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冷翠密令》——带着欧洲历史的佛罗伦萨悬疑风极思烧脑

我吓了一跳——跟着就看到一个蹒跚的黄色身影出现在楼梯口,那就是老太太肥成了一坨的大黄猫。它走到楼梯口就停下来了,眼睛直直地望着我和汤勺。由于体积庞大,它几乎把整个楼梯通道的空间都占了。

我们等了一会儿,那猫也不走,老太太门那边也没动静。

“卧槽,怎么办?还上不上去?”我小声说。

“走到这里了,难道因为一只猫我们现在下去?”汤勺说完,就大步走了上去,从黄猫身上一脚跨过去。那猫居然还是原地没动,坐在那里盯着我看,表情看起来特别拽,感觉像是在对我传递“有种你也跨过来”的信息。

我只能就当没看见,也一脚跨了过去。

这回猫才缓缓转身,走到走廊中间,盯着我们看。

汤勺在倒数第二个花盆里把钥匙找了出来。他在开门的时候,那只猫居然在我们屁股后面连着“喵”了好几声。

我催促他快点把门打开。心说怎么这年头邻居家的猫还负责看门!

就在他刚把门打开的时候,我听见了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艹!是老太太!

虽然上次还是老太太怂恿我私闯民宅的,但是现在毕竟是半夜,而且最近这么多事,假如把警察引来就不好了。我赶紧一把把汤勺推了进去,自己一边飞快闪进门,一边动作很轻地把门带上。

我听见老太太那拖鞋的脚步声,踢踏踢踏地越来越近。我站在门后面一动也没动。我能听到门外的猫叫声,那只胖猫应该是在门外正对着这扇门在叫。但是老太太脚步声停到门口之后,就没了动静。

大约一分钟左右,我听见老太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走了!凯利,不要多管闲事,我们回家睡觉了!”接着,老太太带着她的脚步声向反方向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

妈的,上个楼也搞这么惊心动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在拍电影。我按着狂跳不止的心脏,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分钟。

“她应该知道有人进来了。”汤勺那气定神闲的语气出现在我的后方,我猛地一回头,刚想回他话,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懵晕了一下。眼前还有刚刚走廊上亮着的灯的光晕。我才想到,刚刚走廊上这么亮,也不知道除了老太太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人看到我们进来。

我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黑暗之后,才看到汤勺的“全貌”。他站在离开我不远处的地方,把钥匙拎在半空中给我看,“那个花盆的土没有填平。”

我刚想说,算了,看到也就看到了,却突然之间想到另一个问题。

当这个问题划过我脑中的时候,我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假如我的记忆没有发生偏差的话,上次开完门之后,我又把钥匙塞回了花盆里,而门没关。后来我们是把门带上之后就下去了。理论上来说,我们今天上来开这个门,是应该一下就打开的,但是我刚刚看到汤勺开门的时候往左边转了两下——看来在那次之后,是有人来过了。

而且,汤勺是怎么知道钥匙在倒数第二个花盆里的?

——难道,上次之前,他就上来过?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18 20:01: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他说】


“而且,我想,在我们之前,可能有人来过。”他说。

我默默地对自己点头。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应该看不见我的动作。我并没有把我的疑问说出口,我在心里默默想,之前上来的人,会不会正是他自己?

我也不懂和他之间的信任存在感。他对于我来说,其实也就是一个陌生人。我至今也不明白他在这件事情上过于积极的原因在哪里,一个警察,饭店小开,突然找上我,会不会有别的目的?

他开始在房子内四处晃,关照我不要把手机灯打开,现在这个点很容易被发现。

南洋到现在也没有回音,一个消息电话都没有。

汤勺独自到楼上去转了一圈,下来的时候告诉我,阁楼上他把所有能打开的东西都打开来看了,什么都没有。

我觉得心神不宁,当你不再充分信任一个和你一起处于危险环境的人的时候,那这种状态本身就能将你至于危险之内。

我突然想起来收到的那两封恐吓信,不要多管闲事和远离卡尔梅洛。给我信的人可能并不知道他的中文名字,或者故意不用。但是我现在有种感觉,陈唐这个人的目的可能没有我想象当中那么单纯。很可能他在利用我。

我试探性地问他:“我之前查了一下资料,说在1990年成立的失窃画专案小组成员,都陆续死了。你知道这个事情么?”

他这时候正在开我上次没打开的那扇小房间边上的门,传来“咔咔”的响声。

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地说:“我知道。我父亲当时就在那个调查组里面。”

他说话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只是在告诉我一个已有的信息而已。他是否才是他将自己无底线地卷入整件事当中的最重要的原因?

夜的沉静让人觉得恐惧。他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尝试把门打开。

“你之前说,你父亲因为偷窃并且私藏那起自杀案的资料,所以被革职了。”

“对,”他停止了撬门的动作,转过头,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那是在他不做警察之前的事情。偷窃案在自杀案的45天之后,自杀案的资料丢失起初根本没有人发现,要不是当时那个阿夫杰是乌菲兹博物馆负责世界文物交易的成员,后来正好那幅画被盗,根本就不会调出她的资料。所以我父亲之前是1990年那个专案小组的负责警探之一。”

他摸出来一根烟,又把它放回去。

“这个女人虽然是个俄国人,但她一直生活在佛罗伦萨。很年轻的时候就进入了文交会,是个专家。你记得我给你的那叠资料吗?”

“记得,”我说,我回忆了一下那叠资料,大部分是俄语的,只有照片和一张拼凑的意大利语资料,还有那张结案陈述。

“俄语资料是我后来为了查这件事情特意托人花了两年多的时间从俄国那边找来的,有关当时这件事情在俄国那边的录案资料备注。而佛罗伦萨警察局的那些资料在我父亲去世前,有一天突然被他烧毁了。但是他当时留下来了一些残片,并黏贴在一张纸上,和那几张现场照片被保留了下来,后来整理遗物的时候才被发现。我母亲一直留着它,因为她始终觉得我父亲的死很离奇。那张结案陈述,就是从那张残片上获得的信息。俄语资料部分我找翻译看过了,没有很特别的东西,连结案陈述都没有。”

“那张残片上还有什么相关信息?”我在脑中搜索了一下那张残片,当时看到龙飞凤舞的手写体,根本难以辨认,我并不清楚上面写了什么。

“有,”他顿了顿,“当年文交会的几个工作人员,也就是她同事的名字。”

“文交会成员?”

我飞快地思考着——为什么他父亲烧了所有资料却要保留下来这几个人的名字?肯定是有原因的。

“对,文交会的成员。”他说,“那上面一共有三个人的名字:克劳迪欧卡斯特尔,欧枚落切尔克,还有,菲利普费雷拉。”

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头皮炸了,只觉得一阵麻木。

“菲利普费雷拉?!”

“对。而且这些名字加上三个警察的名字和当时博物馆副馆长的名字组成了当时所谓的专案小组,所以那个专案小组一共是六个人。除了我的父亲,德西卡尔梅洛以外,还有阿尔风锁西木的父亲西蒙西木,和卡洛齐德蒙。当时的副馆长名字叫廖思甜,你可能想不到,她是个中意混血,而且是个女人。她是当时收藏界和鉴赏界十分杰出的人物。”

“而这些人,都死了?”我觉得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能不能问一下,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周围的黑更是显得越发地沉。

他的脸在黑暗中显得极为沉默,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自杀。”他说,“他是这些人当中最后第二个死的。”

不会又是是跳楼吧…我觉得我的心脏上都开始长毛了,毛刮过我的神经和血管,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疙瘩。

“不是跳楼。”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除了我父亲,其他人的死因我不知道。警察局里似乎有意封锁消息,后来把查那些案子的相关人员全调离了佛罗伦萨。连我们局长都换了。所以这次才能轮到我插手。”

“你父亲呢?”

“有一天早上,很早。他带着我去坐火车。他穿戴整齐,然后火车来的时候,他跳了下去。”

他说。我从他的声音里面听不到半点情绪。那场景我能想象,或许那个死去的女人的脸不是他的噩梦,这个才是…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0 07:44:00 +0800 CST  
我突然想到那篇我在网上看到的文章的内容。

“等一下!我看到的那篇文章,是去年年末写的,可是当时菲利普还没有死!”

“其实你说的那篇文章,我也看到过。没有署名。菲利普后来从文交会转去文管局之后,我一直都有关注他。果然,他还是死了。最后死掉的那个。”他瞟了一眼窗外。刚刚在他说话的时候,似乎外面有一些骚动,但又不是很响。不知道是不是警察已经找到了那只有GPS定位的手机。


“等下!那也就是说,你之前根本知道菲利普,也知道苔丝!”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颤抖。

“不是。我真的不知道苔丝。有件事我确实没有告诉你,就是我认识菲利普的老婆。她叫碧昂卡屋里维。这个女人…是我以前是认识的,额…皇宫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他说话变得有些吞吞吐吐,“额…就是因为菲利普,我才故意接近她的。不过后来她辞职了,我们也就失去了联系。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我估计她可能是离开佛罗伦萨了。我也是那次查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地址一直没有改变。”

“你们俩….有过…什么?”我问。那个女的应该比他大了十几岁吧,我在心里算了一下。

他没说话,表示默认了,“她辞职之后,我没再盯着菲利普,直到后来他死了....”

“你们那个什么…额…是什么时候?”

“也差不多就是一年前。只有过一次,真的是意外。我本来只是因为想利用她得到更多的消息…算了,不说了。”他的语气的确显得很无奈。

“你是什么时候看到那篇关于菲利普的文章的?”我问。

“他死后。”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查到了一件事情,关于苔丝的。这个人在佛罗伦萨的住址记录就在这间房子之内,不过显示到去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正好是平安夜。她的死亡记录是2014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死于突发性心脏病。你知道这间房子曾经的户主登记是谁吗?”

我想了一下,“曾经的?难道是菲利普?”

“不,是她老婆。当然,夫妻双方享受共有财产。后来在那个叫苔丝的死在这里之后,菲利普就用她老婆的名义将这间房子转到了教会名下,但是我怀疑实际上仍旧是菲利普自己在看管。四楼的房子,名字也是他老婆的。”

我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我记得你当时问我是问的我认不认识七楼的住户,这个房子是空的,你怎么知道夏娃住在七楼?”我听出来自己有点语无伦次,这件事我组织不清楚要怎么讲。因为在我看来,怎么都讲不通。

“因为,”他说,“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在菲利普死后。信上说,你要找的阿夫杰住在七楼。就这一句话。所以后来我才会去查这间房子的所有资料。”

说完,他继续撬门。

我发现他这个做警察的,真是可谓各方面的装备都很完善。不仅有作案的手套,还随身带着撬门的工具。我看不太清楚,好像是一根类似于钢丝的东西,他把它插进锁孔,门不断发出“咔咔”的不大的响声。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我觉得,自己大概有个重要的方向快要见到答案了,或许可以用来解释一些为什么我会身在其中的原因,“你后来还有没有收到别的匿名信?”

我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出汗了。我的手心很久没有出过汗了,我都不记得它究竟像死人一样冰凉了多久。我忽然地就想起了山川,想起她那时去参加绘画考试之前,死死抓着我的手,手心里都是汗。

“有。”他说,“后来还有一封。”

我忽然觉得这里不管多小的声音都能激起四壁空旷的回声,在这夜里显得格外空洞,是一种令人跌入黑暗无法逃脱的空洞。

我什么都没问,只听见他说了一句,“信上说,去找李如风。”

咔——

门被他打开了。

有阵风穿过打开的门,带着一股说不清楚的气味迎面吹来。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0 07:45: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密道】

外面突然就响起了警笛声,我们站在这个位置,透过七楼的窗户望出去,都能看到红蓝闪烁的灯。

坏了!我脑袋里只闪过一个念头——警察。

汤勺打开手机灯,照了照里面。基本上除了四五级往下的台阶,什么都没照到。可见里面黑得可以。

我催促他赶紧先躲进去再说,万一警察顺着菲利普查到这里怎么办?

那个门后面有阻力,只能开出来三分之一,不能完全打开。汤勺先侧身挤了进去,跟着我也挤了进去。他反手关上门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力出现了幻觉,我听到很轻的“咔嚓”声,好像有人打开了哪里的门。

那声音加快了我关门的速度。但是那扇门似乎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意愿,根本无需用力就自己关上了——紧接着,我耳边距离很近的地方传来“砰——”的一声,把我吓了一跳,差点把汤勺从楼梯上推下去。

汤勺扯住我,示意我不要动,可能他刚刚也听到那声开门声了。我连气都没敢喘,差不多过了有一分钟,没有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我们才松了一口气。

我借着汤勺的手机灯看了看门上,什么也没有,刚想转头跟他说话,眼角忽然就扫到了地上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人头!

我顿时浑身上下每一根毛都从毛孔上飞了起来。

我整个人贴在门上完全动不了。汤勺拎着手机灯缓缓照下去,我看到他跟着灯光一起蹲了下去,把地上那个人头捡了起来。

“你看。”他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是看到了人头。

他忽然拎着那个头就转了过来,拿手机光对着它。我一口冷气憋到喉咙口差点窒息。我这才明白,人会被吓死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下我看清楚了,那不是一个人头,是个…额…头盔?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那是长得像一张僵尸脸的头盔,下半部分突在前面,嘴的部分是一排镂空的齿状物。怎么看怎么像是囚禁怪兽的头盔。

“你认识这个东西吗?”汤勺问我。

我说我当然不认识这么丑的东西。

汤勺说:“你知道这是什么?”他冷笑一声,“这是美蒂奇柯西莫一世时期,他的军队将领专用的战盔。”

他说完,就把头盔扔到了我的手里,“拿着。”

妈呀,我怀疑这个头盔总有一公斤,都搞不清楚是什么材质,我借光看了半天,摸了摸,一点铁锈也没有。可能是所谓的黄铜镀白金。这种东西那时候打仗的人居然戴在头上,也是绝了!

“这是文物?”我小声问。

汤勺正在把刚刚倒在地上的全身盔甲扶起来。刚刚那门自己关上和紧随其后的响声就是因为我们开门的时候顶到了这一身盔甲,结果盔甲倒了,砸到了门。

汤勺把这一身重新复位,然后用灯光从上到下照了一遍。当光扫到盔甲胸口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等等!”我把汤勺的手机光抬高,抬到胸口的地方。

是一只乌龟扛着风帆的图案。

“这是什么?”我问汤勺。

“美蒂奇家当时历任的当家和君王都有属于自己的标志,这是柯西莫一世的。乌龟加风帆,寓意他处事要不紧不慢有乌龟的耐性,却在需要果断决策的时候,能借一把风帆的力量,带着他勇往直前。老皇宫里到处都是这个标志。他的标志是最有名的。”

听他说完,我忽然想起了那张我看到的纸,“你知道三个类似于钻戒的图案扣在一起代表什么吗?”如果这是一个个人标识的话,那么,那张纸上画的三个钻戒的图案会不会也是另一个代表个人的标识,或者是什么家族的家徽呢?

“三个钻戒扣在一起?”他沉思了一会儿,对我说,“听你描述感觉是很熟悉,就是想不起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又用手机照了一遍盔甲,“看来这底下很可能是那个菲利普的藏宝室啊,你看,我之前就一直在想他有很有可能监守自盗。”

“你是说,这是他偷的?”

“不,顺的。”他说。

我明白他的意思,美蒂奇16世纪的文物出现在这个地方,肯定是被人藏起来的。但是他怎么知道一定是菲利普呢?弄不好是死去的那个苔丝或者后来神出鬼没的夏娃,都有可能。

“我们快走吧,手机快没电了。”他说,“我们先用我的手机,电省着用。”

我原本一直觉得这个地方不会有太多的楼梯,应该走走就到底了。如果按照刚刚汤勺说的底下是个私人藏宝室的话,我们刚下的这个距离,恐怕都已经走到一楼了。

七楼有个地窖本来就很不科学,而且这个地窖居然藏得这么深。

但是这延续往下的楼梯并没有停止。不是,不是楼梯。我们脚下的感觉现在也变了。已经不是刚进来时候的普通楼梯了,现在变成了石阶,而且越走越窄,不管是长度还是宽度,换句话说,就是我们两边的墙变得越来越近。

他的手机光显得很弱,不是电量的问题,是我们越往下走,那股在入口就闻到的奇怪味道越重,潮湿而寒冷的雾气在升腾上来。

这里的那种黑无法形容,就像从来没有见过光一般,黑加上雾气,那仅剩下来的一点白光都快要被它们吃掉了。

在我们往下走了大概有半小时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再这么走下去要崩溃了。寒气从脚底上升到骨髓。太他妈冷了,早知道应该穿滑雪服的。我能看到前面变成一个小圆点的白光,起码不是一个人。我安慰自己。

“喂,警官,”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些,找汤勺说说话,热热身,驱驱寒,“你收到那封匿名信之后,就觉得我能帮到你?”其实这问题我倒是真想问。虽然我最想知道的是匿名信是谁寄给他的。这是很有趣的事情,寄给他匿名信的人叫他来找我,寄给我匿名信的人叫我远离他。或许根本就是同一个人,精神分裂的作品。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1 01:59:00 +0800 CST  
他也没回答,我就觉得好像听见他下楼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紧接着我就看到他手里的灯灭掉了。

靠!

我反应很快,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来我的手机。真该赞一句汤勺有先见之明,幸亏我们没有两只手机一起用。

没有信号。但起码电是满的。

有两条微信,还有三条信息,和两个未接来电。

我晚上上楼之前手机就调了静音,之后一直都没有从口袋里拿出来。

微信是南洋发来的——

六点二十五分:我才下课啊。上课手机没开声音。你干嘛?吃饭?

六点四十:人呢?

我关掉微信界面。奇怪了,我下午看到他带走塞拉的时候顶多四点,可能都没有。难道是我看错了?不是南洋?

未接来电:有一个是南洋的,还有一个显示未知者。是之前那串陌生的号码。

短信有三条:两条都是提示未接来电的。

还有一条显示:未知者。我点开来——

赶紧离开这里。

我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到地上,突然就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似乎有一双眼睛在身后盯着我。

我猛地一回头——身后只有无尽的黑暗,和从脚下升腾上来的白乎乎的雾气。

这里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棺材,整个把你包裹在里面。

我有点近乎绝望。或许是我错了。我不该把自己搅进来。这种感觉太不好了。

其实刚刚走到一半的时候,我就又听见那种“咔嚓”声,也分不清是开门还是关门的声音。那之后我就开始觉得身后有人。

现在收到这条信息之后,我越发有这种感觉。

恐惧就像一根树藤,攀住你之后,一点点地慢慢往上爬,直到缠住你的全身。而现在我的全身都浸没在这样的恐惧里。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哪怕是之前看到夏娃死亡的那些照片我都没有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

这个地方肯定有问题!不管这里有些什么,我们都得赶紧想办法离开!

一边想着,我连手机灯都没顾上开,用手机屏幕照着,连续下去了好多层台阶。

在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下了多少台阶的时候,突然有股力道把我往后面一拽,我来不及惊吓就因为重心不稳跌了下去。屁股磕到台阶上,骨头一阵阵抽疼。

我摔在地上的手机被捡了起来,手机灯被打开了。

我看到刚刚一直没有回应我的汤勺,他拎着我的手机,往我前面照过去。

——幸好他拽住了我,没让我继续往下走。现在我们面前有个两米左右高度的台阶,台阶下面连着一个平台。手机光太差,只能照出来平台的三分之一。

汤勺左右都照了一下,似乎左边连着另一条通道,但是看得并不清楚。

他把手机塞回我手里。

“你刚刚问我的问题,我也想过。我不知道是谁有意在指引我,但是七楼的东西我查到了,所以我当时是相信的。而且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自己已经在这件事情里面了不是吗?不管写信的人有什么目的,现在也只能找到真相才能有答案了。”

我默默想着那封丢失的匿名信,和我身上的这封。

不管是什么,似乎我被卷入这件事,并不是巧合,而是早有预谋。

我干这行其实不怎么相信巧合,尤其是这整件事情基本上可以被连成一条线,所有的东西都有关联点,那所发生的任何事情,肯定都不是巧合。能被连成一条线的东西,就一定有源头和真相可循。

“跳不跳?”

我回过神来,看了一下这个高度。两米嘛。其实也不算高。眼下两米算个屁,不跳难道爬楼梯原路返回啊。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身后。那种被人盯着的恐惧感始终没有消失。

汤勺不愧是受过警队训练的。我本来以为意大利人在警队里面应该也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大概每天都是讲讲黄色笑话,吹吹牛逼,吃吃饭就算完成了,现在看来,训练应该还是挺专业的。

他身手敏捷,四平八稳地落到了地上,看起来这高度似乎对他来说就像多下了一级台阶一样轻巧。

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跳了下去。脚刚落到地上的时候就差点扭到,幸好他拉我一把。他手力很大,我脚没扭到,但是胳膊被他拽得淤血了。

我把手机灯调到最大。这个平台是个T字形。

不仅左手边好像连着通道,前面右边也有延生的通道,但是黑乎乎的,看着觉得心里直发毛。

我和汤勺往前走了几步。

汤勺让我先照了照左边,感觉通道很深。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股奇怪的味道?”我使劲嗅了一口空气,那味道呛得我直咳嗽。是一种腐烂和发霉,潮湿多方面结合在一起的气味。总之难以形容。

我总感觉那味道在我右手边显得更为重一些。

我拎着灯往右手边走了两步。果然,奇怪的味道充满了这里整个空间。

“这边的路好像走不通,前面有什么东西挡着…”我回头对汤勺说。

我对他说这话的时候,原本以为那是一堵墙。但是灯光越接近,越觉得不是。确实这里走不通,因为我看到了有堵墙,但是在墙的前面,似乎还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形状看起来很奇怪。

我停了停,又往前挪了两步。

我把灯照上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我整个人在那团黑乎乎的东西跟前趴了下去。

我边从地上爬起来,边骂——

“操!汤勺,你干嘛?!…”

掉在地上的手机,灯光正好朝上照着。

我已经看到了不对的东西——说不清楚,一根细条的长长的像是锈迹斑斑的管道…什么东西啊?我把手机捡起来——

“我被什么绊到了,不是故意推你。”

汤勺的声音从后脑勺方向传来。这已经不重要了。

当我看清我眼前是什么的时候,我整个人觉得重心不稳,直往后倒。我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颤,又同时不能肯定我是不是眼睛花了,才看到眼前这样的东西,所以一遍遍用手机灯上上下下地照。

完全照清楚之后,我尽量让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浑身僵硬地转过身对汤勺说,“你过来看…是…是具干尸。”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1 02:00:00 +0800 CST  
【第十四章 跟踪者】

那是一具干尸。

浑身干缩的肌肉包裹着骨架,我刚刚看到的那根生锈的水管,其实就是它的腿。

那古怪的气味正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但并非完全是之前闻到的那种气味,她身上带着某种更为特殊的味道,就像,咸鱼干的味道。

汤勺从我手里拿过手机,上上下下地照了个遍。

干尸看上去应该是男性,身上穿的衣服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了,但还是能辨别出来是那种式样比较老的夹克。干尸的造型很奇怪,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伸在前面,好像是在挡什么东西。腿弯曲半蹲着,他边上有另一付我们之前看到的那种盔甲,它的重量就落在那套盔甲上。

他的表情显得十分狰狞。嘴巴大张着,眼睛空洞洞的,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感。这种样子,死的时候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汤勺让我拿着手机,靠近一点站在干尸边上。他自己戴上手套,把干尸里里外外翻了一遍,结果在他的上衣内袋(居然没破)里,找到了一只手机。

我看到手机的时候,已经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更怪的是,这只手机居然还有电。手机倒不是什么智能机,就跟之前汤勺偷过来的他上司那种手机的款式相似。但是出现在一具样子这么可怕的干尸身上,真不是一件令人欢喜的事情。

汤勺翻了下手机,里面似乎什么都没有。

除了——有几个拨打出去的电话,和一条发出去的信息。

“3281113059…”他默默地念着这个号码。

“等下!你说什么?”我一把从他的手里把手机抢过来。那几个拨出的未被接通的号码赫然显示在屏幕上——卧槽!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确保自己一个数字都没有看错。我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我按开了那条发件箱里的信息——

果然。

汤勺皱着眉头完全看不懂我在搞什么。

我把我的收件箱打开来,摆在这只手机的边上:

赶紧离开这里。

“这消息难道是他发给我的?”

我缓缓转头看着身后这具造型恐怖的干尸,和他旁边那个影子沉重的盔甲。

之前的电话是干尸打给我的,消息也是干尸发给我的,那么是不是那两封匿名信也是干尸写给我的?假如你站在马路上大白天这么想,你肯定会被这荒唐的想法笑得停不下来,但是现在我就站在这位发件人的面前。这里的寒气好像已经深入我的血液了,我想往后退远一些,至少不要挨他这么近,但是我动弹不得,就像被冷冻住了一样。

“这是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汤勺问我。

“应该是我们之前进来的时候就发了,但是我后来才看到。他…还给我打了两通电话。”这话说的然我直起鸡皮疙瘩,“我都没有接到。今天下午也有一通,也没接到。后来打回去没人接。”

“恩,还有别的吗?”

我摇摇头。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提匿名信的事。

“这事情太奇怪了,但是有一点很肯定的是,这一定是有什么人在搞鬼。”

汤勺围着干尸转了两圈。我检查了一遍干尸身后的墙壁,没什么可疑的地方。而汤勺则细致检查了干尸边上的那身盔甲。

突然他停了下来,把手机光凑近地面,“你看这里。”

他手指着盔甲旁边的一处地面给我看。

“是什么?”我蹲下去,眯着眼睛仔细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

假如你不这么凑近看,在这黑成一团的地方根本看不到这样细微的痕迹——的确是有痕迹,看起来,像是什么东西被移动过的痕迹。

“我刚刚看到干尸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干尸呢?”

我刚想问为什么,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对。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干尸?!

这里这么潮湿,雾气这么重。假如真的有人死在这里,老早腐烂成一滩肉泥变成白骨了,怎么可能风干成这种样子!

那就是说,“这具干尸原本不在这里!”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1 21:39:00 +0800 CST  
“有人把它搬过来的。”汤勺说,“手机应该是把干尸搬过来的人,故意放在干尸身上,他很可能甚至知道我们的工作,所以知道我们一定会动手查干尸,保证我们能找到手机,目的就是用这些来吓走我们。

我又想到第一封匿名信上的内容:请不要多管闲事。想到这个又让我心悸了一下。

“而且,”他压低声音说,“这一切,应该才发生不久。”

“你的意思是说?…”他点点头。

我听见自己脑袋里“砰”的一声,像是断了一根神经。

那个人,现在很可能就在某处看着我们。

说明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是有人不想让我们发现的。

会是什么呢?

答案,还是更深的疑惑?

我们带着手机灯仔细检查了这里的地面。由于太潮湿的缘故,在没有东西的地方很难辨别这具干尸到底是从哪里搬过来的。

这可能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一直觉得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们。我做了一个假设,这个人或许从我们进来之前就设计布置好了一切,再跟着我们一起进来,看着我们一步步接近这里,达到他的目的。如果这一切真的是他为了吓走我们而设计的,而当他看到结果并未如他所愿的时候,会不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又猛地回头。

来时的那条道,又长又黑,让人心生畏惧,总感觉一定有什么,藏在黑暗中,不被我们发现。

汤勺又把手机光照回到那具干尸身上。他站着一动不动,将灯光上下来回地移动。干尸那张狰狞的面孔一次次地出现在亮光里。

“你说,他会是从哪里来的?”我喃喃地说。

“不知道。”汤勺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似曾相识,有种熟悉感。”

然后,我见他收回了手机,看了下电量:百分之八十九。

苹果用电是真快,按照这种速度,我们的光照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出去。

我的神经突然被“出去”二字绊住了。出去?怎么出去?往哪里出去?眼下都是问题。还得保证在出去之前不惨遭迫害。

毕竟,这里肯定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汤勺说往左边那个通道走。

之前我们拿灯光粗略地照了照,并没有照清楚什么。当我们真正走到左边那条通道的时候,倒是有些愣住了。——与其称之为通道,不如说是条只够一个人横着走过去的缝。这个宽度,但凡稍微胖一些都过不去。幸亏我们两个人都不是胖子。

汤勺用左手高举起手机,让灯光能照到我们前方大约一米左右的距离,然后他在我之前侧身卡了进去。

我只能说是卡进去。我自己进去的时候,都是吸了口气,把仅有的那点肚子都给吸起来紧贴着墙蹭着走的。

我几乎能听见膝盖骨摩擦墙面发出来的声响。这条缝比站在外面看起来更窄。

假如这个时候有人来攻击我们,那我们真的是上不去下不来也不能横着跑。但是这个时候,能卡进来动手攻击我们的人也只能是神人了。

但是,永远有想象以外的事情发生。

我们走到大约中段的时候,我隐约听见我的右手边,似乎出现了刚刚我们卡进来时候同样的响动。

卧槽,不会是有人也蹭进来了把?!

汤勺大概也听见了,突然就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我还没把话说完,他就用右手手背遮住我的嘴,对我“嘘”了一声。

那个从远处本来正在靠近的声音,骤然停止。

我借着手机光望向我的右面,光照之后,一片深沉的漆黑。

我十分确定我刚刚是听见声响的,那种有东西摩擦墙壁的声音在这空荡荡又寂静的地方显得特别突兀。我看向汤勺,他仍旧没有动。他尽可能地将手机光往我这边打,试图照得远一些。

然后我看到他眉头皱了起来,由于光照角度问题,他的脸色看起来很惨白,有点恐怖。

他整个人似乎定格在了那里,也不动也不说话。

我问他怎么了?

他又“嘘”了我一声。我又有了那种寒气贯穿全身的感觉,他这样搞得我很紧张。

大概过了半分钟,我感觉到他在用右手的手肘推我,用头示意了一下我的右前方。除了灯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慢着!

那是什么?!白光和黑暗的交界处出现了一个怪异的形状,看得并不很清楚,就像是把椅子的折角,露了一个头在外面。

“不要往后看,快点走。”汤勺小声对我说。

说着,他就加快了移动的速度,我赶紧跟了上去。在他的手机光收回来的那一刹那间,我似乎看到了一大坨影子印在墙上,那形状很熟悉,但是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反应不过来。

那声音果然又出现了,非常配合我们的速度跟在我们的后面。

我现在已经无法确认那是否真是另一个物体摩擦墙壁发出的声音,也有可能只是我们自己摩擦墙壁而产生的回音。

自我安慰刚刚开始奏效的时候,汤勺突然抬高了手机光照,紧接着我感觉他拽了我的手臂,力道很大地一把把我拽了出去。

周围瞬间变宽敞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清环境,就被他拽到一扇类似是门一样的东西背后躲了起来。

“别说话。”他在我耳边说,并且同时关掉了手机灯。

我们突然就陷入了一片漆黑。

自从看到刚刚那具干尸之后,它好像就黏上了我的脑膜,我眼前的灯光残晕里,都自带着干尸那张狰狞的面孔。

我闭了闭眼睛。汤勺又在我耳边很小声地说:“出来了。”

我感觉他连呼吸都屏住了。他这样的反应立刻让我紧张起来。

什么出来了?难道是…刚刚后面跟踪我们的…那个人?

我死死盯着刚刚出来的那个方向,但这里的黑密不透光,到处都显得影影绰绰,没有灯光,你根本不可能适应这种彻底的黑暗。

到底是什么出来了?!

我很想问他。但是一秒钟之后,我有了答案。

我看到前面,有白灯忽然闪了一下——我忍不住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直到它穿过我的喉咙,进入我的胃里,让我为我的眼睛在那一瞬间看到的东西负责。

前面白灯只闪了一秒钟,但是,我看到了——

刚刚那具干尸就在我们出来的地方。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1 21:40:00 +0800 CST  
【第十五章 迷宫】

我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气都不敢喘。

妈的,这是怎么回事?这干尸是打算跟着我们一路走呢?难道欧洲也有粽子?!

我赶紧阻止自己脑子里胡乱的想法。不可能。不可能!

“有个人,在干尸后面。”汤勺贴着我的耳朵,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我感觉到脑液冲击血管和神经的撞击,周围太安静了,只有我的心脏跳得巨大声。

有个人?

那个跟踪我们,想把我们吓出去的人?

我回忆起来刚刚在那两墙的缝中,汤勺打光给我看的墙壁上那个奇怪的折角影子——是干尸!那折角的影子就是干尸弯曲的膝盖!——也就是说,是有人把它举在头顶上带过来的!怪不得后来看到那一大坨的影子!卧槽,想想刚刚墙体发出来的摩擦声响,那个变态到没有在那么狭窄的地方把干尸的骨架子都挤断了!

按理来说,知道是人的话,我应该稍微松口气,起码不是妖魔鬼怪。但我的神经反而越绷越紧,我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怕自己心跳的声音太大被那人听见。

人才是最可怕的东西,我深知这个道理。

假如真的有个人在干尸后面躲着,他应该是借干尸来遮挡我们的视线,看来没有吓到我们之后,他应该要着手实施他的下一步计划了。不管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止我们发现它的。

这里的黑暗像是一头吞噬人的怪兽,在静谧与黑暗中,我们无计可施。

我也不知道还要这样僵持多久,我们不动,干尸那边也没动静。谁也看不到谁。都在等着对方先暴露。

“你现在听我说,你别说话。”汤勺那种和空气一样的声音就像经过了几个世纪一般,搞得我耳朵发痒,浑身汗毛一阵阵地竖起来。

结果我等半天,他也没有再说一个字。我用胳膊撞了他一下,结果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手心朝上,他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意思是叫我维持住这个姿势。

我立刻明白了,所谓的“听他说”,其实是辨认他在我手心上写的字。

我操,他是打算写中文还是意大利语呢?他这么蹩脚的中文,万一写错了字,或者比划混乱,我读不出来他写的东西,怎么办?!

我还没来得及做更多方面的考虑,他就已经开始动手了。

幸好,比划不复杂。

横。瞥。横。竖。横。

中文——是——左边的左。

他写完这个字,敲了两下我的手心,表示问我是否明白。

我点了点头,一想他看不到,又回敲了两下。

他大概隔了十来秒钟,又开始在我手上写。

横。瞥。横。竖。横。

和之前一模一样。还是左?

是他没有理解我那两下回敲的意思,所以又把刚才那个字重新写了一遍?

这回他没有停下来,紧跟着又写了一个字:

横。瞥。竖。横。竖。横。

——右?

我有点混乱了。左一次还是两次,接着才是右?

我迟迟也没有给他肯定的回应。我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我靠,叹气是几个意思,觉得我智商低?

然后他就换了种方式。他握我的手。

左边连续两次,接着是右,左,右,左,右。

这是…我们待会儿要走的方向?

他也不表述清楚,还没等我完全反应过来,我就感觉到自己被他用力一拽。他没有亮灯。在这种彻底的黑暗之中,我每跨出去一步都似乎是一种冒险。我不知道我们发出了多大的动静,我甚至听不清楚后面那个东西是不是跟上来了,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脑中不断自己对自己重复的左左右左右左右。

他确实是带着我往左边转了两次,之后往右转了一次。然后他往左的时候好像碰着了什么突然间停了下来。紧接着手机灯再一次在我面前亮起来。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头看。结果一回头,看到的是一面石墙。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3 02:36:00 +0800 CST  
原来是这样。他刚刚跟我说的那个左右的顺序,是因为我们现在进入的通道有石墙的阻隔。这里就像一个传统的迷宫。石墙并没有封死两边,要不向左要不向右。我屏息凝神听了一会儿,似乎后面并没有什么动静。我们动作太快,或许那个扛着干尸的变态根本跟不上。

“怎么路变了?”汤勺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听到他这么说,突然心一阵发寒。

我刚想开口说话,这时候身后传来了预期之中的轻微声响。响动离得不是很近。看来他可能还没有进入我们的这片区域。我脑中忍不住脑补,假如那个变态还有幸被我们看到的话,会不会还扛着刚刚那具模样恐怖的干尸?

汤勺把灯一灭,“走!”他拽着我,往面前这面墙空出来的缺口走。

我觉得右眼皮开始跳个不停,我知道,之前汤勺首先跟我说好的方向已经变了。后来在这种黑暗中左右窜了一阵子之后,我就摸索出了规律——从刚刚汤勺停下来的地方开始,同他和我说的那个顺序完全地相反了。

他又一次停下来的时候,我以为这段路大概是要走完了。

他说,“等一下。”然后我听见他用手摸索前面这面墙壁发出的细微声音。

“不对。这里不对了。”他还是自言自语。

“你是不是以前来过这里?”这个问题脱口而出,我没有思考得很明确我是不是要问他,因为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汤勺他肯定曾经来过这个地方,不然他不可能因为用手机光照过一眼,就这么熟悉其中如此复杂的结构。

对的,刚刚我们走过的路是个迷宫。

他半天没有声响,摸索墙壁的声音也停止了。

空气顿时就被划到了静止状态。

我们现在身在一个我完全失去方向的迷宫之中。

而这整件事情,现在看来也变成了一个迷宫的状态,看似你走得出去,实则未必。因为面前站着的人,他跟你说的话,他做的事,都让你分不清是敌是友。

人在混乱中原本就会变得复杂,但是,即使到了这一刻,我或许还是比较偏向于相信他。毕竟他没有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情,假如不算把我拖进现在这种环境的话。

“是。”我听见他这么回答我,语气很平静,“但是现在,我不能肯定我们还是不是能走到那个我们应该去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

看来这小哥从撬门那一刻起可能目的就相当的明确。

他根本就知道要去哪里。

这是一场方向很彻底的利用,虽然我并不知道,对于他来说,我的利用价值究竟在什么地方。

“我们应该怎么走?”

我听见我的用四平八稳的语气问他。现在不是纠结很多东西的时候。我深知只要他不是想要拔枪扫射我,我跟他在一起是安全的。而且我也想看看,那个他千方百计想要引诱我去的地方究竟长什么样子。

走过迷宫,或者有更深的渊谷,还是死亡的陷阱在等着我…

后面的动静一直没有跟上来。这让我觉得很奇怪。一个可以随意拖动干尸想要吓跑我们的跟踪者,难道对这里的情况不熟?

汤勺没有再说话,他没有对我多解释一句。只是他没再关手机灯。电量显示已经低于百分之五十了。他说,我们得趁着没电之前走出迷宫,不然就有被困在这里的危险。

所谓的迷宫,最可怕的就是每条路似乎都是通的,都能走。而这里,似乎也没有所谓的死路。

我估计汤勺上次来的时候,肯定没碰上这样的状况,他现在看起来满脸的迷茫。这真不是什么好事。我们在鬼打墙了几次之后,手机的电只剩下来百分之三十九了。

我们现在走的这块地方很奇怪,就像一个死循环,怎么走都能回到刚才站着的地方。

我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那些左右分离的岔口,数来数去,还是刚刚那些,而且我们拍了照片,岔口也是完全一样的。

等等——未必!

我看到了一个东西。具体来说,应该是个标志。这个标志看起来很不起眼,是刚刚汤勺用手机光一下扫过的时候,我偶然瞄到的。
我接过自己的手机,靠近前面这堵石墙。

果然——石墙的成分都改变了。之前石墙大多都用佛罗伦萨十五世纪后期流行的赛琳娜,而面前这墙,这么凹凸不平,明显就是很早期所流行的佛罗伦萨大坚石。

而且墙壁中间靠下方处,印着一个标记。

我用手机光贴近它,上下左右照了一圈。当我完全看清楚这个标记的时候,只觉得头皮发麻——三只钻石戒指环扣在一起。

“这是…!”

我指着这个标记回头看汤勺。

“没错的话,我们是走了一个八字形的岔路。这个岔路会带我们去出口。”

我听见“出口”两个字眼睛都亮了,似乎能在只有一只手机灯照亮的地方,完全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以及,汤勺的脸。

他并不显得很开心,可以说,从我这个角度看,他的脸上明显挂着失望的表情。

看来,出口并不是他的目的地。

不过不好意思,我恕不拿命奉陪了。

“砰——!”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声音似乎是隔着墙从右手边传来的,类似于重物落地的声音。这个响声让我立刻回想起来当时在市政广场上听见的,菲利普摔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紧接着,我觉得前面好像有个影子从光照和阴影的交界处一闪而过。

“谁?!”

我几乎跳了起来。

幻觉?!还是有人在这里?!

或者,就是刚刚那个跟踪我们的人!

突然——我感觉到整个地面颤抖了起来,我们面前带有那个图标的墙体缓缓地降了下去,面前渐渐露出来一条路。

我的手机灯在墙体下降的时候莫名地闪了一下,就灭掉了。

该死!苹果手机有时候就是这样!在电量百分之三十的时候也开不了机,非叫你连接电源。

但是门完全降到底部的那一刻,眼前又亮了。不是阳光,而是前面不知道在哪处躺了一只手电筒在地上。

那光照出来的,我们眼前的东西,让我张大了嘴巴吸气直到窒息的状态都不知道怎么把气吐出来。

我活到这么大,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可怕的场景!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3 02:39:00 +0800 CST  
【第十四章 白光】

我敢肯定,那个躺在地上的手电,一定是高级货,因为从它发出来的那电光,能照亮整个我面前的坑。

是的,坑。我面前是个像坑一样的地方。

你知道南京大屠杀的万人坑吗?

我眼前的环境就和那个差不多。

无数的骸骨堆得像一座小山丘,我不知道坑到底有多深,但是骸骨堆积的高度已经越过了周围的边台。四周的边台看起来很周正,也很狭窄。那只高级照明手电筒就落在平台上。

我已经没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因为整个人都麻木了。我转过头看看汤勺,他皱着眉头站着,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练就的他这么强大的心里承受能力,但是你在他脸上看不出来惊恐,他脸上只有愤怒。

“你这里有没有来过?”我的声音抖得厉害。

“没有。”他木然地回答。

我这个时候才看清楚,手电光的边上躺着一个人。

对!是个人,不是骸骨。

汤勺已经沿着边台朝那人走了过去。我小心翼翼地沿着边台跟在他后面。边台十分窄,每一步落脚都有一种会滑进万人坑里的感觉。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竟然有这么多尸骨!是不是什么战争时期秘密处决违反军规的士兵的地方?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那时候军队杀人根本不用藏得这么深,何必要多此一举,在这里挖个坑,直接扔野外不是更好嘛,自然有野兽叼走,帮忙处理尸体。

那么,这里的万人坑到底是哪里来的,为了什么会存在这里?

汤勺已经走到了那个人的边上。他捡起地上的手电筒,照着这个人的脸。是个男人,看起来已经有五十来岁了。脸上有很明显的淤青和血迹,一张脸肿得跟猪头一样,完全无法辨别。

汤勺把手电递给我,我抬头看了一眼上面,手电光照不到特别高的地方,它能够照到的高度都是墙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我想刚刚听到的“砰”一声,应该就是他发出来的。但是他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掉下来的呢?

汤勺蹲下去戴上手套,开始检查他。

这个人身上藏了一把带血槽的弹簧刀,汤勺又从外面夹克的上衣口袋里翻出来一本证件。

他打开证件,放到手电光底下一照。

上面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看起来眉眼显得有几分眼熟。这是一本老式的佛罗伦萨警察证,上面所有的东西都是手写体。我见过汤勺的,看上去要比这本新很多。这上面还有警号。而证件的名字那一栏写着:西蒙西木。

西蒙?!西木?!

我想起来之前汤勺跟我说的那几个名字,难道他,他是阿尔风锁西木的父亲?可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汤勺之前也证实了那篇文章,菲利普是最后一个死的,而在他之前,所有人都死了。难道——这并不是事实?!

“他是谁?!”

汤勺面对我的疑问,并不出声。他站在那里,一脸诧异的表情。他斜着眼睛核对着照片和那个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似乎也不太相信眼前这个人是明明已经死了的老西木。我怀疑在此之前,他可能并没有见过老西木的长相。

然后他证实了我的想法,“我父亲生前和西木的父亲就不和,当时偷窃阿夫杰死亡档案的事情就是老西木去告发的。我听见过父亲不止一次打电话骂他,一直记得他的名字。后来在查这件事情的过程中,看到组内成员里有他的名字,我印象特别深刻。他的资料登记是1993年就死了,但是没有记录死亡原因,也没有照片。我相信现在警察局里的人没人见过他,而当时和他共事的人都在93年同一年被调走了。”

这件事情太蹊跷了,可能,1993年的时候西木并没有死,或者现在眼前这个并不是西木。

我用手机开着闪光拍了一张他的照片,等出去的时候总能核对上的。

在我按下拍照键,闪光亮起来的时候,我看到地上这个躺着的男尸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吓得手一抖,直接把手机和手电都抖到了地上,手机跟着就黑屏了。

我一把拉住汤勺,想说赶紧跑。这个不是摆明了是诈尸吗?!

汤勺却抓住尸体的手,头也不回地说,“我刚刚检查了他,并没有断气。”

我心说,他妈的那你不早说!

我把手机从地上捡起来,按了两下已经没了反应。

汤勺用手电光打亮了那个人的脸。就算他没死,那张脸也是恐怖到了极点!肿胀和伤痕让他看起来特别扭曲。他就这么睁着眼睛也不动,突然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西蒙?”汤勺喊了一声。

他没有回答,却突然坐了起来!只见他睁大了眼睛,我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惊恐无比的表情,他缓缓地颤抖着拎起右手,伸出食指指着前方。眼睛空洞洞地望着,露出大量的眼白,那种样子就像是看到了世界末日一般的绝望。

“他…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报仇了!他们回来了!”他突然大声起来,几乎变成了一种尖叫,猛地抓住汤勺的胳膊,用一种求救的眼神望着他,“他们…他们要把我们都拖进地狱里了!画…画里有魔鬼!”他的语气越来越阴阳怪气,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可怕。那发红的眼睛就像一个真正的魔鬼!

“砰——”

这横飞出来的一声巨响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缓过神来的时候,眼前这个“老西木”的眼睛依旧惊恐地大睁着,但是他的脑袋上出现了一个窟窿,血很快从窟窿里涌出来。

我立刻拿过手电,朝对面声音传出来的地方照去。光影中,有个影子飞快地一闪而过——向前跑了!

而“老西木”的尸体在这个时候突然燃烧了起来。

燃烧的尸体发出来一股很熏人的味道。

“捂上口鼻!烟雾有毒!”

汤勺对我喊了一声,然后就把自己的口鼻捂了起来。我也赶紧拉起衣服捂上,跟汤勺一起往对方面的边台跑。

刚刚那个人就是沿着对面这里的边台朝前跑的。汤勺用手电飞快地照了一下,前面似乎有条小路向右边拐了。这里可能还没有出刚刚迷宫的界线。

尽管刚才动作很快,但毕竟尸体烧起来的时候还是吸入了不少烟雾。我不知道汤勺感觉怎样,我自己感觉不太好。脑袋晕眩,感觉有些恍惚。而且刚刚跑过边台的时候,我竟然出现了幻觉,我看到对面那近乎烧焦的尸体站了起来,我甩了甩头再看它,却又恢复了原状。

坏了!那是什么毒气?

这是条很短的过道,我们的手电光可以照到过道那头,应该是一个比这条过道空间宽敞的地方。

刚刚那个跑走的人到底是谁?是不是之前看到那个一闪而过的同一个人?又和身后扛着干尸走的变态是不是一个人?这个人为什么要杀死“老西木”呢?

我回想起了他被杀死之前的那番话,他说他们都回来了?他们是指的什么人?

“画里有魔鬼!”

他的声音还在我耳边徘徊,那眼神和话语里的恐惧,令人发颤。

走进过道的时候,我觉得刚刚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消失了。幸好没有中毒,不然在这种地方死得不明不白可真是不划算。也不知道那个万人坑里有多少尸骨是死得不明不白的。想到这个,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陈唐,等下!”我叫住走在前面的汤勺。

他停下来。手电的光正好落在地面上。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3 09:28:00 +0800 CST  
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是过道的正中间。手电光照到的地方又出现了那个图案——三个钻石戒指扣在一起。这里的这个图案不是刻上去的,我蹲下来,摸了摸,应该是大理石。居然这种石路的一半镶嵌了一个用大理石拼成的图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我觉得汤勺应该知道这个图案的含义,就算之前没有想起来,现在也该想起来了。

我刚想问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声音。

——又是那种东西摩擦墙壁的声音——那声音一点都不模糊,十分清晰,分明是在靠我很近的地方。

我蹲在地上回头瞄了一眼——

手电光果然强大,有着强大的射程和穿透力——它把我身后那个东西与那个东西身后的空间都照得非常亮堂。

——干尸!

此时此刻,那具惊悚的干尸就在我后面站着,而它的身后空空如也,一点都不像有人一路扛着它走的样子!

妈的,我觉得干尸好像两腿都不弯了,貌似就是那么笔直地站着!

我听见自己放开喉咙吼了一句:“快跑!汤勺!”

尽管我腿软,但是我还是做到了撒腿就跑。日你的,汤勺不知道怎么看的,哪里有人啊!分明就是那一具干尸在来回活动着!

而当我撒腿跑出去的时候,汤勺似乎早就跑得没影子了。

我一口气不知道跑了多少路出去。

实在接不上气的时候我才停下来。后面好像没动静了,我似乎成功甩掉了那个变态的干尸。

但是,我突然意识到了一点:我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陈唐!陈唐!唐少!…”

我吼了好几嗓子。但是又不敢太大声,不敢连续吼,怕把可能走岔了路的干尸引过来。

一点回应都没有。周围黑漆漆的,我跑的时候没有顾上拿手电。黑暗的地方总会让人产生一种身处险境的感觉。

我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使劲按下了开机键。

大概五秒钟之后,屏幕居然亮了!太好了!手机没摔坏!

结果手机一直维持着白屏不动了,我怎么按都不好使。算了,别按了,白屏总比黑屏好。

这个时候,突然我站着的前方出现了动静。

我屏住气仔细听——是很轻的脚步声。我不敢叫,也不敢出声,因为我不能肯定来的人是不是汤勺,还是刚刚那具干尸,或者是之前那个杀了“老西木”的人。

我把手机屏幕拎在胸前,方便当我看到不对的东西的时候能赶紧跑。

“踏,踏,踏…”

我被那个脚步声踩得都快心跳停止了。他似乎有意在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走近我。

当白光把她照出来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到了心脏的停止。

“山….川…”

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东西,但是那分明就是山川的脸。那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

山川。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但是那不是她又会是谁呢?她分明在朝我走过来。脸上露出那熟悉的笑容,右脸的酒窝像是绽开的花。白光把她照得那么清楚,这么多年,她依旧是那副模样。是我熟悉的样子。

真的是她。山川。是她。

她回来了…

我看到她在向我走过来。

她走到我面前,微笑着抱住我。

“你好吗,小剑?”她在我耳边说话。

我感觉得到她的体温。

“山川…我….”

我突然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刺进了我的身体,紧接着腹部有一阵暖流涌出来,它们一直往外涌,似乎永远都不会停下来。我低头一看,这把不是刚刚汤勺从“老西木”身上搜出来的,带血槽的那把刀吗?它这会儿正插在我的肚子上。

“山川…”我抬头看她,她就站在我面前,依旧那么笑着。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

我听见她说。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3 09:29:00 +0800 CST  
上满是第十六章 写错了 不是第十四章 下面是第十七章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4 06:45:00 +0800 CST  
【第十七章】

每个人其实都有罪恶的一面,善良的人未必完全善良,而邪恶的人也未必完全邪恶。

我站在山林深处。眼前熊熊燃烧的烈火,似乎也快殃及到我。我觉得浑身有一种被火烧起来的滚烫感。

突然——我看到了一个浑身烧着的人,从火海里冲出来!他大声叫着救命。我后退了好几步,我不敢靠近他。旁边传来一个姑娘清脆的笑声。她的笑声和大火烧毁东西时发出的“喀拉”声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富有音律的节奏。

那是山川在高中钢琴课上弹奏的《致爱丽丝》。

我看到了山川。她站在我身边笑得前仰后合。

她拉住我的手,喘着气说,“哈哈,小剑,哈哈,你看!”她指着那几乎被烧焦的人对我说,“看到了吗?!哈哈哈哈哈,魔鬼要带你下地狱了,李如风!”

那个烧焦的人冲我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我想跑。而我动弹不得。

我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是我自己。

我感到自己在颤抖。

浑身上下黏糊糊的都是汗,可我觉得异常的冷。

我扯了一下被子,想裹住自己,却感觉到腹部一阵钻心的痛。
怎么回事?!

我睁开眼睛——白色的天花板,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我不是在自己家里。我在那儿?

我试着转动脖子,觉得它十分僵硬,根本不听使唤。我只好使劲转动了一下眼珠子,我从眼角看到了坐在靠背椅上睡着的南洋。

“小…鲜肉…”喉咙太干涩,我连自己的说话声音都辨别不出来。

南洋突然一睁眼,看到我望着他,竟然跳了起来,扑到了床边上,跟演戏似的。

“卧槽!你他妈居然醒了!我看到你的时候以为你要死了!吗的,你就是命大,你个傻逼,你到底干了他妈的什么狗事?!你等着,我去叫医生!”

我觉得这一幕充满了喜剧感,因为小鲜肉眼角含泪,像是在拍电影。我想笑,但是腹部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那疼痛感如同你去做了一场切除阑尾的手术却没有给你打麻药,随便一动都觉得马上就会要了命。

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了?

刚刚那梦还弥留在我的脑海中。我闭上眼睛,每一幕就像是刚发生过的一样,我浑身颤抖了一下。

噩梦,真的回来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脚步很急地走了进来,从口袋里掏出小手电扒开我的眼睛照了照,给我测了一下心跳,撩开被子看了一下我的腹部,转身笑着对小鲜肉说,“他应该没事了,但是还得留在这里观察两天,才能转去普通病房。我去通知一下卡尔梅洛警官。”说完,他带着两个漂亮的小护士走了出去。

两个小护士一路低声交头接耳地不停回头看两眼小鲜肉。

“我在医院?”我问。

“你不是废话吗?你傻了?你又不是被刺中脑袋,怎么,虽然这事情很丢人,你也不能玩失忆吧…”他一脸哭笑不得又鄙视的样子。

我对发生的事情确实有点印象模糊。只要我一想去回忆,就觉得脑瓜子跟被塞了炸弹一样随时要裂开来。

“几点了?”我看到窗帘的缝隙里有阳光钻进来。

“靠,十点了!都是你,算了还好你没事,不然我一定连棺材都不给你买。我讲课要迟到了!”说完,他背起他形状怪异的跟龟壳一样的包就往外冲,出门的时候还给我比了个中指。

汤勺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是几点钟。之前医生又来了一次,我头疼得连眼睛都没睁得开。我听见护士在床边嚼舌根,“刺伤他那把刀是带血槽的,所以才一直不停地流血。那天送来的时候,我都以为他死定了,命还挺硬的。”另一个说,“别胡说,当心被听见。歌里警官不是说弄不好是自杀么,刀是反向刺进体内的,自杀的一般都没勇气真的去刺要害。”

自杀?!

我?!

汤勺胡子拉碴的,一副好几夜没有睡过觉的样子。

“还好,你没死。”这是他一进来说的第一句话。

我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走到门口,看了看走廊。然后关门反锁好,把南洋睡觉的那把椅子拖到床边上,两眼直愣愣地盯着我看。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你干嘛?倒是说话啊!”

“你记得发生了什么吗?”他问我。

废话,我要是记得发生过什么,我怎么还要问他呢?

“不记得了。”我有些不耐烦地说。

“你回忆一下。很重要。你现在好好回忆一下。你听着,我提醒你。我们之前在很多骸骨的那个坑边上,老西木的尸体突然烧起来了。你看到了逃跑的人,于是我们就沿着边缘朝对面追,进了一条小的过道…”

老西木的尸体。对。我还拍了照片。我们还找到了老版的警察证件。对了。老西木说完话以后就被杀了,然后尸体烧了起来…我们开始跑。

我顺着记忆一点点地回忆。

跑到过道…过道…对了!“干尸!”我几乎叫了起来,腹部那阵随之而来的剧痛让我在床上滚了好几番。

“什么干尸?!”汤勺瞪着眼睛问我。

“我看到,干尸在我后面。它追上来了!我就跑了!朝前跑了!然后…”

“然后什么?”他急切地问。

“然后…我被捅了一刀…”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说话。我想起了山川的面孔。无论是那时,还是在梦里,她总都显得那么真实。有时候噩梦醒的时候,我会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被谁捅了一刀?”

汤勺的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

对,被谁,捅了一刀。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


“你想得起来吗?被谁捅了一刀?”他又问了一遍。

“不记得了。”我说。

我逃避了他犀利的目光,就像当年我去警察局报案的时候,逃避了给我做案件记录的警察的目光一样。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4 06:46:00 +0800 CST  
他沉默了,他看我的样子,就像知道了我隐瞒的事情一样。

然后他缓缓后退了一点椅子。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们在过道的时候,你突然站起来,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五分钟的时间,也不说话,我叫你也没反应。跟中邪了一样。然后你突然冲过来,从我身上抢走了那把带血槽的刀子,我看着你,自己刺进了你自己的肚子。对不起。我没来得及阻止你。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我?自己捅了自己?!我真的是自己捅了自己?

汤勺大概是看到了我脸上惊愕的表情,冲我很肯定的点点头,表示他说的是事实。

“我听见你说,”他顿了一下,看了看我的反应,接着道,“山川。你一直在念这两个字。是人的名字吗?”他试探性地问我。

我想了想,回答说,“是我妹妹的名字。”

“你有妹妹?”

“不是亲妹妹。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妹妹。她六年前就失踪了。”我说,“你当时是怎么知道尸体烧起来的烟雾有毒的?”我随便想到了一个点就岔开了话题。

“我也不知道,就是闻到的一瞬间,我觉得那是一种记忆里的气体,我下意识觉得是一种有毒的气体。我觉得自己曾经或许接触过它。”

我想了一想,很可能是我吸入了那种气体中毒,之后所产生的幻觉。

“可是尸体为什么会无端端地烧起来?”假设凶手的目的是为了杀害“老西木”,那头上一枪足以杀死他了,为什么要烧掉尸体呢?

难道是为了——!

“杀害他的凶手也想顺便干掉我们!”我激动地说。伤口又是一阵反应。

“对,所以我这两天一直在查找这方面相关的资料。我在1972年的一桩有很少记录的自杀案的档案里,找到了相似的记载。自杀者是一个寡妇,她枪杀了自己之后,她三岁的孩子居然喝农药也自杀了。三岁啊。后来警方检查家里的时候,从她点的香薰当中找到了一点化学残留物,经过化验,是大麻混合了罂粟花的粉末,而它们混合在一起燃烧出来的气体很可能会达到致幻的效果。但是这件事情后来也没有得到证实。我不知道我们闻到的是不是同样的东西。但是很奇怪,第一,他是怎么烧起来的。第二,按理来说,你有事,我也会有事。但是我却什么事都没有。”

我心说,或许是你体格好。

所以说,山川,是幻觉。

而我自己拿着那把恐怖的刀,把自己给捅了。我对着空气笑了笑。我已经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到这里所发生的事情了。

那个“老西木”说,画里有魔鬼。

这句话就像个魔音一样一直缠绕着我。当我完全清醒之后,这句话回想起来,越发变得像个诅咒。

哪幅画?是那幅《西莫纳》?

而他所指的回来了的“他们”,究竟又是什么人?和这整件事到底有什么关系?一切都像能抽出真相,一切却都又没有线头可拉。

而我们,好像都已经把自己置身在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里。这已不是和刚开始那样,我仅仅只是不想把自己卷进一桩有着疑点的自杀案里那么简单了。

幸好,我没有死在里面。我抬头看了看汤勺。我不知道定时我们到底在什么地方,他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把我活着带了出来。

汤勺的电话在我胡乱思考的时候响了起来。他调的警车的高分贝铃声把我吓了一大跳,整个房间就跟个作案现场一样。他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结果摸出来一个屏幕黑着的,他随手翻了下,就丢给了我。

在他重新摸出另一个手机的时候,那个要人命的铃声终于停止了。

“喂?你说。”

他走到窗户边上去接电话。我够了半天终于从我的大腿上够到了他丢给我的手机。他幸好没有丢在我的肚子上,让我疼死算了。

是我的手机。

我记得我之前拿手机给老西木照照片的时候,他突然睁眼睛,我手一抖,就把手机抖到地上去了,后来就黑屏了。但是再后来,我又开起来过….不过,那个可能是幻觉。

我按了开机键。居然手机又能运行了,苹果果然强大,在你觉得它是好的时候,它往往就不太好,当你觉得它坏掉了的时候,它又神奇地好了。开出来的时候,电量只剩下了百分之五。

我翻开相册。翻开最后一张照片。

果然还在。

由于当时被“老西木”吓了一下,手一抖,照片有点模糊。他的脸和身体都在我照片的闪光灯下显得十分扭曲,就像灵魂出窍一样。

我关掉了照片。

等等!

我又重新把照片打开来。那是什么东西?!

我把照片放大,再放大——

靠近他衣服的地方,隐隐发着绿色的光。

哦——!原来他是这样烧起来的!

我看到汤勺挂了电话,刚想跟他说我的发现,结果他皱着眉头一脸奇怪的表情转过来看着我。

我问他怎么了。

“你那栋又出事了。”他说。

我心一抽。我那一栋?谁?

“不会是…七楼的老太太吧。”我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七楼的克雷斯纳太太,刚刚中午十二点被发现死在自己家里,尸体已经发臭了,应该是死了一个礼拜以上了。也就是说,或许那天我们听见她的声音之后,她就死了。她的那只猫,记得吗?”

我木然地点点头。

“被吊死在她的门框上。老太太似乎是被它的尸体吓死的。”他说。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4 06:49: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死亡神曲】

我出院的时候,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后了。伤口愈合得不错,本来不住满一个月不能出院,但是由于得到汤勺的帮助,医生就允许我提前出院了。

后来我忍不住问汤勺,他千辛万苦把我从那里面弄出来之后,是怎么把我带去医院的?按照道理我受的是刀伤,这边的医院肯定要报警的。

汤勺说,“对啊,报警了,警察也来过了。”

“什么?!”怪不得那天听那两个小护士在那儿说什么歌里警官。

“你不会跟警察说我是自杀吧?”

“我没有啊,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只是说你可能玩刀子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捅了而已。至于被什么刀子,怎么捅的我不知道。”

“这样也有人信?”我表示惊讶。

“信了。”

我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蒙了一层灰。小贱坐在家门口,似乎在等我回家。

汤勺让我不要回店里。因为老太太的事情,现在还在做调查,那边一带最近都是警察。老太太死的时间太巧了,我正好又在那里开店,难免要被盘问。那栋楼接二连三地出事情,现在整个一条街的人都被问过话了。上头觉得这条街上的人最可疑。而我后来正好又受了刀伤入院,西木跟上级报告说我很可疑,所以我得想好怎么应付再回去店里。

妈的,一出院就被当成了嫌疑犯。

汤勺老早就把猫从我店里带了出来,但是他说,那幅画,他没有找到。我心里一凉,不会啊,走的时候画明明搁在储藏室里了… 或许是汤勺走得比较匆忙,没看到。

虽然这人救了我的命,但是我这样也是拜他所赐。

我说,“陈唐,你不如把话说清楚吧。”

他很清楚我指的是什么。

他一下子就沉默了,靠窗站着,也不说话。

我真想从手边操个烟灰缸砸过去。

又过了好半天,他才缓缓开口,“你说的没错,我是有事情隐瞒了你。”

他把窗帘拉上,屋子里立刻暗了下来。

“我去过七楼。”他说,“不过是在你之后。钥匙是我那天看着你从花盆里翻出来的。你记得吗?”

我猛地想起来那天事情发生的经过。是隔壁的老太太对我说,钥匙在倒数第二个花盆里。那个时候,难道…?!

“对,我在对面用望远镜看着你。本来我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在七楼跟什么人碰头,后来只看到隔壁的老太太跟你说话。”

听他的口气,看来是怀疑老太太是特工队的了。

“那个老太太确实很可疑,但是我查不到什么。”他说着,掐灭了烟头。

“你跟踪我是什么目的?”我问他。

“你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匿名信吗?”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他的名字。我看了他一眼,他示意我把信拆开。我从里面抽出来一张和寄给我的那两封同样的A4纸。上面也只有一句话(打印字体):去找李如风。下面有我店里的具体地址。

还有一封。他把另一封扔在茶几上。

我一看,这信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抽出来一瞧,正是我失踪的第一封信。

我回想了一下那天的情景,趁我喝醉的时候偷了我的信的人,原来是他!

“我没有偷你的信,是从你口袋里自己掉出来的。我原本只是想帮你捡起来。是你自己从里面把信抽出来硬要给我看。还说要我做什么指纹对比。”他耸耸肩,一脸“你别冤枉好人”的表情。

我心说,你现在怎么都说行。“那你对信有什么看法吗?”

“没有。所以我才拿出来给你看。你还有没有收到另外的类似的信?”他问。

我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把那封叫我远离他的信拿给他看。我突然一想,不好。当时那封信被我带在身上,不知道重重波折之后,他和那张写着苔丝画着奇怪图案的小纸条还在不在我的夹克口袋里。

会不会已经被汤勺发现了,他现在是在故意问我?

….

“那个地方我去过。”他突然开口说,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沉重,我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近乎悲伤的调子说话。

他说,他去过那里。不过是在很早很早之前。他父亲还没有自杀的时候。但他发誓说,他没有从七楼的门进去过,他也不知道七楼有那样的密道,竟然能通到他曾经去过的地方。他是经过了那条很窄的墙壁缝隙之后,才发现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

的确,就是那个地方。

但是他并不记得当时他父亲是带他从哪里进去的了。只记得,他父亲带他去圣洛伦佐教堂附近一家很小的饭馆吃了一盘肉酱面,然后他似乎就睡着了。因为肉酱面之后的记忆是空白的。再有记忆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一块漆黑的地方了。他说当时他觉得那个地方很恐怖,很黑,他父亲手里只有一只很小的照明电筒,那里感觉很潮湿,有霉味。父亲把他搂得很紧。他记得,他们在那里待了很久。他父亲一直没说话。直到,到了那条墙缝之后的地方,他父亲才开口对他说,“接下来的路,你记着。”

他们走进去的,是一个迷宫。他父亲走得很熟练,并到了一个关键的地方就让他停下来把方向背下来。他只说了这些,别的什么都没说。而汤勺当时太小,把这个当成了一次纯粹的冒险。到了最后的地方,出现了两扇门。汤勺想走左边,而他的父亲,把他拉去了右边。并让他一定记住,如果再来这里冒险,一定要走右边,因为走了左边,会出不去。果然,他们很顺利地走到了出口。他的父亲还奖励了他一枚骑士勋章,问他下次假如一个人来冒险,能不能走出来。

他说,他一定可以。

一个礼拜之后,他父亲就自杀了。

“后来,我做梦的时候经常都会做到那次所谓的冒险,我在梦里会巩固我对那个顺序的记忆。但是我肯定,这次当我们真的去到那里的时候,那个迷宫被改变了。因为里面的顺序完全不一样。我不知道我父亲当时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迷宫是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被谁改变了。我上次肯定没有走过那片全是骸骨的地方,但我大约能感觉出来那是出口的方向。”

他低头对自己笑了笑,“幸好,我还是走出来了。”

他的脸上有光照的阴影。我那时猜的没错。他的噩梦不是死而复活的夏娃,他的噩梦是他一早被卷入了未知的秘密,却到现在也找不到解锁的钥匙。

我想起他当时那个失望的表情,现在我明白了。他父亲不想他走去左边,而当迷宫的顺序改变了之后,他想去左边看看能不能寻找到关键,却发现走不到那个地方去了。

我有种特殊的感觉,或许,他父亲那场所谓的冒险,是为了给他找一条生路。

“出口在哪里?”我问。

我回来之后,一直懒洋洋斜着眼睛望着我的小贱,现在突然跳到了我的身上。就好像我问出来的问题它能回答一样。

“我记得那次我们是从波波利后花园那个石窟里面出来的。但是这次,我们是从老皇宫的古罗马遗迹那一块出来的。不是一个出口。”

我看看手里这只猫,回忆了一下博老头那天跟我说的话。还有那张纸,对了,那张纸后面类似地图的东西。

那个鬼地方不止一个出口。那张图会不会标识的不是瓦萨里长廊,而是那个地方的所有出口呢?

可能,这只猫真的能告诉我们一些答案。或许,它知道的比我们都多。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4 20:25:00 +0800 CST  

我问他这几天还查到了什么资料没有?

他说,这几天局里在全力盘查上次那个纵火案,和老太太被猫吓死的案子。他们把这两个案子定成了连环案件,怀疑是一个变态凶手所为。至于其他的东西,他最近也没什么机会去查。

“对了,被杀死的‘老西木’呢?是不是那个西木的父亲?”

汤勺摊开手,表示不知道。“西木这几天见到我跟见到鬼一样,也不来跟我对着干,就一个劲地躲着我,跟撞了邪一样。”

我跟汤勺说,我知道那个“老西木”是怎么被烧死的了。

“白磷。”

我给汤勺看照片上,靠近“老西木”尸体附近的绿色亮光。这些白磷粉末应该是和子弹一起打出来的。

他突然皱起了眉头——“慢着。我想到了一些东西。”

“你记得你在那张有红戒指的照片的纸上看到的但丁《神曲》吗?”

——我走进一座宽阔的坟场,密集的坟丘让地表起伏不平。棺材都敞开着,里面有烈焰燃烧,传来悲鸣之声。

“宽阔的坟场…烈焰燃烧,传来悲鸣之声....”我看了看汤勺,“你的意思是,杀人的凶手,有意要与《神曲》的句子呼应?”

“你想想,假如把那个全是骸骨的坑当成坟场,是不是说的过去?”

我想了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纸递给我看。

“这上面的图案是你一直问我的,我后来终于想起来了。这图案你知道是什么吗?这是美蒂奇的那个伟大的洛伦佐,他们家第三代继承人的徽章。这是代表他的标识。”

“那这个徽章一直不停出现代表的是什么意思?”我被搞糊涂了。

“你听我说,还有巧的。那幅画,就是那幅丢失的馆藏,不是波提切利给西莫纳画的吗?西莫纳是洛伦佐的弟弟朱利阿诺的情妇。而现在洛伦佐的徽章出现在这一系列的事情里面,肯定不会是个单纯的巧合。”

当然,这些出现在一起的东西,谁都不会只是单纯的巧合。

然后他打开自己的手机,翻出来一张照片给我看。

照片是对着电脑网页拍的,有些模糊。

上面就是这个图案,而下面写着一句话,我又一次将它念出来:

“圣殿变成了兽窟,法衣也变为装满罪恶面粉的麻袋,
复仇女神用爪子撕开自己的胸口,击打着自己的心脏然后尖声喊叫。”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4 20:27:00 +0800 CST  
【第十九章 神秘人】

这是一个网页,上传的时间和上次我们在网上看到的那篇文章差不多。

又是这一句让人惊悚的话。感觉上,就像是有人追在你屁股后面,不停地想吓你。

而但丁的《神曲》再三出现在这种混沌的迷乱之中,总显得很刻意。我总觉得有人在故意给我们留下挑衅的暗示,再继续牵着我们的鼻子往前走。

小贱在旁边叫了一声。

我看了它一眼,在心里已经罗列了今晚要做的事情的顺序。

晚上十点,我准时到了阿尔彼兹街的路口。街上的人还很多。不时有喝多了的小年轻跌跌撞撞地撞上来。今天是周六,估计不过十二点,街上的人都少不下去。

我找了一间酒吧坐下来,在吧台上点了一杯双麦芽黑啤。酒上来的时候,我接到了南洋的电话。我把他按掉之后,顺手给汤勺发了地理位置,他说上司请吃饭,他一会儿完事之后过来找我。

我收起了手机,喝了一口啤酒,忽然觉得边上有一种聚焦的 X光线直射在我身上。

我转过头一看,居然还是个美女。

同时,我闻到了一种从未闻到过的,十分特别的香水味。

美女穿着露肩低胸的白色T恤,外面披了一件黑色的蕾丝短坎肩,鹅黄色宽腿裤和LV不知道哪个年代出的包包。红棕色的头发,丰满的红唇和清爽的妆容,那种韵味简直在你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已经喝多了的欲望。

真的是美到了极致。

“HI,帅哥。”她朝我微笑。

我有点愣神,冲她挥了挥手。

“出去抽烟吗?”她保持着微笑问我。

她身上的香水味就像伸出了无形的勾魂的手,我不自觉地掏出身上的香烟,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

“你喜欢艺术吗?”美女问我。

“我是开古董店的。”我无不带着卖弄风头的感觉。

“知道波提切利吗?”她继续问。

我给了她一脸当然知道的表情。

“最喜欢他的哪件作品?”

妹子一定是搞艺术的,竟然对于艺术的兴趣这么浓烈。我在内心感叹道。

“大概是《西莫纳》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我有了一种不太对头的感觉。我发现我脑子有些迷糊。难道是双麦芽的作用力超出了从前?

“画在哪里?”

我能感觉到她忽然加重了语气。我很不想继续回答下去。我觉得十分不对头,有一部分疑虑令我头疼欲裂,我的主神经在告诉我,不要说话,不要回答她的问题。

但是,我依旧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在店里。”

“你店里没有,画在哪里?”眼前这个女人美丽的脸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凹凸有致的身材也开始变得扭曲。唯独提问我的声音异常的清晰。

我掐住了自己大腿上的肉,我能感觉到指甲嵌进了肉里,但我还能继续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不知道。我摆在了储藏室里。”

她说:“戒指在哪里?”

我看到她的眼睛变成了红色 ,如同恶魔。她伸手扒开了自己的胸腔,围绕心脏的血管被撕裂了,向外喷出鲜红的血液。我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神经就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我使劲挣扎,使劲想把自己从那种被捆绑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突然,我觉得自己能动了——我立刻抄起手边的啤酒杯,里面还有大半杯黑啤。我连着啤酒带着杯子一起砸到了妖怪的头上。

——我听见一声男人的声音。他说:“我操!”

我忽然之间清醒过来,看了一眼自己眼前。是汤勺抱着小贱站在我面前,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小贱也是一身啤酒,黑色的毛黏在一起向下耷拉着,可怜巴巴的样子。

怎么回事?!我往四周都看了一圈。

没有。没有任何异样,除了我眼前的汤勺和小贱。

“你中邪了?”汤勺一脸无奈,啤酒顺着他的发梢滴到小贱的身上。

我四处搜寻刚刚那个美女的身影,空空如也,仿佛刚才从未出现过这么一个人似的。

汤勺说,他走到酒吧的街口时,就已经看到了我,一个人站在门口,然后他走了过来,谁知道我一抬头,就泼了他一身啤酒,还顺便把杯子砸在了他脸上。

不可能。

我绝对相信,刚刚不可能是我一个人神经错乱。

对,不可能。我鼻子里明明还留有刚刚那个女人身上特别的香水味。

什么人?!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真的是我撞鬼了?

我跟汤勺简单描述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情。汤勺皱着眉头,还没顾上擦一擦他脸上啤酒,就朝着古董店的方向走了。

“去你店里!快!”他说。

我们一路小跑到了店门口。

店门口的台阶上躺了一名胡子拉渣的醉汉。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身上一股浓重的酒味。汤勺拍了他好几下他才醒过来。眯着眼睛,跌跌撞撞地站起来,酒瓶子也没拿,摇摇晃晃地走远了。

醉鬼走了之后,我掏出钥匙开门。

——门又被撬过了!

我深吸一口气,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被撬门了。

上一次门被撬,不仅没有少东西,还多了一幅画。不知道这次又会多出来什么。

我打开门,并且打开了门口的一盏古董灯。

——一片狼藉。

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这次估计多不出来什么东西了,肯定是有东西被人拿走了。

果然。

首先,储藏室里的那幅画不见了。

其次,那叠关于夏娃的资料不见了。

“资料和画都不见了。”我对汤勺说。

“画肯定不是才不见的,我上次就没找到。那个闯入的人应该是之前就先来搜索过一次,没找到画,然后才去的酒吧,想套出画在哪里的信息。因为她以为画是被你藏起来了。套完你的话之后,她再次冒险回来,想找找还有没有遗漏的东西。所以…操!”

他突然冲了出去。我隔着半开的卷帘门听见他的脚步声骤然停在前面的半路上。

跟着我也走了出去。看到他一脸怨恨地往回走。

“怎么了?”

他瞟了我一眼,拎起了地上刚刚那个醉汉留下来的啤酒瓶,“你看看这个。”

我接过他手里黏糊糊的啤酒瓶,前后看了一圈。怎么看怎么都是很普通的一个啤酒瓶,就是刚刚我那个酒吧里面专卖的一种啤酒。那个酒吧只卖这种瓶装的啤酒。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5 08:32:00 +0800 CST  

慢着!对了!
我刚刚那个酒吧…!

不是吧!!

他看我一脸惊愕的样子,大概知道我已经猜出来他究竟想表达什么,便沉默地点点头,表示我想的没错。

卧槽,你一生大概也就经历这点荒唐了。

有人闯入店里偷了东西,而你五分钟前刚刚亲自放走了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刚才那个躺在我店门口的醉汉。

美女伪装成醉汉,关键是我完全没有辨识出来。我想起来刚刚闻到的那种特别的香气,就像是薰衣草被烧过了的气味,浓郁又特殊。我应该是中毒了,那种气味大约是一种吐真剂,居然引诱我不受控制地说实话。而且她居然问到了我关于戒指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人?

汤勺说,夏娃的资料和画可能是一次性被前面那个人偷走了,因为他上次来的时候没有来得及检查我的抽屉看看档案是不是还在。也可能资料是这次被这个易容成醉汉的女人偷的。不管怎样,反正现在这两样东西都没有了。而我们暂时不能去管这个事情,还得按照原计划进行。

汤勺很费劲地给自己和小贱擦去了身上的啤酒味,然后,他抱着小贱,我们走去了市政广场。

我们到达市政广场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多了,广场上除了和菲利普死的那天一样吹大风,基本上没什么人。

汤勺四下里望了一圈,抱着猫招呼我往市政府里面去。

他带我走的那条道是纳尼路上老皇宫庭院右侧的一个很小的门。汤勺说,这扇门是逃生门,几百年没人用了。但是,他居然用熟练的撬锁技术,撬开了一扇几百年的古董门,带着我就这么钻了进去。

我在心里默默感叹,他不去做偷盗行业真算是可惜了人才。

偌大的庭院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左手的米开罗左庭院里,四方天井落下来的光,照亮着达芬奇的老师韦罗奇奥那座青铜像小爱神的复制品。那个青铜像所在的位置是个喷泉,“叮铃叮铃”地流着被关小过的水。旁边的柱子投上去一长条黑乎乎的影子,致使那个喷泉从上到下看起来被拉得特别长,似乎有黑影藏在水盘底下,十分吓人。

小贱朝着喷水池叫了一声。

汤勺赶紧卡住了它的脖子。

“别叫,后院有警察值班的!”他抱着它一路小跑进了古罗马遗迹那一片。这里其实平时对游客都是开放的,不收取额外的费用。换句话说,阿狗阿猫谁都能来。但是很奇怪的是,这个考古遗迹总被人忽略,大家都只买票参观皇宫,很少来这里。而汤勺当时就是带着我从这里上来的。

一到这里,我就不停自我播放那个万人坑的画面,让这周围看起来都黑得吓人。大概是因为这里有个连通那个空间的口子,所以才让人觉得毛骨悚然,阴气重重。

但是那通道口却打不开来。

我们按照汤勺所指的位置,不停地寻找细缝和断裂口,但是什么都没有找到。这里的石块结合得很完整,没有截面也没有断层,更没有什么圆形缺口的形状。我深刻地怀疑汤勺是不是记错了。

他在当中他所谓的出口处也站了许久,一脸疑惑。

我想抱着小贱坐下来等着汤勺想明白,结果发现猫不见了。

“猫呢?!小贱!”

它刚刚明明还在我的脚边上!大约一分钟前,我还看见它的尾巴举在天上从我的眼皮底下晃过去。

“喵——”

好像是从刚刚来的那个庭院里面传出来的。

我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刚退到军事庭院里,又听见一声猫叫。

是米开罗左庭院。

这会儿,也不知道是快要下雨还是什么,从天井里落下来的亮光明显没有刚才那么足了,只有喷泉的水,顺着石台下滑的声音,惊心动魄。

“小贱!”我轻轻叫了一声。

没回应。

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像是有活物的样子。

我刚一转身,却又听见一声“喵——”。

是身后。

从喷泉台那边传出来的。

我猛地一回头,看到一个硕大的黑色影子消失在喷泉台边。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5 08:33:00 +0800 CST  
【第二十章 画室】


其实我从来不看恐怖小说和恐怖电影,我也不算是个胆子很大的人。概念上普遍认为男人都不怕鬼,那是错的。我就一直很怕见到鬼。

比如现在,我有种见到鬼的感觉。虽然这种感觉自从被卷进这件事情之后,就一直萦绕着我。

那个硕大的黑影,假如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个人形的影子。反正那肯定不是小贱。

这会儿猫叫也停止了,那个黑影也不见了。而周围恢复了刚刚那种静到出奇的状态。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当快要靠近喷泉台的时候,我越发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突然之间蹦起来吓我。

这么害怕真不是我的错。你要觉得我胆子小的话,那你来试试大半夜有个那么大的黑影突然在你眼前莫名其妙地消失。

而且一点痕迹也没有。猫也失踪了。

我听见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是汤勺。他在那一片罗马废墟上毫无发现,我估计他现在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上次出来的地方,满脸的疑惑。

我们的原计划是,测试下小贱知道的东西,虽然你可能觉得很荒唐,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只猫会给我们带来新的发现。

博老头说,小贱之前一直是跟着菲利普的。我既然是在七楼找到的它,那就说明,菲利普肯定是带着它上过七楼,而且应该也带着它去过别的地方。至于他为什么要一直抱着一只猫到处去,我们现在也无从知晓。但是假如小贱去过一些地方的话,那么它有可能在靠近这些地方的时候会有反应。虽然猫不是狗,但是原理大致也是一样的。更何况,这不是一只普通的猫,搞不好是穿越过来的。

可当小贱靠近罗马遗址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而这会儿它居然不见了。

我和汤勺找了一圈,确定它不见的事实之后,我们回到了喷水池那边。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了起来。

我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挂断了,显示了未接来电的号码。除了三个南洋的电话外,还有一串陌生的号码:3393425010。我已经有了心里阴影,一有陌生的号码,就觉得心慌。赶紧先问汤勺,上次那只干尸身上搜来的电话在哪里。汤勺从口袋里掏出来,朝我晃了晃。

还好,看来真的只是陌生号码。

紧接着,手机又震了起来。还是那个号码。

我按下了接听键。

“你好,我是李如风,请问哪位找我?”我小声说。

对方没声音。

“请问…哪位?”我又问了一遍,以为是信号不好。

但是很快,我就发觉有点不对劲,因为我能听见电话那头很明显的呼吸声。

“是谁?你说话!”我说。

“戒指在棺材里,画里有魔鬼。李如风,管闲事的后果就是,地狱在等你!哈哈哈哈哈!”

电话断了。

那是一个极其恐怖的声音,就像隔了时间,隔了空间,从阴曹地府传来的声音。当听见那声音在听筒里响起来的时候,我仿佛觉得有一双沾满了鲜血的手从手机里伸出来,要把我拉去地狱。我听着那头“嘟嘟嘟”的短音迟迟回不过来神。

他说,戒指….在棺材里。

戒指。红宝石戒指。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居然发现汤勺也不见了。我没敢大声喊,后面市政府办公那块有警察办,肯定有人在值班。我一喊,他们一定能听见。

我围着这个庭院转了一圈,后面那个军事庭院也看了一圈,都没有他的影子。

我的心脏就快要跳到喉咙口了,刚才那通恐怖电话之后,我还没能平静下来,结果现在连汤勺都突然不见了。难道——看似平静的这里其实有什么吃人的怪物?!

我越想越恐怖,几乎想拔腿跑的时候,我看到汤勺从喷泉后面露出一个头来。

他伸出手朝我招了招,叫我过去。

我看不见他的身体,只能看到他的一个脑袋露在外面。那画面看起来尤其灵异。我想到了刚刚那个貌似催眠了我的美女,心有余悸,一步步很小心地走过去。腹部的刀口好像裂开来了,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揪心地疼痛感。

“我找到小贱了。”汤勺说。

我走到汤勺面前,发觉他好像才从什么地方钻出来,身上浅蓝色的衬衫边,黑了一大片。浑身上下都带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画室颜料的味道。

“这里有个密室。”

汤勺对我说,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喷泉台。

我听到“密室”两个字,心脏像是被挤压了一下,有点脑淤血的感觉。刚刚才从一个密室里死里逃生出来,现在又来一个。虽然我知道,该去的地方迟早还是要去,不然解锁的秘钥永远不可能找到,但是眼下我伤口疼痛至极,心里也没有做好准备。

我不是逃避,我是被刚刚的电话吓到了。

但丁《神曲》里的那两句一直在我脑中徘徊,我想象着我被拉进地狱将要经历的画面,浑身都充满了一阵酸爽感,汗毛都一根根地立了起来,不敢再去继续想象。

现在又有密道了。

这会不会就是地狱的入口?

我问自己。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进去看看。”汤勺大概是学过读心术,我发觉我每次想什么他都能知道。

我看到他伸手握住了这个爱神的小鸡鸡…向右拧了一下,然后又将它向左复位。

这个机关也是绝了!一般人哪能发现得了?我掠了一眼汤勺那张平静的脸,这个人IQ得有多高才能发现这种机关啊。

喷水池下面,立刻出现了一个半圆形的入口。大概有半人多高,但是宽度绝对足够一个胖子进去了。汤勺弓着身子一闪而入。我刚进去,那个半圆形入口就在身后关闭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汤勺看我惊讶的表情,立刻表示不用担心。他指了指里面一个跟门铃一样的按钮,对我说,按这个就能出去。

其实我并不是惊讶这个。我是自己忽然恍然大悟了,刚才那个黑影,原来就是这么消失的。也就是说…那个消失的黑影应该就在这里面!

“这里有别的人。”我小声说。

我刚刚因为太过紧张,完全忘记跟汤勺说看到黑影消失的事情了,这里肯定并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什么别人?”汤勺立刻警惕起来。

但是手电晃过这里一圈,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果然衣服的边上也黑了一块。我伸手摸了一下那扇带有机关的移门,手指上也染上了黑色。有人用黑色的颜料涂满了这扇门的内侧部分,为什么?

我借着汤勺的手电光瞄了一眼这里的陈设。怪不得他身上有那么浓重的颜料味,这里空间并不大,像是个画室。大小顶多也就二十个平米左右,摆满了画框和已经完成的作品。在右边的夹角里,还有一张放在地上的席梦思,白色的床单上,有一些红色的东西触目惊心,也不知道是颜料还是鲜血。床前面有个很简易的卫生间,连门都没有。

有人住的画室?

地方虽然小,但是收拾得很干净。看来一直有人在这里活动。颜料浓厚的气味,因为没有窗户而囤积在空气中,完全散不出去。我被熏得有点透不过气来。

小贱就蹲在一幅画的前面。

我看到它的时候有些愕然。

它指的不是小贱,而是那幅画。那幅画,简直是小贱的肖像画。

我走过去,蹲下来。小贱一歪脑袋,我便被惊呆了。

一模一样。简直一模一样。

虽然这只是一幅草稿图,但是画中的黑猫歪着脑袋,脑门上的倒三角,和眼前的活物小贱真的一模一样。

我突然想起来,南洋曾经说过关于那幅达芬奇的手稿。那幅网上找不到的达芬奇的手稿图,那只他在圣马可花园里看到的西莫纳形影不离的黑猫,后来随着西莫纳一起下葬。对,就是这个。

是赝品,还是原件?

简直不可思议,原来真的有这样一幅画。眼前的小贱一下子变得邪气起来,会不会这只猫真的是穿越过来的…

这幅画的右边,摆着一个画架。架子上似乎还有一幅画。

我把手机灯打开来,画上的颜料好像还没有干透。刚刚消失在这里的那个黑影,是不是就是这个画室的主人?而这人现在又在哪里呢?是不是就在这个房间的某处望着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当白色灯光照到画上去的时候,我的呼吸停止了,我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画上有一座平房正在燃烧着,它孤独地座落在深林里。火光冲着天际而去。而那片火光之前站着一个男人,他用静默地背影对着我。

画上的每一笔都触目惊心。

或许这就是爪子撕裂胸腔的声音,这就是恶魔尖利的笑声。

我的伤口裂开来。我在流血。

我一步步往后退,小贱那发光的绿色的眼睛,在黑暗里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我一步步往后退,退到有东西绊住我的脚腕,那大概是我碰到了那张染了红色的席梦思。

而这时候,我的后背被一个坚硬地东西顶住了。

我听到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别动,不然杀了你。”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6 01:31:0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 山川】

我马上意识到顶住我后背的,应该是一把手枪的枪头。

“谁?”

这是汤勺的声音,他拿起手电,强烈的白光刺到了我的眼睛。

我耳边的声音再度响起:“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而且有意粗着嗓子说话,像是怕被认出来。我感觉得出来,这位拿枪顶着我的人,似乎并非有开枪杀人的勇气。

他在害怕。

汤勺停在了刚刚的那个位置,没有动。但他并没有把手电放下来,大概他和我一样,也听出了这个人的恐惧。

“你是谁?这间画室是你的吗?”汤勺问。

那个人的呼吸声很重,他显然很紧张。他没有回答汤勺的问题,我感觉他在黑暗中伸出来另一只手,在空气当中比划了一下,“你往后退,往后退!不然我开枪了!退!退到角落里!”他指挥着汤勺,让汤勺一步步往厕所那边走。

我大概知道了他的意图,他应该是想把我当成人质,挟持我一起出去。

果然是这样。当汤勺按照他的指挥一路退到厕所里面的时候。他按开了那扇移门的按钮。

外面黄色的灯光一下子照了进来。

我看到这个人脸上戴着古时候那种尖鼻子的传统面具。

移门打开之后,他用枪对着我,指了指上去的那几级台阶说,“走,你先出去!”我望了一眼汤勺,他冲我点点头。于是,我先爬了出去。

我预计汤勺原本可能想趁着他自己爬出去的时候上来制服他的。但是这个人的动作很敏捷,出来的速度很快,汤勺根本来不及上去拖住他。这人出来之后,门再次关上了。

他挟持我出了市政府的庭院,一路往河边走。他贴得我很近,路上偶然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过,他戴着面具,所以把头压得很低,几乎躲在我身后往前走。

他沿着乌菲兹的长廊一直走到快要出去到河边的地方,突然拉着我一个拐弯,把我顶在乌菲兹其中一个办公室的门上。

“说!画在哪里?”他问。

“什么画?”

眼前这个人给我一种感觉,熟悉的感觉。月色之下,阴影中他的眼睛让我记起了什么人。

“你说什么画!别给我装傻!”他用枪抵了抵我的独自,正好是伤口那块。一阵疼痛抽动了我的脑神经,刚刚看到的那幅画再次原样浮现出来。

“你认识山川?”我问他。

他愣了一下,长廊里走过一对年轻男女,他迅速地把头压在我的肩膀上。

“你不要跟我玩花样!我不认识你说的人。画在哪里?快点说!”他低声咆哮。

其实我并不知道他到底在问我哪幅画,当然画只有那两幅,博物馆的原件,和原本在我那里的赝品。但是现在不管是哪一幅,我都不知道在哪里。

我眼睛瞄了一眼远处,有个人正从老皇宫那个方向朝我们走过来。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汤勺。

“操!”他大概也是看到了,“你们去过洛伦佐的墓地了是不是?!”

在慌乱中,他连声音都忘记了继续伪装,他自己也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微微偏头一看,汤勺已经没几步路了。我感觉自己的后脖颈被硬物砸了一下,便失去了知觉。

醒过来的时候,依然还是在刚才的地方,不同的是,我靠门坐着。而小贱趴在我腿上睡觉。看到我醒了,它也睁开眼睛望着我。而汤勺坐在我面前的台阶上抽烟。

“你醒了啊?还真没用。细骨头。”他说。

我想骂他,但是伤口和头都疼得厉害。硬生生地把骂人的话憋了回去。

“刚才那个人跟你说什么了?”他问我。

我把刚刚他问我的那些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他冷哼一声,说,“我知道他是谁。他是…”

“西木。”我说。

我看清楚他的眼睛的时候,就怀疑是西木。之后听到他最后说的那句话,露出真声的时候,怀疑就立刻得到了肯定。怪不得他的身手那么好。

“我就知道,他跟这件事情扯不清楚。他爸扯在里面,他怎么可能清白在外面。就和我一样。”

最后一句悲哀至极。却也是道理。怎么不是这样?命中如此,有些东西你跑不掉,就像现在的我,我一直逃避的东西回来了。戴着面具也不一定能遮挡你本来的面貌,就像西木那样。

那些噩梦,往后将会一刻不停。

那幅画在我脑中天旋地转,现在这些大概都是山川送给我的礼物。或许我卷进这些事情,经历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山川。

李如风,地狱在等你。

地狱在等我。

“陈唐,我之前接到了一个电话。有点奇怪。在你发现那个画室入口之前。”我说。

“什么电话?”

我把手机掏出来,给他看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他看了一眼,跟我说不认识这个号码。

“那个人说什么戒指在棺材里。刚刚西木最后问我的是,你们是不是去过了洛伦佐的墓地。你说…这两个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洛伦佐的墓地…?戒指?”

汤勺沉思了一会儿。跟我说,先回去,明天再说。

我根本无法遗忘那个画室。我不能当他不存在。我到家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就能看到那幅画的模样。

小贱面对我睡着。它前额上的倒三角在光照底下异样清晰。

大概是快要天亮了,我隐约看到外面有一些细微的光升起来,缓缓地照进来。

突然——我发现在我窗前站着一个人。

外面的光被这个人的身体挡住了。

我往后退了退,床上的小贱突然一跃而起,跳到了那个人的身上。那窗外的白光越来越剧烈,聚成一团火红色照亮了这个人的全身。

“山川…”

突然,她浑身烧了起来,变作一个火球,朝我扑过来——

“小剑!”

我猛地睁开眼睛。

山川的声音消失在一片光亮之中。天亮了。小贱在我边上睡得一动不动。

早上南洋打了电话过来,开口就是一顿骂,说我忽视他,连电话也不接。挂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楼下了,叫我下楼吃早饭。

我抱着小贱一起下了楼。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不放心把猫单独丢在家里,就怕回来的时候这只猫突然就不见了。


楼主 唐金门十三少  发布于 2016-02-27 00:59:00 +0800 CST  

楼主:唐金门十三少

字数:226695

发表时间:2016-02-11 11:46:4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4-13 20:56:50 +0800 CST

评论数:12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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