尴尬地笑笑算了。但他并没有给我留下反应的时间,紧接着问我,“那天你刀伤的情况我已经找我的同事卡尔梅洛了解过了。”他说到卡尔梅洛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汤勺。

“之前在医院也不方便打扰你休息,现在希望能再进一步了解一下。”他说话很客气,完全不像西木那样咄咄逼人。

我说:“当然可以。”我尽量让自己说话的语气保持说服力,“那天我有一个客人,从我这里买了一幅画走,是个俄罗斯人,战斗民族的,你知道,很豪爽地就送了我一把刀。可能是语言不通,也没说清楚,我拿到手的时候,不知道那个是刀。正好卡尔警官约了我晚上看一幅画。于是我们就去了我家。我拿弹簧刀给他看。他还警告我说小心点,还没说完,我就把自己给捅了。我之前真不知道那是把刀。”我顺口地说着一通编出来的谎话。

但是那个警察显然不太信,“卡尔警官,约了你看画,去你家?”他一脸怀疑的样子。

我说,“是的,是一幅他很感兴趣的画,之前他找我订的,我找了好久才找到,所以就放在家里了。”我说得很流畅,他似乎相信了,没再抓着看画这个事情不放。

“那把刀在哪里?”他又问。

“家里收着了。”汤勺说他们已经拿去化验过刀上的指纹了,当时他也原以为会查到“老西木”或者是其他人的指纹,但是化验出来居然只有我和汤勺的指纹。既然我没说汤勺捅了我,道具也不属于违法武器,所以他们不可以没收,知乎就又还给我了。

“下次小心点,那把刀很危险,现在都不太常见了。”我总觉得这个歌里话里透着一种不怎么相信我的暗示。

“七楼左手边那一户老太太死的事情你知道吗?”他接着问。

“嗯,我听卡尔警官提过。说是被猫吓死的…”我边说,边想象老太太被那只吊死在门框上的肥猫吓死的场景,一阵心悸。

他看看我的表情,就没多问。又问我四楼失火知不知道。我说那天早上我来开店,路都被封上了,后来才知道是失火了,其他都不知道。

“附近有什么可疑的人吗?”

“我平时都在店里呆着,真的没怎么注意。需要的话我最近留意一下。”我说。

“谢谢你的配合,耽误你的时间了。十分抱歉。”他又握了握我的手。

不同的是,这次他没立刻放开。

我有点诧异地抬头看看他。

“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叫李如风。是不是?”他放开我的手,我十分惊讶于第一次有一个意大利人开口就能把我的名字念得发音这么准确。

“是的。”我刚想问“你怎么知道”,紧接着一想,他应该是上次查我玩刀自杀那个案子的时候记下来的。

但是,他笑了笑说,“我们很早之前就见过了。”

很早之前…?

“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我忘不了。六年前,有个中国人来向我报案说自己的妹妹失踪了。那时候我刚刚被调来佛罗伦萨市警察局,你的案子是我到这里之后接手的第一个案子。所以那天在医院看到你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

我认出了他。是他!

他就是当年接手山川那件失踪案的警察。

这不是我的错觉,一切都回来了。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7 01:00:00 +0800 CST  
【第二十二章 偷窃者】

他说,“没能帮到你,真的不好意思。”

他走后,这句话一直在我脑中徘徊。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命?所发生的一切,或许都是注定的事情。

我开店门进去的时候,接到了汤勺打来的电话,他说西木今天没来上班,也没有请假。

我一早已经料到他会失踪的这个状况。仔细一想他昨天说的话,我估计他应该是去了那个“洛伦佐的墓地”。

我没有在店里多呆,把店里整理好了之后,留下小贱在店里就出去了。

我先去了一趟博老头的咖啡吧。博老头没在。

走出咖啡吧的时候,我感觉到后面似乎有人在跟踪我。

我走到乌菲兹长廊那边,故意突然停下来,绕进了米开罗左庭院,用眼角的余光瞄着后面。

昨天我们钻进去的那个画室入口,现在显得十分平常。周围挤满了游客在喷泉边上拍照。假如没有亲身经历,绝对想象不到,这些看似不可能的东西里面居然别有洞天。

我能明显感觉到来自我身后那个聚焦的光点,有人在偷拍我!一回头,却看到很多游客都拿着照相机在拍照。

难道是我多心了?

我试着放松我自己,走出市政厅的时候,那种被跟踪的感觉突然就消失了。我在大卫像边上停下来,驻足看了一圈四周,今天是周末,广场上全是人。在一众人头中,我也找不出什么可疑的人来。

或许真的是我多心了。

我接着往河边走。走出长廊,往右,第一栋老楼就是菲利普所在的文管局。

这栋楼我记得没错的话,大概是17世纪建造的,因为靠近老桥,二战的时候也没有受到什么炸弹的波及,所以没有很严重的损毁,于是文管局从开办以来,一直都设立在这里,从来没搬过家。

我看了一下门铃。

门铃的第二格中间那个名字,还是写的菲利普费雷拉。

我按响了门铃。按了好几下都没反应。我一想,对了,今天是星期日,没人很正常。

我本来想调头就走的,不知道出于哪种直觉的指引,只是伸手推了一下门,竟然一下子把门给推开了。

难道今天还有人在里面?但是我没听见开门的声音,说明门本来就没关死。

楼道里很黑,楼梯是标准古老建筑的那种风格,每一级都又高又窄。二楼有三间办公室。中间对着楼梯的那间应该就是菲利普的。

果然,他办公室的门也没有关。

看来,真的有人。

这么巧,不知道是这人跟我一个路子,还是说专门要在这里等我。

我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老式的木门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四周显得格外响亮。这让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七楼,瞬间觉得有点毛骨悚然。而且这里也很阴冷,看来菲利普死了之后,恐怕还没有人来接替他的工作。

我轻手轻脚,边走边三百六十度张望地走到办公室中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难道是有人来过,在我来之前已经走了?因为走得匆忙,所以门也没关?

他办公桌上已经有些灰尘了,估计清洁工都知道一时半会儿没人会来用这间办公室,所以长期偷懒不进来做清洁。

在靠近办公桌脚的地板上,躺着一本黑色皮面的笔记本。

我把笔记本捡起来。从前往后翻了翻,大多数都是琐碎的开销。这个菲利普果然是个吝啬鬼,我看到他连在博老头的咖啡吧喝个一块钱的咖啡都要记下来。一笔账都不落下。

翻到最后几页的时候,我看到了几个奇怪的标记。他用红笔在倒数第二页上写了一个V52,并且标了一个大大的圆圈上去。最后一页是一张全白的纸。上方也是一个类似的标记,蓝笔写的V23,然后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而下方,我又看到了熟悉的图案。

——洛伦佐的三环钻戒相扣的标志。

又是它。

我合上笔记本把它揣进我上衣那个能纳百物的大口袋里。

突然,我感到背后被一个硬物顶住了脊梁骨。

有了昨天晚上的经验,还没等恐惧感刺激我的大脑皮层,我已经把手举到了头上。结果,我举起手来的时候,我背上的枪头被撤走了。

“我还以为是谁呢!你怎么在这里?吓我一跳!”

我听到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刚刚那个拿枪指着我的人竟然是塞拉。

她今天的打扮很随意,深蓝色的大衣,条纹裙和肉色丝袜,露出她细长的腿线,特别好看。她看我回头,冲我笑了笑。她今天一点都不像苔丝,她比苔丝更好看,更接地气。那笑容看起来尤其可爱。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的问题,“你怎么在这里?”我反问她。

“我…”她显得有些吞吞吐吐。她指了指她脖子上挂着的照相机。“你不要告诉汤勺在这里见过我,我是被派来查案的。我们上头有命令要保密。我不知道会在这里碰到人。”她说的神神秘秘的。

碰到人…?我在心里笑了,难不成她以为能在这里碰到鬼?

看来她是被派来查菲利普的案子的,之前听汤勺说过,菲利普的案子貌似要重新查,特别是在四楼着火之后,肯定会查到一些关联的东西。看来这事他们局里倒是保密得很紧啊,连汤勺都不知道自己的小师妹是接手负责调查的人。

“那你继续查案吧,我好像不该在这里妨碍公务。”我嘿嘿笑笑,准备走。

我不知道她刚刚到底盯了我多久,是不是看到了我塞进口袋的那本日记本,但是她居然什么都没问。

“我也走了,一起吧。这里阴森森的吓死人了,我已经翻过一圈了,没什么有用的材料。”说完,她竟然上来挽着我喜笑颜开地往外走。

我觉得我的脸有点微微发烫,她身上充满了醉人的香水味,和头发上香波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特别馨香。

出来之后,她提醒我记得帮她做保密工作,转身准备走。我忽然想到什么,想都没想就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很软,碰到她手心的那一刻,我浑身有种触电一般的感觉。

“怎么了?”她的声音把我叫醒。

“哦,哦,南洋…”我有些语无伦次,“我想问你,南洋你认不认识?”

“南洋?哪个南洋?”她微微蹙着眉头,想了想,“哦,你说那个头发颜色特别鲜亮的男孩子?我认识。”她扬了扬嘴角,“一路跟到我家里,我怎么能不认识。呵呵。我走了,你记得保密。”说完,她从我手里抽出了她的玉手。

一路…跟到我家…?

靠,南洋那小子果然没干好事。

这么一来,我暂时也不好再回头继续去翻查菲利普的办公室了。还好也不是一无所获。今天幸亏碰上一个单纯的小姑娘,没什么经验,没怎么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么奇怪的地方。不知道她之后会不会突然反应过来。我一边往店里走,一边想。

走到乌菲兹那边的时候,那种身后被人跟踪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回头看了好几次,都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我故意走了巴隆切里那条非常窄的小道,想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跟踪我。

刚走到一半,就听见后面有脚步声跟了上来。我猛地一回头,身后却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妈的,难道大白天都能见鬼?

我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走过巴隆切里餐厅,快要出小巷的时候,我又猛地一回头,还没看清楚,就被人迎面撞了过来。那人力道很大,个子也很高,撞上我的时候,我往后踉跄了好几部。等我反应过来,一摸口袋——钱包还在,但是口袋憋了一大截,刚刚拿到的那本黑皮日记本不见了。

我转身就追,一边跑,一边在脑海中搜索刚刚撞我的那个人的体型和衣着。

我跑到广场中间,站在那里,转了好几圈,脑海中那个穿着深色带帽卫衣的高个子男人已经彻底不见了,广场上那么多人,没有一个身形跟他相似。

看来我之前觉得有人跟踪我的感觉应该就没错,这人应该是跟了我一路了。

他是什么人?又是怎么看到我拿到那本日记本的呢?难道——他当时也跟着我进了房子里面,我和塞拉都没发现?

这件事不对,似乎有人很不想我们发现一些东西。所以但凡我们手上有什么资料都会被毁掉。先是四楼烧毁了,紧接着就是店里的资料和画不见了,现在又是这本黑皮日记。这动作真是神速,日记本我自己都没好好仔细研究呢,现在就没了。

突然,广场上的大风中,卷来一声惊声尖叫。

我随着尖叫的声音抬头望过去。

又是市政府。听声音像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今天市政府休息,老皇宫博物馆开着。我特意首先望了一眼那个正面的阳台,似乎没什么动静。

我走近了几步。现在尖叫声已经变得此起彼伏了,里面有人在尖叫,外面也有人在尖叫。

那里面的叫声是从市长办公室的方向传出来的。

我抬头一看,市场办公室窗口貌似着火了,紧接着,我就看到有个火球从窗户上掉了下来。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7 21:04:00 +0800 CST  
【第二十三章 洛伦佐的墓地】
周围的人群在那个火球掉下来的瞬间,如同溅起的浪花一般四散而开。

“有人烧死了!”

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尖叫了一声。又有更多的人都跟着尖叫起来。

从窗台上滚下来的火球是个被烧死的人。

我站在一群人的后面,看着那团火球一点点地变小。

如同噩梦当中的情景,恐惧。

很快就有警察和消防队赶到,现场被封锁起来。我看到刚分手没多久的塞拉和汤勺都从赶到的警车上钻出来,现场很快被围得水泄不通,外面的人想看热闹,里面的人想跑出去。

大概是因为尸体太过惨不忍睹,围观看热闹的人里面居然有人昏倒了。我慢慢拨开拥挤的人群,退了出去。

我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个烧死的人,是我认识的人。

在我回到店里的两个小时之后,汤勺给我来了电话。

“刚刚市政广场上烧死了一个人。那个人身上戴着一个徽章,类似警徽,经过鉴别,初步肯定烧死的人是阿尔封锁西木。”

下午四点钟,汤勺来店里找我。

他说,今晚要去洛伦佐的墓地。

之前那团火球还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我本来以为西木是去了那个“洛伦佐的墓地”,结果他就被烧死了。

我的噩梦混合着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越发变得深刻起来。这一切怎么看怎么都好像是特地为我安排的。

匿名信,画室,画,歌里,火球…

我抬头看着汤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可以充分信任他。或许还不到时候。

汤勺说晚上十二点出发。而我想赶在之前再去一趟那间秘密的画室。

有些东西我必须要弄清楚,否则的话,我将会把自己陷入无度的恐慌之中。

今天下午开始刮大风,周天晚上外面的人不多,加上天气不好,人就更少了。市政府的门都关得很死。我找到了上次汤勺带我进去的那扇小侧门,结果发现门上又多加了一道新的锁。看来是被发现有撬过的痕迹了。这门怕是打不开来了。

正在我想办法的时候,正门开了。

有一群人走了出来。大概有七八个。

我迅速躲进雕像一侧的阴影里。那一群人中间,有我认识的歌里警官和博物馆的馆长艾森。有个女的,应该是市长办公室的秘书。看模样,这些人应该都是在这里调查西木的那件案子。

幸亏刚刚没进得去。

现在他们都站在正门口的平台上,黄色灯光的庭院在他们身后显得特别空荡。里面应该没有人。我目测了一下我与门最右边空隙的距离,假如动作够快的话,我可以贴着门右侧进去,然后立刻找一个角落躲起来,否则的话,就没有别的机会进去了。

我正准备伺机而动,突然肩膀上受到一个很大的力量,这力道把我给按住了。

我回头一看,是汤勺。

“你疯了?不管哪个角度,你都会被立刻抓住。里面现在到处都是警察。你干脆去警察局自首说是你烧死西木的算了!”他小声道,“跟我走!”

我们走到河边,我突然冷静了下来。

大概是那个画室或者那幅画架上的画有说不出来的魔力,可以致使人的大脑不受控制。刚刚那个想溜进去的想法确实是荒谬的。假如没有汤勺截住我,我可能现在已经被当成重大嫌疑犯关在警察局受审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问汤勺。

“我到你店里的时候,就看到你鬼鬼祟祟地出去了。我叫了你两声你也没反应,跟丢了魂一样。于是我就一路跟着你了。你想去画室?”

我听见画室两个字,反射性地向他投去惊讶的目光。

“你不用看我,我也是猜的。我记得你当时在画室看到画架上的那幅画的反应很大,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他看了看我的表情,“你不说我不会逼你,你可以自己选择告不告诉我。”

“我…”我望着汤勺。

有些东西不是我不愿意说,是因为我不知道说出来之后,那样的恐惧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

“从现在开始,保持清醒。他们还在对西木的尸体进行进一步的化验,我们先去洛伦佐的墓地。”汤勺说。

洛伦佐的墓地在圣洛伦佐的教堂那边,他被葬在米开朗琪罗主持修建的皇家公墓的新礼拜堂里。他和他的弟弟朱利阿诺都被葬在主祭台下面。

这些是我预先在网上查过的资料。可关键问题是,我们就算能有办法进去公墓,也没有办法看到棺材啊。他们的棺材应该是葬在下面的。汤勺说,几年前这里的圣器室进了窃贼,还把朱利阿诺的棺材翻了出来。政府为了把他再次安葬进去,就干脆把下葬的坑开得大一点,想把洛伦佐也重新埋一下。估计当时考古局肯定是为了看看有没有陪葬品,才想顺道也开了洛伦佐的墓。结果挖下去三十米都没看到他的石棺。碍于舆论压力,后来就算了。

我在网上看到,洛伦佐的弟弟朱利阿诺是在1478年的一场历史上很有名的帕奇家族的暗杀当中被杀死的,而当时洛伦佐逃过一劫。朱利阿诺那个情人西莫纳也就是波提切利画中的少女死在1476年,两个人的死亡时间差了两年。

而洛伦佐1492年才去世,那个新的礼拜堂是洛伦佐的二儿子,后来美蒂奇家族的第一个教皇莱昂十世委托米开朗琪罗建造的。

会不会洛伦佐没有被葬在这里?

会不会他的墓地指的并不是这个众所周知的地方?

汤勺摇头表示不清楚。

“进去看看,看了就知道了。”他说。

“怎么进去?”

“我有办法。”他一脸轻松的表情,我以为他又是从哪里偷了钥匙能来开门或者起码能撬个锁什么的。结果他所谓的办法就是翻墙。

他说,二楼有一扇窗户是坏的,一推就可以打开。我们可以从那里进去。

我抬头一看,这二楼和四五楼的高度差不多。

他把绳索系在我腰上,绳索的那一头居然是个三爪矛。我再一次觉得这个人当警察不当飞贼真是可惜了。

爬上去十分不容易。

尤其是爬到一半的时候,下面居然看到有人走过去。

我停在那里半天没敢动,生怕那人突然一个抬头,看到两个贼在翻墙进博物馆。那个人刚好停在我脚下的正点位置,也不动,四下里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我从上面俯身看下去,我看得并不清楚,毕竟离开我的视线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是看着像是熟悉的人。

好像…南洋?

不可能,这不是他穿衣的风格。

大概过了好几分钟,那个人才走开。我才敢继续往上爬。这个费劲的过程大概花去了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我相信假如只有汤勺的话,应该不需要这么久,因为他大约在我停在一半不敢动的时候,已经快接近那扇窗户了。等我从窗口钻进去时,他已经想办法把这一层的警报都关闭了。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8 08:10:00 +0800 CST  
我在想,其实这么多次下来,凭汤勺一个人完全可以去做这件事的探查,那封寄给他的匿名信,看起来完全是为了把我拖下水而设的,并不是要汤勺来向我寻求什么帮助。

但是他来找我一起行动似乎成为了习惯。

意大利博物馆的保安设施和中国的没法比。像这种全是值钱货的公墓博物院,第一没有值班的看守,第二报警器完全不密集,只要找到总开关关上,你只要不碰文物,哪里都不会突然响起来。

我们现在是在二层的杂物房。来之前汤勺画了一幅地图,从这里出去的话,右转,应该可以直接到达米开朗琪罗当时被关押的密室通道,通道后面就是新礼拜堂了。

我看到汤勺的地图上那段对米开朗琪罗那间密室通道的标注有点问题。这里我来过一次,以前学校组织来参观的。隔了好些年,我有些忘了,但是那段密室通道绝对没有这么长。

他没作解释,只说让我跟着走。

走进密室通道之后,他停了下来。

平时游客也是可以进来参观的,而这里为了让你看清楚老米在墙上的涂鸦,还特地打了壁灯。

但是现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这种感觉,总又像回到了之前底下的那个不知道什么地方,浓厚的黑色之间,到处都仿佛藏了即将要跳出来的怪物。

汤勺打开手电,对着墙上那些涂鸦一般的草稿一点点地照过去。

我仔细跟着光对着墙壁也一点点地看过去。除了一些绘画的草稿,还有一些看不懂的文字涂鸦,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是,这里都是对外开放的,买了门票谁都能进来,怎么可能有什么有用的信息?有也早被别人挖掘了。

汤勺的手电光停在尽头处右下角的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我凑过去,看到他的光打在一个形似“L”的字母上。

“就是这个。走吧。我知道了。”他说。

我还没来得及问明白,他就率先一个转身,闪进了右手边的新礼拜堂里。

这里理论上一共藏了四个人。洛伦佐一号和他的弟弟朱利阿诺一号,应该在主祭台,老米的那个雕塑圣母抱圣子的下面。

洛伦佐二号(洛伦佐一号的孙子)和朱利阿诺二号(洛伦佐一号的小儿子)分别葬在两边有他们雕像的墓碑底下。整间屋子都是雕像,影影绰绰,甚为恐怖。

我也打开手机的灯光,和汤勺一起把这里照了一圈。

半夜三更来这种地方,鬼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汤勺看了一圈之后,突然问我:“刚刚那面墙在哪里截止的?”

“截止?什么截止?”我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

“就是说,假如要延伸出来,应该对应这里的哪个位置?”

我瞬间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原来是这个意思,怪不得他的图纸上多出来了那么长一截。我闭上眼睛想了一下。要这样去衡量两个错开的空间并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假如刚刚L那段是在那块终止的话…那么…这里应该是….

对了!“主祭台..左!那就是小洛伦佐的墓碑这里!”

汤勺好像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他说:“原来洛伦佐的墓地指的是这个。”

只见他走到那整个雕塑的前面。我有些担心,他假如这么冒然摸上去的话,警报会不会突然想起来。

还没看清楚他到底碰了什么,突然,一声闷响,并不是警报。声音发源自我眼前的这座墓碑雕塑群。只见眼前老米的整座雕塑从中间分开,《昼》《夜》各自分往一边。

从这里竟打开了一扇密室的门,里面漆黑一片。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8 08:11:00 +0800 CST  
【第二十四章 格局】

又是一个密道。这些看似平常的地方,总是藏了你所想不到的东西。

借着手电打出去的光,我看了一眼,确实像是连接刚刚那个有草稿的过道的后半段。

我和汤勺小心翼翼地走进去。里面氧气有些不足,显得很闷,而且充斥了一股浓厚的血腥气。闻起来就像是一个封闭式的屠宰场。

“你是怎么知道有这里的?难道你之前连这里也来过?”我问汤勺。

他从口袋里掏出刚刚那张地图扔到我手里,夹在下面的还有一个白色的信封。

又是一封匿名信。

大片留空的地方上面写着端正的印刷体:“去洛伦佐的墓地。”后面跟着一个大写的字幕L,和一个向后的箭头。

“地图不是我画的,地图和信是一起寄到我家信箱里的。”汤勺说。

怪不得之前他能一下子在墙角找到那么不起眼的东西,原来是有提示的。也就是说有人在给我们发送提示信息。会是什么人?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我突然觉得有些恐慌,假如是一个想致人于死地的陷阱,那当我们靠近这个陷阱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汤勺说,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反正我们两个人四只脚都踩在里面了。
这里浓重的血腥味总归叫人觉得不太安心,还是小心点好。

这里的墙壁似乎不太一样。墙壁上也有涂鸦和乱七八糟的看不懂的草稿,但是中间那一块,看起来似乎是一个设计图。

汤勺退到最远的地方,尽量把光照的范围扩到最大。现在整面墙几乎都能被看清楚了。

“这是什么东西?”

我边掏出手机来,把这面墙给拍了下来,一边惊叹道。

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宫殿,又像是一座教堂,或者是墓地?难道就是我们身后进来的这个新礼拜堂?不是。完全不像。我没看到雕塑,这只是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房子的草稿。

据我所知,这种面积的宫殿在佛罗伦萨没有。难道是罗马的那一座?我也没去过罗马美蒂奇以前的皇宫,问汤勺,他也是一脸茫然。

“那两个长方形代表什么?”汤勺把光聚拢过来,集中在墙上一个长方形盒子的地方。

“这是一个。”他指的第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在整个设计平面图的中间段,然后他把光照移向上端。这个设计图应该是有个层次,越往上的部分看起来越矮小,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中间那个长方形盒子往上,就形成了明显的下陷趋势,致使整个图看起来充满了怪异的感觉。

“还有一个在这里。”另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在建筑下陷部分的顶端。

什么东西?我凑近到墙面仔细看。那只是一个极为简略的草图,完全看不出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汤勺让我用手机分块把整面墙都照齐了,之后,我们打算沿着这段继续往右。我觉得血腥味就是从右边传过来的。

但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我们居然顶到了头。

汤勺在前面急刹车,我一个没站稳,直接撞到了他身上。

“没路了。”他说。

这基本上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按照道理来说,能开一个这样的密道,不可能就留个一小段给你品尝一下,然后就突然收尾了。我们把地图掏出来。这段被指点迷津的密道是用红笔醒目标出的。汤勺说,他拿到地图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在这一段后面,明明还有一个不算大的空间,看起来应该和新礼拜堂差不多大。老早就听说这里除了葬了这些美蒂奇的人以外,其实还葬了很多当时帮老米打下手的艺术家。其实欧洲人也很迷信,也是讲究风水的。比如说犹太人因为宗教问题,就算这教堂是你建造的,你顶多也只能藏在楼梯上,而不能进教堂里面。在这里,信仰和风水是一个密不可分的原理关系。这些人之所以被葬在自己建造的东西里面,是为了假如他们之中有人的灵魂要下地狱,那葬在自己的地盘上,就可以得到一重救赎,从而获得罪罚的减免或抵消。

为了不产生作乱的恶灵,所以但凡当时参与过建造的艺术家,如果家人没有特别安排教堂安葬,一般都葬在这里。换句话说,这里都是无名氏的艺术家,没名气,也没钱,也不是来自显赫的家族。

我估计后面这个空间百分之八九十应该就是这些无名氏的安息地。

但是现在我们面前有一道墙,汤勺沿着墙面一寸寸摸过来,也没找到机关。

我嗅了一下空气。

就是这里,这里的血腥气比刚才浓重了很多。仿佛是从墙缝中漏出来的,越是接近地面的地方气味越是浓。

这些血腥气闻得我直感到心慌反胃。

“你闻到血的味道了吗?”我问汤勺。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从墙缝中喷出火光来。那血腥气一下子就被高温度挥发了。

我看到面前这道门,一下子打开了——墙从中间分成左右两半,里面的火光瞬间冲了出来。

怎么回事?!

我往后退了两步。

不对!我在哪里?!我往四周看了一圈。周围的景致完全变了。我并没有和汤勺一起站在密道之中,我站在一片密林里。

我转过身,看到眼前的房子在着火。

里面有个浑身都是火的人冲出来,她冲出来,她在朝我走过来。她浑身都燃烧着,我看到她痛苦的扭曲在一起。

“山川…山川!山川!”我大声叫喊。

我要救她!我要救她!

但是我怎么都挪不开我的脚步,我觉得我好像被什么力量给绊住了。

“李如风!你醒醒!李如风!”

眼前的画面突然之间全部都消失了,我眼前是汤勺的脸。我能感受到他用了很大的力量在拉住我。

而我们面前的门是真的开了,里面一片火海。

“这是怎么回事?”

“屏住气,烟雾里有毒!你产生幻觉了!我们赶快走!火马上要烧出来了!”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抓着我的胳膊。

我这才看清楚,里面有一具,哦,不!——绝对不只是一具尸体!起码有六七个人,他们都被火舌吞噬。我不知道这究竟是真实的画面,还是我的错觉。

这些都是什么人?!

汤勺催我赶紧走,眼下没有时间多想了。火就快烧到门外来了。我感觉到了屁股后面滚烫的热浪。

看来,这真的是一个要致人于死地的陷阱。

我们刚转身准备跑出去,我忽然觉得眼角余光掠到了什么。

“等等!不对!等下!”

我甩开汤勺,就往火里钻。

我听见汤勺在后面大声喊我。滚烫的热浪铺天盖地,我只要往前一点点,它们就会把我一起卷进去。

靠门的地方躺着一个人。火暂时还没有烧到他身上。

他躺着的地方,身下有一滩血。

“南洋…?”

我看到他的脸的时候,震惊了。他的头上和身上都是血。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甚至不知道他的伤在哪里。汤勺把他拖出来之后,背到了自己身上。

“我们赶紧出去,出去再说,不然就算不死,也要碰上警察了。”

走出那个门的时候,我感觉到南洋扯住了我的外套。

我听见他声音很小地说:“小剑,去…找山川…”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8 21:48:00 +0800 CST  
【第二十五章 被杀的偷盗者】

南洋躺在私人医院的监护室里,他浑身上下有十几处伤口。

这个私人医院是汤勺的朋友开的,很小,但是设施还算齐备。南洋的情况太复杂,不适合送医院,汤勺就把他带来了这里。否则的话,我们可能都要遭到盘查和审讯。

负责南洋的医生是个白头发的老头,长得有点像白求恩。他用很夸张的表情对我描述了一下南洋的情况。他说他伤势很重,现在情况虽然已经稳定了。但是脑后面受到了硬物的重创,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都是不确定的事情。

老头只做自己的事,多余的话一句都没问。

我站在监护室的玻璃外面看着像死人一样躺在那里的南洋发呆。假如说之前,整件事情已经迷雾重重的话,那现在我就更看不懂了。南洋,他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他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去找…山川。

汤勺给我来了电话。火灾之后,博物馆闭馆了,但是整件事情现在博物馆内部和警察局里上上下下都层层保密。好像我们跑出来之后,火势并没有蔓延出来。但是我们之前拍了照的密室和内部似乎是都毁了。汤勺说,里面找到六具尸体,身份无从证明。他说,应该是有人蓄意纵火。现在上面还没安排怎么处理这个案子,只吩咐全面封锁消息。

这件事情恐怕只有等南洋醒了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他什么时候会醒,又是一个新的问题。

我默默地在纸上写了一个顺序下来:
菲利普死,他的皮面日记本被高个子男人偷走。
苔丝,不是菲利普的妻子,失踪。
夏娃1990年死,失踪,戒指。
画,原件,1990年失踪,当时追查组成员,1993年前死。画1993年再次出现。
画的赝品,少了戒指,催眠我的女人,被偷。
画中的少女,西莫纳,苔丝。
寄给汤勺的匿名信。
寄给我的匿名信。
恐吓电话。
七楼,猫,老太太吓死。
密道,干尸,万人坑,跟踪我们的人。被杀死的“老西木”(等下,假如真的是老西木,也就是说1993年之前死的,就只有四个人。不对,等等,会不会..还有人还没死?也就是说汤勺的情报和之前看到的文章,都和事实出现了矛盾的地方)。
还有小贱,我在七楼找到的小贱,博老头曾经见到洛伦佐天天带着它,它身上有什么信息?
然后是…但丁的《神曲》,洛伦佐的钻戒环扣标识,还有…洛伦佐的墓地。
烧死的西木,洛伦佐的墓地….米开朗琪罗的墙壁,设计图,大火,六具尸体。
棺材,地狱,戒指,魔鬼….

魔鬼,魔鬼….

我反复念着这两个字。脑袋里却浮现出那个画室,和山川的脸。

我闭上眼睛,让这些杂乱的信息一个字一个字从我的脑中离开。

还有南洋…

我与南洋认识了十年,我到现在却突然有种并不认识他的感觉。他到底是谁?又是什么时候被卷进这件事情当中的?

只能等他醒过来,或许很多事情才会得到答案。

对,他一定必须得醒过来。

接近傍晚的时候我才去店里。我想把小贱带出来,然后回家换个衣服,再去医院。

走到巷口的时候,就看到小广场上停了两辆警车。

店门口围了一堆人。我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难道又是这栋楼出了什么事?小贱会不会有事?

结果这次被封锁的并不是我们这一边,而是我对面姜卡罗的铺子。我老远就看到那个身材高大的歌里警官也站在其中。姜卡罗站在门口弓着背直哆嗦,一脸被吓坏了的表情。

我问隔壁咖啡吧在看热闹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姜卡罗杀人了。有个人好像是想去他店铺里偷东西,就被他捅死了。

我听到这样的消息在一头雾水的同时觉得极为震惊。姜卡罗?胆子那么小的人,他敢杀人?地震晃了一幅祖宗照片砸到他脑袋上他就不敢卖店了,我自从收养了小贱之后,他整天见到我跟见到鬼似的,就这样的人能杀人?!

事实上,他确实杀人了。

我看到在他东倒西歪的古董之间,有两条腿露在外面,那就是他杀的人。法医还在做现场采证,所以尸体暂时还没有被收走。

歌里看到我,走过来跟我打了个招呼。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看我的表情总是带着一缕怀疑的神色。

他问我:“你认识吗?对面那个人。”

我点点头,说姜卡罗一直在这里开古董店,但是我们不熟。

他笑了起来,“你怎么和谁都是不熟。却和卡尔警官这么熟。”他这句话讲得很有意,我只能笑笑不接话。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他。

“他自己说,之前店里被偷过一次,好几天之前。当时他发现店里都被翻过一遍,却没少东西,倒是多了一幅画出来。两天之后,店里又被翻了一次,还是没少东西,就是那幅画又不见了。今天他上午出去了没来开门,下午回来就关了店门在店里点货。结果发现店里居然藏了一个人,他说那个人一直问他画在哪里,手里还有枪,他为了自卫就随手拿了一把水果刀把闯入者给捅死了。那人估计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捅了。”他说完就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反应。

我听到“画”这个字的时候,呼吸都停了一下。

会不会就是我的那幅赝品?原来它被偷之后一直被藏在了姜卡罗的店里。那么,这个被姜卡罗捅死的人,是偷画的?不对,不一定。有可能是他偷的,想找回来的时候,发现有人捷足先登已经把画拿走了,或者是别人偷的,他知道了,过来拿,却已经被偷画的人拿走了。那会不会就是那天那个…

“死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歌里看着我,也不急着回答。但是他看我的样子像是正在思考着什么,那表情看起来,就像是找到了猎物一般…

我立刻知道我犯了一个错误,他这是在给我设计陷阱。他应该是故意来给我讲事发经过的,好像就是为了来看看我的反应。虽然我并不知道他到底在怀疑我什么,但是很明显,他认为我跟一些事情有关系。

“你好像很好奇啊。”他微笑着说,“是个男人。”

男人?那应该不是那天催眠我的女人。那会不会是那个女人捷足先登把画从姜卡罗的铺子里偷走了?也就是说死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从我铺子里面把画偷走的人。

歌里的这个看似随意的搭讪,的确是早有准备的。他似乎看得出我在思考。

他从手中的工作本里掏出来一张照片,还是速成相纸,照片是刚刚照的。这个应该是刚才拍的现场照片。

他把照片摊在手上让我看,就是被姜卡罗捅死的那个男人,脸惨白地侧在一边。

他问我认不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我如实说。这张脸我的确是第一次见,是个陌生人。

“那有个东西,你应该会认识。”他打电话叫来了一个同事,那人递给了他一个透明的证物袋,我看到里面好像放了一张证件。

他一边戴上手套,打开证物袋,一边对我说,“这个人浑身上下除了一把枪,我们就只找到了这个。”

他从里面取出来一张身份证。

身份证上有一张熟悉的脸在对我笑,旁边写着她的名字:SHAN CHUAN。

山川。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9 00:31:00 +0800 CST  
【第二十六章 心魔】

警察局的灯特别亮。

大概是每个国家的审讯室里都会有一盏这种直冲你脸上的探照灯。为了让你恐慌,让你说实话。

歌里坐在我的对面,不紧不慢地给我倒水。

“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喝口水吧。”

我身上没有任何束缚,没有手铐也没有脚铐,歌里让我跟他回来的时候,只说希望我能协助调查。

那张山川的证件,就摆在我的面前。它被封在透明的证物袋里,上面褶皱的光线,频频闪过她的眼睛。她在看着我。

我还记得这张证件照,是我带她去拍的。

去的是当时我们住的小阁楼底下的那家照相馆。我记得,那天山川穿了一件天蓝色的短毛衣和一条灰色的羊毛裙。隔夜她才剪了齐肩的短发,看起来很清爽。

“山川,你怎么这个臭脸拍证件照?笑一下!”

咔嚓——

门开了。

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是汤勺。

歌里好像并不愿意在这里见到他,皱起眉头来。

“歌里,你好。”汤勺毫不客气地坐下来,看了一眼精神恍惚的我,迅速就把目光转向了歌里。

“这件案子,现在在我们组里调查。不知道歌里警官是不是想调来我们组辅助?”汤勺又从歌里面前的烟盒里,摸了一根烟出来。审讯室里贴着禁烟标志,他毫无顾忌地点上。

“卡尔,这些案子都是有关联的,四楼的失火案和七楼老太太吓死的案子,是我的组在负责,我请一个案件相关人员回来协助调查,你就要紧赶过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歌里说话还是不紧不慢。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不太符合规矩。你说的那两个之前的案子,据我了解,你该问的也问了,他有什么嫌疑吗?”

歌里没说话,目光在我身上游走了一圈。

“你请便,卡尔。或许我该找你们队长斯洛谈谈。你跟一个涉案人关系这么近,会影响你的判断的。你知道,我一直很欣赏你。”

“歌里,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负责的案子,我们会自己处理的。”

“那,希望你之后能在报告之中写清楚这个东西。”歌里站起来,手指在证物袋上敲了两下,就走了出去。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又关上,这里照着我的灯光越发变得强烈,我有点透不过气来。

我满脑子都是山川的脸。

汤勺从面前的证物袋里,把那张山川的证件拿出来。

“山川。”他念出了她的名字,“她是你妹妹。”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它们失控地从我的眼眶当中流出来。汤勺的面孔在我的视线之中模糊了。我在眼前分散出来的每一个光点里,都能看到山川的脸。

我把头埋进双手之中,我知道,已经到头了。我对自己的这种自我欺骗和自我催眠,已经失效了。所有的记忆像是打开的闸门一样,回到了我的身体中。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告诉我。”声音从我的头顶上方传来,有些失真。我抬起头来,汤勺把双手落在我的肩上。

他的眼神很坚定,似乎带着一种能救我出地狱的力量。

可惜,谁也没法拯救我。

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话,我想我必定是要赎罪的,或许死了之后要去地狱,接受烈火的层层鞭烤,直至灵魂永远无法升天。

我的心里,住着魔鬼。

我与山川,我们是一起在这里的孤儿院长大的。孤儿院里只有我们两个中国的孩子,一直也没人来领养我们。后来,过了八岁,基本上就失去了被领养的希望。

我比山川大两岁,而山川刚来的时候因为个子瘦小,院里那些大孩子一直都喜欢欺负她。她不爱说话,受欺负之后,就用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们,很快又会招来另一顿打。我以前一直以为她是个哑巴。直到有一次,我实在看不下去有个块头大的男孩子总喜欢把她推在地上,于是冲上去踢了他一脚。山川奔过来,拉着我的手,喊了一声:“快跑!”那是我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

从那天开始,我们变成了最亲的人。山川说,那些总欺负她的坏孩子,都是魔鬼。他们都会遭到报应的。

她很喜欢画画,她在画画上带有一种特殊的天赋。孤儿院的修女们很喜欢她,她们都知道她的天赋,所以总给她拿很多老画册,让她照着临摹。没过多久,她临摹出来的那些画册上的画已经达到了一模一样的程度。

这是令人欣喜而震惊的事情。所有人都觉得,山川是一个天才。他们当时甚至想让山川去帮忙那些艺术家,完成孤儿院后面的小教堂壁画的填补工作。

但是偏偏后来,发生了一件十分离奇的事情。

她每完成一幅画,总会拿给我看,跟我说说画里讲了什么。那天,她照常拿着一幅刚刚完成的画给我看,我看到上面有座小树林,树林里有条长河,长河里躺着一个小男孩。就是那个块头大的常常欺负她的男孩。

我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皎洁一笑,说:“魔鬼的报复。”

两周之后,那个男孩死了。淹死在阿诺河的下游,有草地和绿林的地方。那时候山川十岁,我十二岁。

山川的那幅画,很快被孤儿院的修女发现了。她们吓坏了,她们认为山川是受到了恶灵的附身。于是找来了神父,把山川捆绑起来,关进一间很小的房间,每天都对她进行驱魔的仪式。

山川被关起来的一周之后,有天深夜,我偷了老修女的钱,带着她跑了出来。

我已经忘记了那时候的想法,我只记得我带着她跑了很远的路。我们从城外跑到城内,我们穿越了树林和河流,一直跑,一直没有停下来。直到筋疲力尽,再也跑不动为止。

她问我:“你相信我是魔鬼吗?”

我说:“就算是魔鬼,我们也永远在一起。”

现在想来,这句话可能变作了一句咒语,也可能是烧进了我的血液。要让我永生永世记得,在我孩童时期,说过一句这样的话。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3-01 08:13:00 +0800 CST  
我们没有被饿死。没有被生活逼死。

我用从修女那里偷来的为数不多的钱,给山川买了新的衣服,和画具。我带着她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要怎么生活下去。山川可以画画,而我可以拿这些画出去卖。

开始的时候我一直出去摆地摊卖,但是经常会遇到警察的抓捕,所以后来我开始试着把画卖给画廊。

这是一门很好的生意。山川画的画大多是临摹那些中世纪时期大师的作品,画廊似乎都对这些临摹的作品有极大的兴趣。但是毕竟是临摹,所以买画的价钱并不高。

但是用这笔钱,我们租了房子,可以交最基本的学杂费,够我们生活用度。

本来生活应该一直简简单单过下去。我们应该顺利上完大学,出去找份好的工作,或者自己开一个画廊,等有钱的时候。

但是事情在我大二那年首先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常常拿画去卖的那个画廊,当时算是佛罗伦萨市中心生意比较好的画廊之一,叫毕加索画廊。有天我拿着山川新画好的作品过去找毕加索的老板。恰巧那天在画廊见到了另一个人。那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操着一口浓重的南部口音。他说他叫肖德利。那个人对我带去的山川的画起了浓厚的兴趣,前前后后研究了很长时间,然后竟然出高价直接从我手里把画给买走了。那是第一次,山川的画卖到这么多钱。

一个星期之后,肖德利又找到了我,提出来如果可以的话,想要长期合作。

他说想见见山川,并问我这画有没有办法画得更像一些,更细致一些。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他只是个单纯的画商。

我带他见了山川,山川好像并不是很喜欢他。他油头油脑,长相确实不招人喜欢,但是那时候,他是我们的财主。我一开始是很无知的,我只知道让山川按照肖德利的要求画,我们可以得到很多钱。

而肖德利会提前一个月告诉我们他要什么画,给我们一个月的时间去完成,但是需要达到他的要求,要百分之一百的和原画一样。

我知道真相,已经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肖德利并不是一个普通的画商,他是专门倒卖赝品的。我当时想退出,却发现,事情已经到了一种没有退路的地步。我们卷在里面整整一年的时间,什么都干不了。

那个时候,山川的精神状况出现了问题。

她经常让我觉得她不是她自己,她白天画着画,会突然发起疯来,把她的画撕碎,把颜料洒得到处都是,然后捂着头发出尖利的叫声,跟疯子一样在屋子里乱撞。她也经常半夜突然吼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魔鬼!”然后从她自己的嗓子里又会冒出来另一种声音,高傲且极度冷漠:“我们都在地狱等着你。”

她经常这样与自己说话,说的都是类似的恐怖的言语。

我后来带她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可能是她产生了精神上的分裂和人格上的分裂。这种情况会越来越严重,要及早地住院接受治疗。

但是肖德利并不放过我们。在山川精神上出现问题之后,肖德利来得很频繁,每一次都要甩下一些威胁性的话,“如果不交画的话,你们都没有活路走。”我也想过报警,但是肖德利的势力很大。那时候我一直处于慌乱之中,我很害怕。到最后也没有报警。

于是,我只能利用山川精神状态好的时候逼着她完成一些作品,同时在很偏僻的深林之中,找了一座废弃的房子。我把房子打理好之后,把山川转移到了那里。我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山川的状况,包括南洋。那时候我已经认识了南洋,而南洋也认识山川。但是南洋从未见过山川发疯时候的样子。后来我只说,山川是去其他城市做交换生了。我以为那样是安全的,那时候我每天都在惶恐之中度过。

肖德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让我们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他没有来电话,也没有来找我们。而山川的状况越来越差。她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我开始有了把她送进医院的念头。

大概又过了十来天,我从毕加索画廊的老板那里得知了一个消息:肖德利死了。这对于我们来说简直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虽然我不知道他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但是这样我就可以把山川送进医院了,这样我们就没有了背后的威胁。

就是我获得他死讯的当天下午,我接到了山川打来的电话。她完全不清醒之后,就没有再给我打过什么电话。

我看到号码显示的时候,真的愣住了。有那么一刻,我以为她好了。或许肖德利就是那个魔鬼,他死了,她就会好起来。

但是她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之后,只对我说了三个字:“救救我。”

她的声音很绝望,绝望得不像是她的声音。

我挂了电话之后,没有立刻赶过去。我以为她只是和平时一样犯病了。当我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或许就是这样的一个时间上的错误,变成了不可挽回的错误。

我走到深林之间,那栋被废弃的,住着山川的房子,正在我面前燃着熊熊的火焰。那火焰蹿得很高,直冲到天上,烧红了天边的云。黑色的烟在荒林之中冒出来,它离开人们的视野太远,没人看得到。

而房子前面躺了一具已经被烧焦了的尸体,尸体蜷缩成一团,那是经过痛苦的挣扎之后活活被烧死的模样。

我很震惊,很痛苦,我不知道我究竟干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孽才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我真的不敢相信那是山川。

她说“救救我”,但是我没有理她。

我没有理她,然后她被烧死了。

我拖着山川的尸体走了很远的路,走到更偏僻的地方,挖了一个坑,把她埋了。我害怕,我不能去跟警察说,我妹妹被火烧死了。我怕警察查到后来会把我们卖赝品画的事情查出来。

所以我只是把她埋了。

我用手在地上挖开一个很大很深的坑,把她放进去。我把土一点点盖到她的身上,一点点把她掩进土中。再把土填平。我回来之后,等了一天,就去了警察局里报案,说山川失踪了。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对自己重复一百遍,山川失踪了,直到自己相信,这是一个事实。

山川失踪了,而不是死了。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3-01 08:16:00 +0800 CST  
【第二十七章 绑架】

我作为一个嫌疑犯在警察局的审讯室里,对一个警察吐露了我心里最大的秘密。

可能这是一个很荒谬的设定,因为我刚刚所说的所有实话都可能被他记录在案,当成日后指控我参与犯罪的证据。

汤勺听我说完之后,在我面前沉默了。

他低着头很久都没有说话。

最后,他站起来,叫我跟他一起走出去。


外面的天很黑,可能是下雨的缘故,连路灯都显得不太亮。

汤勺点了一根烟,又递了一根给我。外面很冷,我的手在发抖。

“你不用担心,刚刚那间审讯室我检查过,摄像和录音记录都没有开,歌里答应把你交给我审讯,就不会做隔墙偷听的事情。所以你刚刚说的,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他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雾,“但是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你说的肖德利这个人…”他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这个人…我知道。”

“什么?!”

“对,我听过他的名字。你记得我和你说过的ALAN宋,大鹰吗?最早博物馆的那幅《西莫纳》是她找到卖给乌菲兹的。大鹰一直都做古董的走私买卖,也有明面上的生意,但是他做的最大的,是赝品的贩卖,其中最大的一部分就是画。而那个肖德利,据我所知,是他底下的第一把手。”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我记得你说过,你父亲不做警察之后,跟了大鹰一段时间。”

汤勺点点头。

难道山川的事情跟所有这一切都有联系?怎么可能?假如真的有联系,又是哪种层面上的联系呢?

“山川,你把她埋在了哪里?”

他突然问我。

埋在哪里?具体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那天埋她的时候,我走了很远的路。你可能不相信,但事实就是这样。当你行动比脑速快的时候,所做的事情或许你一天后就没有记忆了。我只记得自己把山川埋葬在很远很深的树林之中。离开那座荒废着火的屋子还有很远的距离。

我们趁着半夜上了山,进了林子。我沿着大致的方向带着汤勺一路走。这里非常偏僻,风雨声很大,我们脚踩落叶走过的地方都吱吱嘎嘎在脚下响,就像有第三个人跟我们在一起走。

但是我的内心是空荡的,我发现跟汤勺说完这些之后,我整个人都感觉平静了许多。

到了大概差不多的位置,我停下来。

“应该是这里。”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参天高的大树,当时我什么也没有记住,只记得有这么一棵树。假如这里如此大的树只有它这么一棵的话,就应该没有找错地方。

汤勺踩了踩地面,便开始动手挖。

但是我们挖了一个多小时,什么都没有挖到。

我说:“可能不是这里。我确实记不清楚了。”

汤勺说:“不对。是这里。你来看看。”说着,他指着其中的土给我看,“这里明显有松动和翻新的痕迹。而且周围的土层新老程度不一样,明显被人挖动过。应该是尸体被人挖走了。”

“山川的尸体,被人挖走了?!”我惊恐地望着他。怎么可能?!有谁知道这里埋了尸体?难道那天我埋尸的时候被人看到了?!

突然,汤勺一转身,把自己的手机扔了出去,“谁——?!”

紧接着就有脚踩树叶的脚步声从身后方的深林之中传出来。

有人!

汤勺反应极快,拔开脚一阵风地追了出去。我好像隔着大风老远听见他朝我吼了一句:“原地等我!”

但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跟着他重新钻到深林当中了。

我并不是没有方向感,不过现在一头扎进来的地方并不是我们来时的方向。这里的树林很茂密,在这种下雨漆黑的夜里,很难找到方向。

“陈唐!陈唐!”我喊了两声,密林里传出了我自己的回声。

汤勺不知道追着那个人去了哪里。

我大概感觉了一下方向,找了条比较宽阔的小道往前走。差不多才走了五分钟,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类似于脚步声的响动。声音节奏很快,等我听清楚想回头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黑,在我失去知觉的瞬间,脑壳上方的一阵麻木感才传递到大脑皮层。

有人用硬物敲了我的脑袋。

我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的周围一片漆黑。

空气中漂浮着一种沉淀的,糜烂的气味。我努力想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但是这里的黑暗,就像当时我们在地底下经历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好像眼睛永远无法适应这种黑到彻底的环境。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盲人,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我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了,我被人以坐着的姿势绑在一张靠背椅上,动弹不得。绑住我手腕的绳子几乎勒进了肉里,只要我一动,它们就开始摩擦我皮开肉绽的地方,生硬而钻心地疼。

我努力把在深林里面发生的事情回忆了一下,我是被人突然敲晕之后,绑来了这个不知道哪里的地方。

“嘿!——!谁在那里?说话!”我大喊了一声。

就在这个时候,有光在我面前亮了,光来自于不远处的一根蜡烛。

我使劲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在我眼前看到了一样东西——

——干尸。

就是那具之前我们在地底下看到的干尸!

我以为又是自己在做梦,使劲动了一下被绑住的手,紧接着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感——不是做梦——而我眼前,现在这具正在用一种诡异地表情瞪着我。

我立刻感到头皮炸了,血液从脚底往头上倒流。

难道我又回到了地底下?

我提醒自己冷静点,我尽量将视线避开眼前姿势奇特的干尸,环顾了一下四周。借着蜡烛闪烁的光亮,我勉强能看清楚四周的环境。这是一间屋子,应该并不是在地下。因为我看到有窗户,但是他们被用木头钉得恨死,一点光都漏不进来,所以里面才会这么黑。蜡烛放置的地方有个橱柜。橱柜左边好像有门。除了这具干尸,我看不到别的人。

这里…的环境…怎么有那么强烈的熟悉感…?

这是…这是!这是——天哪!周围墙上全都是黑漆漆的,这是被烧过留下的痕迹。

是的,就是这里。

山川被烧死的地方。

我怎么会在这里?
是谁把我绑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

突然我隐约听见干尸的后面传来响动。我屏住呼吸,眼睛一动不动地锁定在干尸身上。

一定是有人在搞鬼!弄不好,就是上次在下面跟踪我们的人,或许也是那个杀了“老西木”想顺便解决我们的人。

干尸没有动静。那响声也突然又消失了。

十秒钟之后,那个响声重新出现了,并且同时从干尸的后面冒出来一个声音:“你好,李如风!”

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我浑身打了个冷颤。

是那个声音!我认识它!是那个跟我说“管闲事的后果就是,地狱在等你”的声音,是那个打过电话给我的人!但是这个声音明显是通过变声器发出来的,根本无从判断是男还是女。

“你是谁?是谁在装神弄鬼?!”我回应道。

那个声音又突然消失了,此时此刻眼前的干尸变得看起来尤其恐怖,就像刚刚的声音是从他身体里面发出来的一样。

但我肯定,干尸影影绰绰的背后,看不到的阴影里,肯定躲着一个人。

“你是谁?!”我又问了一遍。

大约过了十分钟之久,我才又听见那个声音从干尸的身后响起来。

“李如风,画在哪里?”

我心里突然觉得可笑,这个人简直太矛盾了,上次告诉我戒指在棺材里,画里有魔鬼,叫我不要管闲事,管闲事的后果是下地狱,现在又问我画在哪里。

“你先说,你是谁?”我说。

那个声音这次反应很快,“你别跟我玩花样,不然你得和你妹妹一样死在这里。”

他竟然知道山川在这里发生的事情!难道——山川的尸体….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3-03 01:56:00 +0800 CST  
“你把我妹妹的尸体带到哪里去了?”

“哈哈哈哈哈!….”他大声笑了起来,“李如风,你连你自己的妹妹都不救,只是把她的尸体给埋了,你这种胆小又不要脸的男人,你怎么好意思问我,你妹妹的尸体在什么地方?!”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一句引起的四周的回音,把我的耳朵振出了耳鸣。我面前的干尸在声音的震颤中,动了一下。

他说的有道理…是,我是胆小的不要脸的男人,我没有救山川,我甚至为了不牵连到自己,连报警的勇气都没有。

我该死。我该死。

我觉得我脑中在顷刻之间变得非常混沌,我听见有个声音在我脑中反复回响,那个声音说:“你该死。下地狱。”我还听见山川的声音,她说:“救救我。”

….

然后,我又听见了那个声音在空洞洞地响起来:“画在哪里,李如风?”

我用力地拽了下绳子,疼痛感让我瞬间清醒过来。这个人在对我进行催眠,他是要吞噬我的心智,然后从我嘴里把他想要的秘密套出来。可惜了。我确实不知道画在哪里。

“画在洛伦佐的墓地。”我边说,身子一边使劲向前倾,希望能看清楚干尸后面的阴暗之中到底躲着什么人。

“画在那里…不对!你骗我!那边已经被烧掉了!南洋那个小子,我从开始就知道他不可靠,尽是干一些蠢到极点的事情!”

我听见南洋的名字从他的嘴里冒出来。

“你究竟是谁?南洋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看不见干尸后面的阴影里究竟藏着什么人,我靠回到椅背上,忍着刺骨的疼痛感,尽力用手去够绳结。

“南洋?和我们?哈哈哈哈,你会知道的。等你去了地狱,你们就能碰面了,到时候,你自己问他!哈哈哈哈哈哈!”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3-03 01:57:00 +0800 CST  
【第二十八章 火葬】

我在这间房子里面已经被关了整整四天。我一直被绑着,手机不见了。每次睁开眼,就能对上我面前的这具干尸。

这里一直黑得很彻底,分不清楚昼夜。所以我一直在心里默数着时间。那个神秘人白天不出现,只到半夜的时候出现。用同样的方式问我画在哪里,至今为止也没有露出过真身。

他折磨我的方式很传统,就是不给吃喝。很可惜,就算饿死我,渴死我,画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可是说什么他都不相信。

四天滴水未进,我的嘴唇已经裂开了。身体里面的细胞都在干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他会放了我,或者有人来救我。我不确定。我的思维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我再次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应该是已经到了晚上。

那具干尸从我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了,取而代之在我面前不远处的另一张凳子上,与我面对面坐着一个戴面具的人。那面具跟上次我在西木脸上见到的一模一样。

他应该就是那个绑架我的人了。

“你是谁?”我问他。

他没有回答我,我能够感觉到他的那双眼睛,在面具后面盯着我看。

“你究竟是谁?”我又问了一遍,“我想既然你能把我绑来这里,我并不认为你会让我活着走出去。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让我死得明白一点?”

“画在哪里?”他开口道。

我笑了,最初的那些恐惧感现在都随着我缺水的细胞一起死亡了。我在睡着的时候做了很多梦,我经常看到山川的脸。她不再是恐怖狰狞的样子,她美好而平静地看着我,告诉我,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估计我百分之九十要死在这个曾经烧死她的地方。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这样可以算是赎罪的一部分,或许我还能在地狱里少受一些苦难,或许还有机会见到她,跟她说对不起。

“你现在可以选择说,或者不说,”他站起来,慢慢朝我走过来,“你说的对,你不会活着走出去。我也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去。但是你还是可以选择,说了的话,我让你死得痛快点,”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枪对着我的头,“不说的话,那死相可能就会很难看。”他说完把枪收回去,放在手里玩弄。

我笑起来:“反正都是要死,有什么区别?再说,画在哪里,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啪啪”地拍起手来,“好,真不错。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胆小鬼,看你那抖抖索索的样子,没想到死到临头反而胆子变大了。但是你要懂得一个道理,画是放在你那里的,你就有义务要保管好,现在画丢了,我不找你我找谁呢?”

“你….是你,把画放在我店里?!”我一想觉得很矛盾,他既然把画放在我店里,但是为什么又说我管闲事呢?“那匿名信…”

“匿名信?我没那么无聊。这是小孩子干的事。画也不是我放的。是那个傻逼一样的臭婊子,非要把你扯进来。我一定会送她跟你一起下地狱!”他突然愤怒起来,我看到他握着手枪的手,爆满了青筋。他退后了几步,退到椅子那里,“还有南洋。千万不要忘记了你这个小兄弟。在卖了你之后,还想给自己擦屁股。你今天走到这种境地,以后下面见到了,别忘了谢谢他,他的功劳也不小。”

听到这个名字,我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南洋?

南洋他到底做了什么?!南洋到底是什么人?!

“哦,对了。给你礼物。”

他打开摆在椅子边上的一个木盒子里,从里面拎出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是小贱!

他用力一扔,把小贱扔到了我的腿上。我看到了它下半身沾满了血。它眼睛紧闭着,它死了?

大概三秒钟之后,它突然睁了下眼睛,看了看我,随即又闭上了。我能感觉到腿部它呼吸产生的热度。

这只猫居然会装死。

“还有这只猫,真是到哪里都能看到它。我看到它就心烦。既然现在是你在养,那我就带给你,待会儿你们死一起好了。”

他从木箱里拿出来两个桶。我大概已经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他已经不打算再跟我废话了。动作很快地把桶里的汽油洒满了整个屋子。

他想要放火烧死我。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既然要死了,我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我看着面具男,他正在从口袋里掏火柴。

听到我说话,他几步走到我面前,用手一把捏住我的脸,“你还真拿你自己当回事了,你还有什么问题?”

他的力道很大,我被他捏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艰难地张开嘴,一个字一个说,“当年,是不是你烧死了山川?”

他大笑着放开了我,“我以为你要问的是什么问题呢!你那个疯子妹妹,可谁都杀不了她。”

“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你会知道的,哦...不对,你快死了,我都给忘记了,去了地狱问南洋吧,他知道。哈哈哈哈!”

刚刚他捏住我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你是西木?你没死?”

他听到这个名字突然就停止了笑声。然后不紧不慢地说:“我不是西木,那个白痴已经死了。”

说完擦亮了一根火柴,扔到了地上,“宽阔的坟场,烈焰燃烧,传来悲鸣之声。”他念道,“这个坟场算是够宽阔了吧。你待会儿可以尽情悲鸣,反正这里也不会有人听见。永别了。”他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我听见他在外面上锁的声音。

火势窜起来得很快。不一会儿,周围一圈都被点着了。

他一走,小贱就从我身上跳了起来。我不知道它身上的那些血是哪里来的,但是看样子它似乎没有受伤。它看了我一眼,从我身上跳了下去。

我想,这只机智的猫大概想去搬救兵。可惜,这里唯一的出口被锁死了,而窗户全都被钉得死死的,就算现在给我松绑,我都不一定能拆的动窗户,别说一只猫了。

“小贱,回,来!”我被烟呛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来,烟呛进肺里,我开始不停地咳嗽起来。

但是小贱已经在眼前的火海之中消失了。

算了,反正就算蹲在我身上,也是要死的。早点晚点的问题。

我看着这火海,想想,最近走到哪里都似乎在着火,没想到有一天这火也要烧到我自己身上来。但是也好,六年前的那噩梦一般的火焰,现在反而在我心里熄灭了。

火快烧到我脚趾头的时候,窗户那边的木头被点着了,有两根从窗户上掉了下来。窗户立刻漏出了一个洞。

突然——窗口的洞里出现了一张脸。

是个女人。

是山川!

怎么可能?!

我觉得或许又是幻觉,但是使劲闭眼再睁开的时候,那张脸还在窗口。火苗已经要舔到我的鞋子了。我卯足劲大叫了一声“山川!”,窗口的脸在我眨眼的瞬间消失了。

是幻觉吗?可是我刚刚看到的那么真实!

我浑身都被一种滚烫包裹着,我觉得我坐着的这张椅子也已经烧起来了。但我已经没法睁开眼睛,困顿包裹着窒息感令我开始神志迷糊。

就在我即将失去知觉的时候,前面传来了砸门的声音。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3-03 20:40:00 +0800 CST  
【第二十九章 隐藏的记忆】

我迷迷糊糊地看到面前的一大片火光突然被撕出来一个口子,外面的夜就漏了一片进来。

有个人从那片撕破的火口中,冲了进来。

“汤勺…你走……”我几乎发不出声音,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扯了一下他,他正在给我解绳子,整个人被我一拉,直接趴到了我的半边身体上。我看到那根巨大的木条几乎蹭着他的后背掉了下来。这房子已经被烧过两次了,这种废弃的房子本身就不牢固,它快要坍塌了。

我听见他在我耳边骂:“我操,你说人话!”

绳子到现在还没有解开,但是火明显要烧到手了。绑住我的这张椅子已经烧起来了。我感到整个人都处在一个大烤箱的里面,差不多就快熟了。

我的意识已经支撑到了极限。

“走啊。”就在我想推开他的时候,我觉得我的身体被抬了起来,和身下的靠背椅一起被抬了起来。

我听见汤勺大吼一声:“坚持住!”

在我耳边传来东西剥落下来的声音,我不知道那是我的皮肤还是我的什么器官。我在一片火光中,失去了知觉。

我以前没有想过自己会以怎样的方式死去。或许不是火,也不是坠楼或者车祸。因为死相太难看。在山川意识不清楚的那段时间,她曾经用难得清醒的意识同我讨论过这个问题。我记得她对我说:“那些死相难看的死法我都不想要,我想平静地躺在床上死去。”可惜她没有如愿。我也没有。

当我的意识沉到最底部的时候,我忽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那些熊熊的火焰和即将烧毁的房屋都不见了。我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蓝天。我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空气之中没有弥漫的烟雾和烧焦的气味,只有青草和野花的味道。我头边上有朵开在野地里的雏菊。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越过我的头顶,把它摘了下来。

“小剑,走吧,艺术史要迟到了。”南洋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我一转头就看到了他的脸。

“妈的,开春就是容易犯困,山川要不是你叫我们,估计我俩能在这里睡到晚上再醒。”南洋说着一个翻身从草地上爬起来,低头看着我,“走不走啊你?”

看着我的,除了他,还有山川。

她穿着白色的卫衣和白色的球鞋,身上背着一个布包。那是她的颜料包,她自己做的。她靠在自行车上,笑眯眯地望着我:“你俩真行。我要回家画画去了。今天刚拿来的新颜料,傍晚有人要来收东西。”她说着朝我眨了眨眼睛。

“怎么回事?我在哪里?我是死了吗?”我从上到下把自己摸了个遍,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样。难道是穿越了?但是眼前的一切为什么感觉起来如此熟悉呢?

“你还在说梦话呢?还是睡了一觉就失忆啦?快走吧。”

我迷迷糊糊地跟着南洋走进了学校。南洋刚进校门,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人,突然之间就躲了起来。他躲在柱子后面,神色很慌张。而我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但是那刹那我定住了,我看着躲在大柱子后面的南洋投在地上的阴影,这一幕竟然如此的似曾相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洋过了好几分钟才精神恍惚地从柱子后面走出来,他看起来明显心神不宁。他从口袋里给了我一包东西,对我说:“帮我保管一下,我晚上去找你拿。”说完他就走了。

那是一包乱七八糟的书本,好像是他从图书馆里面借来的课外书。我刚想合上的时候,突然发现里面有个东西。那是一本黑皮面的日记本,我把它从那堆书中拿出来。翻了几页都是空白的,刚想放回去。结果被我翻到了最后一页——我突然好像明白过来了。我在经历的这些事情,就是我曾经经历过的。

那黑色皮面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画着洛伦佐的三钻环扣徽章。

我看到了那熟悉的V52和V23的标记。

所以,那次在菲利普的办公室捡到笔记本的时候,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它,我第一次见到这本笔记本是在南洋这里。只是当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在当时像这样翻开过它,紧接着随手放了进去,没有记忆过。

这是藏在我记忆里面的缺口。

而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应该正处在我自己的记忆里。

我拔腿就往家的方向飞奔。

我在跑回家的路上,接到了毕加索画廊的老板打来的电话,他声音颤抖地说:“你们假如长期帮肖德利做事,晚点出事的话不要把我供出来。”对,我想的没错,这都是当时发生过的时候。画廊老板的这通电话之后,我才去调查肖德利,发现了他的真面目。

而今天,恰巧肖德利要派人来拿画。

而这幅画之后,山川的精神状况就出现了问题。

我打了山川的电话她没接。

我不知道,现在这种状况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我也不知道我当时看到了多少东西,随后在六年之内被我自己从脑中洗掉。或许我明明知道真相,只是被我自己的漏洞掩埋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但是或许我可以赶得及看到一些重要的被我自己遗忘的信息。

很多记忆在我脑中像翻书一样翻过去,但是我没有时间停下来细想。

“今天刚拿来的新颜料。傍晚有人要来收东西。”山川的话反复环顾在我的耳边。

肖德利来取画的时间是五点钟,我还记得来取画的那个人,是一个老头子。他来的时候,山川正在画室里疯狂地撕毁她的作品。

但是我现在想起来了,我那天回家的时候,在楼底下看到一个人,是个男人。因为他拿的东西体积很大我还特意让了他一下。我闭着眼睛往前跑,是的,是的,我脑子里面慢慢浮现出来这么个人,我想假如我跑得快一点,会不会在别的地方看到他,比如我家。

但是事实证明,我没法改变已经存在的记忆。

南洋丢给我保管的那些杂书装在一个纸袋里,我跑到楼下的时候,纸袋破了。我看了一眼手表。

四点。

我把书和那本黑色皮面日记本拾起来,抱在怀里。

我走到楼梯口。果然听到了下楼的脚步声。

“踏踏踏…”

楼梯上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长风衣,带着黑色礼帽的男人,他把帽子压得很低。他手里夹着一件很大的东西,外面包裹着牛皮纸。看形状应该是一幅画。

我刚上两层楼梯,我手中的那堆杂书再一次掉在了地上。

男人站在楼梯上,把画放在一边,走过来,一本本帮我把书捡起来。

“谢谢。”我说。

“不客气。”他冲我微笑。我看到了他的脸。

我的耳边似乎有汤勺的声音。

他在说:“醒醒。醒醒。”

我眼前的男人重新站起来,拎起画绕开我,走了下去。我看到他的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他顺带拿走了那本黑色的笔记本。

“醒醒。醒醒。”汤勺的声音再次出现。

我觉得我的身体腾空起来,楼梯和男人的背影都在我眼前变得透明和模糊起来。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汤勺的脸。

我觉得我的嗓子发不出声音。我拽住汤勺,他好像知道我有话要说,把耳朵凑到我的嘴边。

我嘶哑着嗓子,用极低的声音说:“那个男人,我看到他了…”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3-04 23:12:00 +0800 CST  
【第三十章 不停突变】

我又看到了给南洋看病的那个长得像白求恩的老头。老头好像显得很不高兴。我听到他对汤勺说:“你不要再把奇怪的病患带给我了。前面那个醒了之后就跑了,现在这个又坚持要出院。下次直接死在外面,干嘛还劳神费力送医院?”

他说的前面那个跑掉的是南洋。

汤勺说南洋其实隔天就醒了,下午老头来给他做检查的时候,发现床空了。这个医院比较小,总共也没几个护士医生,居然也没个人看到他。他就这么凭空失踪了。

其实老头这通火也没全发对。我醒来之后,听说南洋不见了,就想立刻找到他。但是当我发现自己被包扎得像个木乃伊之后,我已经暂时打消了出院的念头。在死亡区域逛了一圈又回来了,我突然放弃了那些往死里挣扎的念头,大概是真的命不该绝,或者起码我得留着自己的性命把这个系列的事件搞清楚再死也不迟。

“你说谁?”汤勺一脸震惊地望着我。

我可以理解他,因为刚清醒的时候,我也怀疑那是不是仅仅是我做的一个梦,而并非现实发生过的事情,但是当我完全清醒经过仔细回忆之后,我觉得这个事情确实是我记忆里缺漏的东西。是在当时被我忽略的东西。虽然我也不知道是因为哪种力量又让我在我自己的记忆里走了一次,把我当时明明看到却随后忘记的东西补了回来,但这些是事实。那些片段好像跟着我一起从死亡的边缘苏醒过来了。

“歌里。”

那个男人抬头的一刹那,我看到了他的脸。

我很确定那是他。曾经我对他这张脸没有记忆点,如今看了这么多次,我觉得不会弄错。

“怎么可能?”

汤勺一脸无奈又哭笑不得的样子。

“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妹妹山川疯之前,最后见到的人应该是歌里。而这绝对不是你的幻想或者做梦,而是你的真实记忆,你只是到了生命边缘,把这些曾经不重要所以没被记住的东西给记起来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我很坚定地说对。

汤勺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表示他要思考一下。

汤勺说,歌里可能是他在佛罗伦萨这个警察局里,见到过的最有正义感的警察了。他说从歌里六年前调派到佛罗伦萨之后,他带的那一组一直都是劳模典范,全局的案件侦破率起先都靠他们那一个组,后来汤勺组的组长为了上位才开始拼命的。他这个人不苟言笑,但是工作上绝对没话说。

“你说当时山川的案子你就找他报的案?”

我点点头。

“这么巧,他现在负责你店铺那栋楼的案子,除了你对门那个误杀人的老兄的案子在我们手上之外,其他都在他手里。假如你说的事情千真万确地发生过,那么他三番两次招惹你,就不是为了查案那么简单了。看来,他想从你身上找些什么东西。”

“画?”我问。

“难说。”汤勺在病房就点了根烟,然后病房里的报警系统响了起来。老头带着一帮护士把汤勺赶了出去。

他临走前甩了句话给我:“记得烧死的西木吗?小西木不是老的那个。他的尸体化验了。尸体不是他的。”

我骤然想起来在火场之中见到的那双眼睛,那天在广场上烧死的不是西木?那么那个想放火烧死我的人,可能真的就是西木了!

接下来的两天,汤勺一直都没有露面,我怀疑他可能是去调查歌里的事情了。而南洋也没有消息。

白求恩老头对我态度恶劣,自从我刚醒来的时候提出过出院申请之后,他就不太愿意搭理我了。本来话就不多,现在什么都让护士来转达。这里的护士一点都没有公立医院的好看,基本上清一色都是老大妈。只有前台那个金发的还说的过去。所以我每天尽可能都去走廊外面上厕所,这样路过前台的时候可以和她聊会儿天。

聊了两天之后,小妞好像挺欣赏我,还问我要手机号。我刚想报出去,结果想起来手机在汤勺那里,她就算想跟我聊骚也没有工具。不过还好我手机没有丢失。汤勺找回了它。上次在洛伦佐的墓地里拍到的那幅老米的设计草图还在我的手机里,也没有来得及备份,万一丢了,就真没有了,墓地内部密室已经全烧毁了。或许那还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个人躺在病房里时间最难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像疯狂生长的藤蔓,缠绕我所有的神经。一旦你从一个口钻进去,所有的这些都不会放过你。我很想念小贱,汤勺说医院宠物不给进来,所以放在我店里了。店里的钥匙在汤勺那儿,每天他都会过去喂它。我问汤勺,是怎么找到我的。

汤勺说,那天他在追着那个人出去之后,追到一半就发现已经跟丢了。然后他再回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不见了,只捡到了我的手机。我不见的第二天,他就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也曾想过要去找我说的那间废弃的房子,但是他不知道那间房子在哪里,所以他就一直在我埋山川的那块地方的周围反复徘徊。那天下午到晚上他一直都在那块地方,快回去的时候,小贱突然之间出现在他的面前,是小贱带他找到了我。跑到一半,他就看到了着火的房子。他说其实从房子到我埋山川的地方并不远,而且都在一条线上,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

这可能一般都是狗做出来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了一只猫的身上。或许小贱真的是我命里面的救星吧。它这么突然出现,带着所谓的死神标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可能就是专门为了来救我的命的。

晚上睡觉,我梦到了火灾。梦到西木摘下了他的面具,对我吼着叫我让我下地狱,把火种直接扔到我的身上。我浑身着起火来。但是我没有被这些惊悚的画面惊醒。最后惊醒我的是,我在破陋的窗口看到的,山川的脸。

我猛然睁眼的时候,她的脸还很清晰地弥留在我的眼膜上。

那个差点没命的晚上,看到的山川究竟是不是幻觉?如果是幻觉的话,我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感觉?就像,我是真的见到她了一样。

汤勺大清早打了个电话到病房,说有件事情得告诉我,今天可能会有警察去医院找我,因为那间失火的房子被找到了。

我说:“怎么可能?六年前失火也没有被发现,难道真是全塌陷了,才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汤勺说:“不是,房子没踏。他们还找到了底下一条密道出口,可以通到地面上。你不是说当时房子都被封了没法出去吗?可是小贱是怎么出来的?”

“关键是,那个密道里面有个死人,死了好久了。才被找到。”

“死人?!是不是山川的尸体?!”

“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才接到通知。”汤勺说。

“可是警察是怎么突然发现那么偏的地方的?有附近的居民报案?”这事太奇怪了,那个房子荒的可以,周围半个人都没看到过,怎么突然会被发现?

“是有人报案。不过不是附近居民。你自己找的房子,周围有没有人你不知道吗?有人写了一封信给警察局,说要在那个屋子里引火自焚。那封信的落款就是你的名字。”

我?写信给警察局说我要自焚?

“我没写过。”我一头雾水。

“我当然知道。但是下午就有警察去找你了。你做好准备。我现在得走了。我发现了一个事情,我现在要去查一下。下午赶得及我就过来赶不及的话你自己应付吧。歌里的事情什么都不要说。记得。”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假如说放火想烧死我的人真的是西木的话,这到蛮符合他作为警察的行事作风。他心里是觉得我必死无疑了,那他自己冒充我的名字报案,可以给自己解决后续的麻烦。我写信,我自杀,以意大利警察的办事风格,可能这么就给直接结案了。

想放火烧死我还想着给自己收拾条后路,这算盘倒是打得挺到位。但是地下密道和那具尸体是什么情况?我估计西木应该可能并不知道密道和尸体。

警察没到下午就来了。

我看着我的病房门被推开来,有个身材高大的警察走了进来。

他抬头的瞬间给我了一个错觉,仿佛自己还置身于记忆之中的楼梯上,那个带走了山川不知道哪幅画和黑皮面日记本的男人,他抬头冲我一笑。

是歌里。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3-04 23:13:00 +0800 CST  
【第三十一章 危机】
“你好,又见面了。”

歌里走进来,关上我病房的门。他从床尾绕到我边上,坐了下来,两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看着我的表情难以形容。

他看我的样子,总带着那种淡淡的怀疑。不过现在他对于我来说,嫌疑的面积更大一些。

“这么巧,每次都在医院见你。”他笑着说。

“是啊,这么巧。”我说。

我在想,汤勺会不会早就已经猜到了来的人会是歌里。

“我不想耽误你休息,所以我希望我们的这次谈话能够顺畅并且快速地结束。”

他说完看着我,像是在等我给出一个反应。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也没比我大几岁,但是他的脸上的有一种难以猜测的藏得极深的城府,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想起来了他的脸之后才有的这种感觉,但我知道,那些他要刻意伪装刻意隐藏的东西,绝对不是我能轻易挖掘到真相的。

我说:“好,你请说吧。”

然后他掏出来那封所谓的我寄给警察局的信给我看。

上面果然如汤勺说的那样,写着具体的我要自杀的时间,地点,因为那个屋子所在的地理位置特别偏僻,“我”好像还怕警察不能找到我的尸体一样,在上面画了示意图,连地理位置坐标都有。下面落款写着:LI RUFENG。

“你的这封信,是火大概已经烧完了起码24小时之后,才到达的警察局。所以假如说你的自杀一切顺利的话,那你现在应该是一具被烧焦的尸体。而不应该躺在这间非常私人的医院里。”他特意强调“非常私人”四个字,低头笑了笑,“卡尔警官就是有他的路子,你和你的朋友都直接送来自家医院治疗。”

自家医院?这是汤勺他家开的医院?

等下,他刚刚说了什么?他说,你的朋友?我的朋友…他指的是南洋?他知道发生在南洋身上的事?

他好像知道了我在想什么,做了个很随意的表情说,“你的朋友是个泛指,当然我希望你的朋友们都好好的,不需要进医院。不要像你这样,时不时来医院逛一圈,就像你家一样。”他又强调了“朋友们”三个字。这究竟是他故意不小心漏信息给我,还是他根本是在诈我?汤勺说的对,他这么三番两次地找我,绝对不是碰巧案子是他负责这么简单。他或许就是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对于他来说有用的信息。

“说说吧,你发生了什么悲哀的事情,要自杀呢?”他收起那封信,问道。

“这是我的私事。”我说。

“李如风先生,假如说你自己在家自杀未遂,我应该不会来医院问候你。但是你自杀未遂,却寄了一封信给警察局。关键是,你的尸体我们倒是没找到,但是那个房子的地下室里,却发现了一副骸骨。关于这个你就得解释一下了。”他把话说得不紧不慢。

“那封信是你写了寄给警察局的吗?”他突然把头靠过来,压低了声音说。

我没有说话,我在脑中飞快地衡量整件事情的关联性,我并不想说实话,实话说的越多,或许他能获取的信息就越多。其实他们把信当成我寄的最好,这样他们就不会去查别的东西。不过是一个男人想不开找地方自杀罢了。但是眼下怎么解释我会寄一封要自杀的通告给警察局呢?而我自己却没有死。这是一件很说不通的事情。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自杀还要写信给警察局?”

“我…因为想让卡尔警官发现我,我没想死。”我听见我自己这么说,但是我完全没明白我自己在说什么。

“让卡尔警官发现你?我没明白?你方便说一下你自杀的原因吗?”

“因为…我和卡尔警官有些争执。我们是感情非常好的兄弟,其实我老早就认识他了。小时候就认识。一起玩大的,你知道,这种人通常相当于你的手足,当你和手足发生争执的时候,会干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

他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毛,点了点头。

“所以,你特地选了一个荒郊野外的废弃房屋点火烧死自己?”

“不是。我没有打算真的自杀。火是不小心点起来的,我没有放火。是抽烟的时候烟头没有灭干净,不小心才引起来的火灾。”

他哼哼地笑了两声,抬头看我的表情似乎在看一个人说书。

“这样吧,”他边说,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透明的证物袋,“我换一种说法,你看看你认不认识地下室里那个死掉的人。”
他从证物袋里拿出来两张照片。第一张照片上是一副完整的骸骨,尸体腐烂得跟到位,只剩了这么一副骨架,还有残余的一些类似衣服布料的东西覆盖在上面。一看就是死了好多年了。

他从这张照片的背后抽出来另一张照片。不是现场照。

照片上是个块头很大的中年男人。

“你看清楚。”他把照片伸到离开我眼睛只有几乎一寸的地方,一动不动地让它对着我。

我觉得身上的血液好像瞬间凝固了。

我听到他说:“经过验证,死的就是这个男人,他的名字叫肖德利。认识吗?”

肖德利。

化成灰我也认识。

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早死了吗?不对不对,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死在荒屋的地下室?!

我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我注意到歌里正以一种饶有兴趣的表情看着我。他看到我收起惊讶的表情之后,低头笑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他只对我说:“李如风先生,谢谢你的配合。我想我已经了解清楚了。你似乎,应该是不认识这位死者的。耽误你的时间很抱歉,希望你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他边说边把照片和证物袋重新收进上衣口袋中,推开椅子站起来。他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微笑着对我说:“哦,对了,李如风先生,有时候,引火,就是要烧身的。以后多注意。再见。”

说完,他开门走了出去。

他最后的那句话,就像是在暗示我什么。

是什么?

我并没有回答他,我究竟是否认识肖德利,但是他没等我回答就结束了问话。我认为我当时震惊的表情是很难掩饰得了的,像他这么一个观察入微的人,肯定已经注意到了。但是他得出的结论却是我应该不认识肖德利。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又究竟了解了什么?

我没有冒然问他关于画和山川的事情。此时他在暗处,我在明处。他身上除了警察的身份,暂时还看不出其他。但我现在在他作为警察的眼中,却是一个满身嫌疑的人。这时候打草惊蛇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我必须先去调查下歌里这个人,或许调查的过程中,我自己就会得到问题的答案。

但是我当时没想到,做任何事都得有个前提,首先我得保证我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

我一直等汤勺的回音,结果他不仅没声音,连电话也不接。

快到五点的时候,外面那个前台的金发美女,不知道为什么跑进来给我换了个输液袋。

我说:“你不光做前台,还做病房值班吗?”

她低下头,笑容甜美地俯视着我,“医院人少,所有医生护士都是多功能的。这个药可能会让你犯困,你可以好好睡一觉。”

她胸前的那条沟壑特别深邃,我看了一眼,就有点移不开眼睛了。

小妞估计给我换的不是药水,是迷药吧。

“好,”我强行把目光转移到她脸上,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回答她,“假如我朋友找我,麻烦你叫醒我。”

她微笑着点点头,就出去了。

我很快感到一阵困意,后来眼皮就跟被黏上了一样,睁不开了。这一觉一直昏昏沉沉地睡到了不知道几点。我眼睛睁开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天都已经很黑了。

我听见有人在我房间里拉窗帘的声音。

“陈唐?”我叫了一声。

那人没有反应。

我以为是前台的金发护士,又喊了一声。还是没反应。

空气中只有拉窗帘的声音,和我的呼吸声。

从窗外漏进来的灯光一片片被遮盖起来。我能隐约看到那个在窗边走动的身影。我试着从床上爬起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动!

我不能动,四肢有一种瘫痪一般地无力感,根本没法支撑我的身体重量!

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我床头的固定电话响了起来。响到第五声时,转成了留言:“喂?你还在睡觉?我从警察局里出来了,路上很堵,估计到你那里,还要半个小时。”是汤勺的声音。

空气瞬间在眼前的漆黑之中停滞了,那人把所有窗帘拉上之后,不再发出声响,站在某一处的黑暗中静静地望着我。

“你是谁?!”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床尾附近有个女人的声音冒出来:“半个小时足够了。”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3-06 22:53:00 +0800 CST  
【第三十三章 谋杀】
半个小时?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容我细想,那个床尾的脚步声,一下就转移到了我的床边。虽然四周很黑,但是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个女人位置的变化。

突然有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在一阵阵的浑身麻木之中,隐约觉得她好像拔掉了我手臂上的输液管。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她没有说话,我听见她的呼吸由半空之中落到了我的耳朵边上。我右边的脸上能感觉到从她的鼻子里喷出来的热气。

这是干什么?难道她想对我做什么非礼的事情?

等她用手按住我的喉咙,掰开我的嘴唇的时候,彻底终止了我那猥琐的想法。卧槽,这女人想杀了我!

她塞了一颗不知道什么药丸进我的嘴里,塞进我嘴巴的时候,抬了一下我的下巴,让我把药丸吞进了肚子里。我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妈的,是白天前台那个金发美女!

她是什么人?!我想张口说话,居然发现在她逼迫我吞下那颗不知道什么药丸之后,我不仅不能动,现在连话都没法说了!

我听着一种类似于公鸡叫唤的嘶哑的声音从我的嗓子里发出来。

我飞快地在脑中过滤她的面孔,我怀疑是不是和上次在酒吧催眠我的是同一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脑中没有一丁点酒吧那个女人的印象。

但是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了,我该担忧自己的命怎么保住。她逼我吞过药丸之后,不知道拿出来了什么东西,我好像听见“嘶”的一声,有点像针管滋出水来的声音。我猜她大概是想给我注射什么东西。我想到她下午给我打的点滴,突然反应过来,头皮一阵发麻——这绝对是场有计划的谋杀。她下午不知道先给我弄了什么到身体里,致使我浑身瘫软,四肢不能动。然后等时间差不多了,又给我吃了什么药丸,导致我不能发声。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那她即将准备给我注射的东西,八成是要置我于死地!

我想到这里,一阵寒颤。妈的,那么大火我都没烧死,一般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居然眼下就要死在这个不知哪路来的金发小妞手里。而我现在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她要杀死我简直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我又听见她说:“看来半个小时都不用。呵呵。”

我想问她为什么要杀我,但是嗓子里连嘶哑的鸡叫声都没有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果然是针管,我觉察到胳膊上有针刺的感觉。

我想,这次肯定是完蛋了,汤勺也不可能再飞过来救我一次。

在我等着自己心脏骤停的瞬间,突然听见“砰”的一声——我房间的门被打开来了,外面的白光倾泻而入。

有个人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干嘛搞得这么黑?”是那个白求恩老头的声音,随即他按了一下房间的电灯开关,房间的白炽灯被全部打开,我的眼前立刻就亮了。

站在我边上的女人果然是那个金发。

“他让我关上,说眼睛不舒服。我就帮他关上了。”金发小妞指着我说。

我意识到这个老头医生可能是我眼前最后的一线生机,假如没抓住,我就必死无疑了。

“您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落下了东西吗?”金发问老头。

“恩,我的手机没拿。既然回来就顺便来看看他。我走的时候这小子不是连饭都还没吃过么,一直在睡,跟我家侄子的农场养的那些猪一样。”

老头说着,目光朝我飘来。

我拼命想发出声音,但是完全是徒劳的。我只好一边用嘴打口型,一边冲他眨眼睛,希望他能看懂。

“他这是怎么了?”老头指着我问金发,显然老头医生的理解能力没有我所期望得那么高。

“哦…没事,没事。呵呵,他今天一直说嗓子不舒服,下午就说不了话。应该是上火。”金发回答说。

我听见老头“哦”了一声,走过来,随手掏出医用小电筒,翻开我的眼睛照了照。那个金发一只手默默地伸到了口袋里,里面应该捂着她刚刚想戳我的针管。这会儿,她的目光聚焦在老头脸上,假如老头抬头问她我为什么这个情况,可能金发会先对老头下手。

老头照完,收起手电。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对那个金发说:“那你看着他吧,我先走了。”

我闭上眼睛,心想算了,假如老头真的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估计这女的也不会放过他,而我也还是逃不掉。虽然这么想,但是听着老头走到门口的脚步声,心里突然觉得一阵凄凉。

倒不是怕死,主要这么个死法,真的叫死得不明不白。

老头走到门口,转动把手,发出“咔”的一声,他停了一下,转头貌似是对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我说:“小伙子年纪轻轻试试看动一动,不要脑子睡麻了搞得像浑身发麻,不然就真瘫痪了。真和我侄子家养的猪一样,本来不瘫的,自己把自己弄瘫了…”老头的声音在开门关门声中渐行渐远。

我哭笑不得,我这是真不能动。

“死老头。”金发念叨了一句,已经顾不及去把灯关上了,看到老头一走出去,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她藏了半天的针管。

“我不想杀你,你不要怪我。我本来觉得你应该是有所帮助的人,但是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也是奉命行事。要怪只怪你自己,是你自己把自己卷进来的。”她琥珀色的眼珠瞪着我说。

话说完,她翻开我的手臂,针头对着我的手臂就要扎过来。

这个时候,灯忽然自己灭掉了。

金发只好又一次停止了她的动作,“怎么回事?”

就在她停顿的间隙,我脑中忽然回忆起老头刚刚说的话来,他说,我不要脑子睡麻了搞得好像浑身发麻。这是什么意思?

不对,老头这句话好像不单单是听起来的意思。我脑中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我明白了!

我第一次由衷地佩服自己的智商,一般人在这么危机的情况下肯定是束手无策的!

我尽量集中注意力,避开脑中传来的麻痹感,终于在金发女人再一次想进行自己的计划之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动了。哦,原来真是这样。

我一个翻身下床,抓住金发小妞的一只胳膊按在她的身后,“呵呵,不好意思,你的魔术结束了。”

随着麻痹感的消失,身体上轻度灼伤的疼痛感一阵阵地传来。金发小妞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脚跟一抬,直接踢到了我的裤裆里。

“靠!”我大叫一声,绑着她的手立刻就使不上劲了。

我忍着剧痛使劲踢了她一脚,她原本要扑过来,被我一脚直接飞到了门边上。

她刚想爬起来继续,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金发停顿了一下,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我知道她在找什么,她在找那支她想置我于死地的针筒,那针筒老早就被我顺过来了,现在被我牢牢地抓在手里,就算被她一脚踢在裤裆上我都没有放。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看来是要放弃了,直接绕开我,直奔窗口而去。

我操!这是七楼,想跳下去?

我纵身一扑,把她压在身下,一只手高举针管,另一只手捏住她的脸。

“你是谁?”我很想问她,但是嗓子依旧发不出声音来。我倒并不是想杀她,只不过想搞清楚她的身份。

我听见她喉咙口发出“呵呵”两声笑声,反手一把抓我我握着针筒的手,“叮”地一声细小的声响——她把针头掐断了。随即她用劲一个翻身,力道大得堪比一个肌肉男,一把把我甩到了床边,我的头在床杠上猛地撞了一下。

她掀开窗帘,打开窗户,光和风一起飘了进来。金发站在窗框上,回头望了我一眼,一脚就蹦了出去。

她消失在窗框上的时候,我房间的门正好开了。

白求恩老头和汤勺一起冲了进来。

我还愣愣地坐在床边的地上,脑袋上传来阵阵的疼痛。

等下,刚刚那张回头看我的脸…那张脸…不对,那张脸!不是金发!——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上,除了断掉针头的杀人凶器,我的左手里还捏着一张软软的,类似于脸皮一样的东西,那是我从金发脸上扒下来的东西。

——对。不是金发。刚刚那张最后回头看我的脸,明明是,夏娃的脸。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3-10 16:52:00 +0800 CST  
【第三十三章 谋杀】

半个小时?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容我细想,那个床尾的脚步声,一下就转移到了我的床边。虽然四周很黑,但是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个女人位置的变化。

突然有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在一阵阵的浑身麻木之中,隐约觉得她好像拔掉了我手臂上的输液管。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她没有说话,我听见她的呼吸由半空之中落到了我的耳朵边上。我右边的脸上能感觉到从她的鼻子里喷出来的热气。

这是干什么?难道她想对我做什么非礼的事情?

等她用手按住我的喉咙,掰开我的嘴唇的时候,彻底终止了我那猥琐的想法。卧槽,这女人想杀了我!

她塞了一颗不知道什么药丸进我的嘴里,塞进我嘴巴的时候,抬了一下我的下巴,让我把药丸吞进了肚子里。我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妈的,是白天前台那个金发美女!

她是什么人?!我想张口说话,居然发现在她逼迫我吞下那颗不知道什么药丸之后,我不仅不能动,现在连话都没法说了!

我听着一种类似于公鸡叫唤的嘶哑的声音从我的嗓子里发出来。

我飞快地在脑中过滤她的面孔,我怀疑是不是和上次在酒吧催眠我的是同一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脑中没有一丁点酒吧那个女人的印象。

但是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了,我该担忧自己的命怎么保住。她逼我吞过药丸之后,不知道拿出来了什么东西,我好像听见“嘶”的一声,有点像针管滋出水来的声音。我猜她大概是想给我注射什么东西。我想到她下午给我打的点滴,突然反应过来,头皮一阵发麻——这绝对是场有计划的谋杀。她下午不知道先给我弄了什么到身体里,致使我浑身瘫软,四肢不能动。然后等时间差不多了,又给我吃了什么药丸,导致我不能发声。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那她即将准备给我注射的东西,八成是要置我于死地!

我想到这里,一阵寒颤。妈的,那么大火我都没烧死,一般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居然眼下就要死在这个不知哪路来的金发小妞手里。而我现在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她要杀死我简直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我又听见她说:“看来半个小时都不用。呵呵。”

我想问她为什么要杀我,但是嗓子里连嘶哑的鸡叫声都没有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果然是针管,我觉察到胳膊上有针刺的感觉。

我想,这次肯定是完蛋了,汤勺也不可能再飞过来救我一次。

在我等着自己心脏骤停的瞬间,突然听见“砰”的一声——我房间的门被打开来了,外面的白光倾泻而入。

有个人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干嘛搞得这么黑?”是那个白求恩老头的声音,随即他按了一下房间的电灯开关,房间的白炽灯被全部打开,我的眼前立刻就亮了。

站在我边上的女人果然是那个金发。

“他让我关上,说眼睛不舒服。我就帮他关上了。”金发小妞指着我说。

我意识到这个老头医生可能是我眼前最后的一线生机,假如没抓住,我就必死无疑了。

“您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落下了东西吗?”金发问老头。

“恩,我的手机没拿。既然回来就顺便来看看他。我走的时候这小子不是连饭都还没吃过么,一直在睡,跟我家侄子的农场养的那些猪一样。”

老头说着,目光朝我飘来。

我拼命想发出声音,但是完全是徒劳的。我只好一边用嘴打口型,一边冲他眨眼睛,希望他能看懂。

“他这是怎么了?”老头指着我问金发,显然老头医生的理解能力没有我所期望得那么高。

“哦…没事,没事。呵呵,他今天一直说嗓子不舒服,下午就说不了话。应该是上火。”金发回答说。

我听见老头“哦”了一声,走过来,随手掏出医用小电筒,翻开我的眼睛照了照。那个金发一只手默默地伸到了口袋里,里面应该捂着她刚刚想戳我的针管。这会儿,她的目光聚焦在老头脸上,假如老头抬头问她我为什么这个情况,可能金发会先对老头下手。

老头照完,收起手电。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对那个金发说:“那你看着他吧,我先走了。”

我闭上眼睛,心想算了,假如老头真的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估计这女的也不会放过他,而我也还是逃不掉。虽然这么想,但是听着老头走到门口的脚步声,心里突然觉得一阵凄凉。

倒不是怕死,主要这么个死法,真的叫死得不明不白。

老头走到门口,转动把手,发出“咔”的一声,他停了一下,转头貌似是对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我说:“小伙子年纪轻轻试试看动一动,不要脑子睡麻了搞得像浑身发麻,不然就真瘫痪了。真和我侄子家养的猪一样,本来不瘫的,自己把自己弄瘫了…”老头的声音在开门关门声中渐行渐远。

我哭笑不得,我这是真不能动。

“死老头。”金发念叨了一句,已经顾不及去把灯关上了,看到老头一走出去,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她藏了半天的针管。

“我不想杀你,你不要怪我。我本来觉得你应该是有所帮助的人,但是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也是奉命行事。要怪只怪你自己,是你自己把自己卷进来的。”她琥珀色的眼珠瞪着我说。

话说完,她翻开我的手臂,针头对着我的手臂就要扎过来。

这个时候,灯忽然自己灭掉了。

金发只好又一次停止了她的动作,“怎么回事?”

就在她停顿的间隙,我脑中忽然回忆起老头刚刚说的话来,他说,我不要脑子睡麻了搞得好像浑身发麻。这是什么意思?

不对,老头这句话好像不单单是听起来的意思。我脑中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我明白了!

我第一次由衷地佩服自己的智商,一般人在这么危机的情况下肯定是束手无策的!

我尽量集中注意力,避开脑中传来的麻痹感,终于在金发女人再一次想进行自己的计划之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动了。哦,原来真是这样。

我一个翻身下床,抓住金发小妞的一只胳膊按在她的身后,“呵呵,不好意思,你的魔术结束了。”

随着麻痹感的消失,身体上轻度灼伤的疼痛感一阵阵地传来。金发小妞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脚跟一抬,直接踢到了我的裤裆里。

“靠!”我大叫一声,绑着她的手立刻就使不上劲了。

我忍着剧痛使劲踢了她一脚,她原本要扑过来,被我一脚直接飞到了门边上。

她刚想爬起来继续,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金发停顿了一下,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我知道她在找什么,她在找那支她想置我于死地的针筒,那针筒老早就被我顺过来了,现在被我牢牢地抓在手里,就算被她一脚踢在裤裆上我都没有放。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看来是要放弃了,直接绕开我,直奔窗口而去。

我操!这是七楼,想跳下去?

我纵身一扑,把她压在身下,一只手高举针管,另一只手捏住她的脸。

“你是谁?”我很想问她,但是嗓子依旧发不出声音来。我倒并不是想杀她,只不过想搞清楚她的身份。

我听见她喉咙口发出“呵呵”两声笑声,反手一把抓我我握着针筒的手,“叮”地一声细小的声响——她把针头掐断了。随即她用劲一个翻身,力道大得堪比一个肌肉男,一把把我甩到了床边,我的头在床杠上猛地撞了一下。

她掀开窗帘,打开窗户,光和风一起飘了进来。金发站在窗框上,回头望了我一眼,一脚就蹦了出去。

她消失在窗框上的时候,我房间的门正好开了。

白求恩老头和汤勺一起冲了进来。

我还愣愣地坐在床边的地上,脑袋上传来阵阵的疼痛。

等下,刚刚那张回头看我的脸…那张脸…不对,那张脸!不是金发!——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上,除了断掉针头的杀人凶器,我的左手里还捏着一张软软的,类似于脸皮一样的东西,那是我从金发脸上扒下来的东西。

——对。不是金发。刚刚那张最后回头看我的脸,明明是,夏娃的脸。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3-10 16:53:00 +0800 CST  
【第三十三章 谋杀】

半个小时?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容我细想,那个床尾的脚步声,一下就转移到了我的床边。虽然四周很黑,但是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个女人位置的变化。

突然有只冰凉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在一阵阵的浑身麻木之中,隐约觉得她好像拔掉了我手臂上的输液管。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她没有说话,我听见她的呼吸由半空之中落到了我的耳朵边上。我右边的脸上能感觉到从她的鼻子里喷出来的热气。

这是干什么?难道她想对我做什么非礼的事情?

等她用手按住我的喉咙,掰开我的嘴唇的时候,彻底终止了我那猥琐的想法。卧槽,这女人想杀了我!

她塞了一颗不知道什么药丸进我的嘴里,塞进我嘴巴的时候,抬了一下我的下巴,让我把药丸吞进了肚子里。我闻到了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妈的,是白天前台那个金发美女!

她是什么人?!我想张口说话,居然发现在她逼迫我吞下那颗不知道什么药丸之后,我不仅不能动,现在连话都没法说了!

我听着一种类似于公鸡叫唤的嘶哑的声音从我的嗓子里发出来。

我飞快地在脑中过滤她的面孔,我怀疑是不是和上次在酒吧催眠我的是同一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脑中没有一丁点酒吧那个女人的印象。

但是现在想这么多也没用了,我该担忧自己的命怎么保住。她逼我吞过药丸之后,不知道拿出来了什么东西,我好像听见“嘶”的一声,有点像针管滋出水来的声音。我猜她大概是想给我注射什么东西。我想到她下午给我打的点滴,突然反应过来,头皮一阵发麻——这绝对是场有计划的谋杀。她下午不知道先给我弄了什么到身体里,致使我浑身瘫软,四肢不能动。然后等时间差不多了,又给我吃了什么药丸,导致我不能发声。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那她即将准备给我注射的东西,八成是要置我于死地!

我想到这里,一阵寒颤。妈的,那么大火我都没烧死,一般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居然眼下就要死在这个不知哪路来的金发小妞手里。而我现在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她要杀死我简直是太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我又听见她说:“看来半个小时都不用。呵呵。”

我想问她为什么要杀我,但是嗓子里连嘶哑的鸡叫声都没有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果然是针管,我觉察到胳膊上有针刺的感觉。

我想,这次肯定是完蛋了,汤勺也不可能再飞过来救我一次。

在我等着自己心脏骤停的瞬间,突然听见“砰”的一声——我房间的门被打开来了,外面的白光倾泻而入。

有个人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干嘛搞得这么黑?”是那个白求恩老头的声音,随即他按了一下房间的电灯开关,房间的白炽灯被全部打开,我的眼前立刻就亮了。

站在我边上的女人果然是那个金发。

“他让我关上,说眼睛不舒服。我就帮他关上了。”金发小妞指着我说。

我意识到这个老头医生可能是我眼前最后的一线生机,假如没抓住,我就必死无疑了。

“您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落下了东西吗?”金发问老头。

“恩,我的手机没拿。既然回来就顺便来看看他。我走的时候这小子不是连饭都还没吃过么,一直在睡,跟我家侄子的农场养的那些猪一样。”

老头说着,目光朝我飘来。

我拼命想发出声音,但是完全是徒劳的。我只好一边用嘴打口型,一边冲他眨眼睛,希望他能看懂。

“他这是怎么了?”老头指着我问金发,显然老头医生的理解能力没有我所期望得那么高。

“哦…没事,没事。呵呵,他今天一直说嗓子不舒服,下午就说不了话。应该是上火。”金发回答说。

我听见老头“哦”了一声,走过来,随手掏出医用小电筒,翻开我的眼睛照了照。那个金发一只手默默地伸到了口袋里,里面应该捂着她刚刚想戳我的针管。这会儿,她的目光聚焦在老头脸上,假如老头抬头问她我为什么这个情况,可能金发会先对老头下手。

老头照完,收起手电。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对那个金发说:“那你看着他吧,我先走了。”

我闭上眼睛,心想算了,假如老头真的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估计这女的也不会放过他,而我也还是逃不掉。虽然这么想,但是听着老头走到门口的脚步声,心里突然觉得一阵凄凉。

倒不是怕死,主要这么个死法,真的叫死得不明不白。

老头走到门口,转动把手,发出“咔”的一声,他停了一下,转头貌似是对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我说:“小伙子年纪轻轻试试看动一动,不要脑子睡麻了搞得像浑身发麻,不然就真瘫痪了。真和我侄子家养的猪一样,本来不瘫的,自己把自己弄瘫了…”老头的声音在开门关门声中渐行渐远。

我哭笑不得,我这是真不能动。

“死老头。”金发念叨了一句,已经顾不及去把灯关上了,看到老头一走出去,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她藏了半天的针管。

“我不想杀你,你不要怪我。我本来觉得你应该是有所帮助的人,但是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也是奉命行事。要怪只怪你自己,是你自己把自己卷进来的。”她琥珀色的眼珠瞪着我说。

话说完,她翻开我的手臂,针头对着我的手臂就要扎过来。

这个时候,灯忽然自己灭掉了。

金发只好又一次停止了她的动作,“怎么回事?”

就在她停顿的间隙,我脑中忽然回忆起老头刚刚说的话来,他说,我不要脑子睡麻了搞得好像浑身发麻。这是什么意思?

不对,老头这句话好像不单单是听起来的意思。我脑中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我明白了!

我第一次由衷地佩服自己的智商,一般人在这么危机的情况下肯定是束手无策的!

我尽量集中注意力,避开脑中传来的麻痹感,终于在金发女人再一次想进行自己的计划之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动了。哦,原来真是这样。

我一个翻身下床,抓住金发小妞的一只胳膊按在她的身后,“呵呵,不好意思,你的魔术结束了。”

随着麻痹感的消失,身体上轻度灼伤的疼痛感一阵阵地传来。金发小妞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脚跟一抬,直接踢到了我的裤裆里。

“靠!”我大叫一声,绑着她的手立刻就使不上劲了。

我忍着剧痛使劲踢了她一脚,她原本要扑过来,被我一脚直接飞到了门边上。

她刚想爬起来继续,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金发停顿了一下,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我知道她在找什么,她在找那支她想置我于死地的针筒,那针筒老早就被我顺过来了,现在被我牢牢地抓在手里,就算被她一脚踢在裤裆上我都没有放。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看来是要放弃了,直接绕开我,直奔窗口而去。

我操!这是七楼,想跳下去?

我纵身一扑,把她压在身下,一只手高举针管,另一只手捏住她的脸。

“你是谁?”我很想问她,但是嗓子依旧发不出声音来。我倒并不是想杀她,只不过想搞清楚她的身份。

我听见她喉咙口发出“呵呵”两声笑声,反手一把抓我我握着针筒的手,“叮”地一声细小的声响——她把针头掐断了。随即她用劲一个翻身,力道大得堪比一个肌肉男,一把把我甩到了床边,我的头在床杠上猛地撞了一下。

她掀开窗帘,打开窗户,光和风一起飘了进来。金发站在窗框上,回头望了我一眼,一脚就蹦了出去。

她消失在窗框上的时候,我房间的门正好开了。

白求恩老头和汤勺一起冲了进来。

我还愣愣地坐在床边的地上,脑袋上传来阵阵的疼痛。

等下,刚刚那张回头看我的脸…那张脸…不对,那张脸!不是金发!——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上,除了断掉针头的杀人凶器,我的左手里还捏着一张软软的,类似于脸皮一样的东西,那是我从金发脸上扒下来的东西。

——对。不是金发。刚刚那张最后回头看我的脸,明明是,夏娃的脸。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3-10 16:54:00 +0800 CST  
【第三十三章 凯爷】

汤勺一眼就看到了打开的窗户,立刻大步跑到窗户口往下看。

“跑了。”他把脑袋缩进来说。

我缓缓拎起手里的脸皮,递给汤勺。

汤勺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在手中摊开来,仔细研究了下,说,“我猜到了。”

汤勺说,他发现我没有接电话,已经预感到了不对劲。所以打了电话给白求恩老头,老头接到电话之后,就回了一趟医院,结果恰好在医院的停尸房找到了被绑在那里不省人事的前台金发。所以老头立刻就来了我的房间,正好又撞到了假扮的金发。

白求恩老头说:“那个女人给你输入的液体不是致使你瘫痪的东西,她给你输入的液体致使你的脑神经产生麻痹性错觉,从而产生身体的活动障碍。但假如你的意识足够清醒,认识到这一点,其实你很快就能解除脑神经的错觉性麻痹,从而结束全身麻痹症。”

老头给我吞了一个白色的小药丸,过了大约半小时之后,我就可以说话了。

“陈唐,我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脸。”

“夏娃是吗?”老头走后,他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

“哼,那个女人前几天在乌菲兹的档案室里出现过。我不是告诉你说,我发现了一些东西要去查吗?就是这个。前几天博物馆的档案室深夜被人撬了,第二天一早馆长发现之后就报案了。档案室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但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少。贼好像并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然后我们看了监控录像。你猜我在录像上看到了什么人?

“夏娃。”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才好。摄像头拍得并不是很清楚,我找了我一个哥们儿让我直接去看了原版录像,我把那个闯入者来来回回放大了至少五十次,我可以确定我看到的就是她。”汤勺把烟头在窗台上掐灭了之后,扔到了楼底下。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至今为止,那个失踪的文件袋里面的夏娃的死亡照片仍令我心有余悸。这个女人,到现在为止都是个谜,死了一次,重新出现之后,又失踪了这么久,现在又突然之间冒出来了。而且还化装成别人。

汤勺反复研究着手里的那张脸皮,“这其实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以前我们破过一桩案子,是个连环杀人案。那个杀人犯就很痴迷于易容术,不停地化装成老人、男人、女人出入各种场合杀人。他全都是用的自制的人皮面具。只是她既然能化装成这个人,就也能化装成别人。也有可能是,别人化妆成她。我们看到的那张脸未必是她的真面孔。”

白求恩老头后来打来电话,说那个针管里的东西分析出来了,是一种致命的毒剂。但是很奇怪的是,这个毒剂按照道理,需要四十八个小时的发作时间,而如果那个女人就是简单想杀了我的话,还不如直接喂我喝农药来得简单干脆,为什么非要费这么大的劲搞这种东西来杀我呢?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你接触了什么人?”

“你说要来给我做笔录的警察,是歌里,他上午来的。”我大致跟汤勺说了一下歌里与我的对话内容。

汤勺听完之后陷入了沉思。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管是想杀你还是有其他目的,这人都不会善罢甘休的,你的处境已经危险了。”

汤勺找了个被褥,就在我对面的一张临时床上躺了下来,“今天先这样,明天我问问老头情况,安排你出院。先出院再说。”

我想起了夏娃当时对我说的话,她说她也是奉命行事。奉命?奉了谁的命呢?歌里来完,就有人要杀我。非常可能就是他。但是歌里和夏娃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杀我?
我就这么浑浑噩噩想了一晚上,到天亮快才睡着。

没睡多久,就被老头叫醒了。他叫来了一个体积堪比两人的胖护士,把我用轮椅推到隔壁去做脑电波。

“你昨天撞到头了,查下有没有什么问题。不过看你还是这么呆,应该也没什么事。”老头面无表情地对我说。

然后我看到那个昨天想杀我的金发走了进来。

妈的,我浑身汗毛都炸了。对于这张脸我已经有了恐惧反射。

老头出去之前回头对我贼眉贼眼地一笑:“别紧张,这个是真的。”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整我。

汤勺说有事要赶回警察局处理,走的时候对我说:“等下有人来接你,你跟他走。不要独自行动。”

他说的那个人一直磨蹭到近中午才到。是个长相清秀皮肤黝黑的亚洲人,一开口我才知道也是中国人,而且说了一口地道的北京腔,比汤勺那个港台腔听起来顺耳多了。

“我接的是不是你?”他摘下墨镜,全身上下地打量我。

“你好,我叫李如风,是陈唐的朋友。”我有礼貌地回答他。

“陈唐那个白痴,话也不说清楚,也不说哪家医院,我把所有医院都找过来了,他才说在他大伯的医院里。搞得我浪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他大伯的医院?

“你哪儿不好啊,需要他大伯接手?他饶有意味地看了看我手上的纱布,其实我的烧伤并不严重,但是胳膊上的纱布还没有被卸下来,“他大伯这个人可是医疗界有名的怪咖。”他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朝我身后方延生而去。

我回头一看,白求恩老头背着手站在门口,正看着我们。

原来他是汤勺的大伯。我无奈地笑了笑。

那人手一挥,说,“上车吧。”

车子开到白求恩老头面前停下来,那人摇下车窗同老头打了个招呼。老头把头靠到车窗边上,伸手进来拍拍我的肩膀,“可别死了啊。还有,你那个小兄弟走的时候情况不太好,找到的时候假如死了,别说是来过我这里。我这里从不治死人。”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

“你看,跟你说了是奇葩吧。”那人笑了起来,一脚油门,车子就冲出了医院大门。

不管是不是奇葩,这次假如没有老头,我可能早就死了。老头救了我的命。

我知道老头说的小兄弟,是南洋。想到南洋,我胸口一阵发闷。这些天,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更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认识了十年的人,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他并不是你所认识的样子,那种浑身细胞的空洞感,总能让人觉得惶恐。

不过回过来想想,我不是也一样吗?我做的事情和发生在山川身上的事情,就算是关系最好的南洋,又何曾知道过?

人总有秘密的。可是,当这些秘密恰好撞到一起的时候,就变了味道。

北京小哥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拉了拉我的两根手指,“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胡凯,他们都叫我凯爷。李如风是吧,幸会啊,陈唐老提起你。终于见着了哈。陈唐没说是个小白脸啊,呵呵。”

妈的,北京人说话就是损。

“凯爷,我们这是去哪里?”

胡凯推了推墨镜,头也不转地说:“先去我家。”

“你家?”我认识眼前这位凯爷前后不超过十五分钟,他现在要带着我去他家。汤勺也没说过这事,我心里有点怀疑,他会不会根本不是汤勺找来接我的人?

“你不用担心,”他看我一脸紧张起来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你在这儿这么久了,还怕被人坑啊,这里的人不都是人家说什么信什么嘛。哈哈。”说完,甩过来他的手机给我看。是汤勺给他发的信息,上面写着:你记得去医院接那个身上裹着纱布的呆子。

他娘的。

他眼睛斜着飞了我一眼,“还行,没我想象的那么呆。”

他把车停在米开朗琪罗山的半山腰上。跟我说这里车开不进去了,要走十来分钟。我下车跟着他沿着上山的路,穿过幽僻的林中小道,直到看到一扇硕大的铁门,一走就是差不多半个小时不到,何止十分钟。这条路我曾经上山下山无数次,一次也没有走过。位置偏僻得很,在外面的马路和广场上也看不见,一般人很难会走到这个地方。他停下来,在铁门边上的按钮处按了几下,用意大利语说:“把门打开。”那门就自己开了。

“这是…你的房子?”

我有些惊讶,佛罗伦萨其实富有的中国人不少,温州商人居多。但是我从没有看到谁在这里的半山腰买豪宅的。眼前这哥们儿绝对不是一般人。

“算是吧,”他带着我走了进去,进门连着的直接就是一座花园,“不用惊讶。这也没什么,这房子之前死过人,转手卖给我的时候,特别便宜,他们说闹鬼。我这人不信邪,就低价买过来当个自己放古董的地儿。

我走进去之后,发现单单是花园的结构就非常讲究,从上到下分为三层,层层都用喷泉和植物所连接。这种活水构建法是当时文艺复兴时期贵族造私人花园的时候特别喜欢用到的。我以前去看过美蒂奇在城郊结合部遗留下来的两栋别墅,花园的建造风格和这个相类似。

别墅建造在花园的最高层,等于是已经到了米开朗琪罗的山顶上。你站在这里,从密集的植物群之间的细缝中看出去,就可以看到边上山头上的古罗马式绿白色圣米阿诺教堂。但是你站在那头,绝对看不到这里的别墅。

别墅的周围,围了厚厚的一圈低矮的柠檬树。

别墅的外墙还是用佛罗伦萨大坚石垒起来的。三层式斜顶,完全圆拱和跪地式双页花窗。我越看越起鸡皮疙瘩,这所谓的随便买来的别墅,肯定不是近现代的产物。

“你这别墅有些年头了啊。”我说。

“还行吧,1458年造的。”他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笑呵呵地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我在大门上面,看到了三环扣钻戒标记,绿色的大理石镶嵌在白色的大理石中间,显得特别显眼。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3-10 23:26:00 +0800 CST  
【第三十三章 凯爷】

汤勺一眼就看到了打开的窗户,立刻大步跑到窗户口往下看。

“跑了。”他把脑袋缩进来说。

我缓缓拎起手里的脸皮,递给汤勺。

汤勺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东西,在手中摊开来,仔细研究了下,说,“我猜到了。”

汤勺说,他发现我没有接电话,已经预感到了不对劲。所以打了电话给白求恩老头,老头接到电话之后,就回了一趟医院,结果恰好在医院的停尸房找到了被绑在那里不省人事的前台金发。所以老头立刻就来了我的房间,正好又撞到了假扮的金发。

白求恩老头说:“那个女人给你输入的液体不是致使你瘫痪的东西,她给你输入的液体致使你的脑神经产生麻痹性错觉,从而产生身体的活动障碍。但假如你的意识足够清醒,认识到这一点,其实你很快就能解除脑神经的错觉性麻痹,从而结束全身麻痹症。”

老头给我吞了一个白色的小药丸,过了大约半小时之后,我就可以说话了。

“陈唐,我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脸。”

“夏娃是吗?”老头走后,他点了一支烟抽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

“哼,那个女人前几天在乌菲兹的档案室里出现过。我不是告诉你说,我发现了一些东西要去查吗?就是这个。前几天博物馆的档案室深夜被人撬了,第二天一早馆长发现之后就报案了。档案室里面被翻得乱七八糟,但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少。贼好像并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然后我们看了监控录像。你猜我在录像上看到了什么人?

“夏娃。”

“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才好。摄像头拍得并不是很清楚,我找了我一个哥们儿让我直接去看了原版录像,我把那个闯入者来来回回放大了至少五十次,我可以确定我看到的就是她。”汤勺把烟头在窗台上掐灭了之后,扔到了楼底下。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至今为止,那个失踪的文件袋里面的夏娃的死亡照片仍令我心有余悸。这个女人,到现在为止都是个谜,死了一次,重新出现之后,又失踪了这么久,现在又突然之间冒出来了。而且还化装成别人。

汤勺反复研究着手里的那张脸皮,“这其实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以前我们破过一桩案子,是个连环杀人案。那个杀人犯就很痴迷于易容术,不停地化装成老人、男人、女人出入各种场合杀人。他全都是用的自制的人皮面具。只是她既然能化装成这个人,就也能化装成别人。也有可能是,别人化妆成她。我们看到的那张脸未必是她的真面孔。”

白求恩老头后来打来电话,说那个针管里的东西分析出来了,是一种致命的毒剂。但是很奇怪的是,这个毒剂按照道理,需要四十八个小时的发作时间,而如果那个女人就是简单想杀了我的话,还不如直接喂我喝农药来得简单干脆,为什么非要费这么大的劲搞这种东西来杀我呢?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之前你接触了什么人?”

“你说要来给我做笔录的警察,是歌里,他上午来的。”我大致跟汤勺说了一下歌里与我的对话内容。

汤勺听完之后陷入了沉思。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不管是想杀你还是有其他目的,这人都不会善罢甘休的,你的处境已经危险了。”

汤勺找了个被褥,就在我对面的一张临时床上躺了下来,“今天先这样,明天我问问老头情况,安排你出院。先出院再说。”

我想起了夏娃当时对我说的话,她说她也是奉命行事。奉命?奉了谁的命呢?歌里来完,就有人要杀我。非常可能就是他。但是歌里和夏娃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杀我?
我就这么浑浑噩噩想了一晚上,到天亮快才睡着。

没睡多久,就被老头叫醒了。他叫来了一个体积堪比两人的胖护士,把我用轮椅推到隔壁去做脑电波。

“你昨天撞到头了,查下有没有什么问题。不过看你还是这么呆,应该也没什么事。”老头面无表情地对我说。

然后我看到那个昨天想杀我的金发走了进来。

妈的,我浑身汗毛都炸了。对于这张脸我已经有了恐惧反射。

老头出去之前回头对我贼眉贼眼地一笑:“别紧张,这个是真的。”真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整我。

汤勺说有事要赶回警察局处理,走的时候对我说:“等下有人来接你,你跟他走。不要独自行动。”

他说的那个人一直磨蹭到近中午才到。是个长相清秀皮肤黝黑的亚洲人,一开口我才知道也是中国人,而且说了一口地道的北京腔,比汤勺那个港台腔听起来顺耳多了。

“我接的是不是你?”他摘下墨镜,全身上下地打量我。

“你好,我叫李如风,是陈唐的朋友。”我有礼貌地回答他。

“陈唐那个白痴,话也不说清楚,也不说哪家医院,我把所有医院都找过来了,他才说在他大伯的医院里。搞得我浪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

他大伯的医院?

“你哪儿不好啊,需要他大伯接手?他饶有意味地看了看我手上的纱布,其实我的烧伤并不严重,但是胳膊上的纱布还没有被卸下来,“他大伯这个人可是医疗界有名的怪咖。”他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朝我身后方延生而去。

我回头一看,白求恩老头背着手站在门口,正看着我们。

原来他是汤勺的大伯。我无奈地笑了笑。

那人手一挥,说,“上车吧。”

车子开到白求恩老头面前停下来,那人摇下车窗同老头打了个招呼。老头把头靠到车窗边上,伸手进来拍拍我的肩膀,“可别死了啊。还有,你那个小兄弟走的时候情况不太好,找到的时候假如死了,别说是来过我这里。我这里从不治死人。”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

“你看,跟你说了是奇葩吧。”那人笑了起来,一脚油门,车子就冲出了医院大门。

不管是不是奇葩,这次假如没有老头,我可能早就死了。老头救了我的命。

我知道老头说的小兄弟,是南洋。想到南洋,我胸口一阵发闷。这些天,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更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认识了十年的人,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他并不是你所认识的样子,那种浑身细胞的空洞感,总能让人觉得惶恐。

不过回过来想想,我不是也一样吗?我做的事情和发生在山川身上的事情,就算是关系最好的南洋,又何曾知道过?

人总有秘密的。可是,当这些秘密恰好撞到一起的时候,就变了味道。

北京小哥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拉了拉我的两根手指,“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胡凯,他们都叫我凯爷。李如风是吧,幸会啊,陈唐老提起你。终于见着了哈。陈唐没说是个小白脸啊,呵呵。”

妈的,北京人说话就是损。

“凯爷,我们这是去哪里?”

胡凯推了推墨镜,头也不转地说:“先去我家。”

“你家?”我认识眼前这位凯爷前后不超过十五分钟,他现在要带着我去他家。汤勺也没说过这事,我心里有点怀疑,他会不会根本不是汤勺找来接我的人?

“你不用担心,”他看我一脸紧张起来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你在这儿这么久了,还怕被人坑啊,这里的人不都是人家说什么信什么嘛。哈哈。”说完,甩过来他的手机给我看。是汤勺给他发的信息,上面写着:你记得去医院接那个身上裹着纱布的呆子。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3-10 23:26:00 +0800 CST  
他娘的。

他眼睛斜着飞了我一眼,“还行,没我想象的那么呆。”

他把车停在米开朗琪罗山的半山腰上。跟我说这里车开不进去了,要走十来分钟。我下车跟着他沿着上山的路,穿过幽僻的林中小道,直到看到一扇硕大的铁门,一走就是差不多半个小时不到,何止十分钟。这条路我曾经上山下山无数次,一次也没有走过。位置偏僻得很,在外面的马路和广场上也看不见,一般人很难会走到这个地方。他停下来,在铁门边上的按钮处按了几下,用意大利语说:“把门打开。”那门就自己开了。

“这是…你的房子?”

我有些惊讶,佛罗伦萨其实富有的中国人不少,温州商人居多。但是我从没有看到谁在这里的半山腰买豪宅的。眼前这哥们儿绝对不是一般人。

“算是吧,”他带着我走了进去,进门连着的直接就是一座花园,“不用惊讶。这也没什么,这房子之前死过人,转手卖给我的时候,特别便宜,他们说闹鬼。我这人不信邪,就低价买过来当个自己放古董的地儿。

我走进去之后,发现单单是花园的结构就非常讲究,从上到下分为三层,层层都用喷泉和植物所连接。这种活水构建法是当时文艺复兴时期贵族造私人花园的时候特别喜欢用到的。我以前去看过美蒂奇在城郊结合部遗留下来的两栋别墅,花园的建造风格和这个相类似。

别墅建造在花园的最高层,等于是已经到了米开朗琪罗的山顶上。你站在这里,从密集的植物群之间的细缝中看出去,就可以看到边上山头上的古罗马式绿白色圣米阿诺教堂。但是你站在那头,绝对看不到这里的别墅。

别墅的周围,围了厚厚的一圈低矮的柠檬树。

别墅的外墙还是用佛罗伦萨大坚石垒起来的。三层式斜顶,完全圆拱和跪地式双页花窗。我越看越起鸡皮疙瘩,这所谓的随便买来的别墅,肯定不是近现代的产物。

“你这别墅有些年头了啊。”我说。

“还行吧,1458年造的。”他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笑呵呵地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我在大门上面,看到了三环扣钻戒标记,绿色的大理石镶嵌在白色的大理石中间,显得特别显眼。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3-10 23:29:00 +0800 CST  

楼主:唐金门十三少

字数:226695

发表时间:2016-02-11 11:46:4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4-13 20:56:5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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