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役》

第14章

“有勇有谋!敢作敢当!能屈能伸!言出必诺!我赵岳有生之年,能见识到这样的年轻人,实在足慰平生,快哉快哉!”

什么?我都难以置信,赵岳这些话,居然是夸我的?我长这么大,像个小叫花子一样,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穿过,居然会有这么一号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人物,如此抬举我?

我本领低微,万般无奈之下,才想出引河昏侯来杀他的昏招,这就有勇有谋了?料想抵不住天虎矶的严刑逼供,干脆把刺杀他的意图直言相告,就是敢作敢当?为了活命临时投降于他,也被归为能屈能伸?过了这个坎,我还找机会回头杀他,算是言出必诺?

难道他的话应该这样理解?我只觉得自己使的是丐帮滚刀肉般的无赖行径,怎么到他嘴里,反而跟大人物一样,竟然浑身都是闪光点了?

“松绑!把刀还给他。”赵岳朗声道。

我在一片愕然中重获自由,飞刀又回到自己手上。不仅我自己稀里糊涂,周围的人更是一片目瞪口呆。

看我还在发愣,赵岳满不在乎的说:“年轻人,我可提醒你一点啊,只要河昏侯还没被解决,咱们的盟友关系就还在,既然是战友,你可不能背后打我这老家伙的黑枪啊。”说着,他还打趣的抖了抖肥胖的肚子,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你放心,江湖规矩,我懂。”我十分不屑,冰冷的应了一句。转过身,却在心中不断提醒自己,绝对不能被他感动,他是我举家的仇人,我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心软。

在赵岳的指挥下,测量队被一分为二,划成了战斗和非战斗两个序列,而战斗序列中,只有周专家、钟技术员和我。如果不与天虎矶合作,靠我们三个人想保全整个测量队的非战斗人员,显然是不现实的。

这时,鱼肠营一个叫三胖子的小头目凑过来提议,听说僵尸都力大无匹,不是人的血肉之躯能硬抗的,这乱石滩无险可守,与等死无异,不如带几个人,去把测量队的工程车都开过来,摆在外围当拒敌的鹿角用。

“不行!敌情不明,分兵是大忌!”周专家脸上阴晴不定,断然拒绝道。他肯将测量队交给赵岳指挥,为的就是借助天虎矶民兵,保全自己的测量队,现在一听那小头目要带一小组民兵离队,本就捉襟见肘的民兵兵力,更不足以保护测量队安全了,当然是坚决予以反对。

而鱼肠营的民兵则没有这种顾虑,他们自持艺高人胆大,多数都赞成派出一支战术小分队,摸回测量队营地,把工程车都搞过来。甚至赵岳还没拍板决定,他们就开始一个个踊跃请战了。

“小兄弟,你怎么看?”周专家这话,自然不是问我。

刚才钟技术员按下王主任手机的举动,已经令周专家青眼有加,加之测量队战斗人员中,我和周专家都有为了自身利益不得不参战的因素,唯有钟技术员一人动机单纯,即便是在天虎矶众人眼里,他的意见也值得尊重。

眼见事态发展即将脱离预期和掌控,钟技术员自然成了周专家统战的对象。

没想到的是,一直沉默不言的年轻技术员,竟然提出了一个更为清奇的方案:敌暗我明,分兵难免要承受被各个击破的风险,而不分兵,此地又无险可守,也实属不智。既然大家都觉得测量队的临时营地适合防守,不如集体转移过去。

行吗?钟技术员的方案一出,立刻引起一波热议。

中午,双方从发生争执的营地走过来,大约5分钟才走到这乱石滩,而现在雾气氤氲,两丈开外看人,就只剩了个大概的轮廓。“我们带着这么多非战斗人员,路上能照应得过来吗?”天虎矶民兵相互间袍泽情深,倒是情愿共同赴死,但却对带着一众测量队累赘转移表达了内心的不情愿。

“怎么照应不过来?红军长征的时候,不也一路保护着中央纵队的非战斗人员吗?另外还要携带大量辎重及器材呢!咱们团结起来,只要战斗人员不畏敌,非战斗人员坚定不移跟紧队,就一定能转移成功。”钟技术员充满信心的鼓励大家。

被他这样一渲染,鱼肠营的民兵们一个个欢欣鼓舞,纷纷接受了建议,不愧是“毛 教导出的好战士”。就连赵岳也频频点头,这些天虎矶的家伙们,好像活在另一个时代里,时至今日,依然愿意为了情怀而选择牺牲。

“就这样”、“干!”大家纷纷表态。

“等等!”就在所有人几乎就要达成一致意见时,肥白大胖的王主任又冒了出来:“任你说的再好,转移也是有风险,你能保证这么多人绝对性命无虞吗?”说着,他伸出小胖手指了指测量队的众人,又道:“不是有地道吗?群众们都下到地道里了,我看咱们也就近下去吧!”

“咦?胖子,你还别说,关键时刻,还得数你脑瓜子好使啊。”赵岳一脸稀奇的瞧着肥白大胖的王主任,背着手嘿嘿乐了起来:“下地道,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嘿嘿嘿嘿!”王主任也憨厚地搓着手,一脸既自得、又谄媚的贱笑。

“不行!”赵岳突然暴喝一声,吓得王主任肥胖的身躯一哆嗦。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07 23:47:48 +0800 CST  
第15章

“你狗'日的!琢磨啥呢?”赵岳突然换了表情,再不是刚才逗弄王主任瞧稀奇的样子,他正气凛然道:“同志们!我们留下,就是为的牵制敌人,好为乡亲们争取时间。都下地道,难道要把河昏侯也引进去吗?还是等它在这找不见人,三转两转进了乡里,去残害那些没来及转移进乡政'府大院的老弱妇孺?”

“可我也不是战斗人员呀,我就属于老弱妇孺!我有三高,走路多了都头晕,没能力参与战斗,能不能让我……”说到这,王主任犹豫了一下,他虽然不是什么大领导,但毕竟在官场熏的久了,肯定得顾大局、要脸面,即使不会办人事,也终归会说几句人话,只见他眼珠子一转,继而伸出小胖手指了指周围:“……还有这些测量队员们,让我们也下地道?”

“门都没有!天虎矶的地道,只给自己人和客人使用。你们是不请自来,同意收编你们,带着你们一起,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想活命,老老实实跟着队伍走。”赵岳毫不留情的驳回他的请求。

其实赵岳和周专家两人是各有所图,双方才一拍即合!赵岳打的也是一手好算盘,他之所以同意了周专家提出的合作,并不是真需要周专家的身手,而是相中了测量队这20几个无力自保的非战斗人员,想利用他们当诱饵调动河昏侯,最大限度的掩护自己天虎矶的乡民。

赵岳讲话,丝毫不顾忌测量队情面,周专家却也只是装聋作哑。虽说本质上双方在相互利用,可归根结底,终究是测量队依赖天虎矶多一些,此刻寄人篱下,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天虎矶民兵虽然打心里瞧不上测量队,但既然结盟,毕竟还得尽到保护同盟的义务。

当下一切商议得当,测量队20几人,编为密集队形走在中间,两两结对,相互照应。天虎矶鱼肠营刚才已经损失了6个尖兵,剩下的24个民兵,编为前、后、左、右四个小队,每队6人,走在外围担任警戒及保卫任务。

鉴于刚刚走失6人的惨痛教训,这次转移行动不设尖兵组,以免再次出现零星人员走失的不利情况。

虽然明确了前、后、左、右、中五个小队的建制,但那是为了敌情出现时,能在第一时间快速做出反应。实际上队伍行动起来,五个小队是紧密抱团走在一起的,以确保任何人掉队都能被及时发现。

“走丢不走散”,是这次转移行动确立的原则,即便在浓雾中迷失方向,也是所有人一起“走丢”,大家生死都要捆绑在一起,绝不让任何一个同志掉队。

周专家和赵岳两个老家伙功力最深厚,他俩作为中流砥柱般的存在,也明确了责任分工。

赵岳被配置在前队,负责带6个民兵摸着浓雾探路。实际上,他是放心不下前面6个民兵。虽然整个队伍被压缩的非常紧密,前队并未孤悬在外,但毕竟本质上还是相当于探路尖兵,那个位置存在着与敌人突发遭遇战的最大概率,赵岳亲自顶在前面,为的就是以防不测,能及时照应到自己的子弟兵。

周专家随后队压阵,负责盯紧整支队伍,不能出现掉队人员。而我和钟技术员被安排在中队,我们两个是测量队仅有的作战人员,肩负着居中保护非战斗人员的任务。

不过,我虽然表面上服从了命令,内心里才没那么高尚。我只知道,当自己陷入被猛虎猎杀的境地时,一个理智的人,不该寄希望于自己比猛虎跑的快,而应该寄希望于身边同行的人比自己逃的慢。把我编在中队,恰合我的心意,无论哪个方向遇袭,我都有足够的时间做出反应。

当初之所以敢把河昏侯诱出来,我也并非是认为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应付它。我赌的便是自己的反应够快,不需要比河昏侯快,只要比这些乡民快就足够了。有他们给我垫背,我相信自己能够及时逃出生天。

可能真应了钟技术员的信念,转移行动进行的非常顺利,除了耗费的时间比较多!五分钟的路,我们硬是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明眼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定是遇到鬼打墙了,只是为了保持队伍士气,没有人愿意讲出口。

所幸有赵岳在前带队,这个老地头蛇,在他自己家门口,终归是有辨别方向的办法。

“我们还得感谢鬼打墙呢!河昏侯本不属于这个空间,它强行挤进来,搅乱了空间里原有的规则,气场波动才造成了鬼打墙现象。不止是我们找路困难,它找我们,也得在无形的围挡间绕来绕去。正是因为双方都在这个不熟悉的迷宫里做无规则运动,路上相遇的概率才大大降低。”踏入营地后,赵岳终于能长舒一口气,向鱼肠营民兵讲解道。

“如此说来,现在我们回到营地,在原地停下了脚步,被河昏侯找到的概率反倒增大了?”一旁的测量队员不由质疑道。

“那我们还不如一直往前走呢,为什么要停下来?”又有人接话。

“是啊!怎么不接着走?”“就是啊!为什么要停下来?”测量队的群情顿时激愤起来。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08 07:48:40 +0800 CST  
赵岳性子桀骜,打心里瞧不上测量队这群拖油瓶,因此只是冷眼旁观,一副“你们不愿意停下来,尽可以自行离去”的漠然表情。

眼见队伍中多数人情绪失控,钟技术员站了出来,给大家耐心讲解鬼打墙的原理。实际上,鬼打墙就像双方同时进入不熟悉路况的迷宫玩捉迷藏,对方能感应到我们的气息,并判明大体方位,一旦我们停止移动,被找到的概率确实会大幅度增加。

“但继续走下去,最终就是被活活累死,即使不累死,也早晚难免与对方相遇,与其白白耗费体能,不如依托营地有利条件,在这建立起有效的防御阵地,到时候局面对我们或许更为有利一些。”在晓农的安抚下,测量队员们躁动的情绪才渐渐平息下来。

自我们午间离开营地,经历了乱石滩决斗,再到归途中遭遇鬼打墙,折腾了近一个小时之久,此刻已经是日薄西山,天色接近黄昏,周围的氤氲雾气也消散了不少。

不过最大的危机并未解除,在这点上,大家是保持着共识的。但人紧绷的神经总有个极限,况且大家又不是被贩卖的黑奴,四十多号人比肩继踵的挨在一起,身上的体臭、汗臭、口臭、屁臭相互侵扰着,时间久了,任谁也无法忍受,连最基本的大小-便问题都不好解决。

足够的个人私密空间,是一个成年人最基本的需求。此刻既已踏入营地,浓雾又消散不少,就不能再将所有人捆在一起了,这种高度紧绷的临战状态,必须立刻得到有效缓解,尤其是战斗序列人员。

此外,经过跋涉转移,队伍虽然安全返回营地,但只能说是一个阶段性的目标达成了,与河昏侯的斗争工作却又进入到一个全新阶段。几十号人挤在一起,既要考虑人吃马喂,还得防备河昏侯突然袭击,在更为严峻复杂的新局面里,还有更艰巨的挑战和考验等待着这支临时组成的队伍。

“没人知道河昏侯到底什么时候突然出现,这次驻防,可能是一两天,也有可能是十天半个月,我们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赵岳与周专家商量着。

队伍当前亟须的,是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作息纪律,合理调动起这有限的人手。既要随时保持足够的警戒力量,又要恢复一定的生活秩序,保证大家分批分次得到休整,如此才有足够的体力、精力去应对突发状况,这就需要更多的干部参与进来,发挥骨干带头作用。

经过商议,赵岳和王主任、周专家决定将所有党员召集起来,火线成立了一个类似于“前敌党支部”的临时决策委员会,对这次注定无法载入地方史志、但却关乎天虎矶几千名群众安全的危机事件负总责。

天虎矶和测量队中的几名党员,全部参与了临时决策委员会关于当前敌情的讨论会议,我和钟技术员虽然不是党员,但也被要求列席会议,因为我们俩是测量队仅有的战斗人员,算是骨干力量。

会议由赵岳主持,效率奇高,他三言两语就点明了队伍当下面临的形势以及目标:“如果不出意外,乡亲们已经分别转移进了地道和乡政-府大院,并向上级有关部门汇报了此处情况。我们的任务,是在武警部队前来接防前,像钉子一样钉在这个阵地上,消灭胆敢来犯的河昏侯,或者战至最后一人,为乡亲们争取更多的安全时间!”

预想中的敌人太过强大,周专家和赵岳都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为发挥出先锋模范作用,每个党员都被分别编入了不同的警戒或后勤保障小组。

一向没什么威信的王主任,主动请求承担起了记录工作,他动情的说:“同志们!我虽然不能打,但我擅长写材料啊,我会将这里的情况如实记录下来,只要能活着回去,我一定向上级领导反应同志们的英勇行为,绝不让牺牲在这里的同志当无名英雄!”

他说完,大家还是在各忙各的,现在看来,基层的同志,好像不太理解写材料的重要性。人手够紧张的了,没人认同在这次对抗河昏侯的战斗中,还需要专门设置一个写材料的岗位。见大家都没什么反应,王主任索然无味的自己上一边玩去了。

钟技术员被任为教员,负责组织非战斗人员自保,而我则被分配给他当助手。如果外围的鱼肠营民兵拼光了,剩下的人就不得不靠自己了,理论上来说,到了那一步,也就该轮到我和钟技术员牺牲了。不过我心里知道,我才不会牺牲,到了合适的契机,我自会溜之大吉。

教导工作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人的天性就是趋利避害,普通人对未知事物都有着本能的恐惧,短时间内能让他们学会遇事不慌,还能维持着最基本的纪律,就很不容易了。

趁着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刚被推选为临时决策委员会委员长的赵岳,命令将树林中的营地就近迁至干涸的河床中央,确保营地外一马平川,不留视野盲区,并第一时间在营地中央架起了巨大的篝火,把周围照的通亮。

赵岳要求,一切生活起居事宜,就地取材,所有人员的活动范围,不得超出篝火十丈之外,必须确保每个人的每个动作,都在其他同志的视野之内活动,十丈外的材料,再有价值,也都完全放弃了。

此时几辆被放了气的工程车早被鱼肠营众民兵推了回来,排在篝火边构建成了瞭望塔和临时工事。周专家吩咐下去,将所有遮挡视野的帐篷全拆了,晚上大家就集体睡在篝火旁,以免被敌人各个击破。

钟技术员从工程学角度献策,带领测量队员们,在靠近篝火的下风口处挖了一道齐胸深的堑壕,里面并排布置了四个猫耳洞,人可以钻进去便溺。如此结构的厕所,既保障了大家最基本的隐私,还不遮挡观察视野,让偷袭的敌人无所遁形。

此举赢得了周专家及天虎矶众民兵的一致好评,尤其是有过战场带兵经验的赵岳。他没想到自己忙于外围巡检时,这群刚刚还被吓破了胆的测量队员,竟然不等不靠,在这个年轻技术员的带领下,替大家解决了一件大事。

赵岳说,提到战争,外行谈战术,内行谈后勤,可别小看了这么多人吃喝拉撒的问题,战斗的成败全在这些细节上。这小伙子组织保障工作非常到位,华而不实的口号一句没提,却在最不起眼处着手做出了成绩,这种踏实、扎实、务实的风格,在现在的年轻人中实属凤毛麟角,假以时日,必定有一番作为!

“水利厅的?”赵岳一脸欣慰,对钟技术员正在忙碌着的背影一努嘴。

大敌当前,生死未卜,两个老家伙终于肯暂时放下成见,虽然也就只是并肩抽了颗烟而已。

“哈哈!这份潜质,在水利厅也不多见!”卖了个关子,见赵岳并不上道,周专家自觉无趣道:“这是从河州市三台建筑公司借调来的技术员。”

“建筑公司!可惜了……”赵岳满脸遗憾,良久,才又挤出一句:“耽误他长出息了。”

“呵呵,怎么?起了爱才之心?”周专家戏谑道:“可你这穷乡僻壤,又能给人家什么出息?”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08 22:15:20 +0800 CST  
这时,大家基本都忙碌完毕了,后勤保障组也已将收集到的食物烤熟,当下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开始就餐。在赵岳的要求下,负责警戒的民兵并不离队,只是背对篝火与我们坐在一起,眼睛却紧盯着自己负责警戒的方向。

“周专家,这个河昏侯到底什么来头,你给讲讲呗!”

测量队里一个叫李丙祥的同志先是用挑衅的语调起头,继而义正辞严道:“我是一个共产党员,有着坚定的唯物主义信仰!临时决策委员会会议上,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我顾全大局,保留了个人意见。会后,我也坚决执行了多数同志达成一致意见后分配给我的工作,我已经尽到了一个党员的义务。现在,我认为自己有权利,搞清楚事情真相!”

这是个有独立思想的青年干部,他的话掷地有声,代表了相当一部分测量队队员的意见。其实现在来看,当初我们所经历的一切,无论是河昏侯也好,还是鬼打墙也罢,赵岳和周专家都是了如指掌的。

但他俩只是一心带领大家摆脱险境,嘴上却不愿过多提及河昏侯。毕竟这两人都曾是正科级干部,即便退了休,党员身份还在,终究是不适宜在公众场合交流迷信言论。

但在当时,那种危急万分的时刻,队伍中有人提出了质疑,并且代表了相当一部分群众不解和不满的情绪,临时决策委员会就不得不重视这种声音了。赵岳与周专家对视了一眼,彼此均认为得给这青年干部一个满意的答复,若是强行压制不同声音,这支面临困境的队伍就无法凝心聚力了。

见周专家眉头紧锁,赵岳心知他城府深,不愿给人留下话柄,便哈哈一笑,接过了话茬。他给我们讲了他所了解的河昏侯,与我们平日听到的传言版本大体一致,只不过更多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

这河昏侯是几百年的老尸,仗着实力强横,曾一度把持着京杭大运河的整个河州段,直到民国初年,豪强并起,生灵涂炭,更有实力的僵尸不断涌现。为了争抢地盘,这些尸类不断相互吞并,加之中国传统道教历来是盛世闭关修行,乱世下山卫道,面对同类和卫道士的双重打击,河昏侯为求自保,不得不在一次次捍卫领地失利后,逐渐收缩了势力范围。

直至龟缩到大运河支流的天虎矶乡减河段,才勉强在夹缝中立住了脚。天虎矶乡当时还是一个寨,老寨主便是利用河昏侯式微之际,与其签订血盟,由天虎矶寨按河伯规格供奉河昏侯,而河昏侯必须有所收敛,不能祸害天虎矶乡民,并且要尽到一个河伯的义务,保佑天虎矶水资源充沛。

动乱年代,鬼比人多,人尚且吃不饱饭,更何况鬼呢!有口吃的比什么都重要,河昏侯也是能屈能伸,居然真就放下脸面,与天虎矶达成了这种盟约。

但与虎为谋,终非良策,更何况这河昏侯绝非善类。别的鬼都在饿着肚子自生自灭,他倒享受着充足的香火,自然是逐渐积累起了再次崛起的实力。

随着其在天虎矶逐渐站稳脚跟,它的胃口也是越来越难以满足,竟然旧议重提,又比照生前的规划,将自己定位成了一方诸侯,甚至还发明出各种献祭的节日和相应的祭祀礼仪、礼器,反倒比当年军阀政府的苛捐杂税还要严酷,搞得天虎矶乡民苦不堪言。

其时,与河昏侯订立血盟的老债主早已是病入膏肓,每日全靠舌头上压着参片吊着半口气,天虎矶相当于失去了制约河昏侯的条件,双方成了权责利完全不对等的“盟友”关系,在河昏侯狰狞的淫威下,天虎矶寨束手无策,只能是听之任之。

直到硝烟散去的1949年,中央展现出强硬的态度,以非纸质文件的形式,在各地委体制内传达了一条规定:新的社会主义国家已经成立,实行异类备案管理制度,由各地宗教局负责,对现存的异类进行摸底普查、政策宣传及备案登记等工作,从那以后,这份备案清单上的鬼怪名字,只许减,不许增。也就是民间常说的,建国以后不许成精。

对于服从政策的异类,经当地宗教局研究讨论,报总局批准后,允许其在特定范围内,以特定的形式存在。翻译成通俗的话,就是画个圈,你们这些异类就龟缩在各自的圈里,别出来给社会主义建设添乱,你就还可以继续“活着”。

对于不服从政策的,宗教总局的特勤队枕戈待旦,随时接到命令,坐上绿皮火车朝发夕至,在地方上同志们的配合下,直接给你打的魂飞魄散。

乡民们苦河昏侯久矣,政策一传到天虎矶,当时指掌族务的老族长便当机立断,绝不留给河昏侯自首的机会!他立刻借助官方势力,同时广邀江湖上的各路能人异士,对河昏侯发动了坚决的围剿。也就是在那一次战斗中,老族长战死,赵岳接过了天虎矶的重担。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提起当年那场与河昏侯的鏖战,赵岳还是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

一个甲子前,其父尚在,在宗教局特勤队的强力支援下,又广邀那么多卫道之士联手围剿,最终却是伤亡惨重,只换来河昏侯重创突围、不知所踪的战果。如今国泰民安,当年那些下山卫道的能人异士,不是被请进了大内坐镇,就是又回到了山中闭关,再找帮手都难了。

赵岳虽然没明说,但言外之意,凭我们这点人手,恐怕是不够给河昏侯塞牙缝的。真实的任务目标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那就是尽可能的拖住河昏侯,给乡亲们争取更多的安全时间,期待武警部队尽早赶来,将绝大多数乡亲安全转移出这是非之地。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08 23:20:13 +0800 CST  
不好意思,有个错别字,54楼倒数第4段:当时指掌(指掌改为执掌)族务的老族长。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08 23:27:49 +0800 CST  
“赵乡长,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权且当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是!难道仅凭刚才下了场雾,不知从哪冒出个装神弄鬼的神经病,然后这小子又配合着说了些什么闷香之类的,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河昏侯又回来了?且不说我们测量队的工作被耽搁着,就说你们天虎矶吧,乡亲们都被集中安置起来,两天不事生产,将造成多大的经济损失?”

“……”

见赵岳不答,那名叫李丙祥的党员用凌厉的目光逼视着他,不依不饶的追问:“你是退休的党员干部,在未报经上级党委批准的情况下,擅自成立临时决策委员会,让这么多-党员陪你讨论如此荒唐的事,这严重不合程序。最不可思议的是,会上还形成了全乡脱产的决议!我们几个外人,凭什么给你天虎矶乡务投票,并用自己的党性为投票结果作保?

“这位同志,我反对你的意见!你是外人,不了解本地情况,可以选择投反对票,没人强迫你必须赞成。但是原则上,经济利益虽重,却也理应排在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后面考虑,我们在减河边土生土长,基于了解内情的前提下,讨论通过了决议,你无权随意给决议贴‘荒谬’的标签。不待赵岳表态,鱼肠营里的一个党员已经抢先向李丙祥反驳。

赵岳抬手制止了两边继续争论下去,沉默了半晌,经过艰难权衡,最终才决定实话实说:“同志们,我都黄沙埋到脖子了,早就过了信口开河的年纪,绝非是有意制造恐慌。其实河昏侯重出江湖,可谓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很多天虎矶老同志们的直觉,都能做为辅证。”

在他的讲述下,我才赫然发觉有点高估自己了。河昏侯这样的百年老尸,绝非是我这样的小角色,用几条闷香就能引诱出来的。而是从1949年到现在,经过一个甲子的休养,当年遭受重创的河昏侯再次恢复了行动能力,我那几条闷香,充其量是在他最需要补充能量的时候,适时奉上了一道开胃小菜而已。

原来多年以来,当年围剿河昏侯战斗中幸存下来的天虎矶老人们,始终饱受着河昏侯制造的噩梦侵袭。这些人在自己的梦中,明明上一秒还享受着天伦之乐,下一秒就会突然被毫无征兆的抽离出来,硬生生被扯入河昏侯制造的噩梦梦境。纵观他们的后半生,都饱受着这种精神折磨,睡眠对他们来讲,已经成了一种刑罚。

只是,为了社会的和谐安定,幸存的老同志们选择独自消化这种精神压力,他们轻易不向儿女们宣泄恐怖情绪,只是互相之间抱团取暖。包括赵岳在内,所有老同志都心知肚明,河昏侯并没被消灭,他只是伤势过重,在某处沉睡着,并且离天虎矶很近,甚至很有可能就在脚下的某处土包里。

最近,这种梦境关联的现象越来越频繁了,几乎每天都会出现,甚至午间小憩都难逃一劫,而且梦境的情景愈发血腥残暴,很多老同志无力抗衡,纷纷在梦中辞世。知道这个秘密的老同志越来越少了,在不知情者看来,无病无灾在安眠中去世,意味着少受很多苦,是喜丧,殊不知,个中的痛苦,实在无法为外人诉说。

剩下为数不多的老同志们聚在一起分析研判情况,却也拿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山河日月尚有盈缺之期,更何况这种生命力强大的僵尸,掰着手指头算算,整整一个甲子了,再重的创伤,差不多也该恢复了。

这才是多年来天虎矶硬抗着上级行政压力,誓死不肯重修减河水利的原因。河昏侯是河伯,它能在水中汲取能量,虽然不知他具体的藏身之地,但维持干旱,就是对他最强力封-杀!只是眼下,多年来滴水未存的河道里雾汽氤氲,赵岳一声长叹:“恐怕是困它不住了……”

赵岳讲完,众人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就连刚才反对意见最激烈的李丙祥,这会都陷入了沉默。

眼见队伍士气受到打击,钟技术员坦然一笑,轻描淡写道:会咬人的狗不叫!

“何解?”赵岳仔细端详着这个令人激赏的年轻人。

钟技术员解释说:“双方结下的是死仇,如果实力倍于对方,必然是一举歼之,何必多此一举,屡次三番的采用精神恐吓手段?从河昏侯惯用的梦境侵略伎俩分析,我们可以大胆的得出一个推论。”

“什么推论?”肥白大胖的王主任托着腮帮子,他面见忧色,焦急的追问道。

“河昏侯虽然意识复苏、精神恢复了,但躯体机能没完全恢复,所以才只能用些在梦境中装神弄鬼的卑劣伎俩。它没把握在肉体的搏杀中,占据绝对优势,它甚至害怕,再次露面,会被天虎矶打的尸骨无存、意识泯灭!”

“分析的好!”周专家和赵岳不约而同击节赞叹!正所谓当局者迷,天虎矶众人饱受河昏侯梦境侵袭之苦,却忽略了从另一个角度去透析问题的本质。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09 08:20:16 +0800 CST  
钟技术员的分析通俗易懂,合乎情理,加之言谈举止淡定从容,说的倒好似众人守在这,就为了等河昏侯出来,然后一举将它打的魂飞魄散一样。这番鼓舞效果立竿见影,刚才心如死灰的众人,如同注射了一针肾上腺素,瞬间又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笑了笑又道:“我再告诉大家一个绝招,往刺刀上尿尿,能克制邪物。当年倭寇侵略,他们的军队受东京招魂社庇护,每一柄三八大盖的刺刀上都附有一个东京招魂社的恶灵,所以在白刃战中占尽了优势。”

“后来呢?”一听这样的战斗故事,天虎矶的民兵们最是振奋,纷纷催促他快讲。

“后来,二十九军大刀队得高人指点,就用的刺刀淋尿这招,在长城喜峰口把鬼子砍的哭爹喊娘。这淋了尿的大刀片子,一刀磕在小鬼子的三八刺刀上,就能把上面附着的恶灵震得魂飞魄散,再一刀下去,保管叫那没了恶灵庇护的小鬼子身首异处。从那以后,东京招魂社的恶灵见到二十九军大刀队就萎顿不前。”

“是吗?我以为小鬼子都是狗~娘养的呢,他们也会哭爹喊娘?怎么哭喊的?你给学一个。”立刻有好事者追问道。

“……”

钟技术员尴尬的笑了一下,一时不知该怎样接话。

“我知道!我知道!上次我去扒老魏家窗户,正看到他和媳妇躲床上偷听小鬼子哭爹,日语里面‘哦哆桑’就是爹的意思,我给你们学学啊!”一个身材魁梧的民兵大喇喇起身走出队伍,转身面向大家清了清嗓子,然后捏着鼻子模仿起来:“哦哆桑?雅麦……雅麦……雅麦蝶!哦……哦……刚八代!刚八代!一库……”

“去你~妈的!”旁边那个叫老魏的民兵立刻赶出队伍,照他屁~股上就猛奔了一脚,疼得他捂着腚原地蹦起来一米高,围坐在篝火旁观看的众人发出一阵哄堂大笑。玩闹归玩闹,天虎矶民兵知悉了还有这种操作,纷纷拔出随身携带的三棱军刺,跳入刚挖好的堑壕中小解。

我正在思考钟技术员这话有几分真伪,耳听旁边淅沥沥的尿声已响成一片,就连没分配到作战任务的测量队员们也加入了其中。有些人连刀都没有,干脆拿出盛饭的大勺当武器,也对着来了一泡。管他真假呢,别人有我也不能落下,当下我也急忙跳进堑壕解开了腰带。

眼见测量队员们也渐渐生出了求战欲望,赵岳与周专家相视会心一笑,均对钟技术员暗暗挑起了大拇指。一番喧闹后,众人再次纷纷回到篝火旁坐定,这时,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由远及近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小姜!”鱼肠营的好几个民兵指着他,惊叫出声。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又被雾气包围了。在十几米外飘忽不定的薄雾中,蹒跚着走来一人,正是下午奶奶出现在乱石滩头时,赵岳派去侦察的6个尖兵之一。

“哪门子的小姜!只是一个傀儡而已!”周专家只撇了一眼,便冷冷道。

“傀儡?”

听了周专家的话,鱼肠营的民兵俱是一惊,眼看着一步步蹒跚靠近的小姜,确实不似正常姿态,几个已经站起身准备去接应的民兵,纷纷调转过头望向赵岳,等待他的指令。

“都坐下,不许去!让他自己过来。”眼见自己带出的子弟兵成了这副模样,赵岳的xiong口难以自抑地起伏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自责:这是追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他是执行自己的命令,才带领尖兵组摸进浓雾的,怎么再归队时,变成了这副模样?

小姜悉悉索索的摸了过来,许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他的动作异常僵硬又怪异。众人都沉默着,没有人出声打破这种寂静,耳中只能听到柴火发出的噼啪爆裂声。

等他又靠近了些,所有人都发觉不对劲了。靠近小姜来路那侧的测量队员们,惊恐的手脚并用倒退着向后爬,一直退到篝火的另一侧,他们全都挤在周专家身旁,用戒备的眼神盯着归队的小姜。

原本围坐一圈人的篝火,顿时空出一面口子,只剩了钟技术员以及几个和小姜关系较好的鱼肠营民兵还留坐在原地。

那小姜茫然的走到篝火前,一屁~股蹲在钟技术员和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民兵中间。他两眼翻白,鼻头抽动,似乎是一个盲人嗅到了什么令他食指大动的美味。络腮胡子眼圈通红,颤抖着双手从篝火下扒拉出一个烤熟的红薯,他递到小姜脸前,带着哭腔问:“兄弟,怎么回来这么晚?肯定饿了吧?快吃块红薯!”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紧张的关注着随时有可能发生的变故。

那小姜并不用手接红薯,而是翕动着鼻头凑上去,看他去嗅食物味道的表情,我的心猛然一惊,这还是活人的眼睛吗?那空洞的眼眶里,只有眼白,连一丝黑眼仁都看不到。与其说是他闻到了烤红薯味,倒不如说是闻到了那个络腮胡子手掌上的人肉味!

就在一愣神的功夫,小姜张开一口獠牙的烂嘴,猛然伸头向络腮胡子的手咬去。这一下要是被咬中,只怕他也会变成那副样子吧!

络腮胡子来不及躲避,或者说他压根没想躲避。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眼见小姜一口咬下,络腮胡子只是泪如泉涌,却不闪不躲。

如果说上一秒小姜还残留着一点人性,似乎还能感受到战友的呼唤,这一刻,则是人性尽丧,彻底变成了一具只有口腹之欲的僵尸。

电石火花间,众人一阵惊呼,小姜的头却悬停在了半空中!随即“咔”的一声传来,只见他上下獠牙骤然磕在一起,似乎意犹未尽,又“咔咔咔”连续咬合了好几下,力道之大,连他自己的牙都被咬碎了好几颗,飞溅在篝火旁的尘土里。

定睛一看,怪不得没咬到络腮胡子的手,原来钟技术员在另一侧扯住了小姜的耳朵,让他的脑袋不能再前进半寸。

也许僵尸各方面的反应都迟钝,小姜在空气中又摇头摆脑地撕咬了好一阵,终于渐渐意识到自己什么东西都没咬到,这才缓缓回过头,看向一直扯着他耳朵的钟技术员。

钟技术员对他礼貌却又难免尴尬的笑了笑,毕竟这也曾是一位英雄的民兵。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09 21:51:22 +0800 CST  
被一具僵尸近乎面贴面的盯着,一般人早就毛骨悚然了,钟技术员却仍保持着一脸平静,见小姜停止了发疯般的撕咬,便轻轻放开了扯他耳朵的手,只是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

突然,小姜再次张开血口向钟技术员脖颈咬去!

说时迟,那时快!钟技术员伸手从xiong前口袋中摸出一根红蓝铅笔,横过来向前轻轻一送,“咔嚓”一声,铅笔被小姜叼在嘴里。在巨大的咬合力下,铅笔非但没断,小姜却一头栽倒在地。

测量队员们瞋目结舌,看到大家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钟技术员放缓动作,再次摸出一根铅笔展示给大家:“老桃木的,辟邪。”多少年过去了,每当回忆起这幅画面,我总会心中一暖,不禁莞尔。

这个家伙,似乎就是一颗从淤泥中钻出的莲芯,永远不肯被世俗这个大染缸飘色。别人水平不行时,想方设法也得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他却总是一脸谦逊的亮出底牌给别人看,生怕被冠以什么名不副实的赞誉。

“周老、赵老,你们看这还有救吗?”钟技术员愣愣的看着四肢僵直、扑倒在地的小姜。

赵岳只是坐在原地,出神地望着小姜的尸体。知他心中难过,周专家便一个人起身走了过去。他用手指轻轻试探了一下,小姜的尸身迅速萎缩,转眼变成了一具皮包骨架的干尸。

“气血两亏,至少被吸干半个时辰了,刚才是被体内产生的尸气充斥着。”想了想,周专家又叹了一声补充道:“等此间事了,请个高人来超度了吧。”

小姜的“到来”,给大家刚刚稍微放晴的心情,再次笼罩上一片阴霾。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期,情况远比想象中严峻恶劣的多。”赵岳面无表情的说。

“你是说,他进化了?”周专家问。

“是的!确实有很多僵尸具有基因复刻的能力,但是它没有,绝对没有!”赵岳忧心忡忡的说:“天虎矶与它打了上百年的交道,我也曾亲身参与过对它的围剿,对于这一点,我是百分百确定的,以前被它杀死的人,就是一死了之。今天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死于它手的人,居然成了这副样子。”

小姜那抽作一团的干尸就摆在篝火旁,大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雾气终于彻底消散了,夕阳的余晖却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抹,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将不得不完全依赖于篝火照明,方圆十余丈开外,就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没有人知道在那阴影中,到底藏着什么样的鬼怪。

那个叫李丙祥的青年干部突然出声提醒道:“雾气散了不是好事啊,是不是意味着鬼打墙的迷宫快解除?那家伙就能径直寻过来了!”这句话瞬间点燃了恐惧,沉甸甸的压在每个人心间。

赵岳长叹一声,悉悉索索摘下了脖子上挂的一个红色绣花香囊。

“老赵,这是你父亲……”看到赵岳颤颤巍巍摸出的物件,周专家不禁失色道。

赵岳面如死灰,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赵岳开始教大家做手工品,用地上随处可见的杂草和树枝制作草人,要求每个草人高约一尺两寸。当下众人各自拾捡材料,一共做了99个草人,按赵岳的要求零零散散插在了人员活动区域的外围。

等草人全部插好后,赵岳才告诉大家,这些草人被施了天虎矶秘术,名唤“草奴”,是认主的,可以替命用。每一个“草奴”,都能代替制作它的主人死一次,当主人受到致命威胁时,草奴会产生感应,瞬间与主人交换位置。所以,一会遇到危险时,离自己制作的“草奴”越远越好。

“啊?我怎么办?刚才我在忙着做记录,没做草奴啊!”王主任突然哭丧着脸叫唤起来。所有人都冷眼看着他,没人接话。刚才大家都在忙碌着找材料做草人时,只有他一个人摆着官架子,不肯参加劳动,这又不是在机关,可不会有人惯他的臭毛病。

“没事没事,还来得及,我再做两个!”王主任不等赵岳批准,自顾自的离队去找寻材料,由于近处的材料都被人用完了,他不得不跑出十几米远,撅着大肥屁~股到处拔草。

“来不及了……”赵岳轻轻叹了口气。

“来得及,来得及,我这就做好!我这就回来!还来得及!”王主任一叠声的应付着,手脚不敢稍停。赵岳命令他即刻归队,急的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把那汗衫往上一撩,大白肚子抵着地面,像野猪钻地一样往前拱,边拱边将沿途的树枝、草料及尘土一股脑的往怀里扒拉,扒满了这一怀,用汗衫兜着,这才爬起来掉头往队伍方向跑。

“我说来不及了!就只有99个!”赵岳突然怒吼道。

王主任满脸的汗泥,被赵岳这一声暴喝,也顾不上擦了,抱着一堆脏乱的树枝和杂草愣在了当场。他为官十余载,什么样的隐形福利没享受过?在他的认知里,别说这草奴有99个名额,就是只有1个名额,那也得是他王主任的啊!估计他心里正在愤恨的想:“这些贱民,难道不该主动将名额让给自己吗?”

周专家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从王主任汗衫中接过那堆杂物,略表遗憾的摇了摇头,扔在了地上,然后转过身,沉痛地对大家说:“同志们,请珍惜活着的每一次机会。草奴之所以有替命的灵性,是因为沾上了天虎矶老英雄的骨灰。”

顿了一顿,他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悲愤的说道:“只有99次机会!之后,老英雄残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丝意识,就此烟消云散……”

一言及此,那桀骜不驯的天虎矶老乡长赵岳,竟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难道?这所谓的老英雄……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09 22:44:49 +0800 CST  
第21章

周专家说到此处,年逾古稀的赵岳,我那个欲杀之而后快的仇人,竟然呜咽着,像个孩子般埋头痛哭起来。我的心里,突然就像被闷雷滚过,说不清、理不顺的压抑。

河昏侯进化了,造成我们面临的事态进一步恶化,赵岳痛惜的拿出自己父亲骨灰,以期能帮多数人渡过眼前的劫数。

看到赵岳摆下的这草奴阵,我突然明白了,对他们这种能人异士来说,父亲离世未必就是阴阳两隔,一捧骨灰在手,或许他自有与父亲在精神层面沟通的特殊方法。但今天这把骨灰洒了出去,父子俩当真就是天人永隔了。

傀儡僵尸既已前来探路,河昏侯自然也就离此不远了。赵岳不愧是天虎矶老当家的,危急关头,他很快遍收住哭声,调整情绪,重新进入到临时决策委员会负责人的角色中,再次理智的发号施令。

赵岳告诉我们,僵尸的视觉成像系统与人类不同,类似于热成像原理,他命令我配合钟技术员教导工作,指导测量队员们在篝火边趴好,全部屁~股向外,头朝里,用九浅一深法将呼出的气息吐进篝火里,尽量利用篝火的热浪隐匿踪迹,不给战斗人员添累赘就是对我们最原则性的要求。

他又与周专家约定,两人作为中坚力量,以车轮战术正面缠斗河昏侯,轮流抗下主要压力。而鱼肠营的民兵则以游击为主,负责从四面袭扰河昏侯,帮正面抗敌的两人缓解压力。再加上99个替死的草奴做辅,争取拖到明日黎明,朝阳一升,河昏侯自然就要退避,如此,这一夜就算熬过去了。

拖上十天半个月是最不理想的情况,但也有可能坚持过今夜,武警官兵和宗教总局的特勤队就能及时赶来接应。河昏侯已经退隐江湖60年了,它对现在的时政不甚了解,只要能熬到接应的人马到来,保管叫它知道,什么是人民专~政的队伍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一切安排停当,钟技术员又献上一策。仅凭这一堆篝火掩盖近20人的气息,难免有所疏漏,在附近杂草和树枝都被取竭的情况下,他建议大家脱掉外衣,分几处堆叠在地上,又从工程车里翻出队员们私藏的白酒浇上。如此,几堆卫星式的篝火就准备好了,只等河昏侯来,就立刻引火,测量队员们全部趴在主篝火和几堆卫星式篝火之间。

到了这个关头,活下去自然比一切都重要,再说测量队里都是大老爷们,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当下众测量队员们争先恐后的为卫星篝火贡献燃料,不一会,便一个个脱的只剩了大裤衩子。

周专家还不放心,也拿出看家本领,他掏出墨斗,咬破自己中指,将血滴入储墨仓,用蘸了血的墨汁,在测量队员们藏身的篝火外弹了四道线,横竖各是两道,形成了一个“井”字形,说是给河昏侯设个迷宫,想进篝火圈,它得先绕三圈才行,多少也能拖延下时间。

这些做完,队员们才略微放宽了点心,经历了这高度紧张的一下午,很多测量队员俨然从新兵蛋子熬成了老兵油子,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听到河昏侯三个字就坐立不安,有的竟然还相互调侃起了对方脱~光的样子,尤其是没放过平日里颐指气使的王主任。

这家伙穿了一件带拉链兜的四角红内~裤,本就肥白大胖,还腆着肚子掐腰而立,也分不清是官威还是童趣了。

很多人都忍不住上去“啪”的一声拍在他屁~股上,他本待要发作,但转念一想,别人都有替死的草奴,就只自己没有,一会还得指望人家掩护自己呢,便又立刻换上一副媚脸相迎,似乎衷心地欢迎别人来玩他的屁~股。

到最后,就连农委借调来的一个司机也忍不住走上前去……

“嗯?”王主任顿时板起了脸,目光里透射出的威胁意味很明显:妈的!别人捉弄老子也就罢了,你个狗~日的临时工也敢来摸老子屁~股?我可是你的领导!

见王主任威严的目光,那司机习惯性的一个寒颤,就感觉脖子后面直冒凉气,脚下不由自主的就往后出溜。他把头一低,就打算灰溜溜的退回去,可转念又一想:他妈~的,这么多人都在看着,别人都玩得,就老子玩不得?那多丢面子!

想到这,他又抬起头与王主任对视起来。

王主任没想到区区一个临时工,竟真有勇气造反。他脸上神色数变,面对这个平日里靠体制内规则可以随意摆布的临时工,实在拿不准主意,此刻到底该强硬,还是该妥协?

就在王主任作难的时候,这司机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平日里被王主任压迫惯了,精神早已麻木,哪那么容易就觉醒反抗的意志?

……

“啪”的一声脆响,那司机终于鼓起勇气,试探着在王主任的大腿上拍了一下。

这一巴掌,虽然因为心虚没打准位置,但终究是打出了王主任作为一个政治投机份子的丑陋嘴脸。正所谓墙头草,随风倒,这种人最会见风使舵,反正已经挨上了,再惺惺作态假装强硬也没实质意义,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求得点实惠。

当下他立刻换上了一副领导深入群众,勇于自嘲的开明模样,还似不过瘾般的指了指自己屁~股,示意那司机:刚才没打准,可以再试一把手感。以期对方承自己这个人情,一会遇到危险能照应自己一下。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10 08:20:21 +0800 CST  
第22章

谁承想,那司机综合素养太低,压根不会见好就收,见王主任似是意犹未尽期待被打,竟真又“啪”的一巴掌拍了上去。他尝到甜头,愈是一发不可收拾了,一边“让你侮辱老子人格,让你鸡蛋里面挑刺,让你给老子不公平的待遇,让你逼老子加班,让你宠信XX的小舅子……”不停嘴的发泄着,一边手起掌落,啪啪啪甩在王主任的大肥腚上。

王主任那满是火疖子的大白屁~股上顿时叠起了一座又一座红色五指山。一通宣泄后,司机的虚荣心和成就感得到了极大满足,这才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队伍里,王主任也只能是全程挺起屁~股迎候着,还得尴尬的赔笑。

“别闹了,立刻点火。”周专家突然严肃的命令道。

一阵阴风吹过,大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我心说不妙,一定是那个有几百年道行的老尸来了。钟技术员急忙将周圈浇满白酒的衣服点上火,此时测量队的众人不等催促,早已在两圈篝火之间的环形带里趴成了一圈。

由于空间有限,加上四面八方的热气直往中间烘,20多个测量队员被烤的心焦气燥,不得不撅着屁~股往环形带中间拱,如此一来就全挤成了一团。我本无心闲闹,但前面肥白大胖的赵主任,正夹紧了被司机打的通红的沟子,一副便秘的表情,犹自扒头翘脑的四处张望。那一叠红手印清清爽爽,不禁令人好笑,身边好几个人都已忍不住相视捂嘴偷乐起来。

钟技术员没进这处安全空间,他半蹲在火堆外,守护在周专家用血墨弹出的“迷宫”里。而稍远处,赵岳和周专家相隔几步远并肩而立,互为犄角之势,两人俱是处变不惊,泰然自若的静候河昏侯露面。

……

良久没有动静,难道周专家判断错了?就在众人迟疑间,“哐”的一声巨响,一个重物狠狠砸在了一辆泊在外围用作瞭望的工程车上,整个驾驶室顶都被砸塌了下去,所幸大家忙于制作草奴时,安派在那警戒的民兵早就被撤了回来。

众人一阵胆寒,定睛一看,砸在车顶上面的是一个直立的人形物体。

那家伙身上罩着早已腐烂成丝缕状的衣服,看样应该是清朝的制式官服,但几乎已经辨认不出原本的颜色和图案。露在衣服外面的脸和手,只让人联想到风干后水分尽失的酱紫色腊肉。他用仅剩眼白的两个烂窟窿扫视过来,但凡和他对视上一眼的,无不打胃底翻江倒海的直欲作呕。

不错!来者正是河昏侯无疑!

我们虽然躲在火圈中,有火焰的热气遮掩自己的气息,但那河昏侯站在高处俯瞰,不知能不能识破我们的障眼法。被他这么一扫视,吓得每个测量队员都赶紧低下头,尽可能深的向地面匍匐,本就不富裕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了。

在这性命攸关之际,谁还顾得上嫌弃脏净!王主任身后有个叫刘润龙的年轻技术员,一个劲的把身体往地面拱,再这么拱下去,他脑袋都快挤进前面王主任肥大的屁沟里了。即便如此,他仍不死心,还在不停的努力,想把整个身体完全趴平在地面上。

好在天虎矶老前辈的骨灰足够给力,那河昏侯彻底被最外圈的草奴干扰了,没再向我们的方向多看一眼,而是一个腾空扑向周专家和周专家,那个位置的草奴最为密集。

“来的好!”赵岳并不与它硬碰硬,而是呼喝一声,向一旁旋身避去。紧随其后的周专家也同样不去接招,而是向赵岳躲避方向相反的角度避去。河昏侯这一击落空,顺手就拉倒三四个草奴,片刻也不停留,接着又向赵岳扑去。

这河昏侯果然不是什么善类,赵岳和周专家抱定了主意不与他拼斗,只是一味躲闪,但它每一击落空,都要顺手扯碎几个草奴来发泄怒气。毕竟这些草奴被施了秘术,在河昏侯看来就是活生生的人,它是完全不介意因果报应的天道,就这样肆意的大开杀戒。

我在火堆里面悄悄抬头观察,发现赵岳和周专家只是腾挪躲闪,不与河昏侯硬碰硬,周围的民兵更是只敢呐喊助威,却不敢凑前一步。再这样下去,99个草奴就要被撕扯个干净,还谈什么替死。

“二老,要不要帮忙!”钟技术员看到这种情形,也是急在心头。他已经站起身,就要走出墨线弹出的迷宫上前助拳。

“别慌,等他再放倒几个草奴,泄一下戾气,你只管保护好测量队员。”周专家一边躲闪着,刻意把河昏侯往草人多的地方引,一边出声阻止钟技术员靠近。

两人一尸像走马灯般转着圈厮杀,赵岳与周专家明显不是河昏侯的手。两人默契配合,轮番吸引河昏侯的注意力,每到危急时刻,便扎进草奴密集的地方“草遁”。河昏侯的注意力一旦被草奴分散,两人便有了喘息之机,如此足足拖延了个把时辰。

待那河昏侯连着撕扯烂了七八十个草人,下山恶虎般的气势才渐渐趋于缓和。赵岳看准时机,暴喝一声:“是时候了!”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12 12:39:02 +0800 CST  
第23章

周专家相机行事,用墨斗遥指河昏侯,便见储墨仓中的墨线激飞而出,钉在河昏侯手腕上,将它的手紧紧箍了好几道圈。周专家气沉丹田,下盘扎住四平大马,扭动腰身双膀较力,准备把河昏侯死死的锁在当地。

河昏侯的脑子似乎不太灵光,一开始没意识到周专家正在跟自己较力,它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缠的墨线,不明就里,竟停止了大杀四方,好奇的呆立当场,还待研究一下手腕上多了个什么物件。

赵岳可不给它反应过来的机会,早在周专家扬起墨斗,便抽出了一把造型古朴的木尺。此刻趁河昏侯双手被绑,兜头就向河昏侯拍去。

那把木尺本来只有6寸许长,被赵岳举过头顶,竟然迎风暴涨好几倍。再仔细一瞧,不是木尺的实体变大了好几倍,而是整条木尺俨然带出了一种气贯长虹的威势,无形中凝结出一种宛如实质的罡气。

河昏侯似乎晓得木尺厉害,抬起硬如钢筋的枯瘦双臂去格挡。众人均以为它早被锁的动弹不得,正与周专家较劲呢!哪知它只是顺其自然的抬手去格挡木尺,另一头手纂墨斗、扎着马步的周专家便被硬生生拉了个趔趄,简直就像三五岁的孩童被成年人随手拨弄一般。

刺眼的光华在木尺撞上河昏侯枯臂的瞬间闪耀,河昏侯本能的退后一步,下意识的伸手遮眼,似乎对那一瞬间升起的光华颇为忌惮。

而这边周专家却噔噔蹬连退四五步,整个手臂酸麻胀痛,无力的垂落在腰间,看样子,再想举起那木尺可就费劲了。

周专家见情形不对,急忙撤下捆绑河昏侯双手的墨线,饶是如此,仍然不得不抱头后滚,染了一身泥泞,这才狼狈不堪的避开河昏侯追击。

“妈的!不应该还没恢复吗?怎地如此强横?”周专家一脸骇然的望着赵岳。

“周老小心!”就在周专家气还没喘匀的功夫,河昏侯又已经尾随而至。钟技术员一个跃身前滚翻,就势在河昏候向周专家追击方向的地面插下了两支红蓝铅笔。两支铅笔均是两头削尖,蓝头朝下插入土中,红头朝上裸漏在外,相互之间距离约有两米。

说来也怪,追击而至的河昏侯本已距周专家只有两步之遥,却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标,歪着头呆立在当场。这两支铅笔间的空气,竟像屏障般挡住了河昏侯视线,周专家和钟技术员就近在咫尺,河昏侯却对两人视而不见。

河昏侯毕竟不似人类那般灵透,想不通的事它就不想,转头又去追击赵岳。但钟技术员已经先它一步,“啾啾”两声,两支红蓝铅笔激射而出,插在赵岳与河昏侯之间的空地上,河昏侯瞬间再次丢失了目标。

“六壬材料处的红蓝铅?”周专家诧异的盯着年轻的钟技术员,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钟技术员冲周专家微微点头:“周老在此等我。”说着一步跃出,用手中笔尖捋着地面在河昏侯身边快速游走,隔几步远,就在地面插下一支红蓝铅笔,一圈游下来,总共插下了十二支。

地上的铅笔,好像两两之间组成了无形的空气屏风,将河昏侯的视觉系统屏蔽了。它看不到钟技术员等三人,我们却都能看到它的一举一动。

河昏侯瞪着一双翻白的烂肉窟窿左闻右嗅,风干腊肉般的脸上写满了疑惑,明明闻到有生人的气息,偏偏就是寻摸不到。

钟技术员、周专家和赵岳分散在不同的方位,绕着“屏风”与河昏侯玩起了捉迷藏,时不时在“屏风”之间露出点身影,却又转瞬即逝,偏偏让河昏侯看得见却摸不着,诱得它狂性大发,仰天发出一阵又一阵凄厉的怪啸。

眼前的一幕充满了戏剧化,近在咫尺的三人一尸隔着空气兜兜转转,可就是碰不上面,那肥白大胖的王主任居然还是个票友,不自觉得就抻起脑袋,跟着河昏侯的步伐摇晃起来,嘴里还低声配着京剧《三岔口》的锣点:“呛、呛、呛、呛、呛、呛、呛~咚~呛、呛!”

猛地,那河昏侯纵身一跃,“哐”的一声又跳到回到工程车上。想来它好歹也是一具有几百年修为的老尸,做过一方河伯,掌管过京杭大运河河州段近百年的荣辱兴衰,怎会甘心在几个小辈面前受辱?

明明有生人的气息,就是摸不到人,这河昏侯的脑子虽然不灵光,但是像狗熊般瞎寻摸了许久,终于也是意识到,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他这一跳回高处,视野自然开阔,用那缺了眼珠的两个阴森烂肉窟窿往场地里一俯视,钟技术员、周专家和赵岳立刻贴在原地不敢动了,恨不能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13 09:24:43 +0800 CST  
第24章

惊变乍起,我们这边完全都没反应过来!刚才篝火外面三人将河昏侯捉弄的蒙头转向,里面多数人都半蹲起来,正饶有兴致的看戏,加之赵岳授意,陆陆续续有鱼肠营的民兵撤了进来,众人都挤在一起,此时再想趴下,却没那么富裕的空间了。

忽见河昏侯蹦回高处,一双翻白的烂窟窿扫视过来,吓得测量队员和鱼肠营民兵呼啦啦匍匐下一大片,倒真有点旧时觐见诸侯跪倒一地的样子。

我身边有个青岛平渡籍的技术员叫刘润龙,听说是从移动公司基建科借调来的,这小子最是机敏,河昏侯刚跳上车顶时,他第一个反应过来,一头就戗在了地上。狭小的空间里,别人都是像煮熟的大虾一样跪在地上拱着身子,只有他动作快,整个身子都趴平在了地上。

可他这一趴平不要紧,身子却向前挤占了王主任的地方。肥白大胖的王主任刚才看“三岔口”入了戏,就数他蹲的高,正摇头晃脑的在跟拍子,等反应过来时,别说趴下了,想跪下的空间都被人挤没了。

生死关头,哪还顾得了许多!王主任仗着一身肥膘力不亏,劈开穿着红色裤衩的肥白大腚就硬坐了下去。刘润龙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整个脑袋便被包进了王主任的腚沟子里。他用手推了推王主任肥白的大腚,纹丝不动,一时也就不敢再做什么过大的动作了。

那站在车顶的河昏侯,用咄咄的目光扫视到我们这里,似乎隐隐觉察到几堆篝火中间有异样,但又无从断定,正疑惑的歪着脑袋盘算。就在这么千钧一发的紧张时刻,我们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绵远悠长的裂帛声。

是谁?我的心一紧!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悬停在嗓子眼的紧要关头,他却可以心安理得的,把一团垢气排的如此闲庭信步、云淡风轻?

细究声音来源,正在王主任的沟部!从我这个方向看去,他那透气性不是很好的红色裤衩子,被沟子中的气体鼓荡了起来,直到裂帛声结束一两秒后,包满了气体的裤衩子才渐渐干瘪下去,像个报废了的救生圈。

强忍了五六秒后,王主任腚下那个叫刘润龙的平渡籍小伙,终于开始筛糠般的颤栗了。直到今天我都相信,他也曾立下过美好的愿景,甘愿为了所有人的生命安全,略微做出一点自我牺牲。直到他发现,这个牺牲太大了!

“操!韭菜味的~”王主任腚下,传出刘润龙像是被封在闷锅中瓮声瓮气的声音,随即他开始拼命晃动身体,想要强行将脑袋从王主任沟子底下抽出来。

那边河昏候正歪头盯着这里,虽然刘润龙的头被王主任骑乘在腚下,看不到河昏侯的举动,但我们其他的所有人却都能看到。众人都怕刘润龙闹出的动静引来河昏侯,近旁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伸出了手,用力将他按回原地。王主任也怕了,他暗暗夹紧了臀部,再次用力向地面坐去……

王主任一边用臀部牢牢锁住刘润龙的头,一边压低声音做起了政治工作:“这位同志,人的潜能是无穷的,咱们从小就学习那些英勇烈士们可歌可泣的事迹,有些战斗英雄,为了不暴露战友位置,硬是在烈火中坚持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壮烈牺牲都不吭一声。你一定能坚持住!我们都相信你!”说着,他还伸出手,用力握了握刘润龙拼命撑在地上的手。

“坚、持、你XX!你自己怎么不坚持住别放屁!你这种领导,开口一套词,闭口一套词,就会教育别人,你他~妈自己不分场合想放屁就放屁,放完却要求别人闻着屁坚持住!先烈用鲜血染红的河山,就是被你这种人玷污的!”刘润龙终究只是个平凡的技术员,他不具备先烈的觉悟,说完这些话,他猛地挣开所有人,愤怒的从地上爬起来,大口大口的倒着气。

即便王主任如此谆谆教导,平渡刘润龙依然可耻的选择了连累大家,他将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刘润龙起来的猛,王主任被他一头拱进前面火堆里,烫的他“嗷”一声又跳了回来。想这王主任也是可悲,原本是高高在上的,结果这才短短半天时间不到,已然是威信尽失。前面刚被司机打了,后面又被技术员拱,在他这为官半生的有限阅历里,一向只见下属唯唯诺诺,恐怕无法理解这些顺民突然就胆敢犯上的原因吧。

他可能还没及时意识到,一旦离开了那份官方背书,到了这连存活都要靠自主拼搏的“市场环境”里,他那主任的帽子就不值钱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求别人做的事,自己得先做到位,不然,混不下去。

但在当时,我们顾不上去争论谁对谁错,更顾不上给他讲这些大道理,所有人的第一念头就是:坏了,暴露了!

河昏侯阴沉着脸,倒退着跃下车顶,隐入庞大的工程车之后。下一秒,“哐当”一声刺耳的巨响,几吨重的工程车猛然离地,向我们藏身的几堆篝火中间飞来。

也许是电影看多了,当时很多人都提前预感到了即将发生什么,早就连滚带爬的逃离了原地。结果多数人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篝火堆却被破坏的不成样子,众人再也无处可以隐匿身形了。

河昏侯开启了疯狂的屠杀模式,纵使地上还残存着一些替命草奴,但依然有很多人没能躲过河昏侯的魔爪。

赵岳、周专家和钟技术员见此情景,料知无法独善其身,只能冲过来再次与河昏侯展开搏斗。他们想尽量抗下主要压力,可即便是他们三人绑在一起,也依然抗不住河昏侯的猛烈一击,还是得以游击为主。眼见局面即将失控,全员覆没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空中突然飞来一物,疾如闪电般撞向河昏侯。河昏侯杀得性起,看也不看,挥掌便将来物拍了个粉碎。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14 23:56:58 +0800 CST  
第25章

“哈哈哈!河昏侯把自己的棺材板拍烂喽,看你天亮往哪躲!”话音刚落,一个有着学者气质,身穿宽大的白色衬衣,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的雄壮老者跃入战场。看相貌,他比周专家要年轻,头发只是半白。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通身闪着金光的人,可惜只是匆匆一瞥间,便又恢复如常了。

“尹老弟,通报你半个月了,怎么才来?再晚来片刻,老哥我就先你一步去见马克思了!”周专家喘着粗气,用他们那个年代特有的方式,向刚赶到场的雄壮老者打招呼道。

“哈哈哈!周老哥,我来了,你就不用去见马克思了吗?只是变成了咱俩结伴同去而已,哈哈哈哈……”那学者气质的雄壮老者爽朗打趣道。

“呸!不吉利话,要去你自己去!”

他俩说话的功夫,那边河昏侯已经发现自己被耍了,气的厉声怪啸。被打烂的当然不是它的棺材盖,只是一截普通的柳木桩而已,要是那么轻易能找到它的藏身之地,减河也就不至于断流60年了。

俗话说,一力降十会,河昏侯不仅身法鬼魅,更令人感到棘手的是它力大无匹,几吨重的工程车被他信手投掷过来,人力怎能与他抗衡?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印证了那学者气质的尹师傅所言非虚,我见他踏着金光而来,可惜来的快,倒下的也快。

整个场子里,有实力跟河昏侯硬拼几掌的就他一人,他若坚持避实就虚,以牵制为主,或许还有机会拖延到天亮,可好几次间为了救人,他又不得不出手硬扛下河昏侯的猛击。

这便是俗语说的能者多劳,周专家和赵岳就不存在这种苦衷!没那么大的实力,自然无须被道德绑架着,去承担自身能力之外的锅。

硬生生扛下河昏侯几记猛烈的锤击后,饶是雄壮的尹师傅筋骨异于常人,却是再也不敢上前逞能了。这会功夫,他没躺在地上等死,还能在河昏侯的追击下踉踉跄跄的周旋,就此番表现而言,已经很令人感到震惊了。

其余的所有人,论身体素质都与雄壮的尹师傅差开了段位。我们之中,数赵岳气力最大,可惜最初他用暴涨的木尺与河昏侯硬碰硬了一次,本想仗着法器之利拿下河昏侯,没成想反而吃了大亏,之后便始终萎靡不振,似乎伤的不轻,此时哪还敢与河昏侯再进行正面对抗。

周专家刚才虽然在乱石滩决斗中胜赵岳一筹,但那是因为他俩人实力本就在伯仲之间,取巧的手段才能见效。他本身并不以力气见长,如今对上了河昏侯这种具有压倒性优势的对手,他那比赵岳略强一点的身法就没有用武之地可供施展了。

加之刚才用墨线去锁河昏侯双手时,被对方硬生生拉了个跟头,周专家算是彻底掂清了与河昏侯之间实力的差距。以至于打到现在,周专家是抱定了主意,哪怕是在地上滚的灰头土脸,完全弃个人形象于不顾,也坚决不再给河昏侯沾着自己的机会,更加不会主动去与它硬碰硬。

剩下的那些民兵,就更白搭了。我混在六神无主慌乱逃窜的人群中,眼看双方的战斗,演变成了一边倒的河昏侯肆意屠戮,也许下一个倒下的就是我,不免心中升起一丝绝望。

跑?没人能跑得了!测量队的队员们是最先尝试脱离战场的,河昏侯就像那戏耍老鼠的猫,谁跑,就先杀谁!而那些试图逃跑的人,基本上算是意志最不坚定、自保能力最差的人,他们往往被河昏侯用鬼魅般的身法瞬间截杀,一击就能得手。

很快,试图逃跑的人群心态就崩溃了,有人开始呆立当场放弃了挣扎,他们就像被河昏侯圈起来待宰的羔羊。河昏侯不急于宰杀听话的羊,而是把精力用来对付还在试图反抗的人。鲜血在飞溅,放弃抵抗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中有人开始放声大哭,恐惧随着哭声蔓延。

噗!周专家仰面喷出一口血雾,整个xiong部被撞击的完全凹陷进去。听那xiong腔中传出的沉闷声音,两排肋骨怕不是全部齐根折断了?凭常识判断,像这样的伤情,内脏肯定也会被断茬刺穿,就算这会还有一口气在,估计也撑不过一时三刻了。

也许是因为周专家最为机敏,三番五次从河昏侯手中滑了出去,反倒成功拉起了河昏侯的仇恨,最终却成了它重点“照顾”的目标

河昏侯一击得手,仍不解恨,周专家已被打的腾空而起了,河昏侯不等他身体落地,双手探出,各攥住周专家一只脚踝,众人耳中只听得嘶拉一声,恰逢一阵阴风吹过,瞬间红的、白的、绿的、黄的,一篷篷各色体液被风扬的到处都是。

“呕~”当场就有好几个人忍不住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狂暴的河昏侯终于稍微停了一下,枯枝般的双手还各攥着周专家的半边身体,它满意的左右看了下手中之物,似乎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老周!”刚赶到场没多久便已拼至力竭的尹师傅悲愤的喊了一声。

我们知道,即便是再拼斗下去,也终是没希望了……

突然,一种莫名强大的气场徐徐笼罩而来,所有人都像有了心灵感应般,全都不约而同的停下动作,齐刷刷的扭头望向年轻的钟技术员,也包括河昏侯!

不是钟技术员具备那么大的气场,而是他从怀中缓缓取出了一个锦囊。

这锦囊尚未开封,但整个河滩的空气已被它抽去了一半,连时间都似乎为之一滞。我是第一次见识到大气压强的威力,竟然能将人威压至斯!

空气,似乎凝结了!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15 08:33:22 +0800 CST  
第26章

钟技术员拆开了锦囊封口,所有人都像是被瞬间抛进了密封舱,周边的大气压在迅速凝聚攀升,很快就接近了人体所能承受的临界值。体质稍弱一点的测量队员和那些负伤的民兵,已经不堪忍受大气压的重负,甚至纷纷坐倒在地,无法维持最基本的站立姿态。

当锦囊中的物件被抽出时,就连嗜血成性的河昏侯都为之一震,它那风干了的腊肉脸,居然流露出惊骇万分的表情。

以它几百年的修为,就算识不得这是什么东西,但必定能感受到里面所蕴含着的巨大能量。钟技术员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决绝,他昂首挺立,逼视着河昏侯那两处本该长有眼仁的烂窟窿。

“天师钟馗以指血绘制的五雷正法符,这是存世的最后一张。”钟技术员将那黄底朱漆符纸恭恭敬敬地展开,举在面前给河昏侯看仔细,然后平静的向它讲解道。

河昏侯那酱紫色的风干腊肉脸,瞬间因为恐惧而拧成了一个烂茄子样。

“嘶~”现场有不少懂行的,听了这话,均是倒抽一口凉气。

雷电是天地间至阳至烈之物,对阴属性的生物最为克制。即便是最初级的雷系符箓,哪怕是像打火机里的小电机一样吐出点星沫,只要是雷,对僵尸就有足够的威慑力。

现今能制作符箓的各家各派,虽然依旧维系着各自的不传之秘,但相对于改革开放前,已经是较为开明了。叫的上名号来的这几大龙头势力,早已纷纷加入行业协会,相互间建立了沟通渠道,并共同制定了相对统一的雷系符箓行业标准。

江湖上无论是何家势力制造的符箓,哪怕是家庭作坊或者个人手工出品,只要向行业协会缴纳会费,都可以纳入这个认证体系。一经行业协会设置的质监机构认证,其制作的雷系符箓便会被依据品质分为三个档次:雷击符、三雷符和五雷符。

寻常脚踩阴阳两道的江湖异人,用雷击符就能搞定绝大部分麻烦,要是兜里揣上几张三雷符压底,几乎就可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横着走了。五雷符更是一种超然卓越的存在,当今江湖中能制五雷符的人,一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他们不是已被请入大内坐镇,便是贵为一派之掌门。

说到钟技术员从锦囊中拆出的五雷正法符,又是另一个高度的概念了,按照业内千余年来的惯例,其定位肯定还要在五雷符之上。但因为它不是一般大师能绘制的,对材料、修为甚至思想境界都有极端苛刻的要求,而制成后更不是行业协会下的质监站有能力检验的,所以压根没被收录在行业标准里。

听说即便是最正统的龙虎山道场历代掌门天师,能制成五雷正法符的也不多。吹牛谁不会啊?关键得拿出相应的作品才能被同行认可,所以在制符这个行当里造假不易,近代以来,倒是轻易没什么跳梁小丑敢站出来声称自己绘成了五雷正法符。

这些历代掌门天师中的绝大多数人,穷其一生精力去研究符箓,直到咽气,也未必能绘成一张五雷正法符。若真是机缘巧合下偶得一张五雷正法符,便会急忙让徒子徒孙们全都下山游历,顺便把消息在业界添油加醋的扩散一通,如此便相当于荣膺行业内的终身成就奖了。

像五雷正法这样的符箓,价值连城,象征意义远大于实战价值,最适合一代代传下去,当成一个门派的掌门信物或镇派之宝,而不是真用来引爆在某个僵尸身上。毕竟僵尸是消不尽的,只要这世界上还有人,就一定会有新的僵尸生成。

而能对付僵尸的卫道之士也多如牛毛,想打僵尸,多找几个助拳的朋友就是了。要实在还是打不过,干脆整个门派举家搬迁好了,毕竟僵尸只想圈占自己的领地,又没兴趣非得追杀你一门一派。什么人会如此想不开,浪费自己价值连城的符箓,最终却为他人添做嫁衣?

不是说河昏侯不足以引起重视,毕竟它也是几百年的老尸,镇守京杭大运河上百年的河伯。但用五雷正法符来对付它,有点用东风41去轰击敌国三线城市的感觉,说值得也值,但要说不值,又确实不值得!得看从哪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

可是,若这五雷正法符是由天师钟馗以指血绘制的,又一代代传承下来,那就不是东风41的概念了。毕竟掌握原理后,导弹是可以复刻量产的,而天师钟馗今在何方,却没人能说的上来。晓农手里拿的这张符,用在我们能想象到的任何对手身上,都妥妥的是暴殄天物。

而且,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这张天师钟馗绘制的五雷正法符到底价值几何,值不值得用在河昏侯身上,而是另一个常识性的问题:符箓的威力越大,使用者所遭受的反噬越大。不止符箓,修行界的任何武器和道具原理皆是如此!

这也就是为什么修为越高的人,其绝对实力越强,就越能立于不败之地。因为他可以选用的道具档次,也随着自身实力水涨船高,而不必担心高阶道具带来的巨大反噬力。否则的话,随便一个富二代,买一身极品装备,拿着一叠五雷符当炸弹用,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面对五雷正法符这张王牌,别说是钟技术员,就是我们这里面最强壮的尹师傅,他只要不是被逼到绝路上打算同归于尽,就不可能召唤五雷正法,否则自己殉道是在所难免的。

“过来吧,该走了。”钟技术员向河昏侯招招手:“我陪着你一起。”

河昏侯脸上写满惊惧,浑身在瑟瑟发抖!

钟技术员温和地对它说:“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艰辛,没人理解你的苦楚,也许你经历过特殊的苦难,但你也给他人造成过很多的困扰。所以,安心的离开这吧,真正去到另一个世界。那里对你没有憎恶,一切过往都会化成云烟,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吧。”

他没表现出电影里那种舍身取义前的壮怀激烈,而是平静的走向河昏侯,语调柔和,像是给一个陷入迷途的老朋友提出建议,又像为一个不肯入眠的小宝宝掖好被角,然后慈爱的说,好吧,那就再讲最后一个故事,听完这个故事,就该乖乖休息啦。

“呜呜呜呜……”杀人如麻的河昏侯终于知道怕了,它口不能言,喉咙却发出一阵阵呜咽,宣示着强烈的求生欲,它拼命摇摆着尸身向后挣扎,但在五雷正法符强大气场的锁定下,却是举步维艰,哪里还容它动弹半步?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15 21:23:18 +0800 CST  
更正:

第26章(帖子第129楼)第10段“五雷符更是一种超然卓越的存在,当今江湖中能制五雷符的人,一个巴掌就能数的过来,他们不是已被请入大内坐镇,便是贵为一派之掌门。”此句与整个江湖体系设定不符,在此修改为:

“五雷符更是一种超然卓越的存在,不讨论佳作偶得的特殊情况,单说在原材料得到极大保证的前提下,有能力持续产出五雷符且每年至少有一两张作品面市的师傅,在当今江湖中恐怕一双巴掌就能数得过来。这样的人,不是已被请入大内坐镇,便是贵为一派之掌门,若无此等雄厚的人脉资源,莫说研制高品阶的五雷符,就连最基本的原材料收集都难以完成。”

前几天加班太困了,脑子一糊写出了这样的低级错误,在此更正,望大家海涵。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16 07:34:57 +0800 CST  
第27章

钟技术员回首,环视了一圈并肩战斗过的民兵和队员们,用目光与大家一一道别,然后他抬起头,深情地望了一眼皎洁的月亮。

“好美啊!”他最后一次深呼吸,嗅着家乡泥土的芳香,从容的将手按在河昏侯额头。

就像是物种间与生俱来的威压,羊与羊之间常常互相角抵,直到头破血流一方才会认输,但面对猛虎,却很少有羊会奋起反抗。现在的河昏侯,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在篝火的“噼啪”声中瑟瑟发抖。

五雷正法符,在钟技术员的手中无风自动,这个年轻的技术员,终于还是决定殉道了!

我听到了浪花的声音,很大,是那种滔天的巨浪。

什么情况,难道是错觉吗?所有人都诧异的扭头望向河道上游,那是声音的来源,看来不止是我一人的错觉。

一道激流!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一条水龙!

一条粗壮的水龙,拖着百十米长的庞然身躯,裹挟着滔天巨浪,从上游猛烈的冲击过来。

坏了!我想每个人都意识到了,这里能召唤出水龙的,只有一个“人”——河昏侯。

五雷正法符能抵住这条粗壮的水龙吗?还是说,我们每个人,都必须死?

一刹那间,我幻想出很多情景,自己漂浮在茫茫的大水中,随波浮沉,生死未卜……

这始料未及突然出现在场中的巨形水龙,挟裹着山呼海啸般的气势冲了过来,肆意冲刷着河昏侯那僵腐的躯体,爆豆般的浪花四溅,同样无可避免的拍打在我们每个人身上。寒彻骨髓的凉意令我心中了然,这不是幻觉,而是真正的河水,纵是仲夏之夜,却依然冰凉刺骨。

天虎矶日防夜防,不敢让上游开闸放入减河一滴河水,生怕河昏侯在水中汲取到能量而卷土重来。但就在此刻,莫名出现的水龙让河昏侯吸饱了能量,在场诸人无不凄然,这就是我们抗争的结果吗?它已经强大如斯,竟然连天地间至阳至烈的雷电都有办法抵御!

水龙冲过,河昏侯还是跪在原地,似乎一时无法适应自己那饱吸能量的躯体。就当我们以为他是欲扬先抑,即将像山峦一般崛起时,他竟然,缓缓的,消散了。是的,就像烧过的纸灰,被风一吹,一点点的消散了。

一场鏖战,死伤无数,最后竟然是以这样一种离奇的方式结束了。

那道水龙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当时的我们一概不知。甚至,我们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一条水龙,又或仅仅是一条奔流而过的水柱。如果是水柱,它又是被谁催动的呢?

这个问题困惑了我们很久,直到2012年12月21日,传言中的世界末日来临,我们才知晓了答案,那就是后话了。

只说当夜,统计完战损的王主任难掩兴奋,虽然测量队和天虎矶民兵损伤过半,但阵亡名单上赫然列着带队专家周春力的名字。如此一来,向组织汇报时的话语权,可就全被垄断在王主任一人手中了,对于一个靠写材料爬到今天的人来说,岂能没机会贪天之功?

这个从水利厅退休的专家,是个真正跨进过政治门槛的人,既懂得借力打力保全自己,又能在关键时刻审时度势放手一搏,如果运气稍好,或许这次真能捞取到更多政治资源,开启自己的政治生涯第二春。只是任谁都没想到,以他的精明及城府,居然先尹师傅和赵岳一步离去了。

一切看似无常,却又似乎早已是命中注定。按他自己的说法,他这条命,几十年前就该撂在天虎矶的。

一切整理停当,众人各自找地方安歇。我受不了赵岳那灼灼的目光,起身换了个篝火照映不到的角落,那里早已坐着一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是钟技术员。刚才他那五雷正法符引燃了半截,却被水龙冲灭,不知下次遇到危险还能不能用?

这个钟技术员可不一般!我与他相对而坐,心里默默回想着刚才经历的一切,却发现漆黑的暗夜中,他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也在盯着我,不知他的心里,对我又是如何评价的呢?

良久,他主动开口了:“把你的仇恨先放一放,你后脑拔出的那根针,还有你亲生奶奶对你的态度,都很不正常。当想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时,一定不要盲目做决定。先缓一缓,把所有环节都在心中梳通理顺,才能知道下一步做什么是对的,不然会走弯路。”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却没接话,只是闭上眼睛,沉沉睡了过去。不知为什么,这个年轻的技术员,总能给人一种安全感,似乎有他在身边,一切危险就不都用自己操心了。

只可惜,我们终究是萍水相逢,天下就没有不散的筵席。

天不亮时,我就跟着尹师傅走了。留在营地,不光要被负责善后的有关部门审查,还要再次面对赵岳,经历了共同抵御河昏侯的事件,我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

更重要的是,诚如钟技术员所讲,我得搞清楚自己脑子里为什么会有根针。更得找到奶奶,弄清楚她到底是人还是鬼。然后,我才能决定,是否还要继续刺杀赵岳!而这一切,不是现在的我有能力面对的,我得学本事。

我拜的第一个师父,身形雄壮,富有学者气质,他便是在这河昏侯事件中,于危机时分及时赶到救场的——尹师傅!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16 07:39:21 +0800 CST  

感谢大家支持,至此第一篇章《引子——河昏侯》完结,接下来的第二篇章《纵死侠骨香》将会讲述主角拜师墨侠,并亲眼见证墨侠这个群体消亡殆尽的经历。(墨侠即两千年前墨家在鼎盛时期分裂出的一个分支传承,另外两个分支传承,分别是墨辩和墨匠)

总体来说,《墨役》共分了六个篇章,前两章最短,主要起到铺垫作用,目的是将主角先引入分支传承,再引入墨家现今存世的大本营,之后的剧情,在此就暂不剧透了。

在这个阶段性的节点上,向各位支持我的朋友表示衷心的感谢!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16 07:58:11 +0800 CST  
第28章

说起来,尹师傅变成了师父,只在一念之间。

那夜,尹师傅似乎心中另有牵挂,不愿留在减河等待有关部门审查,更不愿介入后续的善后工作。他与赵岳达成了一致,此间的一切后续事宜完全委托给了天虎矶众人,只当从未出现过他这么个人。

第二天清晨,天色微明之际,耳听得不远处传来雄鸡报晓声,料定此地众人再无危险,尹师傅算是功德圆满,也不惊动睡梦中的众人,自己起身便走。

我心念一动,爬起来就向他的背影追去。

蓦地,不知从哪闪出赵岳的身影,再定睛瞧时,已然拦在了我的去路上。“糟糕!”我心中暗叫一声苦。

“孩子,我不阻你去路,但日后你若遇到什么想不开的问题,一定记得再来此地,你我从长计议!”说着,他扬了扬手中的匕首。那是我的匕首,奶奶留给我,让我杀他用的!

“我跟你有什么可从长计议的!只不过你倒是说对了一件事,有朝一日,等我长了本事,自然会回来找你,咱两家的仇还没了结呢!”我心中暗道,但却并不表现出来。当下也不再向他讨要匕首,而是全神戒备着,凝重的绕过他,然后撒丫子向尹师傅追去,他倒果然也未再为难于我。

我清晰的认识到,在我从小到大认识的所有人中,数尹师傅本事最大,我得给自己找个靠山。

……

“拜我为师?我是个工程师,在工地工作,很辛苦的!”听到我的请求,尹师傅打趣道。

“我不怕苦!”

“哈哈哈哈,那就试试吧!不过你得先跟我步行走回泰安,想学真本事,就得守我们的规矩,以后不出意外的话,你可就与交通工具无缘啦。”

……

“好吧,反正我从小也没坐过什么交通工具。”心念一起,我恭恭敬敬跪在地上,向他磕了三个头。

就这样,我拜在了尹师傅门下,改口叫他师父,从河州随他一路向泰安步行而去。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17 07:57:40 +0800 CST  
第29章

路上,师父给我讲了师承渊源。我们这个流派,传承于春秋时期的墨家,曾是一度与儒家并称的显学。

后来因为反对唯上主义,用现在话说,就是反对“官本位”主义,相当于挑衅了当权者的威严,在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官学勾结政策之后,我们墨家逐渐失去了在现实中存身的基础,以至于门中人才逐渐凋零,最终走向了分崩离析。

但是最鼎盛时期,我们墨家是一个组织严明的集体,成员中既有专职谈辩者,被派往各诸侯国挂印拜相,也有经验丰富的工匠者,集中从事生产研发,更有一批精通军事的敢死之士。无论是从政治影响、经济发展还是军事震慑力来看,都丝毫不逊色于当初的一个中等诸侯国国力。

为了让我形象的理解本门“兼爱、非攻”的理念,师父给我讲了一则陈年旧事,当时诸子百家中的“兵家”和“公输家”联合讨伐宋国,兴起不义之战,就是被我们祖师爷以一己之力所阻止的。

我们墨家子弟行事,首先不能注重私利,进而提倡陌生人之间也要互相包容、互相爱护,反对不讲道义的侵略战争。“一朝成为墨者,就必须义无反顾的去救危扶困,哪怕是为此放弃生命!”师父如是强调。

当然,凡此种种墨家阻止不义之战的壮举,必定是建立在自身强大的基础之上,既要考量带头人的xiong襟、胆识与辩术,更要依靠严明组织背后强大的武备研发力及军事动员力。所以说,今天成为墨者,只是起点,将来还要不断学习知识、锤炼体能,这是师父对我提出的要求。

听师父说起这些,不由令我神往。浑浑噩噩活了20年,自以为跟着奶奶,见过很多寻常人不知道的东西,殊不知,如果不是今天遇到师父,我竟不知世间还有墨家这样一个神秘的组织,如果能有更多人成为这个组织中的一员,人与人兼相爱,我又怎会从小受尽欺凌?

可惜的是,我们墨家虽一度鼎盛,却刹那芳华,几百年间便分~裂成了墨辩、墨匠和墨侠三个流派,影响力大不如前。又强撑了几个朝代,终是难逃萧条落寞,湮没在了历史长河中。

追其原因,无外乎两个字,太苦!墨家的道德观太高尚了,成为墨家子弟,就注定了甘愿一生清苦。

有这样潜质的人本来就少,偏偏墨家还要将他们再进一步培养到舍身忘死、摩顶放踵利天下的思想境界。这样一群精英,为了心中的道义,说献身就献身,说殉城就殉城,赴火蹈刃,死不旋踵,死一个就是永远的少一个,能传承到今天这种社会,反倒令人惊讶。

我们这一支墨侠队伍,严格来讲,不足以代表墨家传承,只能勉强算作墨侠这个分支的传承。另外,我们对墨匠的知识也有所涉猎,因为在现代社会体系分工中,任何一个团体终归要扮演一个经济角色,而我们的主业是建筑施工,自然少不了要学习工匠知识。

师父说,先靠主业养活自己,然后才有资本行侠仗义。承包建筑施工项目就是我们的经济来源,毕竟行侠之人也是要吃饭的,如果不事生产,靠别人资助去行侠仗义,岂不是与“收保护费”无异?

我们晓行夜宿,一路往泰安赶去,师父他爽朗健谈,沿途遇到任何事物,总能讲出些我看不透的道理,使我获益匪浅。跟着师父吃的虽是粗茶淡饭,但精神食粮却十分饱满,每晚投宿后,师父还要不辞辛苦的传授我墨侠的基本功法,他老人家的谆谆教导和鼓励,使我长久来养成的冷漠性子在逐渐消融。

因为在减河边上,测量队员和天虎矶民兵伤亡惨重,尤其事周专家的离世,导致我们内心非常沉重,因此对河昏侯事件绝口不提,成了当时我和师父间的默契。

直到那一天,我实在抑制不住心头的困惑,才向师父请教:“这个河昏侯,到底是为何物?为什么几百年前他明明死了,现如今却仍能在我们面前兴风作妖?现在的它,和几百年前的他,到底还是不是思想上一脉相承的同一个生命体?”

我觉得,如果把这个问题弄明白了,也许就距离搞清楚奶奶生死真相更近一步了。

师父告诉我,事出反常则为妖,首先给它一个定性,河昏侯作为一个存世几百年的“生命体”,确是鬼怪无疑。我们墨家的十条主张,第九条就是“明鬼”,也就是说,我们墨家是相信世界上有鬼的。这与唯物主义的思想,存在着一种辩证关系,既对立,又统一。

说着,师父若无其事的把手放在xiong前拍了拍,似乎是岔了气,用手理顺一下,其实却是趁我不注意,不动声色的摘下xiong前党徽藏了起来。不巧这一幕被我看到了,每当回想起这个细节,我都不禁莞尔,我那一把年纪的师父,竟然也会害羞。

师父说,我们与河昏侯交过手,它看得见、摸得着,能直接对人造成身体伤害,属于有实体类鬼怪。正常情况下,鬼怪对自己肉体的执念,就像蜗牛背的那个壳,轻易不会丢弃,从这点上初步判断,我们看到的“它”,与几百年前的“他”,应该是同一个“人”。

但是,鬼怪还有另一个大类分支,即无实体的鬼怪。这个分类范围包括的最广,例如修炼成精的老物件、人死后失去了躯体的残念,甚至是强大的修炼者尸解而成的地仙,都可以归属为这一类。

也不排除河昏侯本身的意识早已消亡,他的躯壳被其他无实体的鬼怪占用。如果那样的话,我们看到的“它”,也就不是几百年前的“他”了。但这些我们无从考证,无法言之凿凿的下定结论。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18 08:21:28 +0800 CST  
第30章

听师父讲了这些,我却更迷惑了,依然搞不清奶奶到底是什么状况。

她去世后,是我亲手埋的,可是后来在减河边,却不止我一人亲眼看到了她,联系后续的河昏侯事件,这么多人同时产生幻觉的可能性被基本排除了。那么,这减河边的奶奶,与以往那个同我朝夕相处的奶奶,到底还是同一个“人”吗?

师父听了我的疑惑,也难以给出确定的答复,他只能告诉我,人死后,即便肉体的生理机能完全停止了,但还是会残存几缕执念游荡在世间。而生前的执念越强烈,这股残念停留在这世间的时间便越长,只不过这种残念虽然还是渴望完成生前的遗愿,却无法系统的保留住生前的记忆,因此不能完全等同于生前的那个人的思想。

我问师父,这些残念最终结局是什么呢?

师父说,风吹雨淋,很短时间内便彻底消散在自然界了,七天便是一道分水岭。

他告诉我,只有两种情况可以延长残念消散的时间。一是其执念足够强烈或者生前修为高深,相当于自身抵御自然界分解的能力强,二是长久的被世人发自真情的怀念或者贡品不断,相当于不断给残念注入新能量。但这两种方式,都只能是延长这缕残念的消散时间,世上不会出现永恒存在的未知形态能量体。

“所以说,如果你有不愿忘记的人,那就不要忘记他。永远在心底怀念他吧,只要你情深意切,他就依然还能驻留在这世上,哪怕你看不到他,但他就在你不知道的某个角落,惬意的飘荡着,他无惊无惧,早已没了生前疾苦烦恼的记忆,只剩一丝念想,尽情享受这世间的一切美好。就像你躺在沙滩上,被海浪轻柔冲刷着身体那样舒适!”师父慈祥的看着我说。

“师父,我没躺过沙滩。”

“呃~总之就是很舒服的感觉。”师父一脸尴尬,挠头想了想,又因材施教道:“就像你被蚊子咬了,可以尽情用手去挠的感觉,怎么样,很舒服吧!”。

果然,这样解释我就深刻理解了,那真是种很美妙的感受。

师父说我们墨家有十项主张,其中第九项是“明鬼”,不仅是要相信这世上有鬼,更要去辨明这些鬼的善恶,不能一味的喊打喊杀。有时,嫉恶如仇的墨家子弟甚至要做出另一种形式的“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举两个例子,一个是尸位素餐的领导干部,一个是收入微薄却坚守奉献的山区教师,生前的不公待遇咱虽然爱莫能助,但若这领导干部死后极尽哀荣,贡品不断,而山区教师死后却门庭清冷,那咱墨家子弟可绝不会坐视,定叫他俩身后享受贡品的待遇掉过个来!”

我听师父说的豪迈,想到自己将来也可以做出如此豪侠义举,不免心中畅快。又联想到师父所言,凭什么坚守奉献的山区教师结局反倒凄惨?不禁更加认同了墨家“尚贤”、“尚同”的理念,坚定了勤奋用功的决心。并且,今后我拼命的学知识、长本事,不再是单纯的为了自己怎么样,而是要成为师父那样的人,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公平。

进入岱安地界了,师父不自觉的叹了声气。

我问师父怎么了,他说可惜了那周老弟,今天回到岱安,便睹物思人,又想起了他,我们在岱安承接的施工项目,其实就是他牵线介绍的。但他遇到危险,约自己前去河州助拳,自己却没能及时赶到,实在是内心有愧了。

按师父的说法,周专家在整个水利厅里,都算是个排得上号的人物,两人相识也有些年头了,江河湖海里的大项目都合作过好几回。周专家能力强又比较靠谱,现在到了光荣退休的年龄,本该在家颐养天年的,可偏偏又被返聘回来趟这减河的浑水,最终把命扔在了天虎矶,算是阴沟里面翻了船。

周专家给我们介绍的项目,其实是个无主的地穴,尽头被落下的千斤闸堵住了,不知里面封印着什么东西。按照中央的政策精神,各地市有关部门应本着事前防控、扫清隐患的原则,对这种不明情况的洞穴,坚持做到发现一个,探明一个。

可这种勘探工作是有危险性的,弄不好就要有同志牺牲。省里既不牵头,还要层层向下压实责任,每月有督导,半年一调度,年终设考核,搞得地方上提心吊胆,就盼着群众的好奇心都被阉割掉,没事多跳跳广场舞,别往野外乱跑,别一个不留神,又扒出个无主的新洞。

岱安财力有限,要是牺牲的同志多了,怕是连抚恤金也发不起。所幸政研室终究是个出人才的地方,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经过人才们一番周密研究,岱安市紧随中央和省委步调,配套出台了《关于清理不明场所隐患的实施方案》。

《方案》印发当天,市里广邀行业相关人士,现场请来政策专家对《方案》进行了深入解读,总结起来就一句话: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办。一切有危险性的工作,统统送入招拍挂流程,把有风险的业务转给市场主体去完成。

打那以后,市属的测量队、勘察队甚至各施工队,都不再参与此类业务了,发现有风险的地穴,直接由国土局出面,把地皮圈起来,通过招标、拍卖或挂牌的方式公开出让,然后按照“谁开发谁保护”的原则,责令取得土地使用权的开发单位清除地穴里的风险。

风险肯定是不可避免的,但即便是危险万分,依然有数不尽的江湖势力申请了相关从业资质,趋之若鹜的组建公司去竞拍这样的土地,毕竟是有利可图啊!这就是市场经济。
楼主 义主漫浪命革  发布于 2020-09-19 10:55:55 +0800 CST  

楼主:义主漫浪命革

字数:187736

发表时间:2020-09-02 17:12:4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04 14:30:27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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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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