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

我看了会儿,离开田坎,往右边的小坡爬去。那里是一处居民楼,拆迁改建的那种。爬上窄窄的楼梯,屋里坐满了人,男女老幼都有,看架势,是准备听课,我于是又默默地退出。
又遇见她了,我以为我们不认识,一见之下,才知道是很熟得熟人。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连衣裙,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蓬蓬松松的一束马尾。
我转过山弯,恰好与她不期而遇,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走出很远,我突然醒悟,怎么会在这儿遇见她?顿时冷汗直流!汗!大汗!
我蹲在山脚下,背后是长长的石梯,我就那样不停地吃,嘴里包不住了,还在往口里塞,一直塞到呕吐。
恍恍惚惚往前走,一个小孩跟在我身后,稚嫩的脸庞,青黑的头发,脸色很严肃,与年龄很不相称。我们一见就相互喜欢,小孩要我抱,伸出指头拨弄我的头发,小嘴微微翘起,大眼睛,双眼皮,不像本地的小孩。
林子很幽暗,我却不得不往前走,没有人同行。每到月亮照亮堰塘的时节,我被不可知的耳语引诱,揭开被子,跳下床,光着脚悄悄溜出去,一直往水塘走去。村子很静,狗都没叫,灰蒙蒙的月光催眠了村子,甚至把我的脚步声都给吞没了。
在莫名其妙地指引下,我又踏上了那条神秘之旅。其实,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我不过是短暂的离开,再次返回。
路一如既往的幽暗,没有人,树隧道一般,在幽幽的月光下,伸向不可知的秘境。
无人提醒,到了这里,胆战心惊一步一步往前走。
窗外响起布谷鸟的叫声,天快亮了,一夜都是迷迷糊糊的,根本不能好好休息。这次,我终于清楚明白,原来真的有这么个东西,就潜伏在屋子里,我甚至看见他邪魅的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眼睛眯缝,吸附在天花板上,向下探着身子。虽然借用了身边人的模样,但我知道那是另外一个人,与这人毫不相干的。
电扇呜呜鸣响一夜,破声音,气喘吁吁的,像一个老人,响在耳边。我不确定是否已经睡着了,一只手伸过来,小心地触碰我的指尖。我立刻有了反应,挪动身子,想靠近,而那种状态跟着出现,我动弹不得,触觉听觉异常清晰,但是眼睛看不见,四肢僵直,呈现死鱼的状态,或者说搁浅在干坡上的一条鱼。
那只手慢慢靠近,却总是差一点点,我想睁开眼睛,挣扎一番确是徒劳。身边鼾声如雷,我顿时诧异莫名,这个人是谁?他们怎么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另一个与我离得远远的,打着鼾,而这个却粘在天花板上,倒立,伸开手臂。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6-27 22:36:00 +0800 CST  
我又不可名之地陷入困顿的状态,知道该干什么,却动不了。真的,意识极为清晰,必须远离这个东西,它辐射出一阵强大的干扰波,让人很压抑,眼皮沉重,脑子昏昏沉沉,脚步异常沉重。不知道这个家伙想干什么,虽然没有说一句话,却让人很烦。我拼命挣扎,极力摆脱禁锢,胸口沉甸甸的,似乎压了一块磨盘!总算总算睁开眼,全身冷汗,虚脱一般瘫软!
这样不行的,迟早会出人命的,每天上午都是昏昏沉沉,完全不在状态,被动地应付着工作和生活,目光迷茫,精力不能集中。
因为这隐密,尽量减少与周围人的接触,必须要说话,阐明主张,也尽可能少说,或是用简单的表情和符号蒙混过关。一堵无形的高墙将我与他们隔离开来,虽然也会好奇地张望,观察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但是当他们试图向我搭讪,结交时,我会很害怕,紧张地缩成一团,处于一种戒备状态。后来,也就渐渐淡出他们的视线,不参与任何圈子,也没有任何圈子接纳我。
家里的那只怪物已耗尽我的精力,再无力应对其它,哪怕只是淡淡的交流。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6-29 06:58:00 +0800 CST  
那么,以前也是他了?呵呵,这太不可思议了!我来不及细想,那个人又来了,穿着白色的T恤,扁圆的脸,肉乎乎的。他睡在窗台上,伸过手来,我厌恶地扭过头。
在厨房那站着个人,正是这个家伙,我终于相信他有分身术,因此见怪不惊。早饭做好了,既然如此丰盛,不过,我一看就没了胃口。碧绿碧绿的炒黄瓜,间杂大块的肉片,韭菜炒蛋花,还有一碗什么蔬菜炒肉丝,所有的菜都是油汪汪的,没有颜色没有味道,看见它们我的胃就一阵痉挛。
他站着嚼韭菜,绿色的菜粉丝一样垂下来,一头在他齿缝间,一头在盘子里。他嚼得很响,像牛在吃草。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6-30 10:18:00 +0800 CST  
我夺门而,捂住嘴,跑下楼梯,在绿化带狂呕!抹去嘴角的泡沫,搽搽眼角的泪水,好半天才喘过气来。天哪,这是什么味?腥臭之极!有点像鱼腥味,又像湿疹病人身上伤口溃烂发出的腐臭!
爸爸曾经说,要击垮我不需要一枪一炮,只要一瓶香水,拧开瓶盖,朝着我喷几喷,立刻就会倒下。不仅是香水,还有一切刺激性的气味,我都受不了!一嗅之下,天旋地转,浑身无力,连意识都丧失了。
而这个腥臭之物居然与我朝夕相伴,难怪会出现以上症状!体检报告上赫然写着:血糖偏低,心律过低,这都是长期危害的结果!当我拿到体检报告单的时候,看了看,随手塞进抽屉。没有什么值得惊奇的,早晚都是那么回事。
透过窗子可以望见远处,江水,林立的楼房,窗子响得很厉害,是什么在挣扎。呵呵,一只小蛾子趴在墙缝,我吹了口气,它爬走了。这是一个连续的梦,不知何时出现,也不知何时离开。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7-01 21:57:00 +0800 CST  
当第一缕曙光出现时,我尚无知觉,但是感到了从未有的快乐。那明净的目光,温暖的关怀,顿时把我从迷雾中拽了出来,大大地松了口气!原来,生活是如此美好,我为何过得如此凄惨!
公司组织我们去外地参观,原定包车去,我与另一个伙伴离开大部队,独自前行。到了,一个中年男子过来接待我们,安排住宿,对面就是将要参观的地方,前面有一个小广场,拦着绳子。我把行李放下,朝入口走去。在绳子处,有一个小亭子,一个大嫂搭了把椅子,坐那收费。小亭子兼着行李存放,我把衣物放进去,想想不妥,又取出来,放回住宿地。红色的毛衣滑出来,在小隔间里,还有一双脏鞋垫,两本连环画,更加不能在这存放衣物。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7-03 05:41:00 +0800 CST  
顺便问问大部队到没有,阿姨说,下午5点多到的,比我们晚了很多。
那个广场很空旷,被绳子隔成几个区域,金色的夕阳铺在地上,人影小得如同蚂蚁。我们漫无目的地在广场上游走,大部队尚在休整,集合的地点等通知。
我们决定出去转转,到处走一走,难得出来一趟,不可让时光虚度。广场上人很少,并且都低着头,匆匆忙忙赶路的样子,但是走得并不快,据我观察,他们几乎在原地没挪动。我告诉同伴这个值得怀疑的情况,而同伴内急,脸憋得通红,居然找不到方便之处。
‘就地解决吧!不要憋出什么问题!’
‘可是,这怎么可以?’
我没敢把刚才的发现告诉同伴,这家伙知道实情,那还得了!于是继续找厕所,终于在一棵树下找到了,同伴畅快地排泄,而我看到广场那边发生了惊人的一幕!2016.07.04_05:50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7-04 05:52:00 +0800 CST  
广场上没有一个活人,除了我们两个!那些人,只是摆件,点缀这个城市的雕塑!不过,我立即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守着入口不是有一个阿姨吗,我们不是还交谈了几句吗?可见一切的臆断确乎有些站不住脚。但是,我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情况极其不妙,但是又不能明白地说出来到底哪里不时。我不动声色地跟在同伴身后,但精神已不能集中,被莫名其妙的忧虑所困扰,提心吊胆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瞎逛。
“嘿!你来了!”
很亲切的招呼,我一抬头,正与一道和善的眼神相对。我颇有些受宠若惊,不待我发言,来人接着说:
“我等你很久了!快走吧!”
我琢磨他的话,很显然不会有别的人,那么我又与唯一的同伴走散了,这一切来得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2016.07.05_06:01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7-05 06:02:00 +0800 CST  
不容我考虑,他拉着我的手就走。风声雨声渐渐可闻,又听到波涛轻轻拍打河岸的低吟,一些早已忘却的东西正在复苏。我不用问他是谁,似乎很久以前就认识,重逢让人倍感亲切。一个小动作,一句隐晦的话语,不用明示,立即能领会其中隐含的深意,相视一笑。别的人一定看不明白也听不懂的,看似平淡的一个词语,一句话所引起的联想,回味起来,意向万千。
我没问要去什么地方,从他传递给我的能量,居然摆脱了困扰多年的梦魇。听见鸟语,那是鸟儿求偶炫耀自己的歌喉,不再与邪恶的鬼怪出没相关联。阳光渐渐炽热,一些活生生的人的气息逼近,或者说感觉到了生气,以前我是多么害怕接近他们!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7-06 06:13:00 +0800 CST  
我一阵阵发抖,汗水迅速冒出来,背上腰上霎时湿透了!他显然是感到了我的恐惧,轻轻地握住我的手,低声道:
“没什么,一切都会过去。”
但我却怎么也迈不过这个坎!看呀,它们出现了,从不可知的地方冒了出来,也许是天空,也许是地下,或许是路人不经意的呼吸。它们无声无息,无影无踪,但真真切切就在那!我的手臂最先感到痒,然后这痛苦的感觉开始全身漫延,像虫子爬满全身,又像汗水到处淌。我顾不了体面,伸手抓痒,皮肤被抓出一道道血痕,但是依然止不住痛痒。
“这是什么地段?”
“不知道!”
被刨开的街道围在铁皮栏杆后面,隐约可见一个个巨大的坑洞,有嗡嗡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很吵,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那气味,会沾在皮肤上,如同针尖轻轻扎了一下,然后毒素进入血液,循环到全身。
他看着我,紧紧地拽住,脸上虽然很平静,但眼睛里却也闪过一丝惊疑。他的双眸像一面镜子,我从中看见一个颓废的人倒在地上,后面还有一个巨大的怪物,黑着脸,身影模糊。“朴嗞
”我忍不往笑出声来,这不是河边的那棵柳树吗?怎么修成了人形,装模作样的!
我的手从他掌心滑脱,被一团迷雾挟持,跌落夹皮沟。当痒成为常态,也就懒得去管,麻木地应对即将面临的不可预测。2016.07.07_06:43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7-07 06:44:00 +0800 CST  
夹皮沟山高林密,树木阳森,一条羊肠小径蜿蜒其间,山涧叮咚,只只听见声音,看不到水在哪里。在驴友眼里,这可是个好地方,风景如画,清静自然。但是,我却巴不得马上跳出去,这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痒!无数的牛毛小针在血液里流蹿,皮肤上顿时出现很多针尖样的出血点,如果有一把刀,恨不得割开手腕,把血里够毒素排出去。气味也是致命的,不知道是哪种树发出来的,只需要一点点,我就胸闷气喘,呼吸困难。那是一种焦糊而刺鼻,类似焚烧废旧轮胎的臭味。沟里很凉,即使头顶阳光普照,背心还是凉嗖嗖的,阴气一股一股从石头缝里蹿出来,寒气逼人。红花大太阳烤在背上,我却冷得抖,上牙磕下牙,嘴唇乌紫,脸色发狂。
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上,立着一座小房子,一个老婆婆坐在门槛上,面向小路。她的脸如枚风干的柿子,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如刀子一般凌厉。头发乱蓬蓬的,衣衫看不清到底是灰色还是蓝色,太远了!
老太婆念念有词,声音萦绕在耳边,如蚊子嗡嗡,大部分内容都不知所云,只有一两个字勉强能分辨,大约是“草气气”和“湿气颗颗”,什么意思嘛?
我心烦气躁地在路上狂奔,而小路却漫不经心地左弯右拐,我绕了半天,只不过在老太婆的房子底下打转转!2016.07.08_05:16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7-08 10:54:00 +0800 CST  
老太婆摇着一把破蒲扇,“夸夸”地发出破响。
“走开!”她一使动劲,扬起一阵灰尘,我随着尘土被掀上天,落到一个小沙坝上。雾很重,树林里藏着一座座小房子,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个石砌的台子,搁着一只大背篓,我弯着腰正在掏,头完全埋进背篓里。我要种花,泥土呀草梗呀全堆在背篓里,埋住了花草。线用双手刨,翻出被压得变了形的兰草,旁边一人说:
“这韭菜长得好怪!还能吃吗?”
我伤心欲绝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兰草,没有根,叶子耷拉着,在土里堆埋太久,几乎成绿肥了。我还是把它移栽到花盆里,万一出现奇迹了呢,说不定会起死回生。
一艘大船泊在码头,很多人往上挤,我也在其中。从跳板踏进船舱,尤如走进一幢大楼,旋转的水泥楼梯,还是很老旧的那种。每一个楼层,每一个房间都大同小异,淡刻几乎没有的墙体,简单几笔勾勒的门框,门后面空无一物。我在楼梯上爬上爬下,不敢进去,任何一道门后面都那么深不可测!楼梯边有一道侧门,透着灯光,隐约传来嘈杂的喧哗,我却毫不犹豫跨进去了。果然,这是一道活门,跨出门褴就是桥头,灯光是熟悉的老街上商铺的灯笼发出的,而喧哗声则是菜市场上常见的吵闹,充满了人味,故而我敢下决心跨进这道门。
这桥很老了,长长的引桥抱着一个圆圆的花园,栀枝花,月季花,七盘花,秋菊开得热热闹闹的。还有一道石砌的拱门从花园直达老街,门洞里有照相的摊孑,还有算命的,以及行迹可疑高度戒备的票贩子。
我从桥上下来,左拐,进入一条曲折的小卷,时光在这里几乎是停滞的!2016.07.09_04:58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7-09 13:20:00 +0800 CST  
街道两边全是两层的木楼,楼下是铺面,挑一面小旗,写着商号的名字,不外乎是饭馆,药铺,绸庄,当铺,应有尽有。顺着往前走了五,六十步,右拐,有一条岔巷子,一排低矮的铺面,敞开的门市里杂乱堆放着冰箱,洗衣机,一个伙计趴在桌子上睡觉。天色很阴沉,暴雨说来就来,刹那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几声滚雷在屋顶炸响,紧接着雨点噼噼噼啪砸在小青瓦上,汇成麻绳粗的一股顺着瓦檐淌下来。
我站在屋檐下避雨,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冷漠地望了我一眼,继续拔打算盘,在中药铺高高的柜台后面。
我冒雨冲进街上,找到标志性的建筑——两根被烧焦的电线杆,拐进一条更窄的甬道,侧着身子挤过去,又来到繁华的大街上。这里没有雨,灯光晦暗,分不清到底是凌晨还是傍晚。
桥头屹立在酒楼旁边,高大巍峨,居然与城楼相似。
我从合欢树下经过,又来到江边,对岸灯火明灭,一条钢缆横跨江面,那些人抓着绳子,在两岸来往穿梭,很好玩的样子。
2016.07.10_04:56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7-10 13:46:00 +0800 CST  
我排着队,等待过河。缆绳一头系在桥头铁塔上,另一头没入对岸的烟波中。江中有桥礅三四个,桥礅边横着一只小舟,江心波浪翻腾,如十龙过江。游客玩得很开心,似乎个个都会凌波飞渡,根本不担心掉入水中,成为河底老青鱼的开心小吃。等了很久,人越来越多,不停地加塞子,我被排挤到队列的最后,算了吧!我非常识趣地退出来,往下游走去。
条条大路通罗马,这不,我一样可以过河,并且比他们还快捷!从老城墙根出来,新修了一座桥,几乎没有人知晓!可从自由散漫地在桥上溜达,想东张西望就东张西望。河里长满芭茅,被水坝隔成三,四条水渠,有的地方已经干涸,那浅浅的水沟轻轻一跃就跨过去了,所以我抱着桥礅梭下去也一样可以过河。
到了坝上,雾越来越浓,无边无际的菜地上竖起塔吊,成了一个巨大的施工现场。油菜花依然盛开,金灿灿的。路边有一处待拆迁的院子,有一幢民居上搁着另一幢小楼,像叠火柴盒一样,并且还错开一个角度,真是高人!
队长与我在同一辆公交车上,她凑过来对我耳语:“我要去买牛奶!”
队长裹件水红色的羽绒服,看她穿得如此暖和,我才感到衣衫单薄,然后就开始发抖,打着寒战。路边菜花一家正在起房子,在原来的芧屋旁边堆码着红砖青瓦。菜花撅着屁股在搬砖,碎花的红衬衣短了截,露出腰上一圈白肉。
我在码头下车,小水塘还在,躺在野河坝上,水不是很清亮,有些黄浊,呈月白色。有人在水塘中游泳,只露出一颗头颅上下起伏。水中有很多小鱼耶!我毫不犹豫淌进水中,伸手一捧,小鱼就被抓了。再看,水底还有筷子长的小青鱼,我伸手去抓,一抓一个准,全是傻鱼!哈哈,我大获全胜,双手都抓满鱼。有一条鱼逼急了,还自动跳到岸上。我凑过,欣赏它半透明的身躯,点缀一些浅黄的小点,上面有刺,散开,跟毛虫身上的刺有些相似。感觉到我的鼻息,鱼自觉自愿地把身躯剖开,露出鲜嫩的肉,那些小刺依然覆盖在上面。我本能地觉得这刺有毒,克制强烈的好奇心,困难地扭头离去。
2016.07.10_07:36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7-11 13:05:00 +0800 CST  
从码头过来个妇人,挑着一框李子,扁圆的脸,剪着短发,正是大脚的老婆。她把挑子停在水塘边,撩起衣襟擦汗,我突然很发愁,铺盖卷掉水中了,又湿又重,怎么收拾呢?一点办法都没有!
妇人招呼我去吃李子,摇摇头,拒绝了!
这河边我一定来过,怎么这般熟悉?对了,一定是上次涨大水,我刚好走到河边。大桥被水封着桥礅,看起来及及可危,好像随时都会被洪峰吞没。水天茫茫,黄汤汤的洪水荡平了河滩坝子,水面绸缎样平滑,大大小小的漩涡则是缎面上的暗花。这只是表像,下面则是暗潮汹涌,巨大的石块被水搬运,撞击河床,哗哗作响。
清妈说,那是一群人拖着铁链子在河滩上行走,饿死人哪!
我守在河边,一只小舟漂在洪波上,努力向我靠近,却被洪水一次次推送出去,滑得更远。那是爸爸!他划船接我来了!
2016.07.11_03:43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7-12 14:44:00 +0800 CST  
我终于还是没有渡过河去,小船漂走了!
“饿死人哪!”
清妈咕哝道,我好奇地望着她,不停地重复这句话,并且是在我很不开心的时候。
“你从哪来的?”
清妈不理我,继续沉浸在饥饿的回忆中。
“饿死人哪!没有吃的,人们去挖观音土吃,拉不出来,胀死了!饿死人哪!满镇的人都听见了,半夜三更,一群人拖着铁链子在河坝上被人驱赶,他们嗷嗷叫,还是活的呢。饿死人哪!”
我莫明地感到一阵恐惧,这个清妈是啥时候出现的?纵使好奇,我也不想去探寻她的故事。并且,她东一句西一句,讲的什么嘛?不懂!而且她眼神迷茫,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某人预先编排好,输入脑袋,她不过是机械地重复,问也是白搭!
我辗转来到一个陌生的小镇,平坝上几排老房子,一条老街构成集市,包围小镇的是无边无际的稻田,稻田外面是一圈环绕的小山。
“嘿!你好!”
迎面过来一人,热情地向我招呼,圆脸,有些浮肿的眼睛,看起来有些疲乏。我被她的热情感染,积极回应。
“去吧,他们等不及了!”
不由分说,她拉着我就跑,七弯八拐的,不知道去哪里。不过从波涛声判断,应该是傍着大河在走,而且沿途的景致看着有些熟悉,但是又不能明白地说出来到底在哪里见过?最后终于想起来了,冷汗水大颗大颗往下滴,腿肚子一阵阵抽搐,胸腹下陷,憋着一口气,不敢出声,那又是后话。
在我们右手边,是一道高高的土坎,砌着条石,倾斜的院坝有一张水泥桌子,三只石头凳子。土坎上种着两三棵向日葵,一蓬蓖蔴,还有一丛苦竹。一个小男孩蹲在竹林下,脸色惨白,茫然地望着我们。
“嘿,小孩,这是哪?”
我试着向他招呼,话还没说出口,小孩一闪,躲在屋里去了。在院坝上方,有一座老房子,木结构,小青瓦上长满青苔,堆积着发黑的竹叶。大门是双扇的,一开一合。当大门打开时,一群人默然地站在堂屋里,神色呆滞,有男人女人,有老人有孩子,大约七,八个。他们列队鱼贯而出,走到竹林边。风吹大门,吱嘎吱嗄响,这几个人瞬间从竹林下消失,又站回到堂屋里,大门“砰”的一声合上。风摇动竹子,沙沙响,大门不断地开合,这几个人就不断地跳进跳出。
2016.07.15_06:34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7-15 06:35:00 +0800 CST  
这几天因紧急突发事件,荒废好几天了。被明月惊醒,过来看看。好静的夜,江面映着灯光,茉莉花香随风飘送。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7-21 04:11:00 +0800 CST  
“我们到哪去?”
“快到了!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不再多问,这女人风风火火的,有点神经质,可是并不让人讨厌,我反而感到一丝丝快乐,仿佛在黑屋子里关了很久,终于见到了一线天光。对路边的老屋和那群古怪的男女,她视而不见,依然兴致勃勃地往前赶路,这就有些奇怪了!我闭上眼睛,几乎是被她拖着走出竹林,那些人双脚离地,飘过来,风把他们宽大的衣服吹得鼓了起来,我都能感到他们呼出的冰冷的气息。狗一阵乱叫,还有公鸡不合时宜的鸣叫,以及水田里嘈杂的蛙鸣,他们逼近了!呆滞的表情,苍白的脸,眼珠子定定的,举手投足很机械,完全像被操纵的木偶!
我无所逃避,就算是闭上眼睛不看,还是能闻到他们身上那股味道,烫鸡毛的味道,胃里一阵翻腾,差一点就吐了。
“饿了?不急,马上就到了!”
女人以为我饿了,乏了,吃一顿,睡一觉就可以解决问题,这还真是个好办法!我尽量不去瞎猜,默默地想尖椒炒肉,再配一碗柴火干饭,不知不觉,口舌生津,笑容悄悄浮上面颊。2016.07.16_04:35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7-21 04:16:00 +0800 CST  
这个女人很实在,望着她忠厚的面容,感到很踏实,她话不多,声音婉转动听,略带沙哑,富有磁性。跟在她身后,满脑子都是饭菜的香味,最爱的回锅肉,红苕干饭,再配一碟清淡的泡菜,一钵小白菜汤,那就是神仙的日子了。不得不承认,我就是一吃货!能有这样的领悟和发现,我感到非常开心!
天色越来越暗,女人所说的村子还没到,但是我已经嗅到那湿润的空气,顿时安静下来。在渐浓的暮色中,一座黑黢黢的梁子横在面前,像一道屏风,从西向东斜插过来。梁子左边是一条小河,安安静静傍在稻田边。梁子右边传来阵阵涛声,江风拂过茅坪,扬起漫天的芭茅花,如柳絮一般飘荡。梁子上种满苦竹,间或有一两棵桉树,竹林下是一片彼此相连的房屋,木楼的栏杆早已褪色,露出木头的纹理。
“青岗子!青岗子!吃夜饭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拖拽着,由洪亮渐至微弱,终至于消散,融入夜色中。毛月亮挂在树梢,倒映在闲置的水田里。我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伸手抓住女人的手臂。
“饿了吧?到了,到了!”
女人的臂膀热呼呼的,滚圆,富有弹性,正是一个健壮的农妇。我安静下来,她是个真正的大活人,不用怕。2016.07.22_05:02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7-22 20:58:00 +0800 CST  
“来啦!”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竹林传来。
在竹叶竹枝团团簇拥的阴影下,露出一角屋檐,一个高大的人影立在那儿,背有点驼,又干又瘦,如果不发出人声,很容易让人误会那是一根木桩子。
女人没有回答,拉着我快步往前冲,隔着衣衫,都能感到她的手汗湿了,五指深深地陷进我的手臂里。
“来啦?”
竹叶竹枝摇晃着,许多声音在附和,干沙沙的,机械,呆板。
女人扑倒在地,一巴掌把我推出去!我虽然不能回头,只听见拖动重物的声音,就如同一只沉甸甸的麻袋在粗糙的地面拖曳的声音。待我从地上爬起来,咸呼呼的血从鼻子淌下,顺手一抹,往身后甩去。
“啊!”一阵惊呼,接着传来一股焦糊味,那是柴草刚刚点燃的气味。
我本能地扭转身子,向后望去,月亮高高地挂在树梢,竹林黑压压地,没有风,没有声音,也没有什么人。刚刚的一切是幻觉?女人哪去了?发出人一声的木桩子哪去了?我撩开衣袖,那掐痕尚在,异常清晰,且发黑发暗,像某个神秘的符号。
灰白的小路浮现在月光下,远处传来阵阵波涛,我下意识地沿着小路往前走。不去想前边有什么,还会出现什么。2016.07.23_06:09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7-23 07:49:00 +0800 CST  
“哞——哞——”
从石劈嘴传来牛叫声,懒洋洋的。连山石伸向江中,整整齐齐被斩断,光溜溜的绝壁下是一个深潭,水中露出一两块大石头。很久以前听人说过石劈嘴的故事,今天怎么就绕到这来了?看看去!
半山腰亮着明灭的火光,叶子烟呛人的味道袅绕在夜色中。一个模糊的人影盘腿坐在树桠上,头上扣着一顶破草帽,一只手托着烟管,一只手伸向石壁,难道石头缝里有什么宝贝吗?要不就是掏沙燕?
“哞——哞——”
牛又在叫了,破草帽磕灭烟锅,把烟管插在腰上,转身面向石壁,双手使劲扯,还发出“嚇嗞嚇嗞”的喘息声。
破草帽和石壁僵持着,我很想问问路,又怕打扰人家,万一分心,掉水坑里怎么办呢?于是打算默默地飘过,不影响老牧童旷日持久的工作。
“过路的!”
“叫我吗?”
“过路的,给竹院子带个信,牛找到了!”
我不敢多问,点点头,寻思这竹院子在哪里。不曾想撞上一个人,差点惹场大祸!
2016.07.25_06:36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7-25 06:38:00 +0800 CST  

楼主:chenyu0817

字数:187408

发表时间:2016-01-09 07:10:46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1-23 17:15:45 +0800 CST

评论数:340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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