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

【6你还好吗】
这是一次难忘的旅行,无意间触动冰封的记忆,原来有些人注定会在生命轮回中出现,不管会历经多少的劫难,漫长的等待迎来一场不期而遇的绽放。
那些故事,破碎而凌乱,得费劲心思,尽可能拼结出一幅完整的图片。这里就会出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如果排列顺序改变,也许拼图就会是另一幅完全不同的画面。所以,完全没必要去追寻争相,正如PPT所谓的“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排列组合就是创新”。我们得全心投入如,体验那些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人生。
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从西双版纳回到成都,从飞机上下来,拖着沉重的背包,奔跑着去追赶同伴,在狭窄的出口,与一个人狭路相逢。怎么会是他?不可能吧!而那人显然没有认出我来,脸上还是那熟悉的微笑,忠厚,温和。当我们目光相遇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很短暂,稍纵即逝,是老朋友间会心的一笑。我很想停下来,问问他,你是不是也在等人?在这遇到,是偶然还是巧合?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空荡荡的大厅里已经没有旅客,我来不及问候,匆忙跑出去,寻找我们团的大巴。太像了!他还是那副模样,肉肉的,心宽体胖,笑容慈祥,整个一弥勒佛。
“我有个拉小提琴的同学,住在这个城市。”
这是胡经理到任的第一句话,那时筹建我们团队的于经理升迁,走之前多方物色,找到老胡,要求他过来带团队。说实话,这支队伍是于总费尽心血一兵一卒筹建起来的,感情极为深厚。于总在欢送会上,饱含热泪地说:
“我一定会对大家负责任的,找一个优秀的领队来继续带团!”22506
胡经理第一天到职场,穿一件黑色的衬衣,顿时与其它西装革履白衬衣打领带,的人区分开来,显得随和休闲,而非刻板肃穆。他亲切地向每一个人打招呼,洞悉一切的目光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幽默含蓄。
初次见面,胡经理没有虚伪客套,也没有华而不实的浮夸,而是直奔主题。
“你们是一群优秀的人,这是一个优秀的团队。于总介绍,每天的业绩报表,白板上写都写不下!
这也是个让人难忘的城市,我们大学班上的一个女同学就曾经在这居住。那曾经是全班男生的梦中偶像,琴拉得好,人也特别有气质。可是嫁了一个不争气的老公,患上抑郁症自杀了。听闻噩耗,全班男生扼腕叹息,纷纷道:早知道是这样,我愿意离婚娶她!”
“这是个充满回忆,让人难忘的城市!”22760
老胡的到来,给团队带来了不一样的氛围,让那些很高深,看似很玄妙的展业技能,变得具体而真实,让人能够把理伦转化成实践。生活不易啊,尤其是在这个行业,尤其是像我这样一无所有,一张白纸的初涉职场的菜鸟。
老胡给团队建设作出了重大贡献,但是没有呆多久,因为有必须要处理的事务离开我们,再也没有出现。人生总是充满偶遇,檫肩而过,从此成为路人。
此为拼图之一,非常正常,也非常合理。不要多管闲事,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过着刻板而枯燥的生活,昏昏噩噩渡过一生。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2-27 07:21:00 +0800 CST  
【7野梨子】
在夜里,我又听见了血管破裂的声音,“啪”的一声脆响,就像充满汁水的菜苔在手中被轻轻掰断。这声音让人产生一种不可抑制的愉悦,并且会上瘾,完全忽略了周围的环境,只一门心思,不停不停地掰断菜苔,聆听那“啪”的一声脆响,这是多么美妙的音乐啊!简单而快乐,沉醉其间,完全忘记了冰冷的刀片切入肌肤那种尖锐的刺痛。
太干了,它们太饥渴了!看嘛,皲裂的脚后跟,皲裂的双手,还有干枯板结的面孔,像不像大旱三年龟裂的大地?裂开的缝隙,深不可测,隐隐可见新鲜的肉芽,正在消融,不错,真的很像6月放置冰箱外,刚刚要腐败的鲜肉。
它们张着嘴,喊渴!不能这样子,得给水喝,雨露滋润禾苗壮!到哪去找水呢?这个行不行?有些颜色,有些浓稠,也会像水一样流淌,试试看啦!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焦渴而死,那得有多少细胞才成构成这么一个器官,一个组织?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2-27 07:48:00 +0800 CST  
粘稠的液体从皮肤浸出来,先还保持着圆润,渐渐变了形,扁扁地趴下,弯弯曲曲爬行,直至坠落地上,溅出一朵暗红的小花。干裂的肌肤针刺一般疼痛,还伴随阵阵瘙痒,我扭动着身躯,似乎被绳索捆绑了四肢。徒劳的挣扎只换来更加剧烈的疼痛,皮肤上抓出一道道伤痕。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手脚染上真菌,变成了这般模样?会不会我也成了一朵菌子,在幽暗的角落盛开又凋零?
我已听不见菜苔掰断发出的脆响,地板上溅开一团团暗红的花朵,发出阴冷的诡笑,那些如蚯蚓一般爬行的血液,在肌肤上凝结,干硬,把皮肤绷得紧紧的。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2-28 08:16:00 +0800 CST  
这浓稠的液体完全不能解决干渴!后来又试过其它办法,比如敷油脂,在冰口上敷上厚厚的猪板油。按照来历不明的残卷记载,在极寒之地,一到冬天,女人暴露在寒风下,肌肤变得很粗粝,又黑又燥,如同锅底。独独有一人,依然肌肤如雪,明艳照人,让很多人羡莫嫉妒恨,牙巴都咬出血了。妒火中烧的女人,不畏严寒,乔装打扮,卧底刺探这个女人美容的秘诀。在夜深人静,忍饥挨饿,躲在阴暗角落,一身皂衣,只有眼白不是黑的,很容易让人误以为那是点点寒霜。
女人撑着灯,左顾右盼,悄悄地过来了,谜底终将揭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奸细在窗下激动地瑟瑟发抖,若不是狂风大作,掩盖了她上牙磕下牙的声音,差点败露行迹。后面的情景却让人大跌眼镜,怎么会是这样的?怎么可以开这样的玩笑!
女人确定四周无人,从土陶罐子里掏出一团黑黢黢的东西,软软的,还发出一股羊膻味,如果要准确地形容,那就是混合羊油的锅嘛烟子,书面语称之为百草霜调和羊脂。女人把这恶心的东西涂抹在脸上,脖子上,手呀,手臂呀,凡是可能裸露在外的部件,都涂上厚厚一层。涂抹完毕,缠上麻布,不停地捶打挤压,让这神秘的护肤品与皮肤亲密接触。然后,女人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小心地退出去。
待女人离开之后,奸细狂吐几口老血,惊讶无语,又悄无声息溜出去。第二天,女人们争先效仿,据说羊脂能美容就是这么来的。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2-28 08:32:00 +0800 CST  
什么油都没用呀!猪油,羊油,牛油,牡蛎油,甘油......全都没用!裂口越来越深,一直往下切,如果不阻止的话,很可能切到骨头,然后一片片掉下来,就像锅里炖烂的猪肉。我当然不想出现这样的情形,没有肌肤,难看不说,一副骨架在路上走来走去,脚板直接与坚硬的水泥路面接触,没有一点点缓冲,会很疼的。不行,不可以这样!
终于出现了转机!原来方法这么简单,怎么就没想到呢?一天到晚忙忙碌碌,被动地应对生活,忽略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那天傍晚,拖着沉重的脚步,疲惫至极,经过大妈门跳坝坝舞的小广场。这是一处刚刚新建的社区,旁边是建筑围墙,围墙内还有几幢在建的楼房。因此人气不旺,除了小区里稀稀拉拉的居民买菜从这里经过,偶尔有几个行人,不怎么见得到人。在宽阔的马路边,停靠着几辆火三轮,车厢里码着甘蔗,冬枣,橘子,柚子等时令水果。虽然没有多少顾客,小贩们仍满怀希望地在此守候,刚开始只有一辆火三轮,渐渐越聚越多,成了一个小小的集市。今天还出现一辆川路车,车篷敞开,码着一袋一袋的苹果,喇叭放着预先录制好的叫卖声“苹果十元一袋!梨子十元一件!”
我被叫卖声吸引,走过去,犹豫一阵,选了一件梨。天黑看不清楚好坏,反正不贵,买回去再说。
提起梨子,我倒忘了,妈曾经说过,当她怀上我的时候,成天就想吃梨。那时父母在大山里工作,水果多,便宜,这很正常。但是,我妈吃的不是普通的梨,而是一种野梨子,个儿不大,鸡蛋大小,黑褐色,挂在高高的树枝上。我无法想象,那到底是什么品种,是不是糖梨呢?曾经就这个困扰我多年的疑惑专门问过我妈,老太太独居一幢小房子,对我的到来显然很高兴,捧出一大堆水果零食,非得要我吃。我腮帮涨得鼓鼓的,含糊不清的问:
“你当年吃的野梨子是不是糖梨?”
“不是!”我妈明确地告诉我,一反平常的啰嗦,非常坎切。
“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在大山里,有很多野梨子,没有人采摘,掉在地上,山里的人捡来喂猪。我怀上你,害得很厉害,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那天一个山民背着梨子从门前走过,我闻见梨子的味道,特别想吃。你爸跑出去,把那一背篼梨买下来,我吃了整整几个月的野梨子。山里气候好,野梨子挂在树上不会坏,想吃就摘(对此,我深表怀疑,可能是我妈年纪大,记不清了--备注)。”
说了半天,还是不清楚野梨子到底是什么?我起身告辞,妈非得让我把零食带上,我奋力挣扎才摆脱,难怪我会长成这个样子,妈一直把我当成小猪在饲养,就知道吃!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2-29 07:27:00 +0800 CST  
纸箱看起来很大,扛起来却是轻飘飘的,小贩说皮重9斤,肯定没有。回到屋里,在灯光下仔细查看,这些包装精致的梨,个头很小,只有鸭蛋大小,皮绿中泛红,沙很细。洗了两只,放在小瓷碗里,去皮,咬一口,很脆,味淡,是青草的味道。春天,野蔷薇抽出胖呼呼的嫩茎,掐下,撕开皮,放在嘴里嚼,就是这味道。那时什么都敢吃,野沙参,芭茅杆,白茅根,野葱,槐花,菜苔,野刺花的嫩茎......
若要问一年四季是什么滋味,我是深有体会的。春天是菜苔的味道,清淡微甜;夏天是桑椹的味道,酸酸甜甜的,有时会倒牙;秋天是红苕的味道,坚硬甘甜;冬天是胡萝卜的味道,如果再来一碗腊肉,那该多好!
梨水份很多,突发奇想,可不可以用皮来洗脸洗手呢?我为自己的创举感到兴奋,马上行动!把皮斯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在脸上摩擦。果皮贴近皮肤,凉凉的,很快被吸干水分。换另一片果皮,在脸上继续打磨,如同用砂纸打磨零件,刚开始有点疼,咬咬牙忍住!果核水份更多,一捏就碎,果汁顺着指缝往下滴。果断地往脸上拍,均匀地抹平,再用指肚顺着皮肤的纹路按摩。脸上开始发烫,果汁在空气中发生氧化,粘乎乎的,过了几分钟,皮肤像打了一层蜡,摸上去又光又滑。手上的裂口也愈合了,再不会挂衣服,发出嗤嗤的响声。
咦!真的这么神奇?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不知道其它人用了是不是有效,反正一枚小小的梨,居然治好了我手足皲裂的毛病。这一夜睡得特别香甜,折磨我多年的失眠也消失了。五更鸡鸣,还是醒了,但没有像往常一样烦渴,而是满口生津,梨甘甜的汁漫上舌尖,游走一圈,又回归血液。闭上眼,又睡着了,一直到天亮!
我不是一株菌子,无声无息隐没在浓重的阴影下,只需一枚梨,就被唤醒,真让人高兴!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2-29 22:51:00 +0800 CST  
【8一模一样】

“啊!完全一模一样!”
在炉子边的老头发出一阵惊呼,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在他身后的墙上,挂着很多面具,在微弱的炉火映照下,还是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一张张人脸面具。面具是一个老太婆,腮帮鼓起,眼睛躲在皱褶里,嘴尖尖的,表情是笑非笑,好似在给谁陪着小心。
“嗯!一模一样!”
面具制造者喃喃自语,头发胡须很长,乱糟糟的,系着一条肮脏的长围裙,戴着长袖套,脚下穿着长筒靴,只有一双眼珠在转动,表明这还是一个活物。
墙上的面具一模一样,看久了简直会逼得人发疯!老头垂下疲倦的脑袋,面具们活动起来,从钉子上跳下来,在房间里跳下跳上。老头发出呼唤的鼾声,自由活动时间到了!一只面具因为意外,被同伴撞出小屋,飘飘荡荡飞出去,恰好扣在一个人的脸上。家里人很惊慌,把面具给扔出去,但是这个倒霉的人,终身背负着沉重的烙印,怎么也抹不掉。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3-01 07:00:00 +0800 CST  
一个老妪拄着根竹竿,慢吞吞地在路上挪动,机耕道上尘土飞扬,拖拉机,板板车,拉砖的小卡车把路碾得坑坑洼洼。老太婆走走停停,不时掏出帕子搽搽眼角,看起来像在哭。她一边走,一边打听去张家坝怎么走,却没有几个人愿意给她指路。
这个老太婆就是被面具砸中的人,一生孤苦,老无所依。最奇怪的是她的脸渐渐与面具吻合,扁扁的,额头布满皱纹,一双眼睛像老鼠一样左顾右盼,随时赔着小心。
老太婆走访的这家人更寒碜!一间破屋,屋顶已经坍塌,像一个危重的病人佝偻着要,踹息着,偃卧地上。门不过是一扇烂木板,用一段绳子拴着。茅草夹的墙壁,有的地方还露出一个洞,被一张破旧的塑料布堵住,风刮过来,吹动塑料布,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屋子里跟外面没有多大差别,相对还要阴冷一点。遇上晴天,阳光从屋顶的破洞投射下来,光柱里的尘埃在轻舞飞扬,像聚光灯一样,把屋子照的透亮。
这是被老太婆遗弃的孩子,他们生下来就被风流的母亲遗弃,草籽一样随风飘洒,落到土里就成活下来,甩到石头上,烤焦,落到水里就沉河。反正就是听天由命,活下来算命大,活得长,算运气。
从破屋后蹿出一条大黑狗,围着老太婆打转转,不停地摇尾巴。老太婆摸出一棵已经变质软化的糖块,递到大黑狗嘴边。狗嗅了嗅,跳开了!老太婆显然很高兴:
“嗨!它认得亲人呢!”
老太婆的女儿从地里回来,倾其所有,盛情款待,还留她住了几天,依依不舍送别。没有多久,老太婆过世了!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面具把它邪恶的意念灌注到女儿身上,发生了一系列悲伤的事情,原本老实勤劳的女儿,也成了无依无靠的孤老。而见过她的人都说:
“简直是一模一样!动作,声音都跟她娘一样!”
女儿的脸也变成了面具的模样,一张扁圆的脸,满面皱纹,嘴尖尖的,眼睛像受惊的老鼠一样,左顾右盼。
到底发生了什么,造成了这些改变?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3-01 21:20:00 +0800 CST  
【9半山坡】
在路上等车,天色总是灰暗。一个很长的坡道,来来往往的大巴车沉默着从我身边经过。挤上车,来到繁华的老城区。这是历久不衰的商业中心,不管城市怎么扩建,重新打造了很多的商业圈,步行街,在市民心里,只有青竹街才是市中心,逛街购物没到这,就不算进城。
青竹街是那老旧的模样,突兀的电线杆,麻石铺就的街道,陈旧的木楼龅牙一样冒出来,往来如织的车辆和人把大街塞得慢满的,非得要侧身才能挤过去。
公交车一直驶向郊外,据说半山坡有一个博物馆,很是奇特,许多人慕名而来,于是聪明的村民在路边开了很多农家乐,花花绿绿的小旗子扯在农家小院,迎风招展,很像西藏那边的经幡。
博物馆其实就是一户普通人家。到了山边,首先是进入培训班教室。很多的学员恭恭敬敬地坐在屋子里,望着台上的讲师,而老师坐在侧边的小桌上,面前堆着一堆资料。很可能正在进行一场测试,我一到,就被叫过去,班主任安排我下一堂课去做助理。教室里的学员埋头做试卷,时间过得非常缓慢,我等得实在无聊,走出教室,向后面的山坡转去。
沿着弯弯曲曲的盘山小路,先到一个小广场,摆着很多石头雕塑,它们造型奇特,不知道是不时想象中被神化的史前动物,它们都有着鼓鼓的眼睛,有的雕塑躯体残缺,看起来有些恶心。再往上,是一处园林景观,穿过去是一幢民居,也即鼎鼎大名的博物馆。
这根本就是一幢普通的民房,有着宽敞的廊檐,屋子右侧有个洗衣台,洗衣台的水龙头有些特别,是一柄弯曲的汤勺!青花的柄,向上拧,关闭水龙头;向下拧,打开水龙头。跨进博物馆的大门,顺序参观,一间屋子连着一间屋子,无非是灶屋卧室客房。屋里光线灰暗,灰扑扑的,有一种很陈旧的感觉。从屋子左侧出来,一条路通往后山,也是一长溜风雨长廊。
我回到培训班时,学员们正纷纷上交卷子。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背对着,在作业本上密密麻麻作记录。我无趣的离开,班主任叫住我:
“等一等,明年会有新的政策,有三种身份你可以选择.....”
我没等她说完,就掐断话头,还有什么好说的嘛!我默默地退出来。
沿着山路继续转悠,难得今天有时间,这一转就走远了,至今想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3-02 07:07:00 +0800 CST  
一个小孩在爬门坎,园啾啾的脑袋,软软的黄头发,扎一个冲天炮,步子还不稳,摇摇晃晃地走过院子,到了茅屋前,趴下翻过门槛。当他的小脸侧过来时,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天真无邪的表情很是讨人喜欢,小孩很小,也就一岁多一点吧。
“小洋洋来了!快来吃稀饭!”
一个女人欢笑着从屋里跑出来,抱起小孩,放到椅子上。这是一个极其简陋极其寒酸的家,靠墙摆着两张小桌子,一张圆的,一张方的。圆桌上还画着一幅油画,一尺见方吧,画的一丛杉树。在桌子上堆放着一些杂物,一只竹编的筲箕,两只碗,一个瓷盆,盆里放着洗干净的几个萝卜还有两个红薯,一把青菜。虽然很贫寒,但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打扫得干干净净。
女人给小孩喂饭,虽然只是一碗稀粥,几粒咸菜,但是一老一小吃得很开心。我看着他们受到好情绪的感染,也莫名其妙的开心,扯开嘴角笑了起来。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3-03 07:10:00 +0800 CST  
我向他们走去,顺便问问这是哪里?远处有一个小水库,静静地卧在山洼里,亮晃晃的。连绵不绝的丘陵,被淡淡的雾霭笼罩,远远地传来一两声鸡鸣犬吠,在空旷的山野久久回荡。茅屋就在小路边,两三步路远,但是我始终走不拢,女人和孩子总离我几步远,咫尺之间,却难以跨越!板桥边,有一丛竹林,一间小青瓦房子,一个枯槁的老太婆坐在屋檐下,目光呆滞地望着紫云英盛开的干田。在她旁边,坐着一个小孩,不停地眨巴眼睛。
这是什么地方哟!我泛起疑惑,再看喝稀饭的女人和孩子,他们望着我嘻嘻地笑,影子越来越淡,像烟雾一般消逝了。我一个激灵,打了个寒颤,停住脚步,面前是一道陡坎,一株老桑树长在悬崖边,光秃秃的树枝上还有几片经冬的叶子。
“你到这里来找谁?”
身后突然响起一句人话,吓我一跳!眨巴眼睛的男孩和老太婆站在苦楝树下,望着我。
“不找谁!只是顺路过来转转,一不小心就走到这里来了!”
老太婆面无表情地望着我,小孩吸溜着,抬起衣袖一擂,揩去快流到嘴里的鼻涕。
“菜籽花开飞飞黄哟!”
老太婆嘀咕一句,含混不清的老话,我凭读音理解为“菜籽花开飞飞黄哟!”。这是什么意思嘛?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3-04 05:29:00 +0800 CST  
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天上,时辰尚早,站在坡上,望见雾中的镇子,小河绕城而过,安静之极。鞭炮声炸响在山洼里,一股的青烟从枯草丛中腾起。叶芽还萌动在枝头,去年的老叶挂着残霜,支离破碎留守在枯枝上。马桑垂下一串一串猩红的花序,这东西有毒,可以毒鱼。把马桑花摘下来,撒在河里,鱼一闻到这味道,就晕了,翻着肚皮浮上来,只管去捡就是。野迎春晃动在杂灌丛中,柔弱的花茎,直冲冲的好像直接从地里冒出来似的,零零星星娇艳的黄花点缀在枝头,甚是耀眼,在风中分外惹人怜惜。这些场景如此熟悉,我是不是曾经来过这里? 爬到半山腰,翻过一个陡坡,出现一个小小的平台,猫着腰爬进去,这是一个蛮子洞。石壁上凿了一个小灯台,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靠里有一个石凿的床,洞子中央有一个小小小的洼坑,不知可是生火做饭的灶坑?洞口的门楣上雕着“XX洞”,旁边石壁上还刻有文字,只是这些字迹早已风化剥落,很多字已无可辨识。
我怀疑无意间踏进了幽暗的时间隧道,不用回头,就知道已经无路可去,只有不停地往前走。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3-04 05:58:00 +0800 CST  
昨天很忙,今天依然会很忙。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3-04 05:59:00 +0800 CST  
【10小立人】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3-05 05:29:00 +0800 CST  
清晨,薄雾笼罩着小镇,大街上小贩,已开始一天的忙碌。卖饵块的胖子每天固定在小巷口生炉火,一个铁皮桶改造的大炉子,中间插着一束木块混合着旧报纸,胖子使劲扇蒲扇,浓烟腾起,把胖子和炉子粘在一块。
镇医院围墙外的大树下,小贩相对集中,卖包子馒头的,炸油条酥卷卖豆浆的,卖稀饭凉面的,还有卖凉粉,烤红薯,串串的......热热闹闹占据半条街。从车子和小贩的摊点间艰难地挤过去,进入一间黑屋子。这是一个很小的屋子,里面搭了两铺床。这么小,还挤着两家人?靠东的那铺床,床头安放着一把椅子,看着总觉哪里不对劲!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3-05 05:49:00 +0800 CST  
对了,这哪里是什么屋子,分明是大街上一个地摊!昏暗的灯光,朦胧的树影,梦游一般的行人,到了这,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整个稀里糊涂。倒回去,按时间顺序再次梳理!大街上有个小摊贩,卖油条豆浆酥卷的早点摊子,我从那经过,与江巴偶遇。很多年前,我们同住一个大院,但是认识很久都没有交往。这个小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的人天天都碰到,有的人离开后却音讯渺茫,从此再也不见。
江巴保持着他特有的热情,拉着我非得要去他家坐坐。这哪里是家,简直就是临时搭建的狗窝,简陋之极,一张小床一把椅子而已!靠里的墙壁还挤着一张床,高高隆起的被子裹着一人,灯光很暗,看不清楚是男是女。
江巴突然想起要去找袜子,埋着头在椅子上翻找,乱七八糟堆放在椅子上的衣服掉落地。这时屋子里突然亮了,门被撞开,一大群人涌了进来!江巴的女人从床上跳下来,忙乎着应酬。
屋里陡然变得很热闹,来的是一群小孩,还有一个成年人,可能是老师。她手里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米粉,江巴的女人手中也端着一碗米粉,众小孩就围着她们,举着汤勺,排着队,等着喝米粉。
吵闹声惊动墙床上的人,昏暗中,床头亮起微弱的光环,光环中立着一个小人,只有2-3寸长,面向主人恭恭敬敬地站立。小孩围着米粉热热闹闹地转圈,与这安静的墙角形成鲜明的对比,难道他们是两个世界?为何又同时出现在这逼窄的小屋?
墙角的人大声咳嗽,一口气梗在胸口,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小人绕着他飞来飞去,急得吱吱叫,却帮不上什么忙。那边的人围着端米粉的人转着圈圈,挤挤挨挨热热闹闹地,像过节一样,没有人理睬墙角这孤苦伶仃的老人。
“嗨!你在发什么呆?”
江巴一巴掌拍在我肩头,我眨眨眼睛,哪有什么小屋,面前就一豆浆摊子!我偶遇江巴,他拍了我一巴掌,我们站在镇医院围墙外的大树下,清晨的露水正从树叶上滴下来,把我们头发濡湿,地上也是湿漉漉的。
“江巴,你龟儿这些年到哪发财去了?鬼影儿都见不到?”
“唉!说来话长!你空不空啊,我请你喝米粉!”
一听到米粉,我立刻恶心得想吐,“算了!我要去打卡,米粉呢就免了!”
“苇子,留个电话,下午喝茶!”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3-06 21:19:00 +0800 CST  
“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们了!”
江巴酩了口茶,弹弹烟灰,眼睛盯着茶馆外热闹的大街,面色僵硬,表情麻木,处于一种极度恍惚的状态。
“江巴,你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你命最贱!睡觉时房子起火,你都没死;发大水时掉河里,还是没淹死!你小子命硬得很,院子里哪个不知道。”
“苇子,这次可不一样!我想是不是冲撞了什么,麻烦大着呢!”
“江巴,你我兄弟,有什么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
“能够讲出来那又好了,关键是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我眼睛定定的望着江巴,这可是大白天,茶馆里这么多的人,它还是出现了,不避人,不惧阳气,是何方神圣?在江巴额头,小立人扑扇着翅膀,绕着他脑门飞来飞去,嗡嗡嘤嘤,低沉的声音直往耳朵里钻,像一把锥子,插进去!
江巴嘴巴一张一合,像垂死的鱼,说的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见。小立人快速煽动翅膀,俯身朝江巴的额头啃去,嘴里露出两根獠牙,闪着寒光,不过太细,如同大号的注射器针头。
“啊!”我惊呼一声!这是什么鬼哟,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苍蝇!
江巴正说到精彩处,手舞足蹈,一挥手,恰好打在额头上,把小立人拍个正着。
“江巴,别动!”
江巴停止吹牛,诧异地望着我,我迅速抓住他的右手,翻开手掌,在那并拢的指头尖,果然有一粒黑黑的东西,已经被压扁了,散发一股怪味,很恶心。我被熏得难受,一个干呕,翻江倒海般吐了一地。
“苇子,你这是咋的?这茶里我可没下毒呀?”
我们非常没趣地溜出茶馆,江巴还非得邀请我吃饭,我坚决地推辞了。他吹了一下午,讲的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却无端地惹出一身麻烦。真的,也就是从那天下午开始,仿佛被瘟疫感染一般,我被江巴传染了。后来,我去找过他,问问他到底去过什么地方,携带了什么可怕的病菌。但所有的人都说没见过他,并且坚决否认在我们老院子里,还有个叫江巴的人。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吧,我也只好放弃追根溯源,不过小立人从此找上了我,成天嗡嗡嘤嘤绕着脑门飞,赶也赶不走,抓又抓不住,让人异常烦躁。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3-09 03:15:00 +0800 CST  
疲惫之极,爬上床,刚刚合上眼睛,“簌”的一声轻响,被子上有东西翻滚而过,迅速梭走。凭感觉,这家伙有着长长的身躯,原本静悄悄地盘踞在床上,我掀动被子将它惊扰,故而溜走了。从它在被子上的压痕,可以感知,那身躯圆滚滚的,盘在中间。它是什么呢?一想之下,恐怖之极,这是我最害怕的动物!在童年的禁忌中,连它的名字都不敢提!
虽然它溜走了,还是觉得有一双小眼睛冷漠地盯着我,就在房间里。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就被告诫:
“这东西千万不要看,也不要提,尤其是睡觉时。如果心念一动,它就静悄悄地溜进来了,神不知鬼不觉。当你熄灯爬上床时,它盘成枕头,垫在你脖子下。黑灯瞎火的,枕头开始缓慢移动,散开,探出头来,在小孩的脖子上轻轻叮一口,慵懒地享受孩子鲜美的血液。
在河边或是菜地里,看见它们是非常晦气的,要使劲吐口水,直至口干舌燥,白泡子翻,吐不出一星唾沫为止。边吐边蒙着眼睛跑,能跑多快跑多快。
看到它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我并没有招惹你啊,怎么跑这来了?我梦魇一般动弹不得,挣扎很久,终于勉强睁开眼皮,灯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什么也没有。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3-10 07:05:00 +0800 CST  
从镜子中看着那浮肿的眼睛,灰暗的脸色,感觉阳气正在减弱。大清早,满面倦色,没有一点生机。长期的失眠多梦,皮肤变得异常干燥,手挨上去,嗤嗤作响,好像覆盖了一层鳞甲。
渴望一天早一点结束,好躺在床上,心安理得,不被人非议:“看!那个人好像不正常!”
但是呵欠连天,使劲擂眼睛,眼泪都出来了,偏又睡不着,尽量把电视音量开到最大,也不管是否吵到别人。那是一种无形的恐惧,充盈在屋子里,沉甸甸地压迫在心上。平常见惯的人,此时看起来都透出一种古怪,也许是情绪的相互感染,室友也是眼皮浮肿的,眼睛布满血丝,且饱含泪水。我们同处一室,却很少交流,本打算搬出去,又找不到合适的住所,一拖再拖,也就淡了心思。电视越看越催眠,洗洗睡!
它又来了,也许根本就没走,阴险地躲在屋梁上。一只手按在我后背,又尖又硬,枯槁如树根。这还是人的手吗?手掌如杇木,手指都是分叉的树枝,难道是故事中的树妖现身?那变形严重的手按在我腰间,针刺般疼痛!我使出全身力气想推开它,而这傢伙纹丝不动,我知道又陷入了梦魇。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3-10 22:57:00 +0800 CST  
我决定去看医生,排了很久的队,坐在过道里等喊号,那里都是些神情阴郁的人,没病的人在那呆久了,也会莫名其妙的被感染。轮到我了,医生把脉,看舌苔,简单询问几句,开单子,检查,最终的结果是:
“没有什么病,可能是太疲倦了,注意休息!”
这些早已在我意料之中,那些隐秘的伤痛,是不能与人言说的。谁会说自己有病呢?神经病!
4月1号那天,从新闻上知道,有位明星离去,唏嘘不已。
如果可以,愿意用所有换一夜安眠,无恐无惧,像猪一样能吃能睡。不过,办法总还是有的,这一晚就睡得特别香。这是个清静之地,客房还不错,有一扇窗,还有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有一台电脑,旁边是些乱糟糟的电线,窗子外有一片小树林,有鸟儿在林间鸣叫。清晨的阳光穿过树林,把影子映在矮墙上,空气中流淌着宁静与快乐。
楼主 chenyu0817  发布于 2016-03-11 06:44:00 +0800 CST  

楼主:chenyu0817

字数:187408

发表时间:2016-01-09 07:10:46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1-23 17:15:4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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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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