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一个变幻胶囊》——带你窥探十二个都市女性的诡异奇谭
还不到七点，二人就已经没什么话题可聊了。陆本觉得莫名其妙，何绮慧来找他到底要干嘛？就为了吃这么一顿不尴不尬的饭？就在此时，她终于抛出了主题。
“是这样的，我在济南认识一个很有实力的老板，他很想进军文化产业，只是苦于没有能帮他的人才。我给他看过你的小说，他非常欣赏，所以问我能不能请你到济南，大家认识一下，就当交个朋友嘛。”
当陆本原封不动把这段话复述给我听时，我无奈的笑了。
“你当时不会信了她这些鬼话吧？”
陆本露出和我一模一样的笑容说：“我和她一起去了济南。”
陆本当然没有相信何绮慧那套蹩脚的说辞，他只是好奇，单纯的好奇，他想知道关于何绮慧更多的事情。两天后，二人坐上了去往济南的火车。
“她请我坐的是最慢的一班夜车，晚上12点发车，”陆本无奈道，“那天她还迟到了，票在她手上，我们差一点就没赶上车。”
“这么不靠谱，你还跟她去？”我实在不理解陆本的动机。
“可能是因为我当时太闲了吧，”陆本自嘲道，“而且我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何绮慧买的票居然还不是卧铺，好在当天硬座车厢也没什么人，他们大可以躺下来。上了车，他们面对面坐着，何绮慧出奇的安静，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和那天吃饭时判若两人。在夜色中行进的车厢里，有那么一刻，陆本好像看到了曾经的那个何绮慧。
一大早出了济南车站，他们简单吃了口早饭。吃饭时，何绮慧走开很远打了个电话，吃完就带陆本上了一辆出租车。大概十五分钟后，出租车在一个老旧的住宅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何绮慧说那个所谓的老板上午有会要开，所以就先带我去他一个朋友家等一会儿。我什么都没说就跟她上了楼。”
开门的是个中年大姐，一见陆本就露出了亲人般的笑容，她热情领二人进屋，端茶倒水、无微不至。然而这些举动就和她递给陆本喝水的一次性纸杯一样廉价。她的笑容有如写好的程序那般机械，常会在保险推销和房产中介的脸上见到。陆本观瞧这屋子，简单的装修，家具也都很新，再没什么多余的东西，一看就是个出租屋。
“那房子里根本就没有人住过的味儿，更别说是什么‘朋友的家’了。”
坐了没多久，何绮慧借故离开，说去去就回。屋子里只剩下陆本和那位大姐。何绮慧一出门，大姐的表演就开始了。
“听说北京的生活成本特别高是吧？”她像切换频道一样迅速进入话题，“像您这种在北京打拼的青年作家，怎么说呢，收入应该也不是很稳定吧？”
“我不是作家。”陆本冷漠的回答。
大姐愣了一下，但迅速重拾微笑。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共享基金’呢？”
终于，何绮慧从九天前的那个短信开始，一直铺垫到现在的真实目的终于浮出了水面——
“传销。”
我和陆本不约而同的说道。
大姐喋喋不休差不多两个小时，说来说去就是只要陆本拿出二十万投放到这个所谓的基金里，三年之内回报至少翻二十倍，也就是四百万。大姐说的眉飞色舞，然而陆本只是偶尔点头，没给过一句回应。此时何绮慧还是没回来，大姐见陆本没有上钩，就打电话又叫来一个年轻男人。
大姐离开，男人继续，车轮战，经典的传销套路。这男的也就二十岁出头，满脸痘印，稚气未脱，大姐那些话由他嘴里说出来就像是背课文，说错了就重新复述一遍，陆本甚至觉得他有些可怜。
临近中午，第三个人带着好几份盒饭登场，看来他们还会继续下去。陆本被洗脑了一上午，不知是因为看着年轻男人脸上坑坑洼洼的痘印时间太长，还是因为闻到那盒饭散发出的油腥味，总之他一阵恶心。
“我说北京那边有急事儿要我回去，也没管他们拦不拦，起身就走了。”
还没等走出小区门口，陆本就吐了。吐过之后，他直起腰环顾四周，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干嘛。
何绮慧打来电话时，陆本已经转悠到了市中心的趵突泉公园，正喝着公园里卖的趵突泉矿泉水漱口。
“你怎么走了呀？”何绮慧不安的问，“你现在在哪？你听我解…”
“何绮慧。”陆本打断了她。
他有太多话想说，他想问何绮慧“你到底是谁？”可一段沉默过后，他只说了一句“再见。”
陆本将那瓶水一饮而尽，离开了济南。
在陆本创作的推理游戏中，死去的何绮慧是个可怜人。
她一直被迫为自己的老师捉刀，成为无法在作品上留名的影子画手；男友也无奈她的才华远远超过自己愤而劈腿；最嫉妒她的同学也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总之，这些人都有足够的理由杀了她，只有好闺蜜不离不弃，一直守在她身边。
“但杀死何绮慧的人恰恰就是她的闺蜜，”身为黄侦探的我扫视全场，最终将目光停在了带红色面具的女人身上，“红同学，是你杀死了何绮慧。”
我在上一个环节找到了一本何绮慧的日记，字里行间中能够看出何绮慧早就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并不是因为她给老师捉刀、被男友劈腿、遭同学嫉妒，而是她看到了自己才华的上限。她绝望的意识到，自己的画不会再有任何进步了。但是她没有勇气自杀，能帮她的人只有好闺蜜红同学。
当我说完自己的推理，戴红色面具的女人就已经泣不成声。她摘下面具，露出真容——扮演红同学的人是真正的何绮慧，在游戏剧情中，她杀死了另一个何绮慧。
她这一哭，剩下的自辩和投票环节都没得玩了，最后一次试运营就这样尴尬收场。
后来我问陆本为什么非要让死者的名字叫何绮慧呢？
“这不是我的意思，”陆本笑着说，“是何绮慧坚持让我用她的名字，她说她想成为这个故事的一部分。”
何妈又在搏存在感了，我心想。
推理游戏正式开业前夕，陆本告诉我何绮慧从他家搬走了。我有些诧异，问及她离开的原因，陆本也说不清楚。
“大概和那个下午有关吧。”
“那个下午？”我更是不解，“哪个下午啊？”
“上个星期，星期几我忘了。那天我原本打算晚上摊牌让何妈搬走的，下午天气特别好，不知怎么着我突然想去玉渊潭公园，就和她一起去了。好久没去那了，冬日的下午公园里人很少，只有那些动作迟缓的老人沐浴着阳光，分辨不清轮椅上的他们是在昏睡着还是已经死去。看着他们，感觉活下去的意志都在一点点被消磨。阳光暖得让人想哭，心中莫名涌起悲伤可能是因为周围弥漫着濒死的气息吧。
“我们沿着岸边从东湖走到西湖，在桥边的长椅上看见一个抱着画板写生的小男孩。他也就十岁左右，周围并没有家人或是朋友，形只影单的。何绮慧凑过去看，竟立刻被男孩的画吸引住了，非要让他给自己画一张肖像。起初男孩还有点害怕想要走，后来他似乎被何绮慧真诚的眼神打动了，觉得她不是坏人，然后就画了起来。我原以为要画很久，结果男孩只花了大概二十分钟就完成了。他把画递给何绮慧，我也过去看，那画没什么章法，乍一看完全不像。但是看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不简单，每一道笔触都无比坚决、毫无顾忌。我不懂画，不知道该如何描述，怎么说呢，我觉得那个男孩能画出人的灵魂。也许，这就是所谓天才吧。
“何绮慧痴住了，就像是被画中的自己吸了进去。小男孩被远处别人正在遛的一条大狗吸引，背着画板跑了过去。他又蹦又跳和大狗玩得不亦乐乎，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那天晚上回到家，何绮慧一直盯着那张画，晚饭也没吃。第二天早上，我起床下楼，发现她还坐在那，好像是一夜没睡。她看我下来，很平静的去煮咖啡、做早饭，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那副画。吃饭时她说：‘那副画，我一辈子都画不出来。’她的语气没了之前的怀才不遇忿忿不平。吃完早饭，她就收拾东西要走，我问她去哪？她说歇的时间够久了，该去找工作了。”
陆本最后告诉我，何绮慧之前的工作根本不是什么平面设计，她只不过是给一家网店做网页设计的小工，她的确想要辞职，然而老板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把她炒了。
三个多月前，陆本接到了何绮慧的电话，距离济南传销事件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她一上来就说自己辞职了。在家待了一个月，她的父母说‘一个人如果没有工作，就是这个社会的渣子’。她和父母大吵一架，离家出走。她没有地方去，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我。”
陆本完全可以拒绝，可他还是收留了何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
“可能是十年前最后的那通电话，我还有话没说完吧。”
何绮慧理所当然的住了下来，关于何时回的北京、何时离开济南的传销组织，她一个字都没提，就像根本没发生过一样。她只剩下抱怨，怨其他人，怨这个世界。
“后来我想，即便她当年没得阑尾炎，也考不上美院吧，”陆本说，“直到遇见那个男孩，她才算看清了真相。”
听完陆本的叙述，我非常想看那张男孩给何绮慧画的肖像。他说画已经被何绮慧带走了，我表示很遗憾。
何绮慧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陆本不知道她去了哪、找了什么工作，她又像当年一样没了音信。
小豆也不像从前一样跟着我去见陆本了，他们的关系也悄无声息的淡了下来。小豆说她还是喜欢一个人，也希望我这个当哥的有所觉悟，尽量做一个让她省心的拖油瓶。
前几天，“沉浸式推理游戏吧”正式开业，我们前去祝贺，今后要有很多人去探寻“谁杀死了何绮慧”。那天晚上吃完庆功宴，陆本告诉我和小豆说，何绮慧离开他家之前，他又为她做了一次催眠。
“所谓催眠，能否让来访者说实话、找出心理病灶，这些在我看来都不是最重要的，”酒过三巡的陆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说，“最重要的其实是最后一环：能量聚集。”
“这么玄？”我半信半疑的问道。
“其实一点都不玄，我换一个说法你们应该就懂了，”陆本说，“找到你心中的太阳。”
那天，何绮慧收拾好行李准备叫车。出门之前，陆本叫住了她。
“何妈，”陆本看着她，过了老半天才说，“高中时的何绮慧，是不是已经死了？”
何绮慧没有回答，就是已经默认了。
“曾经的何绮慧死了，那你有想过将来的何绮慧要怎么活么？”陆本问。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想再试一次催眠吗？”陆本问。
陆本第二次催眠了何绮慧，还是在那片草地上，她又在镜子中看见了17岁的自己。这次，陆本没有打扰她，而是让她自己做了决定。最后，她终于含着泪和镜中的自己告别了。
随后，陆本说道：
“好，你现在即将要慢慢的清醒了。你从那片草地来到了云层中间，那轮金红色的太阳正在你面前的云海中缓缓升起。你开始被阳光所温暖，感受到一股能量，那正是你生命的能量。阳光从额头注入你整个躯体，你的能量在慢慢回复，悲伤全都蒸腾了，消散在云雾之中。你充满了喜悦，因为你体内尽是火热的能量。回来吧，带着健康的身体；回来吧，带着全新的你，回到我们的身边。”
“当听我数到3时，你就会醒来。1，2，3。”
莲花奇遇记
“所以，我在印度遇到的不是性骚扰。”
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结论。面前那盘玛萨拉咖喱套餐早已凉透，翻腾的胃酸真是让我再也吃不下去了。我拿过旁边的奶茶来喝，想压一压烧心，谁知这印度奶茶又甜又腻，居然还放了姜丝、豆蔻和胡椒粉，一口下去我就被齁得五迷三道面目狰狞。看她吃的津津有味，我不禁好奇，桌上这些怪异的食物难道在她嘴里就能吃出另一番美味？把奶茶放回桌上，我试图去想象她奇遇记里那些五彩斑斓的画面，然而我发现自己的想象力总有边界，和她的讲述比起来简直黯淡无光。
她叫于晓莲，母亲生她那天早晨梦见莲花，故而取了这个名字。这些都是我第二次见到她才知道的，当时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昏天黑地间只听有人在喊：“于晓莲！快来帮忙！！”
说起于晓莲，暂且要先绕个大弯。
上个月17号是小豆的生日，可那天她从起床到吃完早饭都摆着一张臭脸，嘴里还不停念叨“为什么过生日我还要去上班？”、“为什么你一个大男人每天窝在家里屁事不干还没有半点愧疚？”、“为什么我看中的包都这么贵？”、“为什么我又胖了？”，诸如此类。我故作殷勤收拾碗筷冲她露出二皮脸的笑容，心想是不是女生到了一定年纪就不喜欢过生日了？这时，小豆的手机在震动。
“DY…”正在化妆准备出门的小豆看着来电显示无奈道。
来电话的这个DY，我和小豆都叫他Y哥。因为父辈的交情，两家人经常走动，所以Y哥跟我们兄妹俩从小就认识，而且他一直喜欢着小豆，即便多次追求未果，他也坚持在每年小豆生日当天给她打一个电话，从未间断。
然而这一次的生日来电有些不寻常，明明都没什么话说了，可Y哥还是迟迟不肯挂线。小豆哼哼哈哈敷衍他，脸上早就堆满了莫名和烦躁。我在一旁冲小豆比划着让她开免提，Y哥的声音从电话里被放出来那一刻，我却着实被吓了一跳。
“我离婚了。”Y哥自顾深沉道。随后他又诉苦说把房子孩子都留给了前妻，自己净身出户什么的，作仁至义尽状，可我怎么听都觉得是惺惺作态。果然这些屁话都只是铺垫，最后他终于道出了此番来电的主题——
“这么多年了我都还没有你微信呢，加一下吧。”
我再看小豆——她手一抖画歪了眉毛，白眼直接翻上了天花板。后来她说当时就像吃了苍蝇似的犯恶心。
“不加了吧，”小豆声音里的厌恶已经有些藏不住了，“我微信是用来处理工作的，加的都是同事。”
“怎么可能——”Y哥拉长声音死皮赖脸起来。到了这会儿，他已毫无顾忌，或者说装不下去了，“加一下嘛，我可是你哥啊…”
“Y哥，”小豆直接打断了他，“我爸都没我微信。”
随后就是尴尬的沉默。小豆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Y哥可能也觉得有些自讨没趣，马上找了个台阶下。
“唉…好吧。说到你爸，你和朱诺也该经常回去看看他，”Y哥顿时语重心长起来，“尽孝要趁早啊。”
“哈！！”我一个没忍住失笑出声，小豆瞪圆了眼睛恨不得把手机拍到我脸上！她冲电话说我还要上班就这样吧，然后以最快速度挂了线。
“朱诺！！！”小豆仰天长啸，积蓄了一早晨的怨气完全爆发出来，我连忙赔礼道歉，可她仍在怒吼。我躲进厨房做了杯手冲咖啡，毕恭毕敬端过来给她消气。
小豆用力擦拭着刚才画歪了的眉毛厉声问道，“你这算什么？？”
“算…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吧。”我讪笑道。
“别犯矫情了，”小豆照镜子对比着两边的眉形说，“你最好别说话，我现在听到直男的声音就想吐。”
“因为一个Y哥就一棒子打死全天下的直男，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小豆呷了一口咖啡说，“Y哥这种直男还少么？听完刚才那通电话，简直就像遭到了性骚扰！”
“‘性骚扰’有点夸张了吧，”我竟然也不自觉的语重心长起来，“朱小豆，你现在的倾向很危险哦，眼看就要发展成‘仇男’啊。”
“明确告诉你吧朱诺，我现在就是‘仇男’。你没发觉最近几年我交的朋友不是女的就是gay吗？”小豆喝了口我做的咖啡，一脸嫌弃道，“真特么难喝。”
她在门口换鞋时我突然问了一句——
“是不是女人到了一定年纪就不喜欢过生日了？”
小豆“噗嗤”冷笑了出来，不屑道：“朱诺，不懂就是不懂，别老自以为是去揣测女人的内心，这样很可笑。”
小豆穿好鞋走了，我回屋拿过咖啡尝了尝，确实挺难喝的。
一个星期后，抱着提高手冲咖啡技艺这个冠冕堂皇的目的，我去了一家精品咖啡店参加活动。
那天是一个朋友带我去的，严格来说是小豆的朋友。他叫岳楠，是个纯弯的gay，在梵克雅宝做销售。工作对他来说只是用来排解无聊的消遣，因为很多年前他就被一个老男人包养，从此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再也没为钱犯过愁，所以他自然有的是闲情逸致钻研自己的爱好，咖啡只是其中一个。
岳楠经常参加京城大大小小的咖啡活动，已然是圈中名媛，听说我想学手冲，他义不容辞拽上了我。我原以为要去的是什么高大上的手冲咖啡课程，结果那天一到现场我就傻眼了——店内人头攒动，大家有说有笑，都是些自我感觉过于良好的小白领亦或文艺青年；正中央的长条桌上摆放着十五个空杯子、三台磨豆机、三袋没开封的豆子。
我不解道，“我怎么觉得这些人不是来上课而是来社交的呀？”
“今天没有课程，只是一场活动，”岳楠一边张望找人一边说，“我去和朋友打个招呼，你先自己玩儿啊。”
岳楠说完，蝴蝶一样飞走了，留我独自杵在原地手足无措…没有课程？没课程带我来干嘛？我正在心里吐槽，忽闻身后有人叫我——“朱诺？”
我转身一看，是个女的，圆嘟嘟的但不算太胖，戴眼镜，穿的很随意。她笑盈盈看着我，那笑容单纯到让我无从判断她的年龄，关键是——我不认识她…
“你是…？”我实在想不起来这眼镜女是谁…可她能叫出我的名字，说明我们肯定见过。
“你忘啦？”她竟然一点都没生气。
此时岳楠花枝乱颤的带着另一个高个男子走到我们近前。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老板Iven，这是我的好朋友朱诺，”他看着我和眼镜女说，“你们俩都见过了，就不用我介…”
只见话还没说完的岳楠瞬间变了脸——他皱着眉头使劲鼻吸几口气紧张道：“操！有人喷香水！刚才还没味儿呢，肯定是刚进来的人！”
我越听越糊涂，心想这活动也太奇怪了吧，喷香水都不行？Iven和眼镜女比岳楠还紧张，猎狗似的寻找着目标，很快他们仨共同锁定了一个穿露肩毛衣的女人。
“应该是她，”眼镜女说，“我看见她刚进来的。”
“我事先反复通知，她还喷着香水来，这不是成心捣乱吗？”斯文的Iven没了主意，为难道，“待会儿就要开始‘杯测’了，这可怎么办啊？”
杯测？我还在想着什么是杯测，岳楠已然火冒三丈。
“你们等着，老娘去和她撕一撕！”他摩拳擦掌的样子完全不是开玩笑。
眼镜女赶紧拦住岳楠说当着这么多人吵起来不好看，让她去解决。然后她就跑了过去好声好气的交涉。喷香水的女人显然有点不高兴，质问起来，眼镜女耐心解释。
“不好意思，我们这次‘杯测’活动之前是给大家发过公告的，别说香水了，味道重一点的护手霜都是不能涂的，”她始终面带微笑说，“希望您能配合。”
此时所有人都看着喷香水的女人，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发作，只得拉着男朋友羞愤离去。Iven松了一口气，马上叫店员开窗散味。一头雾水的我过去问眼镜女刚才这都是什么情况？
“你是第一次参加杯测吧？”她笑着说，“待会儿你跟在我后面吧，我来教你。”
看她如此热心，我有些惭愧，问道：“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我们在哪见过了，能…给我点提示吗？”
“就上个星期呀，”她推了下眼镜说，“SOHO尚都那边的gay吧。”
“啊—！”我恍然大悟，总算想起来了——她说的上星期，其实就是小豆生日那天。
那天晚上，小豆下了班就让岳楠带她去gay吧庆生。我本来没想凑这个热闹，然而基于当天早上小豆的仇男言论，我愈发想领略一下gay的魅力何在，于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过去的路上，还在开车的岳楠急不可耐的给我上了一课。
“这么说吧，我们基佬要是真想骗婚、跟直男抢女人，你们将毫无竞争力可言，”他睥睨道，“我们会和她聊美妆、逛街、陪她买衣服，真心实意的作出评价；一起健身、一起八卦明星和同事、认真倾听她的烦恼；她不舒服，我们能提供全方位的照顾，绝不会只让她喝热水；帮她拍照，我们总能找到最美的角度，挑最合适的滤镜，非要P到完美才肯给她发朋友圈。别以为我说的这些都很肤浅，真正深刻的直男又有几个？道貌岸然的大尾巴狼倒是不少，满嘴仁义道德脑子里想的还不都是‘大不大、自己动、叫爸爸’，比如你们那个Y哥，”岳楠最后提高嗓门说，“恶心！”
小豆哈哈大笑，我被喷得无可奈何。
“可你这假设不成立啊，”我辩驳道，“男的能做到这份上，女的肯定知道他是gay了吧？”
“知道又怎么样？”岳楠泰然道，“我就有一个女性朋友明知她老公是gay，也照样甘之如饴。”
我无奈点头，并没有去追究他是不是在说大话。
“不过话说回来，”下车时岳楠回头冲我说，“我最瞧不起那些骗婚的gay。”
进了gay吧，闪烁的灯光、轰鸣的舞曲、躁动的热浪和尖叫，除了没什么女人，这里和普通夜店并无二致。岳楠约了一大帮基友来，簇拥着我们来到卡座。在那种闪瞎眼的灯光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说话也全都靠喊。岳楠向大家介绍当天的主角小豆，顺带便介绍了我，最后挤眉弄眼补充了一句“他是直男呦！”基友们兴奋起哄，我如坐针毡。音乐轰得我脑仁疼，没坐多一会儿我就起身去吧台叫了瓶百威，准备喝完逃之夭夭。
卡座那边不时传来爆笑声，只有我独自在吧台漫不经心喝着啤酒，这时有人过来搭讪——
“怎么不过去一起玩啊？”
我转头看，是岳楠带来的基友之一。我刚想礼貌回绝，又有人从卡座那边过来，正是眼镜女。音乐太吵，她只得尽量抬高声量，“你别把人家直男吓着。”
她是过来替我解围的吗？我不确定。
“我知道他是直男啊，”基友半开玩笑道，“直男才是完美的性幻想对象啊。”
我干笑了几声，用喝啤酒的动作掩饰尴尬。眼镜女和我打招呼，“你好，我是岳楠的朋友，我叫XXX。”
我看见她的嘴在动，可根本没听清她的名字…后来她在吧台坐了一会儿，我确实和她聊过几句，然而我头疼的厉害，酒还没喝完就告辞了，至于聊了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