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



沉香木植物树心部位当受到外伤或真菌感染刺激后,会大量分泌带有浓郁香味的树脂,这个漫长的生长期,称之为结香。
《本草纲目》中记载:沉香木具有强烈的抗菌效能、香气入脾、清神理气、补五脏、止咳化痰、暖胃温脾、通气定痛。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08 23:10:46 +0800 CST  
【1】我们认识吗?
忙碌一天之后,电脑上还有很多没有处理的工作。我从狭小的隔间抬起头来,望望外面的过道,再看看玻璃幕墙外的街道。有的房间的灯还亮着,楼下传来香喷喷的饭菜香味,那是楼下的茶坊在给客人准备宵夜。我站起来,准备关闭电脑,实在扛不住了。
离开电脑前,眼角瞟了一眼,一个孤独的身影正向我走来。远远的一个瘦小的女子,黑色的披肩长发,黑色的长衫,仿佛只是一个背影。难道她是倒退着向我走来?我眨眨眼睛,再看,人影近了 ,一张小脸卡白卡白的,眼睛不大,却闪烁如寒星,极为有神。这是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女子。
我们在过道檫肩而过,当她从我身边飘过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花香。应该说,这是一个非常耐人寻味的形象,不过却有一种忧伤洒落在心上,淡淡的,萦绕不去。
外面灯火阑珊,路上的人匆匆忙忙。在大楼的出口,又看见那个女人,落寞的身影站在广告牌下,不知在等什么人?
算了,赶紧走吧,还是不要去惹麻烦。我顺着林荫道往前走,那个公交车站台此时还有寥寥的几个行人。商店的招牌和路上的车灯汇成一幅迷离的图画,如果抛开生存的压力,城市的夜景还是相当迷人的。但在这陌生的城市,我却倍感孤独,梦幻般的灯光打造出一个看似真实却又虚幻的世界。有时真的需要一支烟或是一杯酒,独自一人,排解难耐的寂寞。
跨上公交车,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我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陡然,一股熟悉的香味飘过来,回望,正是那个女子坐在紧邻着我的位置。柔顺的头发,苍白的脸,窗外掠过的灯光打出变幻的色彩,静静地涂抹在她的发梢。这人悄无声息的,不过是茫茫人海中一滴沉默的水珠,但却勾起我心中某种牵挂,难不成我们曾在哪里见过,或是有某种盟誓,只是时光流逝,经过几个世纪的轮回,忘了初心?
我大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草泥马!加班加点,人都不正常了,被压迫成神经病了!这世上哪来的这么多巧合?我在小商店买了包泡面,权且作为今天的晚餐,回去又是一头扎进网络。对于我这样的单身狗,上网是最便宜的休闲娱乐,一台破电脑,一支烟一杯茶可以消磨大半个晚上。
出租屋低矮狭窄,长年不见阳光,窗外的水沟发出阵阵恶臭。围墙外边,别人家的庭院,香花满树,时而有鸟儿在上面婉转歌唱。而我的小屋有时会看见小老鼠鬼鬼祟祟地梭出来,机警地打量着四周,快速从屋里穿过,弄出悉悉索索的响声。还有就是各种虫子,草鞋虫,蜘蛛,蟑螂,从腐烂的门枢中爬出来,肆无忌惮地在地板上,墙壁上,天花板上漫游。好像它们才是这屋子的主人,而我打扰了它们的的宁静,时不时给我一点小小的警告,在手臂或是背上蛰出一个小红疙瘩。电脑一亮。我迫不及待地去浏览网页,最近在追一个帖子,那里相当的热闹。而有个沉默的粉丝特别引起我的注意,想方设法去接近,碰了一鼻子灰,弄得人很沮丧。
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呢?神秘,低调却又让人丢不下。今天,运气来了,她居然主动招呼我,闪了一个表情.我欣喜若狂,立即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主动出击,迅速地拉近距离。好运还在一步步逼近,这痴粉居然主动约我:
“下来吧,我就在你楼下!”
我一阵抓狂,位置给我们带来了太多的方便!我迅速地收拾一下,尽量看起来很体面的样子,冲下楼去。在路灯下,站着一个女子,但我却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因为这事太巧了,巧合得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没错,站在那儿的正是那个长头发女子。
“过来呀!怕啥呢?我又不会吃你!”
我虽然很害怕,双脚却不听使唤往前挪动,女子很温婉地朝我露齿一笑:
“我认识你,在很久以前!”
我愕然,这也太直接了吧,反而让人不敢相信,以为会是什么骗局。不过,可能是脑子短路或是别的什么,反正当时我对她的话毫不怀疑,也没有一点点选择,很乐意地接受了。
“是的,我也觉得跟你很熟,一点生疏感都没有。”
“那就对了!你愿意听故事吗?一个人太寂寞了,多想有一个善意的倾听者。”
“愿意!”
不就是听故事吗,闭上眼睛,只用耳朵就行了,比上网还省心,何况还是这么一个看着并不让人讨厌的柔弱的人儿。
“还是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从巷道一直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迷路了,然后呢就转到你这里来了。”
“你从何干什么地方来的?”
“我也不知道,就一直在路上走,走向那未知的旅途,但我认识你却是真的。”
“好吧,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了,你有什么故事,我很乐意听。”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08 23:12:00 +0800 CST  
【2】梦魇

这条路是我每天的必经之路,像一个“Y”字,出门,右拐是一条小巷,往左是一个小院坝。两条路都可以走出去,我住的地方太偏了,在一个角落里,并且常年不见阳光,周围的高大建筑把光都挡完了,风进不来,也出不去。比如在屋子里抽支烟,那烟味一天到晚都散不开,我甚至异想天开,假如在香烟上添加点什么杀虫剂,灭蚊药什么的,把烟点燃,置放在屋子里,是不是会成为功能强大的新型灭害灵?
从巷子里走出来,无意识地右拐,灰色的水泥墙,间隔很近的筒子楼,狭窄昏暗的过道,一切都是熟悉的,以至于我都忘了它们具体的名字,反正每天就在那,也不会走路。
透过黑麻麻的甬道,不经意间往那瞟了一眼,依稀可辨几朵白色的花,插在花圈上,与花圈并列站立着一群神色忧伤的人。他们惊讶地望着我,咦!未必我走错路了?怪了!我怎么走到这儿来了?这家人在办丧事吗?
我慌了,赶紧退出来,此路不通,那就左拐,走另一条道吧。反正巷子四通八达,弯弯曲曲虫洞一样,把小镇蛀空,只要有耐心,总会绕出去的。我退出来,向左,经过一个小院子,阳光铺满院坝,大门就在前面十几米远。
这里还是一样的筒子楼,外墙搓着灰色的沙浆,很有些年头了,都是些陈旧的建筑。在两栋楼之间错开一个缺口,那是一条幽深的过道,一个女人站在那里,空落落的大眼睛贮满忧伤,头发随意绾在脑后,颧骨很高,脸色发黄。
这不是摆电话摊的女人吗?多年不见,怎么会在这儿出现呢?我向她身后瞄了一眼,立即打了个冷战!真是遇得到哟!在那幽暗的过道里,列队站着一群人,表情肃穆,别着白色的小纸花,手臂上佩戴着青纱,又是一家出丧的?
我在巷子里进进出出,总是绕不过这两处地方,急得冷汗直冒,晕呼晕呼的,总算走出来了。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虽然任务下的很重,但是没有目标客户,计划书都送不出去,躺在包里,每天沉甸甸地提来提去,都成肩周炎了,本月的指标还是一个规划,挂在墙上。
“小伙子,请问在哪订机票?”
一个人向我招手,坐在三轮车里,车棚遮挡他大半截身子,只探出一只手臂和半边身子。从花白的头发推断,这人年纪不小了,坐在车上,另一只手挽着一只黑色的老式公文包。这样的包很久都没有人提了,估计都快成文物,收进博物馆啦。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在哪订机票,随手胡乱一指。老头欠欠身,向我道谢,依然坐在车上,也不打算下来。
代售机票的窗口,就在报刊亭旁边,也真是遇巧!这是路边的一个很小的门面,老式的小青瓦平房,低矮的瓦片上长着野草,乱蓬蓬开着瘦弱的黄花。
卖票的从窗洞后面探出头来,也是一个半老头子,头戴一顶灰蓝色的绒线帽。他指着身后的一块小黑板说:
“时刻表写在上面,你自己看!”
老头从三轮车上探出头来,还是看不清楚黑板上写的什么,也就随便指了个时间。我继续往前走,来到一个空旷的坝子。一个小女孩和一个中年妇女站在那,端着碗,边吃饭边聊天。
“幺姨!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又高又瘦的女人,分明是我幺姨,那个小女孩,穿着不合身的大棉袄,双手冻得通红,肿得像馒头,碗都捧不住了。幺姨不理我,她从碗里拔出饭粒撒在地上,招来一群小鸡,围在她裤脚边,滚来滚去抢食。母鸡原本带着小鸡崽们在草丛中觅食,被稀稀拉拉的几粒米饭逗引,从地里撵过来,扑扇着翅膀,咕咕叫着涌过来。
小女孩的碗倾斜着,饭粒顺着碗沿扑拉扑拉往下掉。我又喊了一声“幺姨!”她还是没答应我,到底是真没听见呢,还是装作没听见?
这时出现的一幕让我目瞪口呆,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小女孩放下碗,双手插进碗底,捞出剩下不多的饭粒,使劲拧,像绞毛巾一样。幺姨也重复着与她同样的动作,双手插进碗中,捞出的饭粒,像拧毛巾一样,使劲绞,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当她们松开手,变出一碗爆米花,捧在手上!不服不行啊!我为自己的孤陋寡闻深感惭愧。
天色阴暗,小路蜿蜒着伸向远方,无边的芳草铺向西天,在山与云衔接处还有一丝隐约的亮光。
幺姨终于看见了我,朝我招手:
“小军,你到哪去?”
我很顺从地靠近幺姨,讲了今天早晨遇到的事,隐约还有些担忧:
“你说,我该不该去送礼?这两家人都是认识的。”
幺姨盯着我看了很久,眼里闪现一丝恐惧:
“小军,你认得那两家人?”
“当然了,街坊邻居的,怎么会不认识。只是奇怪,怎么这么巧,都凑到今天来了。”
幺姨显得很焦虑,恰好小女孩走过来,端着一盆水,弯着腰,很吃力的样子。
“放那就行了!”
幺姨威严地指挥女孩,小孩低垂着脑袋,默默无闻地退回去。幺姨搓着手,似乎遇到很为难的事,最后只淡然地说了一句:
“往左边有个乡镇,走拢怕天都黑了。右边不要去,那有个大水塘,天黑之前很难走出去。唯一能走的只有中间这天小路,快去,我不送你了!”
我有点生气,既然走不拢,你当幺姨的,也不留我歇一夜,明天走不行吗?一顿饭就把你吃穷了?小气!
我负气而行,往前冲,把幺姨抛在身后。走了一程,想起一个事,才感到后怕,赶紧往前跑,提着一口气,能跑多快跑多快!
小路浮在草甸上似的,一脚踩上去,还晃悠晃悠的,走在上面像荡秋千。天色始终阴暗,西边的那抹晚霞画上去一样,始终没有变化,一切都处于一种凝固的状态。传说中的结界真的存在?那不是骗人的,都是写书的瞎编的嘛!怎么今天就让我撞上了?
这两家人的确是老街坊,但是很多年前都过世了,今天还活生生地见到他们,能是好事吗。可是越着急,越迈不开步子,我拼命地挣扎,手脚乱蹬。直到“啪”的一声脆响,将我彻底惊醒,同时伴随脸颊热辣辣的疼痛。我翻身坐起,合租的好友举着巴掌,脸上表情异常严肃。
“你干嘛打我?”
“你发梦冲,不打醒你,命都没了。”
“你也不该下手这么重!分明是报复!”
“不想跟你扯筋!你还睡不睡,反正我还没睡醒。”
同伴倒下去,一会儿鼾声如雷,隔着一堵墙都听得见,看来我是睡不成了。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09 21:26:00 +0800 CST  
【3】莓
我们相对而坐,侧对着窗户,光线让你的脸异常柔和,眼神平和而宁静。窗子正对着小河,河水很浅,河底的细沙上一波一波的水纹都清晰可见。河心有一个小岛,一个很小的沙洲,岛上只有一棵小树,几丛绿草,还有两三个人光着脚丫在上面晒太阳,一只小木船系在树下。
“水这么浅,可以下河去玩吗?”
“不可以!这里不允许顺便下河游泳。”
“这么多规矩呀?在我们那儿就可以,到底还是不一样。”
“你看那个人?”
顺着你的手势望去,岛上有个女孩看起来很特别,扣着一顶大沿帽,风鼓起印花长裙,光着脚丫,在沙滩上舞蹈。
“一个很活泼的女孩,你认识?”
“不认识,但是她很像一个人,太像了!”
我不说话,下面会有故事,最好不要发出一点声音,朋友会自言自语般讲述,就当我不存在一样。他经常这样,陷入灵魂出窍的状态,一个人发呆,对周围的事不闻不问。
< 她像我小妹妹,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妹妹出生那年,恰逢大旱,山上的柏树成片枯死,堰塘干涸见底,塘底开裂的口子可以塞进手指,地里寸草不生,颗粒无收。玉米正在挂须,干枯的叶子,划根火柴就可以点燃。
小妹的出生让父亲倍感幸喜,同时也倍感忧愁。这个孩子,生下来胖乎乎的,才两天就能坐,眼睛滴溜溜到处转。我吓得躲到父母后面不敢出来,大声叫喊:
“妹妹要咬人,我怕!”
这年山里独独有一种植物依旧生机勃勃,丝毫没有受到大旱的影响,父亲于是以“莓”给妹妹命名,希望她能像这刺藤一样生命力旺盛,无论处在什么环境都能顽强地成活。
妹妹聪明伶俐,能歌善舞,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可惜!>
朋友望着沙滩上快乐的女孩,眼中流露出痛苦的神情。我虽然有很多的疑问,却不敢提出来,问也是白问,还不如等他缓过神来,自然会娓娓道来。
<父母因为工作关系,把妹妹托付给亲戚暂时代管,这一丢就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每当看见父亲坐在轮椅上,呆呆地半天不说话,我就知道他又在想念妹妹了。斜阳映在父亲满是沧桑的脸上,白发根根直立,钢刷子一样,老眼昏花,浑浊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滞留在满脸皱褶里。
“二妹!二妹!跟爸爸回家,爸爸接你来了!”
老父亲嘴唇哆嗦,胡子拉碴的,双手抓着护手,望着防护栏外,对着空中,一声接一声呼唤。
“你们,都给我滚!”
父亲侧过身子,朝我们怒吼,
“滚!滚开!”
我们后退几步,双手抵到墙壁,父亲的已到弥留之际,医生早就给我们说了,叫家属随时要做好准备。妹妹是插在父亲心上的一根刺,他始终耿耿于怀,临终也不能瞑目。
“坏小子,滚开!”
父亲挥舞着拐杖,对着空中指指点点,这时我们都感到了寒意,分明听见一个小孩在哭。以前父亲总说,二妹很可怜,总是被人欺负,大家都以为他是老糊涂了,意识不清,胡言乱语。
但是,这天屋里所有人都听见了哭声,一个幼小的孩子的哭声:
“不是我!我没有偷糖吃!”
一个老太婆挥舞桑条的声音,呼呼地,气势汹汹,并且还凶恶地咒骂:
“打死你!打死你!又懒又馋的鬼东西!”
老太婆打得很幸苦,差点闪了腰,不间断地咒骂,小孩在地上打着滚,一边哭一边申辩:
“不是我!我没有偷东西!”
老父亲已是老泪纵横,声音嘶哑:
“坏小子,给我站住!是你偷的白糖?”
父亲用拐杖使劲在地上顿,敲得地板咚咚响。他不止一次说,看见一伙小孩在院坝里跑,妹妹跌倒在地,那些孩子围着妹妹,用脚踢。更有甚者,一个比妹妹高大的孩子,居然站在妹妹的胸口,太不叫话了。妹妹没有哭,只是睁着眼睛,不明白这些一起玩耍的哥哥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父亲从狂乱的状态恢复到平静,说了最后一句清醒的话:
“你们要好好照顾你妈,我去看看二妹。”
然后父亲一直保持痴痴呆呆的状态,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其实我们更愿意相信,妹妹是被一个好心人收留了,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因为只要被青岗子老坟山的鬼魂撞上的人,都莫名其妙地从人间蒸发了。
我倒希望窗外那个快乐的女孩是我失踪的妹妹,在另一个遥远的地方过着幸福的生活。>
我找不到用什么言语来安慰他,只有默默地守候在一边,也许说什么都是多余。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10 20:19:00 +0800 CST  
【4】青岗子

青岗子是出了名的“歹地”,大热的,从那里经过,也是遍体生凉,心里毛乍乍的,如同掉进冰窟里一般。寒气是贴着地滚过来的,顺着脚板心往上爬,直冲脑门。
青岗子是穷人的葬身之地,到处都是乱葬坟。薄薄的土层下面,有时还会冒出一截胳膊或是短腿,那是野狗子干的好事,专门从土里刨食尸首。据说吃死人的野狗眼睛发红,隐身山林,嚎叫一声,狼都不敢靠近,远远闪开。
老坟山在青岗子半山腰的竹林里,墓碑爬满青苔,很气派一馆老坟,只是没人打理,淹没在荒草丛中。
青岗子被人视为禁地,从来没有人敢独自往那经过。那年立夏,断桥村的幺妹跑进山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为一宗悬案。
幺妹走之前,没有一点征兆,像往常一样,喂猪,把鸡鸭关进笼,还把一家人的晚饭做好,把衣服收到屋檐下。当幺妹出村时,老六还跟她打招呼:
“幺妹,幺妹!天黑了,你往哪去?”
幺妹抿着嘴,笑了笑,没有回答。老六说,幺妹拖着粗黑的辫子,一跳一跳地走在大路上,从树林里滚过一阵浓黑的雾,透着一股子邪气。老六不停地打喷嚏,呛得眼泪都出来了,摸出手帕,低头揩眼泪,再往路上看,人已经不见了。
幺妹父母回家不见女儿,连忙发动亲朋好友,左邻右舍,扛着锄头,打着火把,寻遍村子的卡卡角角,毛都没找到一根。幺妹的娘当场气疯,哭天抢地,被人搀扶着回到家,卧床不起大半个月,落下头疼的毛病。
这事渐渐被人遗忘,当年的知情人老的老,死的死,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年轻人也不愿意听。多么离奇的故事,都化作一股青烟,被风吹散。
老白在外游走多年,老了落叶归根,回到村子。闲来无事,喜欢冲壳子,吹牛皮,一把茶壶,一杆长烟管,讲得是眉飞色舞,围观的村民听得入神,掉着下巴,口水滴到地上都没发觉,一副痴相。
老白讲了个离奇的医案,忘了交代,老白在外面开医馆,生意还很好,一天到晚,看病的络绎不绝,排着队守在门口,上午等不到,下午继续等。至于后来为啥闭馆了,老白不说,也没人敢问。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12 21:02:00 +0800 CST  
老白说,这是他多年行医遇到最怪异的事,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病人是个中年妇女,脸发白,像水泡过的馒头,穿着长大衣,带着帽子,全身捂得严严实实,还是怕冷,袖着一只烘笼。女人手脚筋骨萎缩,行走困难,被人抬进来的。把衣袖捋上去,露出骨节,完全变了形,圆滚滚,胀鼓鼓的,像一个球。这是个痛风病人,拖了多年,寒湿入骨,只能拖一天是一天,治好根本没有指望。
老白死马当成活马医,给病人内服外敷,几帖药下去,病人的症状居然大为改善。家属非常感谢,重金想聘,请老白移步府中,早晚请教。
这家人是当地有名的乡绅,老白不敢过分得罪 ,推脱不过,背着药箱子去了。临走给周围街坊交代,帮忙照看一下医馆,如果有人来看病,就请到某某府上。
轿子在路上颠来簸去,行走半个时辰,轿夫放下杠子,一个管家摸样的人唱声喏,恭恭敬敬把老白迎请到客厅。厅里点着亮晃晃的蜡烛,重重帷幔,把大厅遮挡得严严实实。一个老妪端坐在正中,目光威严,她把老白打量一眼,很和气地说:
“先生,请在这小住几日,如有照顾不周,请多多见谅。”
老妪吩咐完毕,被丫头搀扶回到内室。老白被管家引到客房,一切被褥都铺排整齐,还派了个小斯给老白使唤。
老白岔铺,晚上睡不者,披衣起床,捻亮油灯,翻出书卷来阅读。这也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读着读着,倦意袭来,就睡这了,比什么方法都管用。
花园里传来怪异的声音,是个女的在唱歌,并且还是老白家乡的方言。那是一直古老的祝词,在老家也只有端公才会唱,哪有女孩子唱这种歌的?老白心中疑惑,多年行走江湖,他也成精了,知道不该多管闲事,连忙吹熄油灯,和衣而卧,枕头边放一把桃木剑,一只黑色的小匣子。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12 21:46:00 +0800 CST  
太困了,今天不能完整的发完。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12 21:47:00 +0800 CST  
老白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高度戒备,一丝一毫的响动都清晰地传入耳中。寒鸦在树上发出几声短促的哀号,雪花簌簌飘落,寒冬腊月,年关将至。浪子老白心里倍感凄凉,女人唱的歌一遍遍在脑中盘旋,挥之不去。那遥远的故乡,早已在白医生心里经了痂,在又厚又硬的疤痕下,依然是可触摸的温暖。这歌纵使听不懂唱词,那旋律和节奏还是能听明白的,极其简单,一咏三叹,回旋反复,直中心意。
雪落无声,院外非常安静,再没出现其它异常的响动。当老白睁着肿泡泡的眼睛推开门,一个小厮早已守侯在台阶下,传达老夫人的问侯,让先生暂且安置好,休息停当,去庄子里看个病人。老白向老夫人道谢,白天没事,背着手,站在檐下赏雪。院子里的腊梅开了,细软的积雪覆压在枝头,暗香浮动,不知不觉已是掌灯时分。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14 21:25:00 +0800 CST  
管家从廊檐疾步而来,肃穆的脸上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他客气却不容分辨地说:
“先生,老夫人有请!”
轿夫早已守候在门口,老白提起长衫抬腿坐上去,轿子似乎贴着地面在飞驰。外面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湍急的水流声,还有阵阵松涛。大约一个时辰,轿子停下来,一把折扇掀开帘子,强烈的火光刺得老白睁不开眼睛。一个家丁过来扶着老白,跨上台阶步入客厅。老夫人端坐在客厅正中,两个丫鬟在身旁伺候。
老白给夫人行过礼,问:
“老夫人召见小人,不知何事?”
老妪平和地说:
“有劳先生,小女微微有恙,爱女心切故而深夜相扰。”
“夫人客气了,只是小人才疏学浅,令媛的病未必治得了,还请另请高人!”
“先生不必谦虚,年货我一托人送至府上,先生请安心在这住些日子。”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14 21:40:00 +0800 CST  
老妪拍手,两个小丫头提着灯笼从帷幔应声而出,无声无息站到堂前,欠欠身给夫人行礼。
“琴儿,玉儿,小姐过来了吗?”
“回老夫人,小姐把房门紧锁,旁人谁也不能靠近。”
老妇人叹息一声,满面休戚之色,把头转向我:
“有劳先生跟我们一道过去看看,可好?”
老白唯唯诺诺跟随在夫人一行人身后,转过几处楼台亭榭,来到后院一个荒凉的偏院。黑灯瞎火的却听见有人在大笑,狂呼乱叫,宴饮甚欢。管家咚咚擂响大门,欢笑声戛然而止,院中是死一样的寂静。丫头挑着灯,众人鱼贯而入,点亮灯烛,照见满地枯叶。墙角还有一堆破碎的碗碟以及一些破损的家具,似乎这里曾遭遇一场劫难,从那些痕迹看打斗相当激烈,并且天天都在更新,一直没有停息。
从屋里传出呵呵的笑声,又痴又傻,不像是人的声音,而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的绝望地哭喊。老妇人应声落泪,面对老白,诚恳地说说:
“小女染疾有相当长时间了,幽闭在屋里,让人很焦虑。”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14 21:53:00 +0800 CST  
“夫人,这病我治不了,还求另请高明!”
老白向夫人作揖,欲转身离去。
“先生,请留步!”
老夫人屏退众人,向老白行礼,双目垂泪:
“白先生休要推辞,老身若有礼节不周到之处,还请谅解!”
“老夫人,你这……这……不是折杀我吗?唉!”
老白心想,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看来不把小姐的病治好,休想出去!只好碰碰运气了,好在我这人运气一直很好,往往能逢凶化吉,但愿上天保佑,这次也能顺顺利利应付过去。
却不料,老妇人接着说出一番话,让老白倒吸一口凉气。这次,遇到麻烦事了,不是靠碰运气就能蒙混过关。
“白先生老家可是断桥村的?”
“回夫人,小人正是断桥村人氏。”
“万幸,老天有眼,终于等到了!这事还真是非白先生莫属!”
“夫人何出此言?”
“说来话长,简言之,多年前,夫君出任某地郡守,途径断桥村,遇到强盗,被掳至深山。好在有神明护佑,虽然受了些皮肉之苦,还是从强盗窝里逃了出来。夫君到任后,带兵剿灭强盗,为民除害,深得民心。
征讨盗匪中,夫君不幸受伤,落下后遗症,并且让小女也受到牵连,刚刚到及妍之年,患了失心疯。
曾经有个游方道士经过这里,给夫君打了一卦,说某年某月遇到一个断桥村的某人,或许还有解救。一晃多年,夫君的并越发沉重,而小女也缠绵病榻,气若游丝。
你在预言的时辰出现,并且和道士预示的一言不差,解救我夫君和小女的重任交给你了!
白先生,请受老身一拜!”
“夫人,使不得,使不得!容我再考虑考虑。”
“先生不要推辞了,先看看小女的症状。”
夫人拍拍手,左侧放下一道帘子,一行人鱼贯而入,透过薄薄的纱帘,看见丫头扶着一个女子端坐在椅子上。这是一个妙龄少女,只是目光呆滞,神思散漫,没人扶持,坐都走不稳。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16 11:46:00 +0800 CST  
老白搜索枯肠,开了剂朱砂散,吩咐丫头,要好生照顾小姐,一有情况及时汇报。并且小姐被邪气侵蚀太久,体质虚弱,既不能竣泄,又不可大补,用药得平缓,扶持微弱的正气。剂量和分寸的把握极其审慎,处方落笔,老白三思而后行,惊出满头大汗。
平常只是开点太平药,发汗解表之类的,医不死人,也治不了病,更多的是一种心理抚慰。再说了,小感冒之类的,病人自身抵抗力强,就算是打几天喷嚏,吃不吃药,7天后都会痊愈。
为了便于照看小姐,管家把老白安置在偏院,与小姐的院落一墙之隔,并且派了一个强壮的家丁作陪。
晚上,夜凉如水,老白想想这两天的经历,难以入眠,辗转反则。外面有人在哭,嘤嘤的,很伤心,然后又是那天听见的歌声,端公跳大神时唱的歌。
“谁?有胆就出来,别在那装神弄鬼的?
声音停了,一会儿又开始闹,老白手中紧扣银针,蓄势待发,如果女鬼敢出来胡闹,,收了它,决不手软。
“老乡,救救我!”
“谁呀?那个是你老乡?”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16 12:20:00 +0800 CST  
外面的声音歇息一阵,似乎在作调整,一会儿哼起老白家乡的小调。哼!还会伪装,骗我也不掂掂斤两!
“你想不想小姐病好?”
“什么意思?”
“瓜娃子!中了人家圈套,哈哈!老妖婆,实在可恶!”
老白气极,一把银针抛出去,恰似一张绵密的网,这女鬼实在可恶,专门挑拨离间,尽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老白一点恻隐之心,也被这番话給搅黄了。女鬼躲闪不及,着了招,闷哼一声,落到天井里,黑黝黝的一团,肉肉的,像放大N多倍的蝙蝠。
老白提着风灯,走过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一见之下,老白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卷缩在天井里的,分明是一个人,一个老人,佝偻着腰,不停地咳嗽。他穿得很厚,裹了一层又一层,围着围巾,扣着帽子,手缩在袖筒里,只有眼睛露在外面。
“你是谁?”
“老爷,你怎么跑这来了?快回屋去,不然找不着人,丫头们会挨打的!”
家丁啥时候出来的,站在老白身后,穿一身黑衣服,腰间别一把斧头。
“哼,你治不好她的!这一家子都该死!”
女鬼尖细的声音从老爷喉咙吐出来,老白迅速出手,扣住老头的脉络。老头被剧烈的咳嗽呛得喘不过气来,脸憋成了猪肝色,老头一边咳嗽,一边在地上爬行,隐没到桂花树的阴影里。
女人狂笑着,从老头的躯体逸出,越墙而去,临去回头看了老白一眼,目光中满是幽怨。
家丁把老爷送回屋里,又隐身黑暗之中,鼾声如雷,仿佛他一直在酣睡,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17 21:33:00 +0800 CST  
老白端坐在屋里,静心打坐,这里充满一种让人压抑的氛围,冷漠而残酷。女鬼的胡闹算不算一种反抗呢?以一种极端的方式,戕害自己,来抗拒沉重的压制。但是,被禁锢的魂灵就在院子里的某个角落,根本没法逃出去,到底是什么样的结界如此厉害?老白不想走了,打算留下来一探究竟。
小姐的偏院又响起摔碎碗碟的声音,还有大声的哭闹,像两夫妻在吵架,打打闹闹一直到鸡鸣三更。奇怪的事,没有丫鬟来通报小姐的病情,甚至没有人听见这些声音,不知道是见怪不怪,还是都睡死了?
老白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就靠在椅子上。耳边有人在轻轻地呼唤:
“白先生,白先生,你醒醒!你醒醒!”
一双小手摇晃着老白的肩膀,老白抹了把脸,慌忙站起来,问:
“玉姑娘,小姐怎么了?”
“去,谁是玉姑娘?你睁开眼看看我是谁?”
老白费劲地撑起眼皮,眼前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看什么都像水中的倒影。面前站着一个小姑娘,圆脸,背后扎着根大辫子,布衣布裙,却也清丽脱俗,正是老家幺妹的打扮。
“妹子从哪来?”
“断桥村呀!白先生离开村子很多年了,也不回去看看?”
“唉唉!不提了,想回回不去呀!妹子找我何事?”
“我妈病重,有请白先生去看看。”
“行!”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17 21:57:00 +0800 CST  
小姑娘打着火把在前面带路,左弯右拐,曲曲折折来到一出茅舍.她把火把插在篱笆外的土堆上,推开柴门,引领老白踏上台阶。院中腊梅盛放,冷香袭人,神清气爽。
屋里传来短促的咳嗽,传来女人颤巍巍的声音:
“幺妹!你又到处跑,天黑让人担心死了!”
“妈,我给你请医生看病来了。”
屋里亮起了微弱的灯光,灯焰如豆,跳跃着。幺妹把老白带到病人榻前,女人包着头帕,伸出手让老白把脉。
一搭脉,老白心都凉了半截,这是鬼脉!会不会是诊断错了?老白屛神静气,再次祥探,没错!确确实实是鬼脉!姑娘焦急地问:
“先生,我娘的病怎么样了?”
老白没有立即回答,拿出笔墨开了处方,吩咐小姑娘先煎一副药,试试看。小姑娘道过谢便要送老白出门,妇人微微睁开眼睛道:
“先生请留步,我有一事相求!”
老白停住脚步,转身问:
“大姐有何吩咐?”
妇人说:
“听你口音是断桥村人氏?”
老白道:“是的,只是在外漂泊多年,一直没有回去。”
妇人说话很吃力,停了一会儿,接着说:
“先生大可不必为我的病操心,陈年痼疾,挨到哪一天是哪天!只是有一桩心事未了,有劳先生!”
一阵痰涌上来,打断妇人的话,她费了很大的劲,平息喘息,又接着说:
“我们娘俩寄人篱下,我这把老骨头抛掷异乡倒无所谓。只是不忍心让小女再这样漂泊在异地他乡,麻烦先生帮个忙。”
老白明显很为难的样子,道:
“这个,从何说起,叫我怎么办呢?”
“没啥,待我和小女商量一下,明天再相邀,共同商议。这有个单方,能治小姐的病,不嫌弃的话,可用。”
外面鸡叫了,幺妹显得有些慌乱,把老白送到院门,用力一推。老白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雪越下越大,而腊梅的清香怎么也掩不住,一阵阵袭来。案头果然有一个小袋子,散发着阵阵奇香,老白打开一看,一张处方,还有9粒丹药,随即收起,放入贴身的口袋。
天明,丫头来请老白过去给小姐复诊,隔着纱帘小姐的神态依然有些木,但是没到魂魄完全涣散的程度,还有微弱的生命迹象。老白仔细斟酌,加减了几味药,吩咐丫头,好好照看小姐,切莫粗心大意。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24 17:02:00 +0800 CST  
果然没有多久,一炷香的功夫,夫人又派人来召见老白,一大群人站立在客厅里,夫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在人前强忍着眼泪。小姐房间里又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还有恶毒的叫骂声,分明是两个泼妇互相撕扯着头发,纠缠在一起,互不相让,对决到底。琴儿和玉儿垂首站立在夫人身边,泪流满面,身子簌簌发抖。
夫人挥挥手,屏退众人,只留下老白一人。夫人颤声道:
“小女看来挨不过今日了!长久以来,为邪魔控制,身心俱伤,一切皆有定数,人力不可强求!感谢白先生数日来悉心照料,我已备下薄礼,请不要推辞!”
这姑娘实在是太无辜了,老白动了恻隐之心,向夫人请愿:
“小的有一单方,只能试一试了,如果出现不测,望夫人不要责怪小人。”
“先生过虑了!请大胆处方!”
老白照妇人给的单方配药,煎汤,把丹药送下去。小姐神志昏迷,力气却大的惊人,非得要两三个壮汉协助,才勉强喂下一小碗药。一班人守在旁边,不敢稍有松懈。两三个时辰,小姐大汗淋漓,仿佛从水底捞出来一般,嚷嚷着饿死了,要吃要喝。小丫头正要递上饭食,被老白拦住,
“房间生上火,把门窗关闭!先给小姐还上干爽柔软的旧衣服,别忙喂吃的!”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25 08:42:00 +0800 CST  
老白又给小姐服下第二剂药,照例送服三粒丹药,少顷,小姐腹中咕噜作响,排除的秽气中人欲呕。老白指挥众人在房中燃薰陈艾,并在屋角撒下朱砂,摆上醋碟。房间里的味道真的很难闻,是人是鬼都受不了。
一个女人哭骂着,在房间里盘旋,左冲右突,却跑不出去。夫人一听到这声音,立刻变了脸色,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小姐发出呻吟,嘴唇起泡,脸色从死灰渐渐有了血色。
老白把妇人裹单方的布片扔进火盆,小小的碎布居然像鞭炮一样炸响。哭骂的女人哑然失声,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拖入火盆,魂飞魄散,房间里异香弥漫,一扫秽气!
老白给小姐服下最后一碗汤药以及三粒丹药,趁着众人还没清醒过来,拂袖而去。老夫人已经失去了威严,如褪下的衣服摊在地上。
在院子里,一截树桩绊了老白一脚,差点跌个狗啃屎。老白爬起来,弹弹灰尘,正要一脚踢开树桩,木头开口说话了:
“先生,你别走,走不出去的。”
哪里是树桩,原来是老爷,趁着没人,又在满园乱爬。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里的人早就死绝了!”
老爷喃喃自语,爬开了。
老白一听这话,背心发凉,妈的,怎么好事都让我给碰上了。
“妹子,不怪我辜负你,实在是不得已啊!不怪我呀,后来你也说过,要原谅我的。别把怨气发泄在我的女儿身上,有什么都冲我来吧。”
老爷一边爬,一边带着哭声念叨。
经过废园时,老白不经意往梅树下打望一下,不由得一惊,在树蔸下赫然插着一截竹竿,半截已经烧焦,正是那天小姑娘拿的火把。
幺妹冷的哆哆嗦嗦,不停地往手上哈着气,站路边等着老白。
“白先生,我妈快不行了!”
老白紧跟在后面,推开废园的柴门。老妇人回光返照般,倚在床头,对老白说:
“先生,前日托付的事,可应允?实不相瞒,我母女与先生不是同类,但故土难离,生在异地他乡,身世飘零,如果先生返乡,请把我们带回去。”
“大姐,我怎么带你们回去?”
“很简单,把这个带上。”
老妇人从枕边摸出一个小包,一层层打开,一粒晶莹的小石子露出来,在断桥村的小河沟里,遍处都是。
“先生只需把它带回去,掩埋在断桥村小河头的大树下即可。”
老白回到断桥村,一条小河从青岗子蜿蜒淌出,水很清,一年四季不枯不盈。在河沟弯进大山的入口处果然有一棵大榆树,旁边还有一棵白梅。老白不知道该把石头埋到哪一棵树下,这样的石子满河都是,用得着带那么远吗?是不是直接扔河沟里得了。
掩埋了石子,老白住在断桥村,成天冲壳子,吹牛儿,倒也落得轻松自在,还拥有一大帮听众。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25 19:11:00 +0800 CST  
【5】佛光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31 21:19:00 +0800 CST  
机场雾蒙蒙的,上机起飞的准备异常漫长,机翼轻轻扇动,如一片边缘被撕裂的芭蕉叶。
当飞机穿过云层,机翼镀上金色的阳光,一侧是银白色,另一侧呈幽蓝色。云很松软,很细很白,像丝丝缕缕的棉花糖。从云的缝隙可以看见美丽的都市,小区高楼公路绿化带蜿蜒的河流,而我正在离她远去。
尤为壮观的是,西边的那一圈云,完全是挺拔的山峰,甚至让人联想到喜马拉雅山脉。但旁边的人非常明确地告诉我:
“那不是山,是云!”
脚下的云也在变化,离得越高,色泽看起来越暗,密度越大,如堆积的棉花垛子,又如同松软的沙滩。
流动的云从机翼掠过,一丝一缕清晰可辨。广播通知,飞机进入平流层,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
奇迹出现了!透过舷窗,看见一道佛光,一个圆圆的光晕,出现在机翼上方,淡淡的,中间白亮,略具人形,外面一圈光焰,发出柔和的七彩之光。
佛光一路相伴,并且一直在机翼上方,直至到达中转的城市。
这是一个非常有名的现代化大都市,正在高速发展,同时也是快速扩张快速成长中的大都市。到了这里,我才知道什么叫混沌,天地一笼统,白茫茫的,半个多小时感觉不到飞机在移动----没有任何参照物啊,完全是一片胶着的状态。
当飞机降落下去,看见一块一块豆腐一般整齐排列的建筑,上面覆盖着一层白白的东西。
“下雪了!”我很兴奋,而同伴与我争执,说没有雪。
“那好吧,算我说错了,没下雪!那房屋上面堆积的是面粉或者是石灰了,好吧!”
从舷窗外飘过的雪刚开始还细细的,如“风花”,地上也只是薄薄的一层积雪,打到窗上立刻融化成水,顺着玻璃往下淌。不过,因为这场雪,我们在机场滞留了5个小时。
雪越下越大,风花变成了鹅毛大雪,大伙很稀奇,纷纷在雪中留影。在我们那,一生也难得见到几次下雪,并且,那雪非常的温柔,不像燕地的雪那般狂野。
晚点之后,飞机还是动了,窗外什么也看不见,有人躺在座位上睡觉,有很多的空位置嘛。飞行几个小时之后,看见了久违的北斗星,还是在机翼上方,天空异常明净,看得见地面上的灯光,如一堆闪烁的玻璃碎片,堆积成各种不规则的形状,还有黑色的白色的块状分割,那盘旋的“S”形,不知是公路还是河流。
迷迷糊糊眯了会儿,张开眼睛,北斗星已移至机翼尾部上方,还在往上飞升。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31 21:22:00 +0800 CST  
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后会有期!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1-31 21:28:00 +0800 CST  

楼主:chenyu0817

字数:187408

发表时间:2016-01-09 07:10:46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1-23 17:15:45 +0800 CST

评论数:340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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