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风所》:连环杀手的背后

20

柯曼走后不久,鲁能飞独自一人来见苏渐,按照罗奇的意思,以后只有他自己和鲁能飞俩可以来见苏渐,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柯曼不是警察,所以除外。
鲁能飞来的时候背着一只双肩包,包里装着“林建松被杀案”所有的现场和尸体检验资料副本,另外,他的包里还带来一台笔记本电脑,这台电脑装有加密网卡,这样可以方便苏渐无线连接公安内部网络,获取刑侦动态和查询保密信息。
鲁能飞上到二单元的三楼,核对了一下门牌号,然后敲开门。
鲁能飞发现眼前的苏渐比三个月前瘦了不少,不过看上去还是很精神,他随意地打了个招呼说:“苏,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
苏渐见到过去的好兄弟,心情好了不少,微微笑道:“这也算回来?最多算是被罗支包养在这儿的吧。”
鲁能飞会意地哈哈大笑起来:“要是罗支的老婆知道他们刚买的房子已经有了新主人,不怀疑才怪呢。”
苏渐拍拍鲁能飞的肩膀说:“瘦了。”
鲁能飞一愣,转而又哈哈大笑道:“是说你自己吧?我还瘦?天天熬夜加班,吃饭的时间没个准,有得吃的时候暴饮暴食,没得吃的时候做个饿死鬼,唉,不知不觉身体虚了。”
苏渐挤挤眼睛说:“只要嫂子没意见就好。”
鲁能飞推了苏渐一把说:“看你,还是那么一点都不正经。”
两人进了屋,在客厅的书桌前坐下,苏渐环顾了一下四周,摊开双手对鲁能飞说:“瞧,这就是‘苏渐工作室’。”
鲁能飞也环顾了一番,他见整个客厅除了他们身边的这张书桌,几乎空无一物,于是说道:“罗支新家,简洁明快,有点北欧风格,什么都没有,哦,还好,我看窗户和阳台似乎都不漏风雨。”
苏渐“唉”了一声,说道:“其实我已经很满意了。”
鲁能飞知道苏渐这一声叹气中隐含的意思,造成苏渐现在这样的窘境,不是一般人都受得了的,苏渐被迫困在这样一个特别的环境里只是身不由己,于是安慰道:“苏,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还是可以回到大队的,咱们还把大队长的位置给你留着呢。”
苏渐有些触动,一时语塞,伸手去将鲁能飞摆放在桌面上的那台联想笔记本电脑拖到了面前,按了一下电源按钮,抬头说道:“有了内网,就什么都有了,除了不能和大家说话,其它的感觉和在大队里没什么两样。”
电脑屏幕上的Windows启动界面在缓慢地运行着,鲁能飞又打开双肩包,将里面七八本已经装订成卷的档案掏出,整整齐齐地叠放在苏渐的眼前。
“老规矩,你先看照片,我不说话,不干扰你的想法。”鲁能飞看看苏渐,认真地说。
苏渐见鲁能飞的脸上黯淡无光,便问道:“能飞,这段时间把你给忙坏了吧?”
鲁能飞摇摇头说:“还好吧,那些破事总要一个个去解决掉。”
苏渐一边说,一边将已经启动完毕的电脑往边上挪了个位置,拿起最上边那本“法医尸检照片”案卷。
苏渐掂了掂重量,感觉案卷沉甸甸的,心里估量案卷中至少打印了一百多张的尸检照片。
看到档案没有缩水,苏渐心里安了不少,他一直认为,档案必须要能全面反映尸体检验过程,要让每一个看到尸检档案的法医都能准确还原尸检过程中的客观发现,所以他要求制作的尸检档案一般都是这般厚重的。
苏渐开始从第一页翻看那厚厚的尸检档案,这些照片都按照尸检的顺序有序地打印在白色的长条卡纸上,卡纸被折叠成页状,目的就是为了方便在研究案件的时候翻看。虽然现在照片都已经数字化,但是打印出来的照片更方便翻看研究和讨论。
第一页一般是死者的面貌照片,可是在这个案卷中,林建松因为头颅已经被砍而缺失面貌照片,所以面貌照片这个位置就不一样了,替代的是一张全身照片。
苏渐盯着这张全身照片看,发现没头的尸体看上去怪怪的,他抬起眼皮看了一下鲁能飞,随意地问了一句:“尸体的身源没什么问题吧?”
鲁能飞正出神地凝视着苏渐,他立马解释道:“没问题的,找林建松的老婆、孩子做过DNA亲子鉴定的,不会错。”
苏渐“哦”了一声,低下头去继续看照片,他见这砍头案确实很特别。早上的时候,罗奇在他家跟他说,这案子刚好可以填补他那本《损伤的行为分析》书稿第九章的内容。现在看来,要是将林建松案子研究明白了,第九章的内容确实可以顺理成章地写出来了,只不过这个案子能不能破,现在还真不好说。
苏渐见尸体整个上半身的皮肤组织都已经被完整地剥去,露出了皮下厚厚的脂肪,只有肩胛部位可以看到暴露的肌肉,肌肉上看不出有凝血的表现,他知道,这是死后切割引起的变化。
苏渐开始特意地观察颈部断面的变化,他主要是想看看凶手剥皮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刀具,因为刀具切割的痕迹往往在断面上容易留下马脚。
苏渐在那张颈部断面的照片上看了半天,他发现颈部断面没有任何皮肤残留,不过,他幸运地发现,第五颈椎上方的离断面却是相当的整齐。
苏渐心里一怔,头皮有些发麻,他问道:“能飞,你们对分尸工具是怎么考虑的?”
鲁能飞正坐在那儿发呆,听到苏渐问他,连忙解释道:“我们目前考虑的是一把锐利的尖刀,你现在所看到的颈部断面正好在第五颈椎的关节面上,骨质都没有损伤,说明这把刀非常锐利,正好切开了颈椎之间的关节盘。”
苏渐抬眼说:“要是凶手使用的刀和我们用的是同一种刀,你看行不?”
鲁能飞霎时白了脸,他没觉得有什么不行的,只是觉得苏渐的想法过于大胆,于是说道:“苏,我不能说不可以,我们法医所用的解剖刀肯定是最锐利的,可是一般的凶手怎么会有我们这种解剖刀呢?”
“为什么会没有?”苏渐反问道,一脸的不屑。
鲁能飞心里生起一些不爽,他表示不同意:“分析归分析,我们总不能看到有锐利刀具的迹象,就往我们的解剖刀上去想吧。”
苏渐翘起二郎腿,皱起眉头说:“要是凶手真有一把和我们一样的解剖刀,那么凶手的职业是不是也可以考虑一下呢?”
鲁能飞显得有点激动,他语速很快地说道:“我觉得你这太大胆了,要是框定了凶手的职业范围,会影响侦查的思路。”
苏渐的嘴角微微往上一弯,冷静地说:“我们法医存在的价值不就是为了要影响侦查的思路吗?”
鲁能飞显然有些被激怒的样子,他说道:“可要是侦查方向错了,谁来担当这个责任呀?”
苏渐干咳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能飞,要是侦查方向错了,这个责任我来背。”
鲁能飞站起身来,在那张桌子前左右踱着步,说道:“好,好,你苏渐就是胆子大,我可不想冒这个险,要说你自个儿去说吧。”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00:43:29 +0800 CST  
21

苏渐皱了皱眉,沉默了下来,继续翻看那些剩余的照片,在他的脑海中,此时正在快速地想象着案件的各种可能。
鲁能飞坐在对面,见苏渐一言不发,他的心情不是一般的沉重,心想自己做了一辈子的法医,现在却要和这个曾经是自家徒弟的小鬼面前辩论,真是窝囊的事儿。
在鲁能飞的心里,他当然希望苏渐最后的看法是和自己一致的,特别是这种大案,且不论能立下什么功劳,要是在判断上有丝毫差错,众目睽睽之下,以后的日子就不好混了。
鲁能飞想,刚才这种分尸工具问题虽然存在一点点的分歧,但还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是罗奇一直追问的死因问题,苏渐他要是有什么确定性的看法,那真就麻烦了,罗奇本来就对他不怎么信任,现在要是苏渐提出新见解,那么自己的处境就会什么难堪。
鲁能飞知道,要真有什么意外,这不是自己可以阻止的事情,苏渐一贯我行我素,风格犀利,虽然不是为了要抢着出风头,但他的雷厉风行在无形之中就对身边的人造成了伤害。
见苏渐看完了尸检照片,鲁能飞想试探一下苏渐的看法,于是拐了个弯轻描淡写地问道:“照片齐全吗?”
苏渐点点头说:“行,还算齐全,我继续看看现场照片吧。”
剩下的一堆都是现场资料,有现场照片、DNA鉴定书、毒物检验报告等等,苏渐抽出“现场照片”那本案卷,又开始默默地看了起来。
鲁能飞见苏渐没有搭腔,心里更是急了,他知道事情有些不妙,苏渐可能存在不同的意见,不然他也许会说:“嗯,你们的工作做得不错,看来我又可以安心回老家去了。”
苏渐一边翻看现场照片,一边伸出一只手指,不停地在桌面上“啪嗒啪嗒”地轻声敲击着,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按照他的话说起来,这是他解压的最佳手段。每当他处于巨大压力之下时,他就会不由自主地用右手的食指在桌面上敲击,而往往在这种时候,一些跳跃性的想法便会在他的脑海里蓬勃而生。技术大队的法医们戏称他这是“一指禅”,言下之意就是他的这“一指禅”功力深厚,指力所到之处,难题就会迎刃而解。
苏渐一边看照片,一边心里起了疙瘩,他感觉他自己像是陷入了乌云密布的莽苍之中。他心想,这起无头案虽然既幸运又快速地找到了身源,可是尸体和现场的变动没有逻辑可言。一般来说,砍头和剥皮的行为,本来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可是凶手却将残尸随意抛弃于路边,并没有被掩埋,凶手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这时的苏渐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他时而掩面,时而摇头,时而翻看那些实验室检测报告,在他身体的四周,好像有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团团困住,而他正在想方设法挣脱。
鲁能飞斜靠在椅子上,稍一转动身体,椅子就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此时他心烦意乱,感觉非常受煎熬。
但鲁能飞心里明白,要不是苏渐这次出事被送回老家去,他永远都体会不到做老大的难处,天天加班不说,任何大要案都要他出去说话,他感觉压力比喜马拉雅山还要大。
可是现在情况更为微妙,苏渐回来了,他本来可以减负,可是这个时刻斜靠在这儿却坐如针毡。
苏渐终于开口说话了,不料他这一开口,着实把鲁能飞吓了一跳:“能飞,我觉得死因有问题。”
“死因有问题?”鲁雄飞大吃一惊。
这个问题超出了鲁能飞的想象,他觉得尸体检验的基本问题他是敢保证的,目前林建松的死因最大可能是头部受到了打击,苏渐就算是有什么高见,那也只会在案件分析的层面,比如凶手的刻画、作案的动机等等。
一阵震惊之后,鲁雄飞就镇定了下来:“你觉得死因不是在头上?”
苏渐皱皱眉,说道:“我们连头颅都没看到,你怎么会怀疑死因在头上呢?我压根儿就没去想头部有没有遭受过打击。”
鲁能飞反问道:“林建松全身都没有损伤,那么损伤不在头部还能在哪里呢?”
苏渐的看法却完全相反,他说:“全身没有损伤?我正想说全身都是损伤呢。”
鲁能飞觉得他自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全身都是伤?”
苏渐慢慢分析道:“能飞,我觉得林建松全身的脏器都有问题,你看这些脏器都表现为充血,有的粘膜甚至还有出血点,而且尸斑颜色也很暗。”
鲁能飞才知道苏渐的意思,于是他说:“这些我也知道呀,你的意思是死因有机械性窒息的可能?现在颈部以上部分都不在,林建松到底有没有被掐过或者被勒过,还不好说吧。”
苏渐斩钉截铁地说:“反正不像是颅脑损伤的结果。”
鲁能飞不客气地来了一句:“那也不能解释为颈部被掐吧?”
苏渐忽然慢慢地说:“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电击死亡。”
鲁能飞瞪大了眼睛,他望着苏渐说道:“电击?你是说林建松是被电击致死?”
苏渐缓缓地说:“尸体脏器的征象非常符合。”
鲁能飞反问道:“那为什么身体上看不出电击的部位?”
苏渐的回答只有两个字:“头部。”
鲁能飞一下子火了起来:“我说打击部位在头部,你却说不够客观,而你却可以说电击部位在头部,你是什么意思?”
苏渐傲慢地说:“这不一样,电击是有脏器的征象支撑的。”
鲁能飞愤愤地说:“你可以保留你的意见,可是我觉得,你的跨度太大了,苏,那些领导都是疯子,你不要顺着他们的思路走,否则会被拐进死胡同里去。这段时间里,我都快被逼疯了,我一贯坚持的客观事实论,在你走后就沦陷了,领导哪里要听我的客观事实呀,他需要的是推理、推理、推理……”
鲁能飞说完这些,右手在桌子上重重地击了一拳,他所坐的椅子也因受到后推力“吱嘎”地响了一下。
苏渐理解鲁能飞的心情,在他眼里,鲁能飞是个兢兢业业的好法医,苏渐几乎把大队所有的日常工作都甩给了他,除了自己紧紧抓在手里的大要案。
等鲁能飞的情绪平稳下来之后,苏渐才说:“不是领导疯了,是我们都疯了。”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10:10:06 +0800 CST  
22

罗奇将整个下午的时间放在了专案指挥部,指挥部设在西城分局二楼的会议室里。
罗奇对于这儿的会议室再熟悉不过了,西城分局管辖的区域比较广,这儿又正好是城郊结合部的位置,治安形势特别复杂。按照西城分局民警自己的话说,西城区是出奇迹的地方,一年到头,什么事都会发生,不闹出点动静就不叫西城了。
这回林建松的尸体出现在西城区,而他任职的文青实验学校却在东城区,西城分局的赵局长坐在会议桌前早已有些不耐烦,他将半支烟直接掐灭在烟灰缸里,说道:“罗支,我说这起案件的重点还是要放回东城区,林建松校长的大本营在东城区,我们西城区这里只是凶手的抛尸现场,案子我们来背这没什么,可是工作还是需要东城分局多多出力才行。”
遇上这么大的事儿,哪个分局都不愿意承担责任,案件能破还好,要是万一破不了,年终一切优秀都沾不上边,相当于一年白干,所以赵局长觉得有点冤,心里直恨这位抛尸君为何把林建松的尸体抛在了他的辖区。
这种事罗奇习惯了,一句话就将赵局长给顶了回去:“赵局长,这案子我们刑警支队已经背走了,只是借你的地盘侦查,你还有意见呀?要是我们把案件甩给你们自己来侦查,我看你的头还要更大呢。”
赵局长苦笑道:“罗支,你就会吓唬我们分局的,还好市局前年出了新规定,这种恶性案件由你们刑警支队来背,要是挂在我们西城,我看十有八九要完蛋。说实话,我不是在推卸责任,我也是在为案件考虑,你看这都已经是第五天了,什么情况都没有,我也是担心着呢。”
罗奇呵呵笑了起来:“反正怎么说你都有理,对吧?既然西城区是抛尸地,那么我们刑侦的工作中心就在这儿,凶手为什么会选择在西城区抛尸,那是我们研究的重点……之一。”
赵局长有些尴尬地说:“可不是嘛,这几天,我们西城区的警力也没少出。”
罗奇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说到警力,不瞒你说,这起案子现在已经升级为‘市长督办案子’,我们动用的各方警力不是你西城区可以想象的。”
赵局长咧咧嘴说:“市长督办了?好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这么多警力投进去,要是案子破不了,可不是我老赵不够尽力。”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10:16:50 +0800 CST  
23

闲扯完,罗奇将话锋转向一大队的大队长葛杰:“葛杰,你那边的调查有进展吗?”
葛杰刚刚三十出头,和罗奇的样子长得完全不同,他的脸颊非常光滑,方方正正的额头上一丝皱纹都没有,似乎这些天的彻夜劳累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葛杰负责调查的是林建松当晚的行动轨迹,这几天的调查一直不是很顺利,直到今天,调查才有所斩获,他对罗奇说:“要说进展还是有一点的,法医检测出林建松体内有酒精成分。我们已经查清,8月27日晚上,林建松接受了一名学生家长的宴请,一起吃饭的共有四个人,喝了一瓶茅台,我跟鲁能飞法医讨论过,这和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基本能够吻合。”
赵局长疑惑地问道:“等等,林建松接受学生家长宴请,喝的还是茅台?”
葛杰进一步解释道:“是的,我去宝莱大酒店核实过,那天晚上吃的菜品以海鲜为主,总共消费了3217元,我也问了鲁能飞法医,食物的品种和林建松的胃内尚未完全消化的食物残渣基本对得上。”
赵局长一脸的茫然,他说:“林建松可是出了名的校长呀,我在西城区也没少听说他的事迹呀,怎么会随便接受家长的宴请呢?我看他的作风是有问题的。”
罗奇得知了这些情况,像是吃了颗定心丸,觉得林建松当晚的轨迹清晰了许多,看来,林建松是在宝莱大酒店吃过晚餐之后回到学校的,之前据学校保安说,林建松是在晚上八点半左右回到学校的,离开学校差不多是在夜里十点钟。
罗奇坐在那儿,默默地在心里面推敲着时间问题,他忽然想到:“宝莱大酒店结账的时间是几点钟?”
葛杰在手机里翻出一张账单的照片,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屏幕上将它放大,皱起眉头,定睛看了看说:“是八点零四分。”
罗奇点点头,轻轻地在嘴巴里默念道:“林建松那天上午的时候给学校的班主任召开新学期预备会,下午去了一趟东城区教育局,参加一个表彰大会,傍晚五点半左右回到学校,转而又离开学校,应该就是去宝莱大酒店赴宴,这个宝莱大酒店的情节我们直到现在才查明白,耽搁了太多的时间。”
罗奇哀叹了一声,继续说:“晚上八点零四分,林建松离开了宝莱大酒店,八点半左右,他回到了文青实验学校,十点钟的时候,他又离开了学校,法医认为他胃里的食物距离最后一餐的消化时间大约为两个小时,也就是说,林建松是在十点钟左右死亡的。”
葛杰接上话说道:“按照这个时间表,林建松离开文青实验学校时,他就遭到了杀害。”
罗奇没有将话题扯开去,他继续问道:“跟林建松一起吃饭的几个人有没有摸清楚?”
葛杰好不容易确定了这一情节,当然已经对和林建松一起吃饭的几位摸了个透,他说:“嗯,都搞清楚了,一起吃饭的除了林建松,还有三位,其中两位是一对夫妻,他们是巨州来的,在湾州经营一家汽车修理店。我访问过他们,他们有一个孩子在文青实验学校读书,读的是七年级,因为成绩极差,行为又不检点,经常和同学打架,家长被林建松约谈,要求他们把孩子送回巨州读书。”
罗奇插话说:“就是要他们孩子退学吧?”
葛杰点头说:“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勒令退学是不可以的,中小学教育是义务教育,林建松没有这个权力,可是家长被约谈,压力很大,就算硬赖在文青实验学校,还是担心孩子会被学校孤立。”
罗奇扬眉道:“所以就私下找林建松通融?”
葛杰肯定地说:“对,他们花大价钱款待林建松,私底下还塞了五千块钱。”
赵局长惊讶地叫道:“五千块?这对于一个修车店老板是个不小的数字吧?”
葛杰撅撅嘴巴,说道:“没有这个数,事情很难通过。”
罗奇觉得这有些不太正常,问道:“是吗?”
葛杰又抛出了另外一人,他说:“这是窦燕丽说的。”
罗奇露出疑惑的眼神,问道:“窦燕丽?”
葛杰解释道:“对,就是一起吃饭的另外那位,是她拉的线,不然想找林建松吃饭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罗奇心里有些怀疑窦燕丽和林建松的关系,因为从他办了那么多的案件上看,窦燕丽和林建松很有可能存在不正常的关系,不然做这个线人也不时是随便可以做的,他于是问道:“窦燕丽和林建松是什么关系?”
葛杰已经做过这方面的调查工作,他侃侃道:“我也从侧面调查了一下窦燕丽的情况,她和林建松的关系暂时还没有摸清楚。我只知道她也是巨州人,在湾州有一家制衣厂,手下有二十来个工人,应该说是个小型的服装加工厂,她和她的丈夫在三年前离婚,有个孩子,不过已经十九岁,以前也在文青实验学校读书,没考上高中就直接上班去了。”
罗奇放松自己的眼皮,微闭着眼睛说道:“哦,有点意思,窦燕丽和林建松的关系还需要进一步查清,还有你刚才提到的两个孩子,也要查一查。”
葛杰张大了嘴巴,问道:“罗支,你不会是怀疑那两个孩子杀死林建松的吧?”
罗奇肯定地说:“对,不能不引起怀疑。”
葛杰叹了一口气道:“窦燕丽的孩子十九岁,要怀疑他是凶手我没什么意见,可是那位孩子才七年级,今年十三周岁,不太可能会作案吧?”
罗奇冷冷地说:“先别去猜想,查清他们的时间和轨迹,必须落实到位,这可以算是我们的最新线索了。”
赵局长在一边喝着他那杯浓浓的绿茶,不经意地说道:“这个林建松,要不是被杀,谁能知道他的背后竟然藏着这么多污垢,我怀疑他和窦燕丽的关系也不太正常。”
罗奇眨了眨眼,随口说道:“这都是我们这些搞刑侦的人的直觉罢了,等葛杰去查证了再说吧。”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10:38:25 +0800 CST  
24

罗奇想起另外一件事,于是问道:“车子的事情查得怎样?”
葛杰翻了翻笔记本,说道:“这项工作我们已经部署下去了,这两天我们一直在落实,我们通知了湾州市所有53家出租车公司,通过他们公司内部的呼叫系统,发布了协查信息,可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人反映当天晚上从文青实验学校那边接过类似林建松的客人。”
罗奇想起了现在流行的网约车,于是问道:“那么,互联网打车平台呢?”
葛杰也做过这方面的工作,他回答道:“现在打车的平台很多,最大的滴滴公司和我们有紧密的合作关系,我们去他们的数据库里检索过了,没有查到林建松的手机叫车信息。”
罗奇感到有些意外,他说:“哦?小平台很多?”
葛杰进一步回答道:“其它的小平台我们正在逐个梳理,我相信这个工作应该是能做完善的。”
罗奇忽然问:“会不会事先跟人好了来接呢?”
葛杰像是什么问题都考虑到了,他说:“关于这点,我访问了林建松的老婆,从通话记录也能反映出来,林建松那天晚上九点十七分的时候接过他老婆的一个电话,他老婆说,当时林建松表示处理好一份演讲稿就会回家。”
罗奇想到了另一个侧面,他说:“这么说,林建松没有喝多,还是相当清醒的。”
葛杰点点头说:“据多方证实,林建松的酒量是相当好的,那天晚上他最多喝了三两茅台,这点酒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
罗奇心里想,林建松在8月27日当天的活动轨迹基本都已经摸清楚,至于谁最后杀害了他,似乎就剩最后临门一脚了。
罗奇又想,林建松最后必须要乘坐交通工具才能离开学校回家,出租车的呼叫系统传达的信息不一定覆盖到所有的驾驶员,打车平台又没有梳理到位,到底有没有约好朋友的车子来接应也不能确定,这临门一脚还是差些火候。
既然只有乘坐汽车这么一种可能,那么要是查清这辆乘坐的汽车,凶手也就差不多要现形了,罗奇想到这,觉得眼睛突然发亮,他觉得窦燕丽和他的儿子务必要查个明白。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10:38:54 +0800 CST  
25

夕阳西下的时刻,整个天空被晚霞染成了血红,色彩看上去非常绚丽,湾州的天向来都是雾霾沉沉,这样的景象非常稀少。
鲁能飞驾驶着一辆由别克商务车改装的现场勘查车向位于城西的现场开去。车子的颜色也是标准的白底蓝条纹,这是警车统一的配色。不过,这辆车和普通警车不同的地方是,两侧车身都喷上了“刑事现场勘查”六个大字,看上去显得更加威武肃穆。
苏渐坐在副驾座沉默不语,他根本无心欣赏天空中美妙的景色,只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窗外。虽然天沐山路两边的样子他再熟悉不过了,可是他还是没有放过丝毫机会。
过去,苏渐也经常驾驶着这辆勘查车跑遍湾州市的各个角落。
像苏渐这样,虽然作为一名法医,可首先他是一名刑警,同时又是一名现场勘查员,最后才是法医。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学校法医系的课程无法支撑这样的需要,《法医病理学》、《法医毒物检验》、《法医DNA检验》、《法医人类学》、《法医昆虫学》、《法医精神病学》、《法医现场勘查》……这些课程都专注于法医学本身,而刑警支队的法医岗位要求的是灵活运用这些庞大的知识体系,侦查破案的技能只能在长期的实践中慢慢摸索体会。
苏渐在几年的勘验生涯中磨炼出的那双火眼金睛,哪怕是在去勘验的路上,他也要不留死角地观察地形地貌,以及路边的建筑、车流、行人等等情况。
勘查车路过植物园,他们来到了现场位置附近的路边,路边有一条分岔的小路,路口两边都长着一棵有着巨大树冠的香樟。
鲁能飞将车子靠向右车道,打开右转向灯,拐进那条狭窄的小路,路面是粗制的条石,车轮压在上面,“咕噜咕噜”地响。
鲁能飞一边牢牢地把握着颠簸抖动的方向盘,一边向苏渐介绍道:“苏,调查的情况是这样,这条路原本是植物园的西入口,不过这个入口已经在七年前就关闭了,所以这条路现在一直没人走动。”
“那尸体是怎么发现的?”苏渐注意到了路两边郁郁葱葱的荆棘和疯长的刀茅草朝路中央压过来。
苏渐的注意力转到了勘查车发动机的声音上,他判断勘查车的自动档位应该在一档的样子。
鲁能飞回答道:“是一名国家电网的检修工人碰巧发现的,这里边有一座十万伏特变电站。”
苏渐敏锐地问道:“变电站出现问题了么?”
鲁能飞摇摇头,像是被车身晃动的那样:“没有,是常规维护,一个月一次,他发现尸体之后就立即报警了。”
勘查车往里开了大约一百多米的样子,鲁能飞就在路中间将车子停了下来,熄了火,转头对苏渐说道:“到了,就是这个鬼地方。”
苏渐从靠背上竖直了身子,习惯性地扭了扭脖子,和鲁能飞一起下了车。
苏渐刚下车,就看到了车子左侧有一块大草坪,目测长宽约有百来米,尽头是一座小型的变电站,粗大的高压线正好穿过草坪的上空。
鲁能飞指着那块草坪说道:“以前这里是植物园西出入口的游客集散地,入口关闭之后,自然就荒废了,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
苏渐嘀咕道:“这么大的草坪,也是可惜了,我们以前怎么不知道呢?要是周末的时候在这儿搭个帐篷,也是非常惬意的事情。”
鲁能飞的视线转向远处的那个变电站,说道:“可能就是这个变电站吧,一般的人还是比较畏惧的。”
苏渐默许,他说:“说得也是,在这些高压线下休息,会有随时丧命的感觉。”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10:39:17 +0800 CST  
26

苏渐手里拿着“现场照片”的卷宗,左右比对现场的方位。
鲁能飞指着左前方的一片树荫说:“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是在那边,那树荫下面是一条溪流,就是你照片上可以看到的抛尸的溪流。”
苏渐借助这片树荫,终于将照片和现场对应起来了,他一边看照片,一边斜眼往在草坪和树荫之间瞄,脑子里开始绘制当初发现尸体时的画面。
从条石路面开始往里,苏渐发现草坪上原本枯黄的断草,已经逐渐被新鲜的翠绿替代,只剩下一些掉落在旁的断草,大致可以看出当初草地被破坏的样子,草地的再生能力实在是令人惊叹。
鲁能飞见苏渐的眼神定定地望着远方,便说道:“尸体的位置到这儿直线距离为73米,依照这些稳健的踩踏痕迹看起来,当时凶手是背着尸体从这儿走过去的。”
苏渐点点头,说道:“嗯,这点我支持,凶手背着一百多斤的林建松尸体,脚步依然沉稳,可以想象,凶手是一位力气较大的男子。”
苏渐说完,开始一步一步沿着那些踩踏痕迹往树荫方向走去。他边走边想,似乎正在和凶手一起伴行,感受着凶手当时的呼吸,就这样,他一直走到当时尸体发现的位置。
苏渐面前是一条潺潺的溪流,准确地说是一条流速缓慢的小溪,小溪清澈见底,可以看到布满青苔的鹅卵石,偶尔还可以看见小小的翻着白身子游动的溪斑鱼。
尸体已然不在了,但这并不影响苏渐的观察,因为那些现场照片里的图像已经嵌入了他的大脑,他完全可以感觉到尸体就在眼前。
远远地,天沐山路上传来持久的车流声,和这眼前溪水流动的声音相比,模糊不清。
苏渐忽然看到,溪水中出现了一具尸体,俯卧在水面上,溪水清澈地从他的背脊流淌而过,黑色的头发像水草一般在水底招摇。
苏渐微闭上眼睛,刚才的那幕景象并没有因此散去,溪水继续不停地潺潺流淌着,尸体在水中悠悠地晃荡着,就在苏渐一恍惚的刹那,尸体的头部和皮肤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渐看到水边蹲着一位黑衣人,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正小心翼翼地在溪水里冲洗着。
“慢!”苏渐突然叫道,像是在阻止凶手的行为。
鲁能飞早已习惯了苏渐进入案发情景的状态,以前苏渐也经常这样,在现场上,在尸体边,将自己代入作案过程,去目睹凶手的动作和表情。
一般来说,等苏渐回转神来的时候,他总是可以绘声绘色地开始描写现场,这样的做法经常招来一些非议。但是罗奇喜欢,罗奇对苏渐最满意就是这点,虽然苏渐不一定每次都判断准确,但是很多时候都是对的。
“苏,又进去了?”鲁能飞关心地问道。
苏渐睁开眼,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是在确认回到了现实当中。当他听到只有山野里晚归的百灵鸟在嘀嘀咕咕吟唱,便说道:“我看到他了。”
鲁能飞心里明白,苏渐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般来说,他已经有看法了。
苏渐的脸色很紧张,看上去好像大梦初醒的样子,他说:“能飞,你觉得凶手为什么要到这儿来抛尸?”
鲁能飞应道:“这个问题我们已经研究了不知多少遍,通常来说,凶手就是藏尸于此,延长尸体被发现的时间,我们的这位砍头君也逃不出这样的规律。”
苏渐眼神愣愣地说:“不,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他一定有其它的意思,这是特殊情况。”
鲁能飞知道苏渐应该是有不一样的想法,但他实在想象不出就是一个简单的抛尸动作,还能有其它什么样的想象,他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苏渐的语气非常肯定:“我觉得凶手在这儿抛尸就是看中这条溪流。”
鲁能飞觉得抛尸于溪水中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说:“这我并不反对呀,抛尸于水中,很多案件都是这样。”
苏渐一字一句地说:“不,这起案子就不一样,凶手将尸体搬运到这儿,目的就是为了砍头和剥皮。”
鲁能飞愕然,面对着苏渐,说不出一句话。
苏渐继续说:“我们刚才一路进来,地面上没有发现一滴血,你们这几天的现场搜索也没有发现血迹吧?如果凶手在其它地方已经将尸体砍头剥皮,可能会在搬运的过程中留下血迹。”
鲁能飞提出异议:“那要是尸体外面有包装物呢?”
苏渐也提出新的看法:“我一开始也这么想,可后来我忽然明白了,这个人不会使用包装物,因为你不是说他还在现场睡过一觉吗?”
鲁能飞诧异:“你的意识是说,凶手并不懂得伪装?”
苏渐确定地说:“是,他来这里抛尸的目的不是为了抛尸,只是为了砍头和剥皮。”
鲁能飞歪头:“泄愤?”
苏渐点头:“是,纯粹是为了泄愤,至于尸体会不会被人发现,他很傲慢,他并不在意。”
鲁能飞踢了一脚地面上的一块小石子,说道:“这人家可能不太好理解吧。”
苏渐的样子显得有些自信心满满:“我不管人家理不理解的事情,我需要的是还原现场,凶手在现场干了些什么,才是我想要弄明白的。”
苏渐说完,低头沉思,在他的心里,他感觉他担心的事情正在他眼前发生。
这下可苦了鲁能飞,他觉得他们这几天苦心勘验分析的结果被苏渐全部撕碎,要是像苏渐这么看,凶手不必拥有一个掩人耳目的用于杀人和分尸的第一现场,第一现场也不会留下血迹等物证,那么这第一现场的假设也被否定了。
鲁能飞试探着问道:“那么,你觉得这第一现场会是什么样的场所?”
苏渐闭着眼睛说:“车上,就在车上,凶手在车上将林建松电击死亡,然后搬运到这溪边,进行泄愤行为,砍头,剥皮,血迹全部顺着溪水流走,所以不管是在车上,还是在抛尸的路线上,没有留下任何血迹。”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10:39:35 +0800 CST  
27

柯曼一个人住在《湾州早报》附近的“曦月华府”,这是一家位于市中心的高档酒店式公寓,每个月的租金贵得瘆人,一般的工薪阶层根本不可能承受得起月租八千的价格。可是柯曼不用担心这些,因为他的爸爸柯帆路就是“曦月华府”的投资商之一,给独生的闺女腾出一间免费的公寓,那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柯曼刚刚洗完澡,将一天的疲惫全部洗去,刚刚泡好的一杯暗香浮动的玫瑰花茶已在窗前的透明玻璃茶几上等候多时。
待柯曼将自己裹着白色浴巾的身体埋进淡粉色的布沙发之后,她舒缓地拿起她的苹果手机,刷了一下朋友圈,笑容可掬地在一些她认为需要支持的信息后面点了几个赞。
放下手机,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的玫瑰花茶,花香沁人心脾。
柯曼朝窗外望去,此时的窗外已经是万家灯火了。
她远远地眺望着夜空,夜空深邃得有些让人猜不透,几颗刚刚显露的星星在眨着眼睛,她忽然想起了苏渐。
柯曼发现,苏渐这个人真是与众不同,罗奇作为刑警支队的支队长,对他还有些谦让,在她眼里,刑警支队长都是凶神恶煞的那种,怎么还百般让着苏渐,难道这小子在侦查破案方面真拥有什么独到的秘籍?
柯曼今年从湾州大学新闻系毕业,本来可以进入父亲的投资公司跟班学习,可是她最后遵从了她自己的内心,来到《湾州早报》做了一名记者,跑的还是刑侦线,可没把柯帆路给气死。
柯曼记得,当她做下决定的时候,父亲的脸色变得铁青:“一个姑娘家成天和那些不要命的刑警混在一起,不是太危险了吗?”
柯曼的回击是很犀利的:“要是没有刑警护卫着这个世界,你哪能安稳地坐在办公室里谈生意?当初你不让我报考警察学院,现在我挨着警察的边角,去报道他们也不行吗?”
想到这儿,柯曼脸上的酒窝深陷了下去。
她最终战胜了父亲,顺利地进入到《湾州早报》的“警界”栏目,因为洪汝权那时正要升为主编,着急物色一位得力的接班人来填充刑侦线,柯曼恰逢其时地出现在他面前。
柯曼才跑了几个月,她凭着洪汝权的老底子,很快就从陌生到熟悉,和罗奇他们打成了一片。她慢慢地发现这条战线对她有着无穷的吸引力。
可以说,刑侦领域像是一片充满活力的雨林,柯曼发现可以创作的素材简直太多了,这里有数不尽普通人看不到、听不见的秘闻,许多案件直接就可以毁掉三观。
就说今天早上在苏渐家吧,柯曼和苏渐聊起国外那些恐怖的连环杀人案,没想到这些事儿从苏渐的嘴里说出来,那完全不一样。苏渐的讲述中夹杂着柯曼半懂不懂的专业名词,他如数家珍般滔滔不绝,把那些案子讲得悬念迭起,柯曼真有些心潮起伏,穿越了一般,恨不得自己也遇上那么几起大要案。
柯曼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又拿起了手机,打开《湾州早报》的APP,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苏渐”二字。
搜索的结果不多,第一篇文章就足够抢眼了,标题为“法医苏渐大战连环杀手”。
这标题忒有吸引力了,柯曼的手抖了一下,点击进去,发现正是画家系列杀人案的报道,作者便是现在的主编洪汝权。
柯曼快速地往下拉着看,洪汝权的文字热辣老练,文中的事件跌宕起伏,这起案子曾经在湾州引起巨大的轰动,洪汝权便是背后的推手,柯曼当初并不了解苏渐这个人。
因为今天刚和苏渐打过交道,所以现在看这篇文章特别带感,柯曼见后面的几段写得意味悠长,把苏渐描写得像是侠客。
“苏渐从来不出手,他需要做的是,不断地在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上解谜,以此找到野兽逃跑的方向,然后他挥一挥手,刑警们就会像猎人一般出动。”
“……”
“画家莱特就是这样被捕的,苏渐说凶手喜欢喝咖啡,果然,凶手被捕的地点便是湾州最为典雅的咖啡厅,当时大厅里的琴师正在演奏弗里德里克·肖邦的降B小调第二钢琴奏鸣曲,画家莱特做梦都没有想到,刑警们会在这种时候找到他。”
柯曼一口气读完这些褒奖的文字,捏着手机,沉浸在苏渐大战连环杀手的情节中,她努力地将苏渐犹豫的眼神和这些文字糅合在一起。
忽然,柯曼的心理产生了一个念头,因为她想起早上的时候,她亲耳听到苏渐说画家莱特杀人案很有可能背后还有其它嫌疑人,要果真如此,这起轰动全城的大案将会有更为精彩的续篇,那后续的轰动性会更为让全城震惊,而那篇力作的作者将是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记者柯曼。
柯曼想到这儿,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着,她想,现实的际遇比她想象得要好很多,虽然她当初满怀信心去跑刑侦,可是并不觉得自己会顺风顺水,没想到,现在有了罗奇,有了苏渐,手中满满都是好素材。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10:39:51 +0800 CST  
28

深夜,白色的LED灯将“苏渐工作室”照得通亮,掉了漆的墙体和天花板有些旧了,苏渐却熟视无睹。
罗奇从西城分局的专案组回来的时候,顺便给苏渐捎回了一盒速食水饺。
薄而韧的水饺皮有些干了,看上去皱巴巴的,罗奇有些心疼地说:“苏渐,你就将就些吧,没给你另外准备夜宵,专案组那边顺了一盒回来,他们还以为我带回家给老婆吃呢。”
苏渐接过饺子,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打趣说:“是呀,你把我圈在这儿,人家还真以为你在外面养了个小的呢。”
“就算有这个福气,也没这个时间呀。”罗奇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苏渐,“今天去过现场了?”
“是,快天黑的时候,鲁能飞带我过去的,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像是小时候捉迷藏,还真蛮有意思的。”苏渐无奈地说。
罗奇见苏渐开始吃饺子,心里有一种满足感,他背着刘副局长将苏渐接回来,玩的是绝地反击这一招,他对苏渐说道:“那我们就把这款游戏一直玩下去,我就不信,看凶手还能躲几天。”
苏渐嚼着粉丝肉末饺子,满嘴清香,他咽了一下,然后说道:“罗支,你就这么有自信?”
罗奇听出了苏渐话里的意思,他感觉心田里掠过一圈涟漪,隐忧笼罩着心境,他说:“干我们这行的,没有自信也得装着像是有呀。”
苏渐会意地笑了:“罗支,我第一次听你这么说,原来你以前每次给我们开誓师大会,都只是装装,其实你自己心底里也没谱儿?”
罗奇拍拍桌子,也笑了起来:“不装那能行呀?苏渐,实话跟你说,我这个老大要是没有自信,你们的动力从何而来?”
苏渐又吃了一个饺子,他的食欲已经被这盒香喷喷的饺子激发起来,基本上一口一个,不知怎的,就觉得今天这饺子特别香,他说:“罗支,林建松这案子,我感觉不是太好,凶手给我们出了个难题。”
罗奇听苏渐有话要说,就竖起了耳朵,口里却说:“不急不急,你先慢慢吃完这饺子再说也不迟。”
苏渐放下手中的筷子,在平板电脑上将傍晚补拍的那些细节照片展示给罗奇看,并将自己给鲁能飞说的那番话又给罗奇复述了一遍。
罗奇皱皱眉,问道:“那你具体是怎么刻画这位凶手的?”
苏渐自打从现场回来,除了匆匆吃了个快餐,便一直在这个被柯曼称作是“苏渐工作室”的客厅里苦思冥想,他要像以往一样,刻画出一位令人信服的凶手形象,那些侦查员才愿意朝着他指示的方向去查找嫌疑人。
现在罗奇问到了这个问题,苏渐水到渠成地说:“这实在是件头疼的事儿,我们又遇到了一只蛮牛。”
蛮牛是苏渐专有的术语,苏渐认为精神有点问题的人就像是一只蛮牛,做事我行我素,出人不意,没有章法。
罗奇心里一怔,苏渐的想法果然和他不谋而合,因为他一直觉得这凶手的行为有些古怪,不然他也不会非得要苏渐回来不可,看来,他及时把苏渐弄回来,那是迫在眉睫。
罗奇倚靠着不说话,就等苏渐继续说,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说话就是最大的认同,苏渐肯定已经准备好了。
果然,苏渐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从犯罪地点上来讲,凶手选择这个隐秘的位置应该是有预先踩点的,不然很难想象在半夜十一点钟可以找到这么巧妙的位置。”
罗奇不停地点头,表示认同苏渐的看法。
苏渐继续说:“凶手在此地完成犯罪动作的目的只是想要顺利地完成他的犯罪计划,而不是要故意抛尸于此,因为事实上他最后连掩盖一下尸体的行为都没有,溪水不深,尸体完全裸露,电网的工作人员一眼就看到了尸体。”
“至于砍头的动作,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多余的动作,如果按照正常人的行为,砍头无非是为了隐去死者的身份,可是如果他有这个意识,那么连尸体都不掩埋或掩盖,这就比较矛盾,所以我说砍头是多余的。”
“凶手拿走了林建松的头颅,按照正常理解,无非就是想另外寻找抛尸的地点,可是,在我看来,凶手根本就不会这么做,他有可能会自己保留这颗头颅。”
罗奇吃了一惊,问道:“自己保留?你认为凶手会将林建松的头颅保存在一个什么地方?”
“是的,我是这么想的,好像没什么理由,只是我的直觉。”苏渐的眼神看起来愣愣的。
罗奇不无感慨道:“你的直觉往往都是对的,你真不像是个科学家。”
苏渐吃了一惊,说:“科学家?罗支,你就别糗我了,等我真做了科学家,你都已经成福尔摩斯了。”
罗奇叹口气道:“这回算我对了,要不是你回来,没人敢这么说,我们围绕现场位置,滚地毯式地满山遍野去找那颗该死的人头,可是你却说,凶手已经将林建松的头颅收藏了。”
罗奇顿了顿又说:“收藏是要有器具的,这么大热天的,必须要有冰箱吧,没有冰箱早就臭味熏天了。所以要是有嫌疑对象出现,我们第一要查的就是他家的冰箱。”
苏渐 地说:“搜查那是我们技术的活儿。”
罗奇对苏渐笑笑说:“苏渐,你只管在这儿研究案子就行了,搜查现场的事儿鲁能飞会干,你们这帮兄弟还是很能干的。每天有什么新情况,我都会通报给你,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就早点休息吧。”
苏渐见罗奇自始至终对何惠的事情只字未提,心里有些不悦,要不是罗奇提到何惠案子,苏渐才不愿意以这种方式参与到案件中来呢,这么做是非常危险的,要是刘副局长知道,自己肯定会吃处分。
罗奇站起身,就要往门外走,苏渐忍不住叫了一声:“罗支。”
罗奇停止了脚步,他当然知道苏渐的意思,他回头看着苏渐,说道:“那件事,档案比较散乱,我已经让葛杰去收集,要不了两天,我相信就能集齐了。”
苏渐的心里有些发凉,原来何惠失踪的事情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被重视,三个月过去了,连基本的档案都还散落在各个职能部门。
苏渐重重地叹了口气,心想何惠案只是一起再常见不过的失踪案,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何惠遇害,职能部门之间相互推搡也再正常不过了。
苏渐想,他必须自己去看那些材料,否则何惠不会再重现于天日了。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10:40:13 +0800 CST  
29

总算睡了一晚好觉,罗奇醒来的时候,觉得精神焕发,可是一想到林建松被杀案已经进入第六天的时候,他噘了一下嘴巴,随口骂了一句:“王八蛋。”
正在一边换下睡衣的妻子王梦玲说:“你骂谁呀?一大早的,嘴巴不干净,难怪儿子最近总是满嘴脏话。”
罗奇也脱下了睡衣,裸露出密密黑黑的胸毛,他一边穿上他的警服,一边说道:“那是青春期综合征,每个孩子都这样,关我什么事?”
王梦玲也一边将裙子往腿上套,一边说:“你做父亲的没个好榜样,叫他一个小孩子怎么知道什么叫好坏呀?眼看着就要中考倒计时了,这成绩退步得厉害,你操过什么心呀?”
罗奇一听到中考心里就烦,案子时间紧,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去抓儿子的复 和他小的时候一样,《物理》和《化学》一塌糊涂,要是不抓紧点,重高是没戏了,他火气冲天地说:“你都说到哪儿去了,有一搭没一搭的,我不就是骂了一声王八蛋吗?”
王梦玲并没有让他,正面对着镜子整理裙子,嘴里说道:“你除了每天去找那些王八蛋,还会干什么?”
罗奇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王梦玲经常诋毁他的工作,他说:“那是我的工作,好吗?那些王八蛋需要我,需要我去把他们一个个都抓到监牢里去,你不能说这和谐社会没有我们刑警的功劳吧?”
王梦玲音调变高:“谁稀罕你那破功劳呢,你也不看看你工资卡里那么点薪水,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儿子出国的事你能帮上多少忙?”
说到钱,罗奇不能不服输,光靠他的几块工资,哪里够儿子出国留学呀?他觉得不能一直这样强硬下去,于是嘻嘻一笑道:“这我承认,要不是我娶了个好老婆,连住这豪宅也没有缘分,等我这案子破了,我请你娘俩去昼山的海边度个假?”
王梦玲恢复了原来唠叨的语气:“就你会哄,这话听得我耳朵都生老茧了,等这案子破了,你又会说,对不起,哪里哪里又出什么大事了。”
罗奇觉得有些对不住王梦玲,特别是做了这个支队长之后,他就更没有时间单独陪他们母子俩了,他说:“这回是真的,刘副局长已经答应,只要我把这案子给破了,无论如何都给我一个假期,到时候把儿子从他外婆那里接回来,我们一家好好去放松一下,再说,你一年到头忙里忙外也确实够辛苦的了。”
罗奇从身后去拥抱了一下王梦玲,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她柔软的腰肢。
王梦玲轻轻挣脱了罗奇的拥抱,说道:“今天公司里有重要的会议,迟到不得。”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10:40:27 +0800 CST  
30

像往常一样,罗奇出了门,开着车来到单位吃早餐,因为王梦玲多年来一直把时间都耗在了她自己创办的茶叶公司里,虽然经营的规模不是很大,可是一年到头也忙得团团转,家里是从来不做早餐的。
刑警支队的早餐虽然不算丰盛,都是些 、豆浆之类的传统食品,但对于罗奇来说已经足够。
当他正在大口大口地嚼着一个肉包的时候,余光里看到了鲁能飞,便把他招呼了过来,问道:“那边送过去了吗?”
鲁能飞会意,罗奇交代过,不能将苏渐的事儿泄漏出去,于是他瞧了一下左右,轻轻地说:“嗯,送了两个 ,一根油条,还有一杯甜豆浆,他还没起床呢。”
“懒鬼,肯定昨晚又熬夜了。”罗奇别扭地做了个鬼脸。
罗奇随后便将话题切换到了工作:“能飞,今天上午省厅专家过来研究案子,专家组来的是法医和痕迹,你需要全程陪同一下,法医这块工作你全权负责,痕迹的工作我会跟黄自强交代的。”
“知道的,按照以前的套路,我们先陪他们复勘现场,然后回来看材料,是吧?”鲁能飞轻轻问道。
罗奇点头说:“是的,你和黄自强把他们照顾好,顺便跟他们打个招呼,说我有重要的会议要开,下午汇总情况的时候才能过来,跟他们道个歉。”
罗奇交代完工作,就将餐具的托盘放到了回收区,然后便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罗奇今天早上的第一项工作是向刘副局长汇报林建松案的进展情况,这可是市长督办的案件。罗奇这边向刘副局长汇报,刘副局长那边要向市长秘书处汇报,市长每天需要了解案件的最新动态。
汇报的地点依旧在刘副局长宽大的办公室里,罗奇走进去的时候,不由得为自己捏了把汗。
要说罗奇没有私心这不可能,其实他有种强烈的上进心,他觉得他做这个支队长也有些年头了,按理也到了提拔的时候了,可是市里面一直没有这方面的动静。
罗奇这两天一直在想,这起案子市长亲自督办,毋庸置疑,市长极其重视。市长也会知道,具体在指挥办案的是他罗奇。要是这起案子办得漂亮,那么距离升职也不会太远了。至于升职之后,罗奇最想做的就是刘副局长这个位置。做个副局长,分管自己熟门熟路的刑侦工作,那是再惬意不过的事儿了。刘副局长实在是太过于原则,太原则做事情不适合刑侦,刑侦面对的都是最狡猾最残忍的凶手,要是刑警也按部就班,那么好了,案子都不要破了。
“在想什么呢,罗奇,案子有没有进展呀?”刘副局长的话音惊醒了浮想联翩的罗奇。
罗奇呵呵地笑道:“进展是有一些,可是还没有突破的抓手。”
可是刘副局长并没有高兴起来,他冷冷地说:“我提醒你一下,已经第六天了,明天就到限期了,市长那边要是交代不了,不是你支队长的位置摇摇欲坠,我这副局长的位置估计也要调整了。”
罗奇身上出了一阵冷汗,他知道这起案子影响很大,市长限期破案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赶在新学期开学前把凶手捉拿归案,防止在教育界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恐慌。
“可是……”
罗奇正想说破案的事情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刘副局长显然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厉声喝道:“可是什么?你也是用这种口气跟你的那些手下说的吗?”
罗奇听到刘副局长严厉的指责后,惊魂不定,说道:“那倒不是,加上明天,还有两天的时间,我相信会出现机会的。”
罗奇这一辈子干的都是刑警,在那些案子里面,他吞下了多少焦虑,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记者的笔下,像他这样的支队长都是运筹帷幄、神机妙算的,随手就可以抓个逃犯什么的。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个猎人,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等待猎物的出现,而不是在追击猎物。
刘副局长口气缓了下来,说道:“前段时间,局党委已经在研究你的事情,总体上来说,这些年你的工作还是不错的,不用我多说,这次的机遇难得,我相信你是懂的。”
罗奇心里一阵激动,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关于晋升的确凿信息,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喜悦,说道:“谢谢刘副局长的赏识。”
刘副局长将手中的一杯茶加满,说道:“谢什么谢,不都是你自己干出来的吗?好吧,先坐下说说看,案子都有些什么进展?”
罗奇昨天晚上从苏渐那里离开之后,就想了一个新的侦查思路,他在沙发上坐下,平静了一下情绪,然后说:“精神病人,凶手很有可能是一个精神病人。”
刘副局长眉头皱得像是麻花,他说:“什么?凶手是精神病人?”
罗奇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太自信地说道:“是的,不管是从现场的情况看,还是从调查的情况看,目前来说,凶手的动机非常值得怀疑,这案子肯定不像随机的抢劫杀人案件,可我们摸透了林建松的关系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迹象。”
“摸透了?”刘副局长斜眼问道,“有人举报说林建松去年在文青实验学校建教学楼的时候拿了人家几十万款子,这事查过了吗?”
“这?这是哪里来的消息?”罗奇听到这条消息非常震惊,昨天葛杰那边查证的情况表明林建松确实不是那么干净,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事儿闹得这么大。
刘副局长喝了一口浓茶,深沉地说:“教育局那边的,市长督办的案子,各条线上都没人敢懈怠,教育局得知这个情况之后,立即报告给了市长秘书处。”
罗奇有些不知所措,觉得自己刚刚分析的那些案情有些多余,一般来说,在其它的线索排除之前,都不会往精神病人身上去靠,他唯唯诺诺地说:“刘副局长,那我回头去把这条线查实吧。”
刘副局长抬眼看了罗奇一下,说道:“嗯,别把心思花在精神病人身上,你还是先在林建松自己这边把工作做扎实了。”
罗奇从口中挤出了一个字:“是。”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10:40:43 +0800 CST  
31

鲁能飞和黄自强陪同省厅的两位专家看完了现场,中午在刑警支队食堂包厢里吃饭的时候,鲁能飞想探听一下他们的口气,可是没想到两位专家顾左右而言它,什么都不肯说,这让鲁能飞有些担心。
鲁能飞最希望的结果是,省厅专家的看法和他的一致,就算以后案件分析错了,也有个退路,要是他们的看法和苏渐的一致,那么事情就不妙了,起码他在这起案件中永远失去了发言权。
匆匆吃完午饭,专家又开始在会议室里看案件卷宗,鲁能飞只有一边倒茶的份儿,偶尔他看到两位专家互相在那些卷宗上指指点点,不时地小心细语,好像怕鲁能飞听到似的。
鲁能飞心里有些不爽,他觉得专家将他视为外人,当需要向他问话的时候,他们丝毫不会顾忌,只是不肯透露他们自己的任何意见。
到了下午四点钟的样子,罗奇急匆匆地走进了会议室,他边走边向两位专家打招呼:“潘专家,孟专家,你们辛苦了,实在不好意思,我有事一直忙到现在,没有照顾到你们,抱歉了。”
潘良彬晃了晃手中的放大镜,眯着眼朝罗奇看了看,说道:“客气了,我们只是搞技术的,没有你们支队长忙。”
罗奇快速走到潘良彬身边说道:“潘法医,我们鲁能飞招待得周全的吧?”
潘良彬笑笑说:“能飞是我们多年的老朋友了,我们之间的合作一直很愉快。”
鲁能飞连忙奉承道:“哪能说是合作呀,潘领导多年来对我们湾州的案件进行指导,我们也在一旁学到不少经验。”
潘良彬呵呵笑道:“湾州的案件特别怪,难度大,只要到湾州来,我就很焦虑,现在虽然技术手段多了,看起来案子的难度也下降了,可是遇上条件差的,还是得从尸体和现场上入手。”
罗奇已经在潘良彬身边的一个空位置上坐下来,说道:“是呀,尸体是整个命案现场的中心,也是凶手动作最多的地方,凶手的每个动作都是他心理的反映。”
潘良彬转向罗奇开玩笑说道:“罗支,你有点意思了,都开始研究凶手的心理了,要是你专攻现场的话,我老潘就没饭吃了。”
罗奇歉意地说道:“这哪能呀,我无非是鹦鹉学舌,班门弄斧而已。现在的案子比较古怪,近两年来,明显感觉现场物证已经不能满足需要了。听说你们省厅还请了第七医院的院长萧永丰医生做你们的犯罪心理顾问,你们是先行一步了。”
潘良彬呵呵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们湾州,湾州这几年刑侦的发展有目共睹,罗支,你是不是也在打萧永丰医生的主意?”
罗奇抱拳说:“嗯,我们刘副局长有这个意思,只不过还得看人家萧永丰医生是不是愿意,湾州盘子小,没什么发挥的空间。”
罗奇话锋一转,又说:“对了,我们这起案子,不知两位专家看得怎么样?”
潘良彬回头看了看孟新枫,说道:“老孟,你看你先说?”
孟新枫扶扶耷拉下来的老花眼镜,说道:“还是你先说吧,尸体是中心嘛。”
潘良彬干咳了一下,放下那把大号的放大镜说道:“那行,我就先抛砖引玉了。”
罗奇、鲁能飞、黄自强急忙拿起笔,准备在自己的工作笔记上记录潘良彬的分析意见。
潘良彬开门见山地说:“经过了一天的工作,我和老孟对林建松一案的现场以及案件档案都看了一遍,刚才我和老孟也简单沟通了一下,初步有了些看法。”
“我们觉得这是一起有针对性的恶性杀人案件,凶手应该认识林建松,他的目的是杀人,杀人之后,接着砍头、剥皮,用意非常明显,就是想掩人耳目,逃避惩罚,凶手没有掩埋尸体,甚至连掩盖都没有,这充分体现出凶手的嚣张气焰。”
鲁能飞听到这儿,心里一阵亮堂,因为潘良彬对现场的分析意见几乎和他的是一致的,他顿时像是吃了颗定心丸,非常自信地看了看潘良彬身边的罗奇,只见罗奇的眉头紧锁,仿佛心中有无数的谜团。
接下来,潘良彬就他自己的意见展开了分析,详细地阐述了支撑他这个意见的一些依据。
鲁能飞一边记录,一边暗想,这起案子应该就是这样,潘良彬可是全省有名的法医,他看过的案子多了去了,要不是潘良彬的这番意见,鲁能飞心里真是没底,他一直都担心事情变成苏渐所说的那样,这起案件纯粹是精神病杀人,那侦查方向完全是两样的。
潘良彬林林总总大约说了十五分钟才将他的意见表述完整。他刚说完,孟新枫就接着说道:“我基本同意老潘的意见,我这里想补充一点,这一点也和老潘有沟通过。”
罗奇对着孟新枫点点头,没说一句话,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不需要他多言,这些省厅的专家个个都是身经百战,满腹经纶,发言轮换根本不需要桥梁,他手里依然捏着水笔,定定地望着孟新枫。
孟新枫这时说出了他们的重点:“三个月前,我和老潘去过一趟巨州,那边的山区里发过一起类似的案子。”
罗奇心里一怔,心想巨州也发过类似的案子,怎么他这个支队长听都没有听说过?
只听见孟新枫继续说:“这起案子的死者也是一名校长,尸体头被砍,上半身的皮肤也被剥掉,唯一不同的是死者身上有刀伤,凶手先用刀捅死了死者,然后砍头、剥皮。”
鲁能飞听后,心里的一颗石头终于落到地,心想,难怪潘良彬信誓旦旦是熟人作案,肯定是巨州这起案子作为参照,才那么肯定的,要是事先他也知道巨州的案子,就不会担心苏渐的那番质疑了。
罗奇有些忍不住了:“我说孟专家,巨州这起案子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
孟新枫解释说:“是呀,他们的那位校长也是个当地教育界有名的主,市里面怕影响不好,就一直包着,直到遇到问题了,才想起我们。我和老潘过去的时候,他们还反复强调,市长有指示,尽量减少外界的影响,言下之意就是要我们保密。”
罗奇有些生气,他想起林建松的案子也有同样的窘境,市里面反复强调,在案件侦破之前要尽量保密,不在媒体上公布案情,不过此时,他气的还是巨州,他说:“巨州的人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他们不知道封锁消息是咱们刑侦的最大隐患?”
潘良彬见罗奇动了怒,连忙接上话:“是呀,新闻界封锁一下还可以理解,内部完全没有必要,内部网上协查通报总要讲讲明白的吧,不然不就差点错过了并案机会了吗?”
孟新枫补充了一句:“说到并案,我的意思是,咱们林建松案子可以和巨州的案子并起来搞,从这两起案子里头去找共同点,我相信一定能有新的突破。”
罗奇振奋地说道:“是,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两位专家的悉心指导,要不是你们过来,我们这起案子肯定要走到死胡同里去。之前,我们都在林建松一个人身上找原因,走了不少弯路,现在看来,只要在林建松和巨州的校长共同点上去下功夫,案子肯定很快就会有眉目。”
由于出现了巨州这样的新情况,罗奇终止了原来的计划,因为苏渐提出这很有可能是精神病杀人,所以他已经命令葛杰去湾州市第七人民医院排摸情况。他知道那是一个无底洞,要想从第七医院那庞大的患者数据库里挖出他需要的嫌疑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下子可好了,省厅的专家给罗奇带来了新的希望,也许他亲自去一趟巨州,便会给案件带来转机。
罗奇草草地陪省厅的专家吃过晚餐,就带着两位侦查员马不停蹄连夜赶往巨州。
巨州虽说也是本省的一座城市,可是地属西部山区,距离省城湾州有近三百公里。
罗奇他们沿着高速公路穿过连绵的山区,赶到的时候,已经快要凌晨一点了。他随便在巨州市局旁找了个酒店住下,准备天亮了再去和巨州方面沟通并案的事项。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10:41:12 +0800 CST  
32

就在罗奇赶往巨州的当晚,鲁能飞带着复杂的情绪去见苏渐,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将省厅潘良彬的意见转达给苏渐,很显然是因为潘良彬的意见几乎和他的一致,但他又怕苏渐觉得自己有些幸灾乐祸,所以一路上他一直在揣摩着该用怎样一种语气。
鲁能飞敲开门,苏渐刚洗完澡,穿着短汗衫的睡衣,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鲁能飞见面就说:“苏,省厅领导刚走,我就过来了,你自己吃过了吧?”
苏渐拿一条白色的毛巾在抹头,海飞丝的香味飘散在整个房间,他说:“嗯,我又不是小孩子,叫的外卖,27元,这你给我报销吗?”
鲁能飞笑笑说道:“只要罗支同意,我一切照办。”
苏渐装着脸一沉:“你看,现在的技术大队是你做头,这点小费都不给我解决,小心我哪天回来给你穿小鞋。”
鲁能飞也装着信誓旦旦地说:“公私分明一向是我鲁某做人的准则,说正经的,省厅潘良彬给了我们很多意见呢。”
苏渐将鲁能飞让进客厅,拖了把椅子给他:“是吧?就等你这句呢,我想听听他们倒是怎么分析林建松案子的?”
鲁能飞脸色沉重地说:“情况不是很妙,潘良彬的意思是有针对性的杀人,也就是说凶手是带着某种原因故意杀害潘良彬的,而不是精神病杀人。”
苏渐的脸上舒展开来:“这不是挺好的吗?不是和你分析得一样吗?”
鲁能飞的心理此时是乐开了花,可是他还是装着心情沉重,他说:“这个,但是不一定准确呀。”
苏渐将椅子在地上磨得“吱吱”响,他说道:“真理往往在大多数人手中,我的看法目前还没有第二个人支持。”
鲁能飞这才抖出巨州的那件事,他说:“不过,我想潘良彬敢于拍板是因为巨州发生过类似的案件,也一直没破,所以他是参照了那起案子来分析这起案子,这样简单多了。”
苏渐大吃一惊,问道:“哦?巨州还发过一起?我怎么没听罗支提起过呢?”
鲁能飞生气地说:“罗支也是气得要死,这么重要的案子,巨州为了掩盖影响,封锁了消息,要不是省厅他们过来,我们还一直蒙在鼓里呢,罗支得知消息后,已经连夜去了巨州,估计明天就会有结果出来。”
苏渐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子,然后说道:“哦,要是能够并案,那侦查起来就简单多了。”
鲁能飞没有否认:“我想也是。”
苏渐忽然问:“巨州那起案子有照片吗?”
鲁能飞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的优盘,递给苏渐,说道:“有的,这是我从潘良彬电脑上拷过来的。”
苏渐接过优盘,拔掉盖子,插进笔记本电脑的USB口上,打开文件资源管理器,发现里面有一个图片文件夹,于是就打了开来。
苏渐先是快速地将所有照片浏览了一遍,然后回过头来,一张一张仔细瞧,这是他多年的习惯,先通览全局,然后各个击破。
苏渐仔细地观察着屏幕上一张没有头颅的尸体照片,他看上去茫无目的地来回滚动着鼠标,那张照片在图片浏览器上不停地放大缩小着。
这具尸体和林建松的尸体实在是太像了,要谁看了都会产生并案侦查的想法,头颅自颈部第三第四颈椎之间平齐被切,只剩下了看上去像是留了个问号的身体,只是胸口有一个巨大的创口。
苏渐心里想,他自己认为林建松是被活活电击死亡的,而现在巨州的胡浩天校长的死因却是刀伤,在胡浩天被杀之后,才被砍头、剥皮,两者存在着一定的差异,这到底要怎么解释呢?
苏渐在脑海里想象着胡浩天在死时的状况,先是被杀,然后砍头、剥皮。
就这样,时间在不停地流逝,鲁能飞坐在一边,他也在自己的带来的平板上来回翻看这些照片,在他的视角里,他觉得省厅潘良彬的看法不会错,和他自己判断的如出一撤,从尸体上表现出的迹象表明,案件性质也理应不会有什么差错。
鲁能飞见苏渐斜靠在椅子上,眼神有些游离,心里估计苏渐已经看完了照片,正在思索,于是问道:“苏渐,你现在觉得呢?”
“还能怎样?并案侦查呗。”苏渐躺在那儿一动没动。
鲁能飞继续说:“并案侦查的工作罗支已经在做,你还装糊涂呀,我问的是性质问题。”
苏渐歪着脖子说:“我也认为是有针对性的,可是凶手并不一定认识死者。”
鲁能飞越听越糊涂,他问道:“你的意思是凶手只是凑巧选择了他俩?”
苏渐点头道:“对,按照他设定的标准。”
鲁能飞问道:“那你还是觉得凶手砍头剥皮不是为了毁尸灭迹?”
苏渐坐起身说:“我一直不这么认为,反正罗支已经上路了,并案的方向没有错,我希望巨州那边能有所突破,要是案子突破了,分析也就无所谓了,我只是希望他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10:41:26 +0800 CST  
33

《湾州早报》的警界栏目在网上有个论坛,版主正是柯曼。
柯曼在每天睡觉前都会浏览一下论坛中的帖子,一方面是看看有没有违禁的内容,要是有违禁的内容,她就会删去,以免事态扩大。
另外,她的主要目的是想在论坛里找到新的新闻线索,现在记者想要获取新闻线索主要是靠像刑警支队这样的官方渠道或者是自建的论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是失去了自己的渠道,那么记者的工作也只能歇菜了。
警界论坛是面向公众开放注册的,接着《湾州早报》庞大的用户群,现在坛的注册用户已经过了十万,但大多都是围观的看客,真正在上面发言的人极少。
论坛平时不温不火,要是遇上热点事件,那里边有一阵子会闹翻天,网民们各抒己见,有时候会分成两派,两派人员立场鲜明,互相对骂,这样的场面让柯曼觉得非常有意思。
柯曼觉得论坛虽然比较无序,可是经常逛逛,里面可以发现许多隐藏的新闻线索,而且她发现高手在民间,这些用户里面确实潜伏着许多民间高手,分析案件那是一套一套的,柯曼觉得自己刚刚入行,跟这些人一比,自己刑侦记者的身份黯然失色,要不是自己占着刑警支队的资源,早就拜倒在这批人的脚下了。她知道,论坛里的水很深,很多东西还得向这些经常泡论坛的大虾学习。
柯曼已经换好了睡衣,一边喝着玫瑰花茶,一边在手机上刷警界论坛。
柯曼发现其中一篇帖子已经因为回帖量巨大而自动转变为热帖。热帖的热度是她设定的,只要帖子的回复数量超过30次,就会在标题的后面被自动加上红色的“热”字标识。
柯曼瞟了一眼帖子的标题:“文青实验学校林建松丑闻大起底”,发帖的人昵称为“流浪的魔鬼”。
柯曼一惊,心想林建松的案子正在刑警支队如火如荼地进行,民间的信息几乎被封闭,除了一些知情人士,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情,这“流浪的魔鬼”莫非就是知情人之一?况且这标题写得如此有吸引力,谁看到都想点击进去看一看。
柯曼伸手触碰了一下屏幕,帖子就打开了,帖子的内容不是很长,可是里边爆出的信息却是那么的触目惊心,就最后一段,看起来就让人记忆深刻了:
“林建松作为一校之长,只会用他的方式为自己沽名钓誉,实际上他欺下瞒上,贪污腐败,殴打学生,坏事干尽,实该被杀,如果不信,将有更多爆料。”
后边的跟帖那就更加热闹了,说什么的都有,大部分都不分青红皂白,写上一句“该死”、“该杀”之类的气话,间或也有些不同的意见,诸如“有种你拿出证据来呀”、“不会是楼主杀的吧”之类。
柯曼很快就拉完了所有的回帖,她发现帖子在短短的三个小时,回复数已经有179条了。
她本能地想动用版主的权利,将这篇没有事实根据的帖子删除,因为主编将版主的权利交给柯曼的时候,反复强调这个论坛是把双刃剑,上面的言论过于犀利,管理得不好容易出事情。作为正规媒体,肩负着正确引导舆论的重责,不光光只是为了报社的利益。
一个想法忽然出现在柯曼的脑子里,目前还没有媒体披露林建松案子,像林建松污点这方面的报道更加没人敢干,像他这么个红人,就算是有些污点,也会被相关部门掩盖真相。
柯曼想,要是自己从这帖子入手,多收集一些背景材料,然后再利用自己和罗奇他们的关系,早做准备,到时案子破了,及时地推出一篇重磅报道,一定会震惊湾州。
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柯曼还是没有删除帖子,她以版主的身份给发言者发了一条私信,说想要知道关于林建松身后更多的秘密。
柯曼发完私信,正想要关闭手机屏幕,没想到论坛的提醒图标上浮现出一个“1”字。
难道是“流浪的魔鬼”的秒回?柯曼心里想,她重新回到屏幕,点开了私信,发现回信人果然是“流浪的魔鬼”。
“不是我想要搞臭他,是他自己太臭。”
柯曼见“流浪的魔鬼”并没有发送详实有用的信息,就接着发了一条。
“你真的知情么?”
私信还是像刚才一样秒回。
“当然。”
“那你是学校的老师或是学生?”
“以前是。”
柯曼有些信了,要是“流浪的魔鬼”是文青实验学校的老师或学生,那么就有可能真的知道林建松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到底是老师,还是学生?”
“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我知道你是记者,我可以提供更多的爆料给你。”
“这也是我需要的,但记者不能凭空编纂事实,你说的话需要真凭实据。”
“我可以用人格担保,要是不信的话,我们可以线下见面。”
“那好啊,明天上午我有工作安排,要不明天下午吧,明天下午在南山路的清濛茶楼见面,可以吗?”
“好啊。”
“那我们交换一下手机号码吧,方便联系。”
拿到了“流浪的魔鬼”的手机号码,柯曼就下了线,在她的心里,此时正在构筑一篇长篇的报道。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10:42:54 +0800 CST  
34

天刚亮不久,罗奇一个人在酒店的大床间里醒了过来,他不喜欢和同事一起住,主要是因为他习惯于早起,头一天晚上不管睡得多晚,他都会准时在早上六点醒来。
他也因为此事曾请教过苏渐,可是苏渐却笑着对他说:“这是支队长时钟,闻鸡起舞,比所有凶手都早一分钟醒来,所以上天才安排你做支队长呀。”
罗奇不知道苏渐这到底是在拍他马屁,还是在阐明一个科学道理。
想到这儿,罗奇干涩的嘴唇抽动了一下,到了巨州,他的心里开始有些接受省厅专家的意见了,毕竟办案子打保守牌更容易接近真相,慢慢地,他对苏渐的看法已经有些动摇了。
他心想,这个案子苏渐这小子估计十有八九是看偏了,凶手虽然凶残了些,但也没有苏渐想象的那么离奇,说什么精神病杀人,说不定还是鲁能飞分析得对,毕竟省厅的两位专家也支持鲁能飞的意见,案件怎么看都像是有针对性,既然有针对性,那么凶手和死者便是熟悉的关系。
他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心想好在巨州的案子及时曝光了,不然依照精神病杀人的路子走下去,这案子将会越走越弯。
早上七点,罗奇在酒店二楼的西餐厅用完早餐,丰富的早餐品种对罗奇来说简直就是浪费,他只喝了一杯热牛奶,然后烤了几块奶酪面包。
早餐后,罗奇一行四人就急匆匆地赶往巨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
巨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支队长赵宏达昨天先是接到省厅潘良彬的电话,说是湾州支队的罗奇要过来看胡浩天的案子,后来是罗奇自己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晚上就到,赵宏达本来说是连夜给他们接风洗尘,安排个夜宵接待一下,可罗奇硬是推辞了。
赵宏达今天一早就来到了单位,收拾好材料,就等罗奇的到来。
赵宏达这段时间有他自己的苦,五月份的时候,胡浩天校长被杀,到现在一直没破,他也在心燎意急中煎熬了几个月,巨州市政府又反复叮嘱不让扩散消息,说什么案子必破,但是影响要小。
他不止一次在心里骂娘,这样办案子非常窝囊,只会搞得他工作起来很被动,就连小规模的并案工作都只能偷偷摸摸开展。
赵宏达记得,胡浩天案发的时候,组织上正考虑调任他担任市交通局副局长。谁都知道,这可是个美差呀,交通局不仅收入可观,而且从此可以告别苦逼的刑警支队工作。可是谁想得到,胡浩天案一直无法破获,赵宏达就被困在了这个坑里,市长早已在他那张调令上批示:“案子不破,岗位不动”。
昨天省厅潘良彬的来电给了赵宏达一个惊喜,没想到在这山穷水尽的时候,来了个峰回路转,湾州也发了类似的案子。
他知道,湾州刑警的实力比他们强多了,而且他想,省会的刑警办事情和他们这儿肯定不一样,像他们这样办案子拖泥带水的,好好的线索都会被无情埋没,他相信借助湾州的力量,案子可以变得柳暗花明又一村。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10:43:27 +0800 CST  
35

罗奇四人来到刑警支队,在刑警支队楼下的停车位上停好车子,便风尘仆仆直奔支队长办公室。
赵宏达见罗奇他们来了,赶紧寒暄了起来:“真是欢迎呀,罗支,你们来了,我就感觉像是看到了救星。”
罗奇被赵宏达这句奉承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谦虚地回道:“这是说哪里话呀,赵支,我们是过来向你们学习的。”
多年来,赵宏达也不止一次和罗奇见面,他此番伸出手去和罗奇握了握,说道:“罗支,我记得年初的时候,我们还在全省刑侦年会上还喝过一杯,转眼就大半年了。”
罗奇咧咧嘴笑道:“是的了,我记得赵支好酒量,眼都没眨一下,一杯白酒就下去了。”
赵宏达哈哈大笑起来:“我那是充好汉,罗支,真心说,等咱们这案子破了,我们可要好好干上一杯。”
罗奇挥了挥手,说道:“一定,一定。”
赵宏达将罗奇带到了支队长办公室对面的一间小型会议室里,双方坐下之后,他开始将这几个月来胡浩天案子调查的基本情况都说了一遍。
那还是5月12日的事情,有人报警称在城北的孔山脚下的一条溪流里发现了一具无头男性尸体,上半身的皮肤被剥,经过DNA检验之后,发现便是失踪的朝阳小学校长胡浩天。
尸体确认后,引起巨州市政府的高度重视,因为胡浩天带领的朝阳小学是市郊农村里的一所学校,学校里的学生有许多父母亲都在外地打工,于是变成了留守儿童,胡浩天的工作就变得具有特殊意义,他因此而获得市里评选的“杰出校长”称号。
开始的时候,赵宏达他们围绕胡浩天的关系他们展开了调查,可是怎么也查不出胡浩天的圈子里有什么问题。
尽管朝阳小学只是一所小学,赵宏达想到了胡浩天作为朝阳小学的校长,工作作风雷厉风行,可能会得罪一些老师,甚至有可能会激怒一些学生,校内的调查也做得比较深入,可是也同样没有发现问题。
后来,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在学生的调查方面,他们下了一些功夫,将全校所有的学生包括已经毕业的以及中途退学转学的都梳理了一遍,可是很多人搬迁的搬迁,升学的升学,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无从落实。
罗奇听后,觉得有些明白了,实际上,巨州的工作和湾州的思路也没什么两样,他自己的林建松案调查只不过才到第七天,虽然围绕林建松本人的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可是外围的一些工作还是没有摸得特别清晰。
他觉得林建松背后查出的问题实在太多,这似乎和胡浩天不太一样,他不确定赵宏达是否说了实话,他问道:“按照你们调查的情况,胡浩天本人很干净?”
赵宏达左右看看罗奇他们,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老实说,我也不想为这种事隐瞒什么,咱都是公安内部的人员,我觉得也没什么好保密的,胡浩天这个人和你们林建松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我们巨州的乡下很穷,你们生活在湾州,也许不能够感受到,胡浩天没有机会拿钱,学校已经十几年没有搞建设了,家长们随时都要将孩子带走读书,也不可能还给他塞钱,不过……”
赵宏达微微闭了闭眼,说道:“他这个人工作方法粗暴了些,有时候会体罚学生,有一次一个学生家长告到派出所去了,后来派出所里调解了一下,也就那个了,我听那边的所长说,胡浩天还真的是一个好人,对朋友一直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罗奇心里有些数了,他不想再追问下去,他知道像这种事情,有些派出所可能会为校长着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反正就是息事宁人。
他点点头,继续问道:“你们现在的重点工作还是放在学生这一块?”
赵宏达胸有成竹地说:“不瞒你说,这是我个人的意思,案子破不了,我想一定是有原因的。有一天,我独自在想,胡浩天的尸体简直有些离奇,我做支队长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说是抛尸嘛又不像抛尸,尸体扔在一条溪流里,水流很浅,要是路过,一眼就可以看到尸体,而且水流根本无法将尸体冲走。要是说不是抛尸嘛,又有矛盾,胡浩天的头被砍了,皮也被剥了,这显然是毁尸灭迹的动作呀。”
罗奇一语中的地说:“这一点和我们的林建松案子很像,我想省厅他们并案的主要基础就在于此吧,所以你怀疑是未成年人干的?”
赵宏达沉重地点点头说道:“是的,我觉得违背一般常理的事情,一般都是未成年人为之。”
罗奇心里一怔,他猛地想到了苏渐,赵宏达的小心思不是正好和苏渐相应吗?他认为的精神病人也不是一般普通人,精神病人做事情也可能会像是未成年人,考虑问题不周全,做起事来有头无尾。
罗奇没把苏渐的想法拿出来说,他担心赵宏达被他牵着走,他觉得这个时候,还是要扎扎实实地依托巨州这边的外围数据好一些,他恳切地问道:“赵支,那么你们这些学生的数据手头上都在的吧?”
赵宏达爽朗地说:“当然,当然,罗支,你放心,你们湾州的过来,我保证不会保留任何数据,只有你需要的,我全部提供,不是我说,我们巨州这边有些部门做事情不痛快,我希望罗支你能帮上忙,一举把这两起案子都破掉,那我老赵……”
赵宏达差点就把他自己调令的事情给说出来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说:“那我老赵就感谢你了。”
罗奇尴尬地笑笑:“赵支,案子是我们两家的事,我老罗能力再大,在你赵支的地盘上也不可能翻天,听到赵支这么说,我老罗在心底里感激不尽。你知道,林建松的案子是我们湾州市市长督办的案子,市长限期七天破案,今天便是最后一天,这最后的希望就在你这儿,我的乌纱帽会不会掉,就看赵支给不给力了。”
赵宏达听到罗奇说得这般诚恳,便说:“要是罗支也看中了学生这条线,我过会儿派专人和你接洽,帮你梳理数据。”
这时罗奇心里已经开始对学生这条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心里已经形成了一条思路,将湾州文青实验学校和巨州朝阳小学两个学校的学生数据进行碰撞,看看有没有重合的学生,如果有重合的学生,就揪出来重点查一查,看看是否可以发现一些疑点。
罗奇知道,只要巨州这边的数据到手,他自己湾州方面的数据应该非常容易就可以拿到,让还在湾州查案的葛杰去教育局的系统里去导出就可以了,市长督办有市长督办的好处,处处都可以大开绿灯,就怕想不到,就没有做不到的。
罗奇心里还是有些佩服赵宏达的这条侦查思路的,他说:“赵支,我看就先这么着吧,先从学生这条线开挖。说实话,我在心里佩服你这奇思妙想,待我这边数据碰撞之后,就可见分晓了,我希望能有新的发现。”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10:43:42 +0800 CST  
36

柯曼在《湾州早报》的餐厅吃过午饭后,驾着她自己的那辆MINI Cooper出了报社的地下停车库,在导航仪上设置好了清濛茶馆的线路,就一路向南山路的目的地进发了。
柯曼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打开了控制面板上的MP3播放器,默认播放的是班得瑞的音乐。
她只喜欢班得瑞的音乐,她喜欢那种瑞士森林空灵的感觉,在她的播放器里,储存了至少一百多首他们的曲子。
伴随着美妙的琴声,柯曼开始想象那位“流浪的魔鬼”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人。
她知道现在人们都喜欢给自己设计一个非常独特的昵称,但是实际上的真身,无非就是大街小巷来来往往的这些人之其中之一。
有时候她想,人们也许就是为了想给自己装扮成世界的唯一,彰显个人的精神属性,成本最低的就是给自己定义一个特别的昵称了吧。
“流浪的魔鬼。”
柯曼在心里默念道,心想这能是什么意思呢?
忽然,柯曼哑然失笑了,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想这么多干嘛,不就是一个昵称吗?自己还不是一直在沿用大学的时候就拥有的“魔仙很堕落”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昵称吗?
中午时间的交通不算拥堵,半个小时的路程,不远也不近,柯曼已经看到清濛茶馆就在前方右手边。
清濛茶馆的外表看上去是仿清的古典建筑,雕梁画栋的屋顶下是雕刻着镂空图案的木板墙,门口站着的两位门童都是男生,一副短衫青衣打扮,殷勤的笑脸上抹有一团粉红的胭脂,柯曼有些不喜欢这种不伦不类的俏皮。
柯曼把车子交给其中的一位门童,这门童负责帮助客人停车,她将手机塞进她的COACH真皮小包,径直走进清濛茶馆。
由于不是周末,茶馆比较幽静,柯曼选了一个靠窗的卡座坐了下来。
“这位客官,看是来杯什么茶?”
柯曼抬眼望去,一位身材清瘦矮小的小伙子半弯着腰轻声问道。
见柯曼没有反应,小伙子就顺手递上一本装帧得古色古香的茶饮菜单,说道:“客官需要看下菜单吗?”
这家清濛茶馆是柯曼常来的地方,她知道所谓菜单无非就是几种茶饮的图片,她说:“不用了,就来壶乌龙吧。”
等服务生将乌龙茶和茶具送上来的时候,柯曼看看时间还早,便自斟自饮起来。
柯曼一边喝茶,一边不停地朝茶馆的大门口望去,偶尔有人进来,她便会仔细打量一番,判断来人是否是“流浪的魔鬼”,虽然她并不知道他长得到底是什么模样。
正思量着,门口走进来了一位瘦瘦高高的小伙子,这人头发红染,定型之后高高竖起,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小伙子一边往里走一边四处张望着,似乎是在找什么人,柯曼猜想这位长着一脸青春痘的小伙子准定就是“流浪的魔鬼”。
“嗨,是你吗?”柯曼朝小伙子试探着喊了一声。
小伙子停住了脚步,看了柯曼一眼,眼神有些犹豫。
柯曼轻哼了一声:“流浪的魔鬼。”
小伙子看上去有些害羞,等他听到柯曼说出了他的昵称,眼睛眨巴了两下,便朝柯曼这边走过来。
“您就是‘魔仙很堕落’版主?”
柯曼对着他笑着,脸上漾出了一个深深的酒窝,她忽然觉得昵称在网上使用的时候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在线下,当听到小伙子称自己为“魔仙很堕落”时,感觉非常尴尬。
“请坐吧,魔鬼先生。”柯曼招招手说。
小伙子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地在柯曼对面坐下来。
柯曼礼貌地问道:“要来一杯什么茶?”
小伙子坐在那儿显得有些拘谨,他轻轻地说:“随便吧。”
柯曼帮他念了菜单:“乌龙、普洱、龙井、碧螺春?”
小伙子笑笑说:“就来杯龙井吧。”
等站在一边殷勤等候的服务员应声备茶去的时候,柯曼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问问题了。
“为什么叫流浪的魔鬼?”
“跟你一样。”
“为了好玩?”
“不完全是,我就觉得我的心中住着一位魔鬼,时刻指使着我四处流浪。”
“真的假的?”
“假的。”
柯曼觉得魔鬼还比较有意思,等上茶的时候,慢慢地就聊到了帖子的事情。
“你认识林建松?”
“不仅仅认识。”
“怎么说?”
“林建松这个人绝对不是你们报纸上报道的那样,你们记者都不知道怎么调查的,真是瞎了眼了。”
“教育那条线不是我跑的,我跑的是刑侦线。”
“说到刑侦,我想说的是,像林建松这样的人,了解他的人,没人不想把他宰了。”
柯曼听到小伙子的语气中夹杂着杀气,吃了一惊,她疑惑地问道:“包括你?”
小伙子愤愤地说:“我也是其中之一吧,我在文青实验学校读过好几年书,可以说对林建松非常了解,有一次他打断过我的一只手臂。”
魔鬼伸出他的左手臂,在柯曼面前展示了一下,柯曼没看出他的手臂有什么异样,心里对魔鬼的话半信半疑。
小伙子也许觉得柯曼不是很相信的样子,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不太会相信我,可是我有证据,这个证据就要看你有没有办法拿到正道工程建筑有限公司的财务报表。”
“正道公司?”
“是,这家公司帮助文青实验学校建设了一幢教学楼,林建松因此拿到了30万元好处费。”
“你为什么知道这些?”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只负责爆料。”
“那你有办法拿到财务报表吗?”
“这个其实也不麻烦,不过……”
“是要钱吗?我们媒体部对重大的新闻是有奖励基金的。”
“不是钱的问题。”
“那是?”
柯曼正在步步紧逼,她非常想拿到这第一手资料,拥有高价值的第一手资料,才可以创作出高价值的新闻。
这时,在柯曼的余光里,她看到门口进来了三个人,这三个人粗看上去很轻松的样子,可是细细一看,他们的眼神都微蹙着,像是有什么心事,不时地朝她这边张望。
柯曼没去搭理,收回眼神,盯着魔鬼看,魔鬼一双手捧着那杯热气腾腾的龙井茶,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杯中不断在上浮的茶叶,像是在做什么为难的决定,不说一句话。
忽然,柯曼感觉有股风朝她身边扑来,她抬眼一看,发现刚才门口的三个人正朝自己这边扑来。
柯曼心里很惊慌,她正要大声尖叫起来,却发现对面的魔鬼起身拔腿跑路,心里忽然明白了那三个人针对的不是她,而是魔鬼。
惊魂未定之时,只听见其中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大叫一声:“警察!”
柯曼心里忽然明白,是警察在执行公务,他们要捉拿的对象正是刚才和自己喝茶的魔鬼。
那三人几乎同时冲撞到了魔鬼的身体,一个抱住拦腰,一个抓住手腕,一个蹲下身直接抱腿,魔鬼应声倒地。
柯曼呆呆地坐在她的座位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时,只见魔鬼已经被三人制服,一双铮亮的手铐已经套上了他的手腕。
魔鬼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回过头来看柯曼,柯曼看到他的眼神里充满着怨恨,似乎是在埋怨这次抓捕是她搞的鬼。
柯曼眼看着魔鬼被带上了一辆通体黑色的警车,警车启动后,凄厉的警笛响彻街巷,清濛茶馆那些古装打扮的服务生一个个都张口结舌的样子,疑惑地目送警车闯过前面十字路口的红灯,直到南山路又重新被川流不息的车辆淹没。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10:44:03 +0800 CST  
37

黑色警车的后头,跟着一辆凯迪拉克吉普车,车里坐着葛杰,他像猎鹰一般的眼神盯着前方刚刚捕获的猎物。
葛杰是受罗奇之命而来,罗奇在巨州给了他命令,叫他迅速抓捕一个叫做廖楷悦的人。
手机定位技术帮助了葛杰,当他发现廖楷悦正在南山路的清濛茶馆喝茶,便立即召唤了几个身手不凡的刑警风驰电挚般赶到清濛茶馆,上演了一出惊心动魄的抓捕剧。
好在葛杰事先有所考虑,他的形象经常见诸报端,要是他自己进入茶馆,很容易被人认出,但他不曾想到,和廖楷悦在一起喝茶的会是柯曼,要是他进去,不知情的柯曼先跟他打招呼,那就尴尬了。
“报告罗支,目标已经落网。”葛杰一边开车,一边在手机上给罗奇发语音。
“好的,好好审,廖楷悦是朝阳小学和文青实验学校之间唯一一个有交叉的学生,我们把赌注都压在他身上,记住,距离市长的限期只有8个小时了。”罗奇很快就回过话来。
“是,我会想办法的。”葛杰简短地回复了一句,便专心地开车,紧紧地跟上前面那辆呼啸而去的黑色警车。
葛杰心里想,要想在8个小时之内突破廖楷悦的口供,真有些心里没底,像这样的嫌疑人,几乎就是两极分化,有一部分人受不了突审带来的恐惧,瞬间就会交代所有的罪行,有的却完全相反,任你怎样威胁恐吓,死活也不会交代一句。
葛杰一直相信他在刑警学院读书时一位老师的话,审讯是一门艺术,充满着激情和挑战,当嫌疑人开始讲述不为人知的犯罪细节时,你的作品就快要完成了。
按照葛杰的安排,要让廖楷悦有一种感觉,清濛茶馆的突袭就是一种震慑,天降奇兵对于任何一位嫌疑人来说都是摧毁其心灵防线的最佳炮弹,一个真正的凶手一定会以为警察已经完全掌握了他的所有罪证。
接下来,葛杰要出演的大戏就是在刑警支队特审室。
黑色警车呼啸着进入了刑警支队的大院,葛杰则将他的凯迪拉克驶进地下室,从地下通道直接进入设在地下二层的特审室。
葛杰进入特审室的时候,廖楷悦已经被安顿在特审室那张为重大犯罪嫌疑人准备的特审椅上。
这张椅子是罗奇精心设计的,纯钢制作,重达三百多斤,别说搬动,一般人想要挪一下都不太容易。罗奇的用意是让重大犯罪嫌疑人坐在这张特制的纯钢椅上,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从座椅上渗透上来的寒气让人彻底冰凉,这像是一注无形的针剂,让嫌疑人有种想要忏悔的想法。
葛杰在廖楷悦的对面坐下,见他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葛杰见过太多的嫌疑人,被抓之后都会绞尽脑汁思索各种办法躲避警察的讯问。
“廖楷悦,你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把你请到这里么?”葛杰反话正说,话音里带着明显的嘲讽,想要给对方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不知道。”没想到廖楷悦回答得很干脆。
葛杰没有生气,他已经在犯罪数据库里查阅过廖楷悦的犯罪记录,廖楷悦曾经在公交车里扒窃过一次,被拘留七天,后又因为盗窃电瓶车被判有期徒刑六个月,可以说是劣迹累累,这样的前科经验会让他对审讯有些抗拒。
“实话说吧,公交车扒窃、盗窃电瓶车不算什么大活。”葛杰将廖楷悦的底直接给掏了出来。
廖楷悦轻蔑地说:“那又怎样?”
葛杰皱了皱眉说:“对,这都是过去的事,我要知道的是你刚刚做过的事情。”
廖楷悦也没迟疑:“刚刚?刚刚我不是在清濛茶馆喝茶吗?”
葛杰听了有些生气,他说:“别跟我耍嘴皮子,像你这样三进宫的人总知道这特审室是为谁准备的吧?”
廖楷悦呵呵一笑道:“杀人犯呗,实话告诉你,我还真想过杀人,有些人确实该杀,可是已经没有机会。”
葛杰心里一怔,没想到廖楷悦如此老道,简直就是一根老油条,竟然直接挑破自己诱导的问题,这让他感到有些被动,一时竟有些语塞。
葛杰毕竟是老练的侦查员,转而换了一种方法追问:“8月27日晚上你在哪儿?”
葛杰已经查明,林建松被杀当晚,请林建松吃饭的正是廖楷悦的母亲,而当晚廖楷悦没有回家。
这是一张极其重要的牌,因为葛杰非常清楚,要是廖楷悦说谎,那么他身上肯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廖楷悦看上去果然有些眼神慌乱,葛杰死死地盯着他,不让他有踹息的机会。
廖楷悦口气变软,他说:“那天晚上,我,我不记得了。”
葛杰听到廖楷悦发生了转变,态度变得更加强硬:“一个星期前的晚上,怎么就忘得这么快?”
廖楷悦搪塞道:“真的不记得了,你知道我的工作很无聊,在一家建筑公司管仓库,哪里记得这么多事情呀?”
葛杰见他开始编织谎言,反而心里越加踏实起来,他觉得廖楷悦正在往自己设想的方向走,他开始糊弄对方:“需要我提示一下吗?”
没想到廖楷悦嘴角浮起一丝狡诈的笑容,说道:“也许我还真的需要。”
葛杰这下子真有些生气了,他几乎就要出手去揍打这家伙了,可是他抬眼看到了安装在墙角的红外摄录仪正在无声地工作,捏了捏尚未出手的拳头,指间关节发出了“咔哒咔哒”的响声。
看来这些招数对于一个经验丰富的前科人员实在不起效,葛杰和廖楷悦进入了拉锯战阶段。
葛杰让廖楷悦回忆这一年以来所做过的所有事情,所到过的任何场所,他想,既然这家伙什么都不肯说,就只好让他陈述他的轨迹,从中取寻找破绽。
眼看着时间在悄悄消逝,转眼间就到了晚上的十一点半,只剩下了半个小时给葛杰,葛杰心里非常不爽,看着廖楷悦自信满满的眼神,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抓错人了。
葛杰站起身来,走出了特审室,他已经连续在这里审讯了七个多小时,现在连饭都没吃上一口,感觉有些头晕。
葛杰乘坐电梯来到刑警支队十三楼的顶楼,电梯间的边上有个楼梯可以走到楼顶的平台,楼顶上布置了一个白天和晚上都可以使用的玻璃房,这里事罗奇依照一位侦查员的建议,特别建了这么个地方,可以喝茶,可以闲聊,可以探讨案情,特别是在工作烦躁的时候可以在这里冷静一下。
此时的玻璃房被点点的星光以及街道上漫射过来的霓虹杂色覆盖,葛杰坐在那儿,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
“罗支,看来我估计错了。”葛杰给远在巨州的罗奇拨通了电话。
“没事,去它的限期,我们办我们的案子,别想那么多。”罗奇在电话那头似乎已经有所察觉,耐心安慰道。
葛杰有些伤心地说:“话是这么说,办案子真和有些事情不一样,欲速则不达,又不是过去可以用刑,现在稍微动一下,就算警察办案违法。”
“葛杰,你这想法有些偏了,如果只能用刑,那么我们侦查员的智慧又怎么能体现呢?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做,要出事了怎么跟自己的父母亲交代?”罗奇像是在那边有些担心,唠叨着人人皆知的道理。
葛杰无趣地说:“放心,罗支,我只是发发牢骚,廖楷悦肯定不干净,关键的时间点他讲不清楚。”
“那你继续努力吧。”罗奇最后鼓励了一声。
葛杰挂掉电话,他不想将限期的最后半小时在特审室度过,他知道,这可不像考试,不是抓住每一分钟都有可能多得一些分数。
持续的僵持状态对于审讯是一大错误,这会给嫌疑人一种错觉,警察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证明他犯罪的铁证,葛杰决定放弃这最后半小时的努力。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10:44:19 +0800 CST  
38

夜过十二点,繁星点点,难得的好天气。
城市已经渐渐进入梦乡,可是鲁能飞还在麦当劳。他的心情一团糟,在麦当劳外卖窗口上买了两包薯条、两对鸡翅去看苏渐。
鲁能飞相信苏渐这个时候一定没有睡觉,当他走到小区单元楼下的时候,他果然发现苏渐阳台上灯火通明。
鲁能飞上了楼,敲了敲门,不一会儿,苏渐出现在门口,看到了鲁能飞手中的纸袋,笑道:“案子破了?”
鲁能飞将麦当劳的纸袋递给苏渐,说道:“人抓住了。”
“那太好了。”苏渐的嘴角向上弯了弯,“所以分析不一定是必须的,人家侦查办法多,说说看,罗支他们是怎么抓到他的?”
“抓是抓到了,可是嫌疑人就是不交代。”鲁能飞进了屋,语气里体现出低落的心情。
苏渐一听,心里有些疑惑,于是问道:“没审出来?”
鲁能飞走进屋子,说道:“是呀,葛杰亲自上阵,可是嫌疑人从下午一直挺到现在。”
苏渐有些遗憾地说:“那市长的限期已经过了。”
鲁能飞一脸无奈地说:“我感觉到明天刘副局长会来刑警支队发飙的。”
苏渐关上门,说道:“习惯了,可咱们是法医,再飚也飚不到我们头上。”
鲁能飞不屑地说:“哼,你又不是不知道?侦查没套头的时候,都会怪罪到技术头上,嫌疑人不交代的原因就是我们手中没有嫌疑人的物证,要是现场或者尸体上找到物证,还怕他不交代?所以也难为人家葛杰,大半夜的,一个人窝在十三楼顶抽闷烟。”
“案子破不了,大家的心情都一样。”苏渐淡淡地说。
鲁能飞在椅子上坐下,说道:“有一个好处就是,既然已经过了限期,那我们就可以慢下来,从外围去分析嫌疑人的轨迹,这比盲摸有方向多了,我相信总会水落石出的。”
苏渐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说:“如果凶手不是这个嫌疑人呢?”
鲁能飞若有心事地说:“是的呀,听起来这个嫌疑人蛮像的,我们搜查了他的住处,他家没有一双鞋子的鞋底花纹和现场野猪粪便上那块鞋印对得上的,要真搞错了,感觉这案子的方向似乎又弄错了。”
苏渐摇摇头,说道:“方向是不会错,我今天研究了一天,巨州的案子和我们湾州的,并案的基础不会有问题,只是可能我们还没有发现真正的关联点。”
鲁能飞望着苏渐说:“那关联点到底在哪里呢?”
苏渐继续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正在想,能飞,你把这个嫌疑人的资料到时也给我传一份过来,我也想看看这个人到底对死者有多少了解。”
鲁能飞抱怨着说:“明天吧,现在葛杰他们在气头上呢,根本没心情搭理我们,我们这些搞技术的,只要在他们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才会来向我们献殷勤。”
苏渐顺势说道:“本来就是嘛,案子要是好好的,侦查就不需要我们了。你看罗支,今天一天都没有打个电话给我,我觉得他基本上就忘了我的存在了。看吧,我也希望案子早点结掉,我也好滚回老家去。”
鲁能飞见苏渐有些哀伤,便安慰道:“苏,就算这起案子结了,那么何惠那事,你不想坚持了吗?”
苏渐像是被一根钢针刺中了心脏,他感觉胸口一痛,说道:“能飞,不是我不想坚持,只是我在想,坚持就一定有价值吗?你看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局里也耗费了不少精力,也没弄出个所以然,光靠我单枪匹马有用吗?”
鲁能飞沉默了,其实在他的心中,何惠案已经成了死案。他知道,一般案子过了一个月,几乎就成了死案,何惠的失踪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各方面的布控措施虽然并没有解除,可是依然没有任何迹象。
但是鲁能飞不想打碎苏渐的希望,于是说道:“苏,我在想,有些事情坚持的意义在于坚持,你看看我们自己手里破掉的那些冷案,不就是因为坚持才有的奇迹吗?”
苏渐低落的心情变得稍稍有些活跃起来,他说:“能飞,就要你这句话,相信我能坚持的。”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10:44:30 +0800 CST  
39

这午夜时分,柯曼也没有睡觉。
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好不容易联系上的一个新闻线人,竟然被警察给当众抓捕而去,下午的震惊到了这个时间都没有完全消退。
柯曼非常担心“流浪的魔鬼”现在到底怎么了,她想到了罗奇,不知道罗奇这边能不能给她透露一点消息,只要心里能落定魔鬼的去向,哪怕他真是在逃的罪犯,那她也心安了。
柯曼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给罗奇发了一条信息:“罗支,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了,有个事情想麻烦问一下,今天下午和我一起喝茶的朋友被你们的人捉了,不知道他现在怎样?”
柯曼发完信息,心里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这样去问罗奇合不合适,毕竟她只是个记者,虽然做的是刑侦线,但在平时的合作过程中,她明显感觉得到,刑警们对于一些隐秘的信息还是会顾忌的。
好久没有收到回信,柯曼心想,罗奇也许不想回她,也许他已经休息了,毕竟是午夜时分,如果不是工作拖累,这种大叔年龄的他应该早到了睡觉的时间了。
柯曼将手机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拉过一床轻薄的空调被裹在身上,心烦意乱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恍惚间,手机震动了起来,接着一阵熟悉悦耳的手机铃声飘进耳朵。
柯曼猛地醒了过来,抓过手机一看,原来是罗奇。
“柯曼,这么晚还没睡呢?”
柯曼听到罗奇的声音,那边的环境背景声非常安静:“哦,不好意思,罗支,这么晚骚扰你。”
“哪的话呀,大记者召唤,我罗某不能不重视呀。”柯曼听得出来,罗奇的声音不像是在睡觉的状态。
“罗支,就是我说的那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柯曼切入正题。
“知道,当然知道,确实是我们的人抓走的,是我让葛杰去抓的,那小子叫廖楷悦,对了,你怎么会认识他的?还一起喝茶?”罗奇在电话那头呵呵笑了笑。
柯曼心里一怔,心想原来背后的授意是罗奇,这么说那个昵称为“流浪的魔鬼”的廖楷悦一定是犯上什么大事了,她听了罗奇的问话,解释道:“哦,也是偶然认识的,他在我们《湾州早报》的警界论坛上发言,我正好是版主,于是就这样认识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呀,这下可热闹了,廖楷悦成了我们的重要嫌疑人。”罗奇的话听起来有些玩世不恭。
柯曼急切地问道:“他是个逃犯?”
“不好这么说,可我们现在正把他当做林建松案子的重要嫌疑人。”罗奇这才说明了他们抓捕廖楷悦的原因。
柯曼觉得有些接受不了:“不会吧?你们认为是他杀的人?我怎么感觉不出来?”
“你小姑娘家都是凭感觉去判断一个人,可是你觉得你的感觉是对的吗?”罗奇反问道。
柯曼还是很坚持:“我感觉廖楷悦不像会是做出那种事的人。”
“错,人不可貌相。”罗奇的话很简洁。
柯曼心里有些乱了:“不知道,反正我感觉他蛮正常的。”
“如果我告诉你他已经是三进宫的人,你会怎么想?”罗奇突然对柯曼这么说。
柯曼感到很震惊,叫道:“天哪,他,他竟然几次入狱了?”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我们的重大嫌疑人,有些细节我不方便给你透露,我现在巨州,以后回来好好给你上一课。”罗奇告诫柯曼道。
柯曼知道罗奇在巨州出差,就不好意思再多问了,说道:“哇,你在巨州呀,那就不打扰了,我只是想知道廖楷悦的去向,不然不安心呀。”
“理解,毕竟是在你眼皮底下抓走的,对了,他在网上的一些活动情况,你整理一下,发到我的邮箱,可以吗?”罗奇说了最后一句话。
柯曼笑了笑说:“愿意效劳。”
柯曼挂掉电话,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发现自己额头上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空调不太给力,还是刚才听到罗奇关于廖楷悦的话,自己有些紧张。
柯曼坐不住了,她爬起床,走到窗边,看到了漫天的星斗,她做梦也想不到,那个看上去文静的男孩竟然是一个多次入狱的前科人员。
柯曼倚在窗前叹息,久久不能平静。
楼主 五里珑  发布于 2018-04-19 10:44:46 +0800 CST  

楼主:五里珑

字数:154709

发表时间:2018-04-19 08:33:52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2-08 20:14:01 +0800 CST

评论数:5682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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