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记事》(原创系列小说·不定期加续)

(续昨)其实,韩贵山、尹银锁早就相中了这块大石壁,凭着他们当过石雕匠对石头的敏感,他们要让英勇牺牲的工兵战友的形象,清清晰晣地展现在大石壁上,与天地长存,与月月同辉。
但是,做老巫指点的那件事的选址,可不能定在大石壁,这里离坑道口太近,太惹眼,违反纪律,他们早已选定另外的去处。今天,趁着午休,他们悄悄从宿舍出来,直奔那处清泉湾。这清泉湾,就在营区附近,比较幽静。他们把泉边朝向坑道的一块方桌般大小的青石洗得干干净净,再从挎包里捣出石榴、苹果、罐头、凤凰牌香烟和“太行山泥池子酒”一样一样地摆在上面。
尹银山倒满几杯家乡酒,说道,家乡纯粮好酒,请兄长享用。
韩贵山点燃了几支凤凰牌香烟,说道,愿战友英魂象凤凰一样高高飞翔。
一阵子忙活完毕,两个人双膝跪地,频频弯腰磕头,你一句我一句地念叨起来:
----老战友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
----老战友安息吧,你们的英名万古流芳!
-­-­­­­­­--请老战友保佑我们平平安安!
他们把酒轻轻地洒到地上,洒进清泉中,又点燃几支香烟续上……
一场看似非常荒唐的仪式,举行得简单而庄重肃穆,参与的人只有这两位入伍不久的新战士······
他们一丝不苟地做完了这一切,正准备收拾摊子。执行巡逻任务的文书李兴发现清泉湾有烟雾飘渺,便顺小路赶来,把他们逮了个正着。
李兴指指现场,逼着追问:“这是摆了个啥局面?说吧,咋回事?”
尹銀锁不想说出事情的真相,只得支支吾吾地唐塞,可不管怎样东拉西扯都不能自圆其说。
韩贵山急了,站起来冲着尹银锁说“别给他扯这个淡了!干脆,实话实说!”接着,一五一十和盘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尹银锁一看韩贵山痛痛快快地都讲了,自己也不能再装熊,站起身,挺了挺腰板冲着李兴说:
“反正就这么一回事,你是文书,爱咋地咋地,告状去吧!”
李兴听了韩贵山的讲述非常吃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着大青石上摆放的烟酒果品,默默地想了许多,甚至想到这两位新兵兄弟闹过的情绪和种种反常······他整了整军容风纪,面对着坑道口的方向,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说了句“清理干净走你们的吧”,转身离开了。
当天晚上,王指导员把韩贵山和尹银锁叫到办公室,没有质问,沒有斥责,也没有说要给什么处分,只是循循善诱地正面作了一些思想政治工作,便打发他们回宿舍睡觉了。
此后,再也没有任何人提及过这件事。
过了几天,营里果真成立了一个石雕小组,石教导员自任组长,成员有十多个,韩贵山、尹银锁排名靠前,是骨干中的骨干。图纸已经绘好,是石教导员画的初稿,又专程去昆明请云南省美术学院的老雕塑权威华教授绘制定稿。艾副营长也派来几位山那边的战士,清理出这个四五米高、五六米长的石壁,搭起个简易脚手架和常备的防空伪装。
准备齐全后,石雕小组便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业余时间紧张施工,开始精心地进行他们的艺术创作。
三个月过去了,凝结着战友们集体心智的独特作品顺利完成。一幅高大的青石浮雕,竖立在坑道口旁不远处,石壁上雕刻的工程兵和导弹兵战士,一尊尊英勇无畏、栩栩如生!
从此以后,每当战友们进坑道值班、训练之前,一定先站在这高大的浮雕石壁下,高唱一首激昂奋进的军营歌曲!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0-01 18:33:16 +0800 CST  
(21)指导员和三个调皮兵

中国人民解放军有三大条令,也称共同条令,由中央军委发布,是军队战斗、训练、工作、生活百科大全式的法规和准则,它对于人民军队保持优良传统和旺盛战斗力,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和意义,部队干部战士都必须严格遵守。
说到条令,想到连队点滴往事。
十年“文革”后,部队接来的个别新战士散漫调皮。他们的成长受“运动”影响太过于负面,幼年时,父母被视作“牛鬼蛇神”进了“牛棚”,或者遭到不公正对待而饱受挫折,学校停课,秩序杂乱,家庭和社会教育缺失,生活和心理缺乏关爱,滋生出不少放任自流的毛病。步入成年,父母平反,有机会当了兵,穿上军装后,尽管接受了包括三大条令在内的一系列入伍教育,但一时半会儿总难改变无视权威、不守规矩的不良习气。
星期天下午,导弹六连那三位调皮兵,心血来潮,没边没沿地又开起了苏指导员的玩笑。他们拿着苏指导员未婚妻的一封来信,你争我抢地给拆开看了。看完咋交待呢?他们有办法。
娄三环举着信,后面两位起着哄,冲着远远过来的指导员嚷嚷:
“指导员!小嫂子的信!”
“拿过来吧!”指导员朝着他们喊。
“让我们看看呗?”
“别胡闹!”
“丫的学习学习呗?”
“小屁娃子们学啥呢,快拿来!”指导员己经跑到他们跟前。
“我可要拆啦!啊?丫的!”娄三环说着“刺啦”一声把封口处撕去一个边儿,还没等他抽出信瓤,就被苏指导员一把抢过去了。
三位调皮兵,以前用同样的技俩,看过准嫂子的照片,齐声称赞:“那叫一个漂亮!”
情书中难免有一些“肉麻”的小词句儿,他们时不时地拣出来学上两句,逗得一群年轻的战士哈哈大笑。
对这帮调皮兵们的恶作剧,苏指导员心里是明白的,只不过没有捅破他们的这层窗户纸,仍将这个小把戏局限在战友间开开玩笑的层面上,没有上纲上线加以批评。
象这样个别的新战士,在往年的新兵中并不多见。他们常常不遵守作息时间,懒懒散散,该睡不睡,该起不起,别人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象刀切的豆腐块,他们整得却象个豆包子,生活拖沓,训练不刻苦,净拖全连后腿。有的老战士恨铁不成钢,揪着他们的耳朵批评他们是“害群之马”,指导员看见后,严厉纠正,告诫大家以后谁都不准这样称呼自己的革命同志。
上周连队在建水县城执行一项接装任务,仅仅住了三五天,他们就严重地违反了一次纪律。
建水城,是滇南一座重镇,历史悠久,文化灿烂,民风淳朴,街市繁华,名胜古迹随处可见,小吃特产不胜枚举,追逐时尚的风气领先于西南诸城。
云南日落迟,晚饭后,天尚早,娄三环、徐沪青、冉湘说买些日用品,没有请假,悄悄溜出临时营房,擅自上街了。
他们的出现,立刻成为街市一景。进文庙,上城楼,尝井水,访特色民居。三人不成列,偏要并成排,大小店铺,魚贯般进出。这不,刚从大百货店一出来,顿时模样大变,一人一副墨色大蛤蟆眼镜戴上了,帽子歪着,风纪扣松开,敞起衣领,香烟夹在指间,大摇大摆地走在临安大街上,悠然自得。见一服装商店,停下来,面朝大玻璃橱窗,喷云吐雾,自我欣赏。
路人所见,无不投来异样的目光。
其他两位闹着怪样子很开心。冉湘这两天心情不佳,玩闹心思大减。他离家当兵,什么都不挂心,唯一揪心的是妈妈的严重老胃病,写信询问,爸爸回信说已经好了,嘱咐不要牵挂。今日想起,又有些不塌实。他照着玻璃窗镜中的自己,觉得形象无聊,一把摘了墨镜,掐灭烟屁股,劝告两同伴说,“这像个什么鬼,纯粹的浪当仔!没意思,不玩了,快回吧!”
娄三环、徐沪青不以为然,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再玩玩!”
三个人在梨花巷口烤臭豆腐块的小摊子前围坐下来。烤臭豆腐块是建水小吃一绝,木炭火盆上架一铁篦,小豆腐块象棋子一样堆在一角,待烤时再分布其上。摊主人是一位60多岁笑容可掬的老奶,老人手艺超好,不断地翻烤,烤好几块便拨近每位。
这三位穿着军装的食客,分别夹起一块烤得金黄的小豆腐块,醮一醮辣味十足的特制佐料,咬一咬外焦里嫩,极为美口,拍打着大腿啧啧称奇。
老奶则以黄豆粒计数,顾客们每消费一块,便“叮当”一声将一粒黄豆丢进小磁碗里。
娄三环尝过两块,忽地从怀中“变”出一瓶苞谷酒来。
冉湘见这家伙竟然偷偷地买了酒,越玩越过头了,于是起身再次劝说:
“你是真不想好啦!忘啦?上个月,修理连两个兵因为在曲江镇上喝了两杯酒,遭到全团通报!这是建水城,还不得惊动全基地!赶快给我扔了这个破酒!走!走!”
冉湘死拉活拽劝不动二位,只得抢过酒瓶子,说了句,“我好心劝你们,不听是吧?等我找个人来,绑也得把你们绑回去!”说完,转身跑开找人去了。
娄三环、徐沪青无酒只得干吃,不大会儿吃了不少,满心喜悦。
徐沪青掏出零钱要付费。老奶则倒出豆子一一清点,共计40粒。
他们自到山沟以来第一次逛县城,玩心正盛,娄三环没大没小,想再与这位和蔼可乐的云南老奶玩笑几句,便挡住徐沪青的手,逗老奶说只吃了30块,怎么会多出10粒豆?老奶急得跺着小脚,以豆子实际数量据理力争。
旁边一位路过的时尚姑娘,见状忿忿不平,批评他们说:
“丢脸,让人瞧不上!”
娄三环反叽道:
“你的脸好看!让你丫的瞧上,我们还麻烦了呢!”(未完待续)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0-13 07:31:29 +0800 CST  
(续昨)这句话可把姑娘惹恼了。建水姑娘素以泼辣难惹著称,论说、论骂,十个小阿哥也不是对手。姑娘把刚刚烫理过的头发一甩,也不管什么娇羞不娇羞了,叽哩呱啦一通数落,言语间肯定使用了不少当地骂人的俗话俚语。
可他们一句没有听懂。
老奶反过来急急护着这两位特殊的顾客,但是抵不过姑娘的火气。
他们两个在姑娘面前显得拙嘴笨舌,呛不过人家。再说娄三环早就抱有“男不跟女斗”的处世恒言,只好受些委屈,绕圈子转话题为自己辩解,说他们与老奶争论事出有因,问题出在老奶的计费方法上,说:“我们以1块1角计,老奶硬以1角2块计,我们说是30块,老奶说是40块,一三得3块,五四得2块,那个多,那个少?哪个对,哪个错?你个姑娘家家的会骂人,也不笨,掰一掰手指算一算吧!”
冉湘跑开没多远,恰巧碰上修理连的老兵贾班长,贾班长是他的长沙市老乡,正要探家在建水城等车购物,冉湘象见到救兵一样,几句话说清情由,贾班长说,“这像什么话!坚决地制止!看我的,走!”两个人返身回去找他们。
娄三环东拉西扯一绕咕,把吵骂正欢的姑娘也给绕懵了,趁着姑娘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从徐沪青手上抽出3块钱,丢在老奶的小磁碗里。
这时冉湘和贾班长已经赶来,一人拧起一个,拨开围观的人群,一溜烟地回了连队。
几个调皮兵这样地一番瞎折腾,显然违反了部队纪律,无论如何不能姑息迁就。连队支部会议根据娄三环、徐沪青、冉湘的违纪事实,依照《中国人民解放军内务条令》和《中国人民解放军纪律条令》作出决定,给予娄三环、徐沪青二同志各记警告处分一次,冉湘同志虽有违纪行为,鉴于能及时自我纠正,并有制止他人违纪的客观表现,故只作队前批评,免于行政处分。
这个不大不小的处分对娄三环、徐沪青震动不小,确实心服口服。他们说以后要互相提醒,不能再犯,包括说话乱带口头语的问题,这次多亏了冉湘,若不是人家提醒和劝阻,说不定还要给个多么厉害的处分呢。
处分决定宣布后,苏指导员并没有一给了之,而是更多地关爱他们,与他们同就歺、同学习、同训练,还抽时间和他们促膝谈心,谈军史,谈英雄,讲军人职责,讲遵守纪律的重要性、必要性,对他们触动很深。
其他同志也从这一事例中受到教育。从此,连队面貌更加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一片生机蓬勃!
娄三环、徐沪青、冉湘等同志,虽有些调皮稀拉,但并不难缠,他们来自大城市干部家庭,见识广,心眼不窄,事过了,错改了,转眼也就把包袱放下了。
昨天,娄三环瞄到苏指导员又有信来,这次,有些胆怯,悄悄对徐沪青说,“我们可不能再玩那套把戏了,以前胡闹,指导员装了样子没计较,以后若再搞,怕不会轻饶!”
徐沪青听后说,“对的,不能瞎掺和了。”接着又说,“指导员不容易,为了连队一年四季总操心,好不容易找到个女朋友,本来说好去年结婚的,连队太忙,婚期一推再拖。肯定是小嫂子不乐意了。过去我们都把人家的情书偷看了,两个人多缠绵,挑情逗乐,看着都眼馋。可上封信呢,看出来设有?闹矛盾了,危机啦!”
冉湘也下过决心说不再偷看嫂子来信了,可昨天见了小嫂子来信,还是忍不住拿了,他拈来拈去,这次的动机不是瞎闹,而是想看看两个人的“矛盾”解决设有,如果中间还有误会,他要动员大家联合起来,仗义执言,替指导员打个抱不平。于是壮壮胆子又给拆开了,看后判定,“矛盾”仍在进行中。他要去找娄三环和徐泸青商讨办法。
三人见了面。
“你又看啦?”娄三环问。
“看啦,还是有矛盾!”冉湘回答。
“严重啦?”
“危机啦!”
“信呢?”徐沪青问。
“想了个新法子,又糊弄给指导员了。”冉湘回答。
“傻瓜蛋!往后谁也不准瞎拆了!”娄三环说。
冉湘急忙作出解释,并进一步强调了信中内容的严重性。三个人经过仔细分析,认为,一定是小嫂子误会了他们的指导员,决定必须果断出面,摆事实,讲道理,让这位自恃漂亮的嫂子,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冉湘自告奋勇,说这阵子太忙,等过几日,他一定写一封“敦促小嫂子投降书”!
说连队太忙,一点不假,简直是两眼一睁忙到熄灯!前阵子坑道住练、专业基础培训、导弹发射操作训练、单兵机步枪实弹射击等考核刚刚告一段落,剩下的手榴弹实弹投掷项目,也将在近几日内进行。
作为连队主官之一的苏指导员更是操透了心,费尽了力,他的结婚报告,团里去年就已批准,因为忙而一再推迟。指导员想,婚期推一推倒无所谓,至关要紧的是偌大个连队,任何一项工作都必须保证万无一失,不能出半点差錯。
手榴弹实弹投掷,是军人的基础性训练科目之一,危险性很大,不论是步兵还是导弹兵,都应按照《手榴弹实弹投掷教程》进行训练,假弹练习已按照要求基本完毕,实弹训练前,干部战士结组、结对,一定要练好实每个基本要领,确保任务安全完成。
指导员结的对子正是娄三环,这几天又吃了不少“小灶”,加了不少班。明天就要实弹操练了,指导员问娄三环有没有把握,他回答得倒也痛快,说,“有把握,可以啦!”
上午10时,手榴弹实弹投掷科目正式开始。投掷场设在远离营区的一个山岰处,地势由东向西倾斜,投掷掩体在东面坡沿上,很制式。全连官兵在场外安全地带排队等候。
战士们一个接一个,逐一严肃沉稳上阵。(未完待续)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0-14 17:40:54 +0800 CST  
谢楼主朋友赞誉!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0-15 11:17:23 +0800 CST  
谢谢楼主支持!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0-17 12:10:48 +0800 CST  
(续昨)阵阵爆炸声在山谷中相继响起。
轮到娄三环,他虽有些忐忑,但还是壮壮胆子进入投弹掩体,苏指导员担任他的安全员,警惕地在他的左后侧守护。听到指挥员“开始投弹”的口令后,娄三环手持一枚木柄手榴弹,取下防护帽,拉出保险环,撤步引弹。可就在即将投出的一刹那,险象徒生,手榴弹意外脱手,弹体落在他的右侧地上。在这钧一发之际,苏指导员箭步上前,一把将娄三环推向安全角,迅速抓起“呲呲”冒烟的手榴弹,顺势扔向掩体外沟谷,手榴弹爆炸,黑烟腾空......
一场重大险情瞬间发生,又被瞬间排除!
所有在场的人,无不惊愕!一个个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苏指导员的壮举感动了整个连队,最受感动的当然是娄三环!
晚上,娄三环顾不得自己见过世面的大侠形象,跑到苏指导员屋里,一把鼻涕一把泪,承认自己怂包,指天点地,发誓要到基地首长那里为指导员请功。
苏指导员看着他这个样子,哭笑不得,亲切地和他开玩笑说,
“不啦,请什么功呢!没出事就是万幸!上午那一下子,若是把我光荣了,那我可就是烈士了,烈士的话你可得听,所以,从今往后哇,一切按照条令办,令行禁止,一切行动听指挥,要当就当个好样的兵!好了,吓得不轻吧,压压惊,回宿舍休息!”
指导员说着扶着他的肩膀头送他出屋。突然,屋门外躲着一个人,把他们唬了一跳,原来是为给娄三环壮胆,陪他一起来的徐沪青。
徐沪青被指导员发现了,也信誓旦旦地表态说:“指导员说得对,以后谁要是再调皮不听指挥,就天天喊他小瘪三!”
连队上半年的工作已基本完成。团里统一进行各连队工作初评,六连因个别战士在县城违纪,影响较大,又发生过一次重大的实弹投掷事故,评分不高,挂了起来,工作尚须认真整改。下半年,按照《中国人民解放军队列条令》要求,必须进击一步加强基础和专业训练,另外,还有更重要的导弹实弹打靶发射任务等着他们去完成。
各班排都卯足了劲儿要再大干一场。徐沪青邀上娄三环和冉湘,三个人商量工作怎么干,上半年稀里糊涂很容易就挨了批评给了处分,下半年一定认真干,找䃼回来,实弹发射打靶时争取立功,立不了功,起码也得闹几个嘉奖吧!
连长和指导员坐在一起,又进一步作了详细的分析和周密的计划安排。
商量完工作,连长提醒指导员,应该抽个空档回趟家了,终身大事,夜长梦多,不能再拖,也该办了。
苏指导员想想也是,可以,就趁当下这个空档,请假探家,回去结婚!
清晨,下起了雨,苏指导员坐在去建水办事的解放牌大卡车司机楼里,车停在路口准备出发。他探家的车票已经买好,晚上赶至昆明搭乘火车。
山里的雨,由小到中越下越大,不一会竟变成了瓢泼一般。
这时,指导员听得营房那边有人在喊:
“冉湘一一冉湘一一”
怎么?冉湘不见了?指导员赶忙下车。
连长带通信员赶到路口。指导员问:
“怎么回事?”
“起床后,冉湘不知跑哪儿去了!”连长十分着急地回答。
“快找呀!”
“各班排周围山坡都找了,设有!”通信员说。
苏指导员迟疑一下,望了望四周的大暴雨,蹬着卡车轮胎爬上车箱,发现了冉湘,他正捂着件雨衣蹲在车箱角落里,胶鞋和裤脚都湿透了,大家把他拉下了卡车。
“冉湘,你这是要干什么?”连长问。
“我要回家!”冉湘很犟。
指导员和连长问明情况。原来,冉湘昨天收到弟弟来信,说这些天妈妈的病情越来越重,心情焦躁着急,恨不得一步迈到家。他向排长请假,排长说,军人嘛,再急的事,也得按纪律办,他当兵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几个月的新兵请假回家的,让冉湘冷静冷静打消这个念头。冉湘听不进去,于是想来个先斩后奏,先回家,回去后再给连里补发个请假信。
指导员听完“唉”地一声叹口气,想把他拉到个避雨的地方细说说。
连长说:“老苏哇,别‘唉唉’啦,建水、昆明的汽车、火车都不等你,这没你的事了,有我呢,你先走吧!”说着把指导员推进了驾驶室,司机起步发车。
连长拉起冉湘回了宿舍,再详问情况......
苏指导员坐在由昆明始发的62次特快列车上,想到大不了再倒几次车,几天后就要见到父母弟妹和未婚妻了,很是高兴和甜蜜。至于未婚妻的那点小情绪,是许多未婚情人闹过的“通常毛病”。回到家,见面买上件时兴漂亮的新嫁衣,再哄上几句好听话,解释清楚,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想到这,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提包里平时攒下的那一大叠子办喜事的钱。
经过长途运行列车又要停靠了,列车员报过“长沙站”站名。苏指导员一听长沙站,心里立刻翻腾开了,就象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出发的时候,冉湘又出了什么状况?冉母的病到底到了个什么程度呢?他的家就在长沙,马上就要到站了,得下车!一定得下去看看!列车门开了,他没有顾上再多想,提起提包下了车。
下车后,苏指导员很快找到冉湘家,冉家的情况确实不大好。他人一到,立刻就象家里的一位当家人一样忙碌地操持起来......
连队里,娄三环和徐沪青不放心冉湘,吃过晚饭,跑过来问情况,说说劝慰的话。冉湘扎着头啥都不说,一个劲地摇脑袋。
正在这时,长沙老乡贾班长来找了。
三个人催他快些说说家里的情况。(未完待续)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0-17 14:24:23 +0800 CST  
(续昨)贾班长确实带来了冉家的最新消息。他介绍说,他是刚刚回到部队的,临上车前还在冉母所住的医院里。几天前,冉母病情危急,住进了医院,需要立刻手术。那天,苏指导员正巧赶到,脚跟没站稳就忙活上了,跑前跑后顶了大事。冉家为难的是住院压金,冉母多年来靠到处做临时工维持生计,没有正式工作,不享有公费医疗,冉父平反后补发的工资还没有落实到手,已经凑了一些钱还远远不够,苏指导员见状,毫不犹豫,打开提包悉数拿出,同题立刻解决。
“不可以!不可以!那是指导员结婚用的!”冉湘听着两难两着急,不由得插了一句。
“那个更急?”徐沪青说。
“手术作了吗?”冉湘再问。
“听贾班长说!”娄三环也正急着往下听。
贾班长继续说,手术中情况特殊,需要大量输血,苏指导员撸起胳膊,说是亲戚,冉爸爸怎么也拦不住,一验血型正好合适,当下就抽了500CC!
冉湘捂起脸“呜呜”地哭了。
“别哭啦!妈妈的手术很成功,一天比一天见好,到我来的时候都五六天了,没问题了。”
贾班长说完,冉湘他们三个悬着的心终于塌实了些。接着贾班长对冉湘说:
“小冉,妈妈情况就是这样,你一定放宽心。你爸的身体虽说虚弱,但在医院也查了一下,没啥大毛病,爸爸让我转告你,一定要安心工作,决不能辜负这么好的指导员和连队!”
“是,是,没说的!那指导员没说什么时候离开长沙回家呀?”冉湘问。
“好像说再呆几天,等你妈妈再见好一些后他再接着赶路。”
冉湘狠劲地点头说不出话来。
大家对冉湘又说了许多暖心的话。
这时,徐沪青忽然想起冉湘要给指导员未婚妻写信的事,问:
“哎冉湘,你那个敦促小嫂子的投降书写成沒?”
“哟,写多一半了,这是件大事,我竟忘啦,该打!”
“快写,快写!又有了这么生动的新材料,都加上,写,马上写!”徐沪青说。
“好,好,你们帮我一块写!”
他们三个人送走贾班长,便拿出纸和笔,扒在床边,你一句我一句,从头到梢,开始为他们的指导员鸣起不平来。
写到结尾处,娄三环以重重的语气说一定加上这样一句:
“以上,请记住,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了!切切!”
徐沪青觉得说得还不够明确,应该再加以强调:
“错过了我们的苏指导员,就做你的单身去吧!”
娄三环认为说个“单身”不解气,应当改为“光棍儿,对,女光棍儿”!
信很快写成了,一致认为不错。
可是,冉湘想到一个问题说,等这封信寄到最少也得一个多星期,而苏指导员呢,即使现在离开长沙,还得要到北京倒车去哈尔滨,再在哈尔滨倒车去齐齐哈尔,到了齐齐哈尔,还得去克山县、去屯子里呀,少说也要六七天,信到或人到黄瓜菜都凉了。
“那咋办?”
“拍电报!”
“对拍电报!”
大家想到了一块,他们去找连长请假,央求最好三个人一起去。连长听完理由,减少了其他战士的上街名额,破例准假了。
第二天,是个星期天,正好有去城里的便车,三个人把自己整理得很是个标准的军人样子,一大早搭车进了城,进城后直奔邮电局。
他们三个在柜台前整整齐齐站成一排。谁都没有想到,当班的营业员竟然是那位“建水姑娘”。姑娘抬头一看又是他们三个,把烫理过的头发一甩,不再正脸儿看他们。他们不敢得罪,只好把稿子规规矩矩地递过去,冉湘小心翼翼地说了声:
“大姐同志,请给拍封电报吧。”
姑娘还是低着头不看他们,慢条斯理地接过去审查,哟,洋洋洒洒的是一个大篇文章,要拍电报?他们这是又闹什么鬼名堂啊!憋住一脑子的不信任不乐意,展开了细看。
要说这姑娘真是绝顶的聪明,看完稿子,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明明就是一封实实在在、情深意切、在指导员未婚妻面前为他们可敬可爱的连首长评功摆好的劝谏书嘛!只是其中许多言辞,太调皮、太过激,太令人忍俊不禁了!
姑娘忍着不笑,拍拍稿子说:
“不发!”
三个人一听急了,相互对视一番,转而和声悦色,作些解释。
姑娘转而笑了,和气起来,说:
“这么感人至深的稿子,发什么电报,干脆,改成报告文学,发在《解放军文艺》上,比只说服你们准嫂子一个人好得多呐!”
娄三环再也忍不住,俏皮话顺嘴又来了,说:
“等你的报告文学发表出来,我们小嫂子早丫的就找了别人,怕是小孩子都生出来满街跑了!”
这次姑娘倒没有觉得他的话有什么难听,反倒“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旋即,她又沉下脸说:
“发可以,拿钱来,这么长一大篇,你们三个加在一起一个月的津贴费都还差得远呐!”
“那你给算吧,两个月、三个月,我们掏!”
“这样吧,你们就掏一个月的吧,剩下的,不管多少,我出了,谁让你们是给我们女生拍的求情电报呢!”
“那不行!”
“不行不发了!”
“好,好,那就先发,发完再说。”
“还有......”
“哎呀,还有什么,说!”
“你们这电文太啰嗦,不合规矩,我得替你们压缩整理一下,特别是最后一句,不准说,删掉!”
“好,好,你改,你改!”
姑娘改好,很快“啪嗒啪嗒”地在那台老式的打字机上打出了清样,又用带满口建水味儿的普通话,清清脆脆,唱歌似地念了一遍。他们听后非常满意。
“那就发?”姑娘忽闪着笑眼问。
“发!”三个人异口同声。
一封属名为“三个新兵”、为苏指导员据理力争的加长加急电报,拍给了他们的“那叫一个漂亮”的小嫂子......(本篇完·且待下篇)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0-18 18:25:37 +0800 CST  
(22)深山军营里的狗和猴

这篇算不得军旅记事,也没多大意义。但确实在深山的军营里发生过,倒也有趣,于是记了下来。
那年,领导一直派我在外出差,大半年了才回到我们团的文艺宣传队。部队同志来自五洲四海,我们更是从各营连抽调聚拢在一起,这并不防碍我们亲如兄弟般真情相处。短短数月不见,刚放下行装,大家便愉快地打闹嬉戏起来。
忽然,我发现一只狗和一只猴子也跑过来,摇尾巴撒欢凑热闹!
“怎么还养了这样两个东西?”我问待我们一向和蔼的彭班长。
彭班长说,“啷个是养的吆,看着我们这里好,它们自已跑来的。”
“哦,不请自来呀!”
团里有规定,营区里不准养宠物。
既然不是专门喂养的,它们却日夜不离地跟着大家一起有规律地生活着。我们生龙活虎地工作,它们欢蹦乱跳,我们若无暇顾及,它们便知趣地卧在泉溪岸边,一个睡懒觉,一个捉虱子,很有意思。
对此,外人很难理解,我好奇也很纳闷。
兵不算新,但年龄都不大的燕雄、建设、还有来水同志,他们是玩琴高手,提琴、胡琴、打扬琴,水平都不低,脑瓜子也好使,我发现他们还特别具备哲学家的思辩天赋。没事时,我好跟他们山南海北地瞎聊,我说我不会拉琴,他们说会拉琴没啥了不起,关键是会听才重要,伯牙遇子期嘛。我们聊拉琴,聊知音,聊战友,聊环境,当聊到眼前的狗和猴的话题时,他们便你一句我一句地给我作了这样一番别开生面的解释:“其实呢,军营里,战友之间的情义是亲密无间的,大自然和我们兄弟之间也有一种天然的情结在里头,你注意没有?我们军人无论走到哪里,只要一住下,营区里里外外,哪怕是一丛草一棵树,每天都跟着我们的生活节奏和情感变化而变化,我们忙了高兴了,它们就直挺挺葱绿葱绿的,我们累了倦了,它们也便无精打采跟着发蔫了,更别说是狗和猴子这么两个活家伙了,它们有灵性,更通人性!”
我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
我们的营区很特别,深藏在一片大山里,一栋栋青砖瓦舍,没有院墙。山峦高耸,林密泉凉,人烟罕至,四野处于少有的原始状态。七八栋营房,都因故暂时空置,我们20多人被临时安顿过来,只占了其中一栋。距团部和各发射营都很远,至少也要翻几座山。向南,山的深处有个直属通信连,北面坡上不远是测计队和气象室,再向北很远的大路口才有一座小小的哈尼族寨子。
狗和猴这两个小东西的窝,安在营地边一处能遮风避雨的天然崖石下,夜里挤在一起取暖搭伴,这是它们自己的选择。据说是狗最先占据,猴子后来,开始总打架,直到在林子里打过一次最凶的之后,便相敬如宾了。究竟是狗降服了猴?还是猴降服了狗?无从考证。
它们的作息时间完全跟着我们走,听远处军营传来的军号声,该起床则起床,该睡觉则睡觉。因为我们排练任务很紧,非常忙碌,狗和猴一般不打搅我们的工作。我们的寝室是非常整洁的,它们从来没有闯进去光顾过。
没有专人饲养它们,也没有特意给它们起过名字,因狗是黑的,记不得是既会吹奏又会表演的张班长还是湖北籍知识广博的魏光同志唤过它几声“黑黑”,人们便叫它黑黑或小黑了,猴始终没名字,需呼唤时,只叫它“猴,猴,猴”。
大家都喜欢可爱的小动物,闲暇时间也会逗着身边的狗和猴子玩一玩。党副队长在基地演过成本的《智取威虎山》,军姿军容非常正规,堪比标准的仪态仪表,看着不顺眼,批评我们:
“堂堂一个军人,撩猫逗狗的,不务正业,吃饱撑得吗?”
吓得我们面面相觑。
可他呢,一旦口袋里有个糖果什么的,也会背着人,探着上半身,雷达似地转着找一找,喂给狗和猴。
在这样空旷原始的大山里,我们也必须站岗,哨位在东面不远的山垭口,每人每周至少轮上一个夜班。山里没见过凶禽猛兽,但是,鹰鸦鸟雀、黄羊、麂子、獾等等,还倒常见。夜里,山风呼啸,伴着小动物们的鸣叫,显得有几分阴森,老兵们习惯了无所谓,新战士常常感到比防敌特还紧张,总想有个伴儿最好。记得有两次我站夜班岗,那狗和猴竟蹲在我身边不远处“陪伴”过我,所以,我对它们更增加了几分好感。
它们吃食物的时候是最有趣的。
我们自己没有食堂,要走两里多路到测计队搭伙。一日三餐,都要整整齐齐地排起队伍,谦和而严厉的周队长和张指导员隔日轮流带队,唱着雄壮的队列歌曲,“一二三四”喊着嘹亮的口号,齐步前往。
狗衔着一个搪瓷盘,猴拿着一只小铁碗,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有时各蹦各的,有时猴子跳到狗的背上,由狗驮着走,样子很滑稽,我们看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可笑。
独唱歌手蔡成同志善独立思考,想问题比较全面,也仁义,提醒大家说,“测计队炊事班的同志很辛苦,添了我们这么多人搭伙也就算了,凭白地还带了这样两个东西蹭饭吃,人家嘴巴上不讲,心里肯定不舒服!”
擅长扮演欢乐老倌的国栋同志来自测计队,为给大家宽心,说,“有意见也白搭,有本事他们也找个狗和猴跟一跟,看跟不?”
其实,这个担心是多余的。炊事班同志对待我们特别好,天天变着花样给我们调理伙食。对狗和猴也不错,虽说没有指定专人负责,但只要哪位炊事员空闲,便随机弄些饭菜,放在墙角的小石槽里给狗吃。猴子往往很主动,把自己的小铁碗高高一举,炊事员盛给一勺子饭,猴子捧着铁碗转身跑到小石槽那边和狗交换着吞咽起来。
吃完饭,洗过餐具,我们自行结伴回来。那两个家伙是否洗碗?是怎样回来的?我们都没有细心留意过。
时间不长,我们把一台真实反映部队生活的文艺节目很快编排完成了。节目形式很是多样,吹拉弹唱、说学逗演,能用的都用上了。内容更为丰富多彩,主旋律当然是唱给我们这些坚守在大山深处、注视着五洲风云变幻的导弹兵的。节目中,我们真诚呕歌了战友们勤奋刻苦的砺剑精神,热情颂扬了战友们枕戈待旦、听从召唤、随时准备大显神威、让侵略者闻风丧胆的战斗意志!节目经团首长审查顺利通过,随即开始赴各营连巡回演出。
由于节目质量上乘,场场演出激情四射,很鼓舞士气,深受全团官兵的热烈欢迎和啧啧赞许!
每次演出回来,基本都是深夜了,猴子和狗都会在山垭口搔首弄姿、摇尾巴打滾地迎接我们,无一例外。当我们看到这一情景时,不免也会心头一热,真的说不出来有多么的高兴!
本次的宣传演出任务圆满、胜利地完成了,我们又遵从命令回到各自的战斗岗位。
那么,狗和猴子呢?
好像是吹奏西洋铜管圆号的大权同志或是拉大提琴的应刚同志把狗带回他们营去了。
机灵不受拘束的猴子不知跑到了哪里。后来,有人见到过它,说没有跑远,还在那里呢。是啊,没跑也对,它原本就生存、栖息在那一片近乎于原始的山野之中嘛!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0-22 12:20:52 +0800 CST  
(续昨)这处烈士陵园,紧邻屏边县城,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时才开始修建。一座高高的山丘,由下而上被开成梯田式墓地。每层梯地之间还没有来及垒砌上下的台阶,杂草也没有锄尽,不碍事的小油松还稀稀落落地长着。葬埋过烈士的墓丘没有排满,还有不少空着的坑穴,各座新墓前都插有一根临时的木桩,上面写有烈士姓名和部队代号。
山丘下搭有一座简陋的竹棚,棚里码有一些没有用完的木棺,木棺制作得非常粗糙,由几快松木板钉成,白茬,没有上漆。棚边沿垒着个烧水用的大锅灶,灶膛里的柴炭似乎仍未燃尽,大锅里的水还有余温。有几位上了些年纪的民工正在上上下下忙于墓地杂活。
一位50多岁的大爹正在为慰问团成员们讲述烈士下葬的过程。他说,每一位或一批烈士遗体送来,首先用温水仔仔细细地将周身洗净,而后穿戴上崭新的军衣军帽,装殓下葬。有的烈士因踩上地雷或遭遇炮击,死得壮烈,遗体巳残缺不全,也只好认真洗净后庄重入殓。
这位大爹讲着讲着突然停顿下来,指着远处走过的另一位大爹说,
“看见了吗?就是那个老倌!”
大家随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有位老倌大爹已经路过走远了。
解说的大爹讲,开战以来,刚刚走过去的那位老倌也一直在这里为烈士清洗遗体。有一天,天色阴沉,他正为一位血肉模糊的烈士清洗,洗着洗着突然“哇”地大叫一声,瘫坐在地上,眼泪扑扑地掉下来,一双满是老茧的手紧紧地握着烈士遗体的双手不放,民工同伴们迅速围拢过来关切询问,老倌大爹一字一顿地告诉大家:
“这是我呐大儿子、儿子······”
在场的人无不惊愕!惊愕之余,大家一起帮大爹认真察看了烈士手腕上戴的木牌,仔细核对了牌上写的姓名、部队代号、籍贯等,是真的,确定无疑。
介绍到这里,我们都为之动容,个个掩面而泣。
好些年以后,我在报纸上见过一篇有关大爹的后续报道,说这位献出了大儿子的老倌大爹,又将他的小儿子送去前线,小儿子在一次战斗中同样壮烈牺牲。大爹一前一后,相继失去一大一小两个心爱的儿子。老人暮年,因上有政策抚恤保障,下有村上人照顾,生活还算无忧,但是,明显地让人感受得到他的孤寂与凄楚,每当听到有人安慰,病中的老人还能断断续续地说清这样一句话:“冇得讲,冇得讲……国家好……就好,老倌我冇得哪样后悔。”
解说的大爹继续平静地介绍,他说,好多战士战前曾在这里驻守过,个个都是我们老百姓的亲子弟,他们活泼可爱,就象我们自家的孩子一样,不训练的时候,很会玩,有的爱打球,有的爱照相,有的爱吃零食,还有的爱吸烟。都说云南一大怪,竹筒当烟袋,一点不假,在当地家家都有一个这样的竹筒烟袋,孩子们好奇,抱起老倌子们的大竹筒,嘴巴连着半个脸都埋了进去,好笑好玩,呼噜呼噜抢着吸......
听到这里,慰问团有几位会抽烟的男士,不由自主地从口袋里、提包中,取出所带上好的“红山茶”、“大中华”香烟,一支一支点燃,分放在各座墓前,权作祭品,奉献给烈士,场景分外感人。
后来许多电影、电视等文学艺术作品,凡有为对越自卫反击战牺牲烈士扫墓的情节,一律都少不了男男女女的点烟“鏡头”。我敢说,这一素材,全都源于这一次。因为,此时,这一场战争还没有完全打完,尚披征衣的战友们还没有来得及到这里为自己牺牲的兄弟点上最后一支烟。陵园没有开放,还没有被批准的其他扫墓者。所以,中央慰问团团员以点燃香烟的方式祭奠烈士英灵当为首次。
注视着渺渺飘散的香烟烟雾,我蓦然梦幻般的想起曾往返过的成昆铁路......坐在隆隆行驶的列车车窗前,一路上眺望绵绵青山中那一座又一座的烈士陵园,每座陵园都安葬着几十位为修路而献身的战士……眼下,我和我的战友们正在山下的河谷中抢筑备战公路,当这条新路按照最低标准能够并排通过两辆59式坦克的那一天,路边的青山上,是不是也会平添几座这样的烈士墓碑呢......哎呀!我这是怎么啦?想到哪里啦?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们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行走在烈士墓地,就宛如一场战斗刚刚结束,没有倒下的人,正向阵亡的战友一一庄重告别......
离开陵园,我和小金开车引领着中央慰问团原路下山。
下山的路上,我纳起闷来,我和小金上山前仓促中竟忘却了开具一封信函,当时电话又极不方便,到了屏边城,见到了县委书记,见到了杜副团长,竟缺少了呈递介绍信这一应有程序,当时身上确实再也掏不出其他任何一件身份证明,仅凭单薄的军衣和连日施工未洗却的烟尘,居然把两大轿车中央慰问团的首长和团员们接到了南溪河谷。(未完待续)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0-28 18:42:26 +0800 CST  
(续昨)中央慰问团到了,河谷里立刻沸腾起来,白鶴桥的父老乡亲和部队战友们,在临时搭起的几座迎亲门下,排着长长的队伍,敲起震天的锣鼓,夾道欢迎!在这样的场合见面,亲人们相互握手、相互拥抱、相互问候,各自激动的心情难以用言语表达!
慰问演出的舞台和广场座落在寨子的西南角,上可仰望寨子,下可俯瞰整个河谷。
南溪河谷今日显得格外秀美,河水匆匆流淌,两岸山峦青翠;河谷里分布着片片棕树、荔枝树、丛丛芭蕉林和一块块的庄稼地,还有一株株零散点缀其间的、高高的木棉树,木棉树枝头上,木棉花盛开,一朵朵红红的木棉花象一簇簇燃烧的火焰......是啊,山河如此壮美,岂容外敌入侵!
各方观众已经到场,为表示对部队的尊崇和敬意,当地领导和群众无论如何要把战士们安排在场子的中央部位,部队指挥员实在推辞不过,只得安排好各营连坐定。得知消息从远近各寨赶来的乡亲群众集聚在后边侧,等待着首长讲话和精彩演出。
团长首先走上台前,简短几句,表示了筑路官兵和当地群众对中央慰问团的热情期待和欢迎,同时,也向慰问团宣示了坚决完成上级交付的筑路任务的坚强决心。
接着,慰问杜副团长致慰问辞,他向全体军民表达了衷心感谢和深切的慰问之意。杜副团长做文化艺术工作多年,文化底蕴深厚,致辞结尾,即兴用古诗颂扬道:

硝烟散兮,英雄归
彩云飞兮,花怒放!

我们的政委也是个文化人,他站在一旁,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握住杜副团长的双手,情不自禁,大声补充两句,喊道:

凯歌高唱兮,有来者
新路筑成兮,固边防!

首长们致辞完毕,全场安静下来,乐器演奏家们现场演奏的大气磅礴的音乐骤然响起,二三十位中国顶级歌舞团男女歌唱家齐声唱响《英雄赞歌》:

风烟滚滚唱英雄
四面青山侧耳听
晴天响雷敲金鼓
大海扬波作合声
人民战士驱虎豹
舍身忘死为和平
......

听到这首赞美英雄的歌,全场欢声雷动,热血沸腾!
这样的开场,打破了一般演出所遵循的由简到繁、由浅到深、由抒缓到激烈、循序渐进的原则,上来第一个节目就把观众的情绪调动起来,把整个气氛在第一时间内直接推向了高潮!
这样安排出于怎样的考虑呢?我想,一定是因为这里是前线、是战场!英雄刚刚产生于昨天,英雄正在大家中间!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
英维的鲜血染红了她
为什么大地春常在
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

歌声继续把全场的情绪带到对英维们的无比敬仰和深深的怀念之中……
接着主持人报幕:
“接下来请欣赏舞蹈《荷花舞》,领舞者一一戴爱莲。”
听到“戴爱莲”这个名字,台下的人们虽然不知其详,但多半的人知道这是一位了不起的大舞蹈家。政委听得报幕,忘情地冲上舞台,紧紧地握住了戴爱莲的手连呼:
“戴先生好!戴先生好!没想到,没想到先生您来!”
“应该来,应该来的!这位首长,我们来前,慰问团上下巳约法三章,这次参加慰问不过分张扬,我戴爱莲就是一个普通的慰问团成员,一个来给战士们跳舞的普通老兵!”
戴爱莲,这位己年过花甲的著名的舞蹈艺术家就站在大家的面前,她红光满面,精神矍铄,双手握着政委的手诚恳表达了自己的心愿。
见这情景我主动跑上去站在他们中间主动认错说,“都怨我,是我失职没问清,接待不周,请戴妈妈原谅!”杜副团长也出面做了一些解释工作。
这时,台上台下,清楚的人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原由;不明白的简直被带到了五里雾中:“不是报幕说舞蹈吗?怎么改演话剧了?”(未完待续)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0-30 18:14:40 +0800 CST  
(续昨)政委的爱人是二炮文工团的专业舞蹈演员,上学时就崇拜戴爱莲,一直称其为“老师、先生”,为此,政委也被熏陶为“戴迷”,他面向台下全体官兵和老乡动情地介绍说:
“同志们,等一会儿要给我们表演的这位老人就是戴爱莲老师,已有63岁高龄,今天随中央慰问团来慰问我们啦!她老人家,早在抗日战争爆发时就毅然从国外回国参加抗日宣传工作,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她是中国当代舞蹈艺术先行者和奠基人之一、曾任中国歌舞团团长和中国舞蹈家協會主席,不僅給國內人民帶來舞蹈的美的享受,她还是我国向世界各国人民传递友谊的美的使者,她曾数次随周恩来总理和外交使者们出访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为我们的国家赢得盛誉……”
说到这里台下已响起热烈的掌声!
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戴爱莲老人领携慰问团的舞蹈家们跳起了闻名于世的《荷花舞》。

蓝天高
绿水长
莲花朝太阳
风吹千里香
祖国啊,
光芒万丈
你像莲花正开放

随着悠扬美妙的歌声,一位婀娜多姿美丽动人的白荷仙子,引导着八位身穿粉红色长裙的荷花女,翩翩起舞,举止轻盈、洒脱飘逸、圆润流畅,时而起,时而落,时而聚,时而疏,气氛热烈,满台生辉,把一派生机盎然欣欣向荣的生活美景,展现得淋漓尽致,激起了大家对祖国大好河山无限热爱!
老乡中的大妈、姑娘、媳妇们早已按捺不住,不等戴爱莲老人和其它荷花姑娘收完舞步,便纷纷跑上台前,和人家热情地拥抱在一起了。
我没去湊热闹,而是在台下认真找人,费了很大的努力在看节目的队伍里看到了我们的班长高铭福和牛竞,我弯着腰,小心翼翼地顺着每排战士的队列间隙,走到他们跟前,插缝坐在他们身边。
“好看吗?”我问。
“好看!好看!”他们抢着回答。
“累吗?”
“不累,不累!”
“困吗?”
“有一点。”高铭福班长说。
牛竞刚要说话,张开大嘴,被一个长长的哈欠挡了回去。
“昨晚没睡吗?”
“先是激动得没睡着,等睡着了,紧急集合的哨声一响就又该起来了。”
“干嘛还要紧急集合呀?”
“不是要打背包当小凳子坐看节目嘛。”班长说完,我看他也连连打起了哈欠。
“高班长,小竞同志,坚持一下,节目很好看的,即使在北京花钱买票都看不到。”说完我离开他们。
接下来是几个曲艺说唱、朗诵表演节目。战士们已经象高班长和牛竞同志一样普遍提不起精神了,有的已经打起了盹。
见此情景,我有些沉不住气了,这可是中央歌舞团呀,大家都这样无精打采,多没礼貌!我颠颠儿地跑去和主持人沟通,主持人明白其意,立刻作了灵活处理,趁着两个节目衔接的间隙,很自然地穿插了一些互动,他让场下的观众全体起立,原地踏踏步,伸伸腰,起头同声吼了几支有力量的歌曲,如《说打就打》、《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等,大家扭动扭动腰身、舒展一下筋骨,继续坐下来欣赏节目。
天上艳阳高照,十分炎热,在这样热的天气下战士们修路施工时浑然不觉,但在广场上坐上一阵子实在难以承受,加之连日来持续加班,每日睡眠严重不足,昨夜入睡时间又非常短暂,今日一早,为迎接慰问团,天尚黑便起床,背着背包从各驻点沿铁路路基徒步赶来,他们困乏极了。
下面的节目是民乐合奏《金蛇狂舞曲》,报幕完毕,各种打击乐、管弦乐器欢快奏响,顿时,山谷里器乐齐鸣,锣鼓喧天。
然而,台下越来越多的战士坐在各自的背包上低头酣睡了,不大一会儿几乎全部酣睡。台上的音乐越是喧闹,他们睡得越是塌实、可爱。
这时团长、政委、杜副团长、戴爱莲妈妈等领导们,把这特别的一幕全都看了个真真切切,不过,谁都没有说话。
舞台上的演奏家们,被这个从来没有见过、没有听说过的场面打动了。这位正在指挥演奏的当今著名的指挥家,没有让这热烈震响的音乐停顿下来,而是用他高超的指挥艺术,由热闹的《金蛇狂舞曲》,巧妙地转换为家喻户晓的轻缓抒情的《我的祖国》,前奏响起后,一位美丽端庄的女歌唱家缓步出场,亮起了她那美妙的歌喉唱道: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哨工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

乡亲们惊奇地环顾着台上和台下,异常安静,安静得不出任何声息······
酣睡的战友们继续酣睡······
悠扬的女高音,和着如梦如仙的伴奏音律,回响在风景如画的南溪河谷······
(本篇完·待下篇)你呢妈妈妈妈我要(续昨)政委的爱人是二炮文工团的专业舞蹈演员,上学时就崇拜戴爱莲,一直称其为“老师、先生”,为此,政委也被熏陶为“戴迷”,他面向台下全体官兵和老乡动情地介绍说:
“同志们,等一会儿要给我们表演的这位老人就是戴爱莲老师,已有63岁高龄,今天随中央慰问团来慰问我们啦!她老人家,早在抗日战争爆发时就毅然从国外回国参加抗日宣传工作,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她是中国当代舞蹈艺术先行者和奠基人之一、曾任中国歌舞团团长和中国舞蹈家协会主席,她不仅给国内人民带来舞蹈的美的享受,她还是我国向世界各国人民传递友谊的美的使者,她曾数次随周恩来总理和外交使者们出访世界许多国家和地区,为我们的国家赢得盛誉……”
说到这里台下已响起热烈的掌声!
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戴爱莲老人领携慰问团的舞蹈家们跳起了闻名于世的《荷花舞》。

蓝天高
绿水长
莲花朝太阳
风吹千里香
祖国啊,
光芒万丈
你像莲花正开放

随着悠扬美妙的歌声,一位婀娜多姿美丽动人的白荷仙子,引导着八位身穿粉红色长裙的荷花女,翩翩起舞,举止轻盈、洒脱飘逸、圆润流畅,时而起,时而落,时而聚,时而疏,气氛热烈,满台生辉,把一派生机盎然欣欣向荣的生活美景,展现得淋漓尽致,激起了大家对祖国大好河山无限热爱!
老乡中的大妈、姑娘、媳妇们早已按捺不住,不等戴爱莲老人和其它荷花姑娘收完舞步,便纷纷跑上台前,和人家热情地拥抱在一起了。
我没去湊热闹,而是在台下认真找人,费了很大的努力在看节目的队伍里看到了我们的班长高铭福和牛竞,我弯着腰,小心翼翼地顺着每排战士的队列间隙,走到他们跟前,插缝坐在他们身边。
“好看吗?”我问。
“好看!好看!”他们抢着回答。
“累吗?”
“不累,不累!”
“困吗?”
“有一点。”高铭福班长说。
牛竞刚要说话,张开大嘴,被一个长长的哈欠挡了回去。
“昨晚没睡吗?”
“先是激动得没睡着,等睡着了,紧急集合的哨声一响就又该起来了。”
“干嘛还要紧急集合呀?”
“不是要打背包当小凳子坐看节目嘛。”班长说完,我看他也连连打起了哈欠。
“高班长,小竞同志,坚持一下,节目很好看的,即使在北京花钱买票都看不到。”说完我离开他们。
接下来是几个曲艺说唱、朗诵表演节目。战士们已经象高班长和牛竞同志一样普遍提不起精神了,有的已经打起了盹。
见此情景,我有些沉不住气了,这可是中央歌舞团呀,大家都这样无精打采,多没礼貌!我颠颠儿地跑去和主持人沟通,主持人明白其意,立刻作了灵活处理,趁着两个节目衔接的间隙,很自然地穿插了一些互动,他让场下的观众全体起立,原地踏踏步,伸伸腰,起头同声吼了几支有力量的歌曲,如《说打就打》、《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等,大家扭动扭动腰身、舒展一下筋骨,继续坐下来欣赏节目。
天上艳阳高照,十分炎热,在这样热的天气下战士们修路施工时浑然不觉,但在广场上坐上一阵子实在难以承受,加之连日来持续加班,每日睡眠严重不足,昨夜入睡时间又非常短暂,今日一早,为迎接慰问团,天尚黑便起床,背着背包从各驻点沿铁路路基徒步赶来,他们困乏极了。
下面的节目是民乐合奏《金蛇狂舞曲》,报幕完毕,各种打击乐、管弦乐器欢快奏响,顿时,山谷里器乐齐鸣,锣鼓喧天。
然而,台下越来越多的战士坐在各自的背包上低头酣睡了,不大一会儿几乎全部酣睡。台上的音乐越是喧闹,他们睡得越是塌实、可爱。
这时团长、政委、杜副团长、戴爱莲妈妈等领导们,把这特别的一幕全都看了个真真切切,不过,谁都没有说话。
舞台上的演奏家们,被这个从来没有见过、没有听说过的场面打动了。这位正在指挥演奏的当今著名的指挥家,没有让这热烈震响的音乐停顿下来,而是用他高超的指挥艺术,由热闹的《金蛇狂舞曲》,巧妙地转换为家喻户晓的轻缓抒情的《我的祖国》,前奏响起后,一位美丽端庄的女歌唱家缓步出场,亮起了她那美妙的歌喉唱道:

一条大河波浪宽
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听惯了哨工的号子
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

乡亲们惊奇地环顾着台上和台下,异常安静,安静得不出任何声息······
酣睡的战友们继续酣睡······
悠扬的女高音,和着如梦如仙的伴奏音律,回响在风景如画的南溪河谷······
(本篇完·待下篇)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1-01 18:14:43 +0800 CST  
(24)新兵们的年夜饺子

军旅中过了许多个“年”,想想应该写个与“年”有关的记事。每个“年”都有故事,写哪一个呢?思来想去还是说说新兵连的那顿年夜饺子吧。尽管没多大意思,但毕竟是参军入伍后的的第一个“年”。于是,就有了上面的标题。
年三十儿了,连续进行了三四天的野外生存训练己接近尾声,新兵们直到上午还在满是杜鹃花的山峦小路上急行军。中午时分,我们带着满身的疲倦,回到了驻地胭脂寨。
连长说,从现在开始,全连同志一起动手,吃顿年夜饺子,再与老乡们共度一个热闹的篝火除夕!
新兵们离开家已近两个月,过年了,听说吃饺子过除夕,立刻来了精神,麻利地缷下了一身的武装,高兴地在场院上打滚撒欢、手舞足蹈。
云南产米,很少种小麦,我们这个连北方兵较多,顿顿大米饭,早就吃怕了,吃顿面条就像吃国宴,我记过一个《新兵们吃面条》,那种见了面条的兴奋劲儿个个都像陈佩斯,何况说马上要吃年夜饺子呢。
司务长征求各班排意见,“吃什么馅呢?有现成的鸡蛋大䓤!”
即然发扬民主,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其中有几位的发言最具代表性。
小刘说,“鸡蛋大葱早腻了,变个花样吃吃呗。”
指导员说,“新兵们有回族、维吾尔族、哈萨克族,还有天生不吃猪肉的其他战士,不用再分灶了,干脆统一吃顿素馅的!”
郝曲晓说,“好不容易过个年,要不,上山猎几只羊、山鸡,或者野兔什么的,添点荤腥。”
正当大家争论得不可开交时,附近几个寨子的老乡敲锣打鼓送来了慰问品,其中有两只宰好了的大肥羊。正巧,意见马上统一,“好,这里的羊最大优点是不膻,就吃羊肉馅!”
肉有了,菜呢?又开始议论。
季亮说,“四季豆吧,山南海北,名称叫法虽不相同,但都有生长,云南的最好,连北方人都叫它云豆角,说明起源于此也最好吃!”
有人不同意,说,“好是好,就是做成菜馅太麻烦,煮不熟还有毒,不如豌豆苗。他说的这豌豆苗,不是像豆芽菜那样的豌豆苗,而是茎叶已经长得不算小,再从顶部掐下的那部分嫩苗尖,吃这个菜,好像是建水人的首创、首选,当地居民吃它比吃肉还香,其它地方的人也早就跟着学吃了。你看,虽是冬季,四下里还葱郁郁满地都是呢!”
司务长予以肯定,说“这主意不错,老乡送的菜里面正好就有几筐,这豌豆苗子风味独特又新奇,那就它了,试一回!吃是吃,但别忘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蔬菜、羊肉等其它慰问品一定照市价付款。”
至于调味的菜码儿用不了多少,遍山都有野韭菜,割一些来就行。
很快,羊肉剁好了,调味品等也都备齐。刚到新兵连时我“指挥唱歌”闹了笑话,这一回得露一手,自告奋勇调馅子,下乡时我给知青们没少做过饺子吃,干这一套还是很有把握的。先用花椒水和酱油浆好羊肉馅,放上葱、姜沫入味,再拌进切碎的豌豆苗子和山韭菜,最后倒入些芝麻油提香,一大锅香喷喷的馅子便调和成功了。
为了不打搅寨子里老乡,连队同志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石板桌、木板床上面铺张报纸就是面板。圆木棍、玻璃瓶、碗边子当擀面杖。用脸盆子、搪瓷碗盛馅子,大家撸胳膊挽袖口,有说有笑地包起了饺子。
听见我们的欢笑声,寨子里的姑娘、阿哥也都围过来帮忙,我们房东家的小龙嘎率领一群娃娃,穿梭于我们身边追打嘻戏。
新兵们来自多个省、区,包出的饺子也是五花八门、各带地方特色,有的长,有的短,有的圆,有的有扁,有的像元宝,有的像汤圆,这些形状奇巧百怪的饺子,人人看了人人乐。
季亮是个调皮的家伙,就是“记事”中“敢摸女兵的手”的那一位,刚才,他闷着头,捏了两个亲着嘴儿的小老鼠,捧给我们排长看,说这是排长和嫂子正度蜜月哩,结果让排长用面粉涂了他个白鼻子。当时把我们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大家包得正起劲,王合作挥舞起手里的擀面棍,提议说要加个小说道。这个王合作自从有了那回“艳遇彝家寨”之后,一直在新兵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今天,他要改变一下处境,给大家出个有趣的点子。他提高嗓门,说他们老家过年包饺子,总爱包进个铜钱什么的,如果谁能吃到,全年都有福,让我们也来学一学,给有运气的战友送个“全年福”!
郝曲晓说可以是可以,但只赢个“全年有福”太空洞,要来点实际的奖励,那就规定一条,等新兵连训练结束解散那一天,每人上山采一枝鲜艳的红杜鹃献给他!
指导员赞成这个提议,说该奖项有意涵,既隆重又高雅,就这么办!
可是,没有铜钱呀!
有的说有“五分钱钢镚”可以代替。
有的说,钢镚是用于市场流通的,坚决不行。
大家正说着,王合作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玻璃弹球,用食指和拇指捏着,高高举过头顶,吹嘘说,这个玻璃球子是大禹治水时期的古董,是他童年时候爷爷从集市上专门花五百块钱买来的,用它和小朋友们玩弹球,一弹一个准,赢得过许多荣耀,小时候的玩具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就剩这唯一的宝贝了,直到当兵还在口袋里揣着呢!
大家嘲笑他历史常识等于零,不过仍然表示,既是“宝贝”,那就包进去吧。王合作把他那个“玻璃弹球”认真清洗五六遍,又用酒精消了毒,在众战友监督之下,郑重地包进了一个形状比较普通的饺子里。
要过年了,有的老连队想得周到,特意派人送来几口行军锅,以方便新战友们煮饺子。
饺子包好,晚饭时间已到,大家的肚子早就咕咕作响了,那就准备下锅。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最大的问题来了:还没有煮饺子的水呢!
寨子旁本来有一泓汨汨流淌的山泉小溪,只因上年当地的一场大地震,地质结构改变,这股山泉断流了。加之自“秋分”以来,胭脂寨一带遭遇少有的大旱,军民共建新修的引水工程还没有完工,生活用水极度困难,主要靠部队的水罐车运送。今天的送水车偏偏出现机械故障误到了牛街寨路口。团后勤处的贾处长很着急,考虑再派一辆车去拉水,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这顿饭了,只好告诉新兵连和寨子老乡自己没法解决。
有啥办法呢?
一畦畦稻田里存有水。连长、指导员去了稻田边,我们在后边跟了一大群。
田里水倒不少,可是能吃吗?满田的牛粪、圈草等肥料且不说,光是那游来游去的赖虫子就叫人受不了。云南本是动植物王国,水中蹿的、水面蹦的、唔唔嚷嚷膈应死人!看了看这样的水,季亮“哇”地一声把鼻子嘴巴一捂,蹦出去老远!
连长看了看指导员,冲着稻田一指,“叫我说,就它吧!”
指导员回应说,“可以,就当咱们的野外生存训练还接着进行!”
有的说,“对,哪怕是泥浆也得想办法喝!”
有的说,“别说有稻田水,即使没有水,象上甘岭,喝尿也得打仗!”
说着,连长指挥大家在稻田边的空场上,支起几大口行军锅。
司务长带一班同志扛来细沙、木炭、漂白粉等,用传统土法滤水、消毒。
不大一会儿,柴草点燃,一大溜锅灶便冒起来袅袅炊烟。
水开了,热气腾腾,稀里哗啦一个个饺子象朝河里放魚一样扑腾扑腾丢进锅里。片刻间,羊肉豌豆苗饺子的味道便香气四溢了。
迫不及待的小刘率先捞起一个吸吸溜溜送进口中,“啊呀,不行不行!不熟不熟!”马上吐了出来。
可是,越煮越不妙,越煮饺子越不熟!
胭脂寨地处云贵高原哀牢山区,海拔高,水的沸点低,摄氏80多度的水哪能煮好饺子呢,大家急忙盖上盖子,焖!
不焖还好,云南的小麦不过冬,面粉没劲不筋道,越焖越糟糕。几分钟后,大体算是焖熟了,可是没有一个囫囵的,好好的几锅饺子全都变成片儿汤了!
哪管它片儿汤不片儿汤,战友们全都饿极了,分组分排,你一碗我一碗,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寨子的姑娘、阿哥在家吃过晚饭,已经画好了妆,站在一边看着我们吃饺子的样子,叽叽嘎嘎笑得前仰后合。
一会儿的功夫我们便把几锅烂饺子捞去,风卷残云般地吃进肚里,打起了饱嗝。
“哎呀!”郝曲晓突然喊了起来,“璃球子呢?谁吃到啦?啊?说话呀!”
是啊,那个带着福气的玻璃球子呢?
我们大眼儿瞪小眼儿,个个晃着脑袋都说沒吃着。
王合作呢?只见他拿着个大笊篱,象寻珠宝一样正挨着锅地捞呀捞。
战友们看着他好笑的样子,纷纷议论:
是舍不得他的那个玻璃球子吗?
不,他是舍不得新兵连解散那一天大家承诺要釆给的那一大堆鲜艳的红杜鹃!(未完待续)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1-08 14:44:21 +0800 CST  
军旅记事(25)木棉树(《南溪河谷》姊妹篇)
张义平(原创) 半世情怀沐晨风

查阅《辞海》,木棉树
注释:落叶乔木,亦称
“攀枝花”
“英雄树”

一一作者题

早春时节,木棉树的枝头上桂满了红艳艳的花。怒放的花朵象一团团炽烈的火焰在然烧,象一面面金灿灿的绣锦凌空飘舞,把本就风景如画的南溪河谷、河东岸山坡上的白鹤桥寨,装点得更加靓丽壮美。
沿河向南仅几十公里的国界线上,一场空前惨烈的对越自卫反击战,刚刚完成作战任务,部队正奉命撤离,陆续凯旋归来。

与此同时,为保障边疆安全、随时应战,另一支隶属于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炮兵西南基地的工程建筑部队,又奉命急匆匆赶过来,要在河谷西侧的悬崖峭壁上,凿掘一条通往边境的公路。工期要求相当紧迫,路面宽度的最低标准是能顺利通行重型军用装备即可。开始拉开的这场筑路鏖战,如同前线作战一样艰苦卓绝。
开花早的木棉树已经结了零星的棉桃。棉桃状如纺锤,比拳头略大,热心的老乡们采集了一些成熟的送给了方静。


方静是基地医院派到筑路部队锻炼并协助做医疗卫生工作的女军医。她很早就知晓一些有关木棉树的知识,这种树属木棉科,热带、亚热带落叶乔木,全身是宝,树干能当建材,花可入药,有清热、利湿、解毒功效,花絮可做枕芯,枕上去松软舒适、冬暖夏凉。昨天她在路边找了块干净的水泥地把棉桃晾上了。火辣辣的太阳又晒了大半天,方医生从卫生所下来察看,桃壳都已经裂开了嘴儿,露出了橙黄色花絮,她躲在在荫凉处观察,被暴晒的桃子变化很快,不大一会儿壳瓣竟全都裂开,花絮冒出来了,突然一阵风吹过,朵朵花絮居然象蒲公英一样被吹了起来,她急忙跑过去捂,也没能捂住多少。
“哼!笨呀!”
林华背着背包,蹦跶着过来了,还没看清人是谁,就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过来,过来!”方军医把这个林华招呼到身边,顺手从路边拣了根细棍儿,照着他的屁股重重地抽打了几下,边打边说:
“幸灾乐祸!说谁笨哩?”
林华冷不防挨了几下子,再细一瞅,哟,是个女的,他不再搭话
“说,不去施工,乱溜达啥?
林华还是没有搭话,捂起屁股就跑。
方医生收拾起残桃,起身往回走。
卫生队的医生几乎全都分散到各营连工地现场了,林华跑到卫生所,里外找不见人,自言自语道:“人呢,基地来的方医生呢?”
方静进屋了,脱下军衣军帽,换上白大褂,问:“好好看看,是找我吗?”
林华转过头来看了看眼前的人:黑黑的头发,扎一个短短的小辫子,鸭蛋型脸庞儿,白白净净,两只大眼睛一忽闪又一眯缝,冲着他笑。林华明白了这就是他要找的方医生,一时害羞了,站到屋角抠起了手指头。
林华,筑路连队的战士,一脸的雅气,去年春天入伍,不知道啥原因,入伍时刚满16岁,年轻得象个孩子,爸爸是村上的赤脚医生,受了薰陶,多少知道一些医疗常识,常常主动给连队卫生员当助手,老兵们开玩笑称他为林助理,他倒欣然接受,团后勤处营连级别的真“助理”们来了,他居然敢跟人家谈长论短平起平坐。上午汤连长找他交待一项特殊任务,说从基地来了一位方医生,女的,让他从今天开始全程陪同,人走到哪儿必须跟到哪里,寸步不离。连长接着说:
“全团没有一个女兵,你就凑合着去吧,知道你脸皮儿薄,怕见大姑娘,昨天让你帮寨子里的翠翠姑娘抬筐菜,看把你难为得啥似的,这可不中,一定得陪好,若有个闪失找你算账!”
就这样方静和林华就成了“领导”与“陪同”、“主人”和“跟班儿”的关系。
“林华!小林!小华!”
“到!”
“背上药箱,走!”
“是!”
方医生变着样儿喊了他三个名,又试验一番,还算好使唤,心里满意,高兴得象开了花一样。
部队面临的筑路任务说其艰难,除时间紧迫外,主要难在它所处的独特的地理位置和环境。这里地处南溪河下游,两岸山势险峻,巨石嶙峋,峰高入云。河东岸山腰上,是那条清末年间,法国入侵者强征二三十万我国劳工,以其中六七万人生命为代价修建的我国路段的滇越铁路。西岸是正在抢筑的战备公路,两条路隔河对应。
工程艰苦而又危险,干部战士们生病、受伤的事经常发生。
方军医和林华的工作,除了在卫生所接诊外,还需要去各个连队巡诊。修路战线拉得很长,如果有路过的合适火车,能顺便搭乘一段更好,如没有,就沿着路基步行,然后滑下路基,乘小舟渡河,再爬上高高的半山腰上,赶至各个作业连队,有伤病员就治疗,没伤病员则拿起工具与战友们共同劳动。
方医生觉得虽艰苦,但意义重大,最能锻炼人,所以精神饱满,劲头十足!
林华当差没几天,就浑身不自在了。吃苦受累都无所谓,跟着个女的,婆婆妈妈地事儿太多,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太难伺候。
这不,本来一前一后在路基上走得好好的,一列火车呼啸着过来,这列车也真是差劲,见到有人也不减速,而且晃荡得厉害,山崖上的铁路路基又很窄,方医生被吓得一把搂住身边的林华蹲了下来。火车忒长,半天过不完。林华被方医生侧搂在怀里,感觉她那急促呼吸的气息都吹到了自己的脖梗子上了。打记事起,就连妈妈都没这样搂过他,真是别扭得很。好不容易等火车过完了,方医生余悸未消,又坚持搂了好几秒钟。(未完待续)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1-20 16:31:44 +0800 CST  
(《木棉树》续一)
这一幕让下面河岸边搬运炸药的、还有对面修路的战友们看了个清清楚楚,全都停下手中的活路嘻嘻哈哈地笑话他们。方医生倒象个没事的人儿一样,毫不在乎。而林华却羞臊得满脸通红,立马跑出几步与方医生远远地拉开了距离。心里开骂:
“我就没有见过这么胆小的人,还当军医,还上战场哩,哎呀呀,现眼去吧!丢人,丢死个人!”
后面的六个字,是指方医生也是说自已。他越想越不是个事儿,于是哧溜哧溜地滑下了路基,湊上正要过河的小船跑掉了。等方医生反应过来,他早已上到了河对岸。无论方医生怎样喊他,他就是不回答。他心里还在一个劲儿地想,真不如回连队和大家一起干活带劲,回连队!爱谁谁!不陪了!
方医生喊不应人,过不得河,还有事情要赶路,狠劲儿地跺跺脚,摘掉军帽,把小辫一甩,独自一人继续朝前赶路。
第二天,林华和连队战友们热火朝天地干了大半天了,汤连长这才发现了他,夺过正要抡圆了打炮眼的大铁锤,把他拉到一边,问:
“咋回来啦,人家不要你啦?”
“不是!”
“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
“是不习惯吧?想大伙了吧?那没关系,再熟悉几天就好了,要听从指挥,啊?下午还回去!”
要说汤连长还真舍不得让林华出这个差,团里点名让他们连出个懂点“小药箱”的战士,在编的卫生员一个萝卜一个坑,当然离不开,那么比较合适的人就是这位“林助理”了。连长很待见这个活泼可爱的兵,有他在,战友们无论干活还是休息,都爱和他逗个乐子,常常会使紧张的生活增添一些温馨欢快的气氛。战友们有谁感冒着凉、磕破碰伤了,他比卫生员还上心,总爱给人家出主意搭手用药、包扎。挥镐抡锤也没的说,虽然长得单薄、劲头子小一些,但干起活来最不惜力气,重活、危险活都会抢先去做。象这样的兵,磨炼上两年,将来一定会出息成一块好钢、好料子!可不让他去也不行,服从上级指示是必须的,于是,便郑重其事地命令他,晚饭前一定赶回卫生所继续陪同方医生。
下午各连队施工正酣,有的在作业面上打炮眼,有的从河岸边向工地上扛运炸药箱。突然,相邻连队施工面下的一块台地上,人声吵杂,只见附近的团、营首长们、医生护士们纷纷赶至现场。
情况不好,出事了!
是的,工地上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重大事故!
林华急切地想知道个究竟,便离开连队,连滚带爬地顺着徒坡赶了过去,他硬是要往前面钻,被人拦下了。这时他听说,出事的是班长朱武清,一听是朱班长,他象炸惊雷轰顶一般被轰呆了。
朱班长当兵比他早两年,去年春天他在新兵连,朱班长当过他们的队列教练,因为同是山东老乡,两个人很快便结下兄弟般的情谊。昨天跑回连队的路上,他还遇上了正在杠炸药箱的朱班长,班长用自己的毛巾为他擦汗、撢尘,并作了几句简短交谈。他见班长脸色不好,非常关切,一再追问,班长才告诉他这两天感冒发烧,是瞒着大家的,并一再叮嘱说:
“小病小疼的不碍事,出出汗就好了,千万不要嚷嚷出去。再说了,前方的战友们流血,我们在这里修路,同样是为了战争的胜利和边疆安宁,能多出一把力就尽量多出一些!”
今天一早上工,朱班长又与大家一起执行扛炸药箱的任务。从河岸上去,四五十米高,爬的是近乎直上直下的徒坡。大半天里,已经数不清杠过多少趟了,就在刚刚,他一肩扛着两箱炸药,当快要爬到山腰工地上的时侯,见到身边另一位艰难爬坡的战友,腰身不支,险些倾倒,他立即用一只胳膊去帮扶,万万没想到,就在这一刻,朱班长自己突然失去平衡,腿脚一歪,蹬呲了一堆松散的碎石,身体倾倒,连人带箱跌落山崖⋯⋯
实施紧急抢救的医生们当中,也有方静医生,他们竭尽全力,用上了随身携带的一切医疗设备和办法,最终,还是没有留住生命,朱武清班长闭上了双眼,停止了呼吸⋯⋯
被帮扶的那位战友受到强烈刺激,一时晕厥过去,被人抬走救治。
战友们再也拦不住林华了,他朝前扑着,撕心裂肺地喊着:
“朱班长……你这是怎么啦!你醒醒呀……你不该,不该发着高烧还来上班呀!不该一杠就是两箱呀⋯⋯你答应过我,等以后退伍了,一起去看你们齐河、看咱们山东老家的各处风景呀⋯⋯”
听他这么一喊,在场的战友们全都哭得泣不成声了⋯⋯(未完待续)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1-23 19:54:37 +0800 CST  
(《木棉树》续二)
当晚,各施工营连分别在驻地,认真全面地进行了一次全安全施工的教育和讨论。
第二天,全线停工半日。南溪河谷,云雾笼罩、气氛凝重、挽联轻垂、哀乐低回、草木含泪、山河同悲。官兵们怀着无比沉痛和敬仰的心情,为他们的好战友朱武清烈士召开了隆重的追悼大会。
团政委亲致悼词,他数度嗓子嘶哑、声音哽咽,深切缅怀这位普通战士的生平事迹,热切赞颂他为了战友、为了国防事业而英勇奋斗的无私奉献精神,激励大家以烈士为榜样,继承烈士遗志,努力工作,争取早日筑成这条攸关大局的战备公路!
接着,佩戴白花和黑纱的悼念队伍开始缓缓移动,行至烈士遗像前,人人庄重行礼、表达对烈士深深的敬意和哀思。
河谷中气候炎热,烈士遗体不宜久停,追悼会后,一些更为亲密的战友、同乡向烈士作了最后的告别!
装殓时,方医生、林华他们釆来最鲜艳的木棉花,铺在了朱班长身躯周围。团政治处宣传科赵子元干事为烈士拍摄了最后一张遗容照片,以备交给家人和亲属,此时,亲属们已几经辗转,登上了61次京昆特快列车,两三天后即可到达。
八位战友分列两侧,小心翼翼地将朱班长的木质棺椁缓缓地抬上一辆戴有白花的解放牌卡车。
战友们庄严肃立、敬礼目送,安载着朱武清烈士棺椁的卡车,沿南溪河西岸的盘山公路,驶向了大山那边屏边苗族自治县城侧的、战争打响时才刚刚修建的烈士墓地⋯⋯
一连好几天了,方医生还没有从失去战友的悲痛中解脱出来,作为参与抢救朱班长的医生,她总觉得没有尽到责任,眼睁睁地看着战友离去,她一直在责备自己,整天心绪不宁,吃不下,睡不安,眼圈儿黑了,脸庞儿瘦了,轻易不说一句话。
随时都陪伴在方静身边的林华更有同样的心情,但他毕竟觉得自己是个心大量宽、能杠事的男子汉,表面上不再过于显露,只是把悲痛按在心底,让他化成更大的力量!方医生憔悴的样子,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巴不得立刻让方医生抖起精神,哪怕吼上几声,或者大呼小叫狠狠地使唤自已几趟!
两日过去,方医生也觉得作为一个军人,而且是在战时,老是抱有这样的情绪也不太好,更不愿因为自己而影响、伤害到形影不离的小林同志。
这天黄昏,方医生和林华完成了一天的巡诊任务,肩并肩地往回赶。不说话干走路很没意思,都想找话茬交谈几句,但都刻意避开战友牺牲这个话题。扯起一些不咸不淡的事情,扯着扯着方医生把话头扯到了自己身上。她给面前的这个小兄弟说她当兵时年龄跟他差不多,也不大,到现在转眼已经十年了。刚当兵不久,是部队送她去军医院校学的医,毕业后又在北京、昆明的大医院实习、进修过。
听到这里,林华联想到自己,脱口说了句,“我就喜欢学医,你上过军医院校,咱可设有那个福气。”
“有没有福气全靠自己!”方医生鼓励他说,“你还这么小,高考也恢复了,早些下决心吧,抽业余时间多学学数理化,我辅导!”
“有你这个大军医辅导当然好啦!告诉你吧,你就是不教,我也盘算好了,当兵来前,我爸爸也总是这样嘱咐我的,好好学,等我学好了,一准也去找个医科大学去考一考!”
“那就努力吧,大姐我支持你!”方医生这时开始自称为大姐了。
“另外,大姐我告诉你一件喜事,先给保着点秘密啊!”方医生谈得高兴了,更进一步说起了自己的私密事。她说她还没有嫁人,本来是要在今年春天结婚的,就因为来这儿修路,婚期推迟了,等把路筑好了再说吧。
林华一听,明白了,他说:“哦,我想起来了,见你的头一天,你晒木棉,那是要为自己准备嫁妆枕头呀!这事简单,我给你弄!保准让我那个……”说到这,他本来想称呼个“姐夫”的,可话到嘴边却张不开口,便随口问了句“你那个对象在哪儿工作啊?”
“他吗?海军,东海舰队一艘小型护卫舰的副舰艇长,长得不俊,丑,但个头挺高,有一米八呢,脾气好,心眼宽绰,宽起来象海……”这番话她象是对林华又好象是对着自己吹嘘的,说着说着她那张漂亮的脸上泛起了阵阵红润和幸福的光泽……
“等等!”林华突然在路边的一㧣木棉树下停下脚步,说,“看我上树给你摘些下来!”边说边腾空一个挎包挎在脖子上,右脚尖蹬了蹬左鞋跟,左脚尖蹬了蹬右鞋跟,非常连贯麻利地甩下胶鞋,“噌噌”地爬上树干。
原来,林华走着路,一双机灵的大眼睛一直在往四下里瞅,看哪棵树上的桃子大,这不,选中了这棵木棉树,他要上去为方医生采摘木棉桃子。(未完待续)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1-27 14:05:06 +0800 CST  
(《木棉树》续三)
等方医生反应过来,抬头看看,林华已经光着脚爬上了高高的树枝。这时,一股接一股臭脚丫子、臭鞋的气味直往她的鼻孔里钻。她弯下腰,憋着气,拣起林华的胶鞋,伸手往鞋壳壳里一摸,哎嘿!湿漉漉的一兜水儿,滑唧溜的臭死人!难怪了,跟他并排走着,老是听得脚底板下一步一个“唧唧”声,原来是他的光脚扳磨擦湿胶鞋发出的怪声响。这等样子,脚丫子受罪不?难受不?“去它的吧!”她顺手把这两只臭鞋撇出老远,还狠狠地骂上一句,“这个窝囊透顶新兵蛋子!真没出息!”
不大会儿,林华已经摘满了鼓鼓的一挎包木棉桃子,顺着树干溜下来,原地站着四处找鞋。
“奇怪了,鞋呢?”
“扔了!”
“为啥给扔了呀?”
“薰死人!”
“嘿嘿嘿,我是汗脚……”
方医生看着林华又好气又好笑,只好又把鞋子拣回来扔给他,说道:
“还想学医呢,以后要讲究点,多注意个人卫生,要天天洗脚,不能图省事不穿袜子,脚底板利索了,走路干活才能轻松,记住啦?”
“记住了。”
“你几号解放鞋?”
“3号。”
“正巧,我也穿3号。”方医生说着把自己脚下的鞋垫取出来交给林华,“先给我垫上这双!”
林华看看鞋垫,又看看方医生。方医生示意他必须垫上,眼神非常坚决。
“嘿嘿嘿……”林华极不请愿地垫上方医生交给的、纳着几朵小花儿的鞋垫,蹬上胶鞋傻笑起来……
施工前线,干部战士每天都是争分夺秒地干活。医疗卫生工作人员相对说来还稍微轻松一些,不过也很紧张,方医生和林华除了在门诊坐班,也是起早贪黑跑工地、搞巡诊。每到晚上,熄灯号一响,林华累得眼睛就睁不开了,赶紧跑回老乡专门为他腾出的小屋子里,顾不得蚊虫叮咬和闷热,倒头便睡了。
方医生由于职业习惯,特能熬夜,别人睡后,她总爱坐在卫生所值班室里,陪着值班医生,看书,做会儿针线,绣一绣她那对陪嫁枕套,这几天又特别加了一样活,她找来不少废棉布、纱布条,洗净消毒,缝制了好几双鞋垫坯子,再一只一只细心纳好,尽管她在塞给林华那双旧鞋垫时发现小伙子不喜欢绣花,她还是在每双鞋垫的脚心处,精心绣上两朵木棉花。
筑路工地又一个难得的星期天,由于赶工期,施工的战友们己经连续两个星期日没有休息了,今天,工程指挥部宣布休息半天。
在连队吃过午饭,方医生和林华沿着南溪河东岸往回走。当接近寨子时,方医生在一河湾处站住了,南溪河流经这里形成了一湾清洌的水谭,简直就是一座天然泳池。方医生听老乡讲过,也曾看过这个地方,只是因为腾不出时间,仓促中,错过了下水偿试的时机。现在,她完全被这瑶池一般的潭水吸引得走不动路了。当下虽是春季,可让人感觉早已是炎炎夏日了。他们一路走来里里外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住到白鹤桥以来,每天晚上方医生也只是用两盆山泉水简单擦洗一下,没有认真地洗浴过,下水的冲动非常强烈,她回头对林华说:
“小林,咱们下河洗洗吧!”
“啊?咱……谁给你咱呀!”林华听她这么一说,脸一热,羞得象块红布。
“美得你!想那儿去了!你到上游去,远远的,越远越好!”方医生瞅着他,用命令的口吻说。
“行!行!你在这儿,我去上游。”林华水性极好,也早就想下河痛痛快快地疯玩儿一回了,可一直没如愿,这下逮住了机会。没等方医生说完,扭头就往上游跑。刚跑几步,不放心,又回身问:
“你会水吗?可得注意安全咧!”
“走你的吧!”方医生说。
“可以了吗?”小林走一段距离,朝着这边喊。
“不行!再走!”
方医生等小林走后,站在水边,反倒犹豫起来。她看了看四周,对面是静静的、青青的山,身后高坡上虽是寨子,但被岸边几块巨石洽如其分地遮挡着,左右是河面,除了躲走的小林,别无人影。
再说,在云南,尤其滇南、哀牢山少数民族地区,很多有温泉、清潭的地方,大都有一个自古流传下来的奇特的乡约民俗,就是,白天那里的温塘、清泉,是女人们赤身露体弄水嘻戏的天堂,待到夜幕降临时,男人们才可以游泳洗澡。山里的人全都自觉遵守,决不越雷池半步,更设有不自觉的偷窥者。如江川螺丝铺的温泉寨、建水曲江的温塘坳、石屏龙朋的黑龙潭,等等,听寨子里的干部讲,当地也是如此,他们还特意提醒部队,让战士们注意这个规矩,以免违反群众纪律,闹出笑话,当然,如有女兵来,尽管放心到河湾的清水潭去洗浴。(未完待续)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1-29 17:10:02 +0800 CST  
(《木棉树》续四)
方静这才大起胆子,毫无顾忌了。她脱掉鞋袜和一身军衣,只剩个短裤和一件小小的絲织白上衣,稍微试了一下水温便愉快地跳入潭中。
这湾水不算太浅,有一人来深,水面虽不宽阔,却足够一群人潜来游去,谁要想玩高台跳水,岸边就有天然的伸向水面的高大石块。
方医生在军校参加过武装泅渡培训,水性不错,这一下可真让她逮着了,下水后,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侧泳、仰泳、蛙泳,潜水,狗刨、打扑腾,还不时地爬上石头跳一跳冰棍……任凭她一样一样撒着欢地玩儿。
玩着玩着,觉得身上贴着的短裤、衬衣都太多余,太箍得慌了,感到越游越碍事,一起性子,干脆在水中全部脱掉抛上了岸边。她这才真正象一条魚儿一样,光光滑滑,自由自在地游起来。痛快!着实痛快……
林华在不远的上游,水面宽窄不一,深浅不一,游不起劲来,只得以洗为主,他便浑身上下,认真地清洗起连日的污垢和疲倦来……
方医生在水中尽情地畅游一阵之后,觉得有些累,爬到岸边一块双人床般大小、干干净净、平平坦坦的青石板上,时而平躺,时而侧卧,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舒服极了,她一边休息,一边环顾四周,欣赏南溪河谷的天然景色……
南溪河谷纬度低,海拔仅百多米,属亚热带气候,温度偏高,空气湿润,适合各类植物生长。连绵的山峰葱葱郁郁,河谷里青苗、油菜花、芭蕉林、荔枝林,片片相连,五彩缤纷;棕榈树、桉树、木棉树株株点缀其间;还有寨子里特有的那种屋脊,远远行驶的小火车……很美的!这里的美,是其它地方难以与之相比的美!
方静用手指梳理着湿漉漉的头发,顿时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肉体与这罕见的、美轮美奂的河谷浑然融合在了一起……
如醉如仙的她,低头欣赏起一丝不挂的她……香肩粉胫,玉体温润,线条优雅,腰身柔顺,上下体态,婀娜动人……她情不自禁地用手游移、抚摸……肤如凝脂、滑洁似锦……当触到胸前那雪白酥软而又挺拔的双乳时,她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双眼紧闭,再也不敢看,不敢抚摸下去了……
她从古今中外的文学艺术作品中,读到过数不清的美女佳人,贵妃、西施、貂婵,以至于希腊神话中的海伦、石雕断臂维纳斯,她都不想与她们任何一位去比较,她觉得,此刻,她就是她,只有她才是这世间最美的!
说真话,尽管洗浴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是方静从未象今天,在这样的环境下,怀着这么一种别样的心思,认真大胆地看过自己赤裸的身体,过去,偶尔也想到要看一看研究一下时,立刻就会满脸发烫,被一种无名的羞涩压抑下去……而当下,她由着性子,顺着各种各样的思路,天马行空地遐想起来……
她从她身体的美,想到了生命的美好和可贵,想到了生存与死亡,想到了献身与追求,想到了生命存在的意义和为了追求真理而毅然舍我的人生价值……甚至,她还在心里一字不差地诵读起那些著名诗人、哲学家、伟人领袖用于激励人们为了国家民族、为了实现理想,宁愿献出宝贵生命的一篇篇警世名章:“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人民利益而死,就比泰山还重;替法西斯卖力,替剥削人民和压迫人民的人去死,就比鸿毛还轻”……
在上游远处的林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远远地喊了两声,方医生并无回应,心想,这个方医生,莫不是悄悄走掉了?他便游着过来了,当他绕过一块石壁时,发现距离方医生已经很近很近了,他清清晰晰地看到半侧半躺、倾心思考的方静,顿时,他被她那至极的美丽吓傻了,有生以来,即便是个玉雕的美人,他都没有仔细看过,而眼前,河岸大青石上,竟躺着一位活脱脱光裸的、雪白雪白柔柔美美的女人!顿时,他的全部注意力被吸引了,他努力地睁大眼睛,呆呆地看……忘我地看……看……
方静正漫无边际地闭目遐想,忽然睁开眼睛,抬起头,见到林华站在水里,直楞楞地看着自己。她“啊”地惊叫了一声,抓起身边的军衣仓促遮掩。
她羞怒、气愤地大叫一声:“你!你!走!走开!走开!”
她边喊边匆忙穿上军外衣,羞愤交加地向寨子跑去。
无所措手足的林华,急忙回原地穿齐衣服呼唤着追过来,方医生头都不回。他赶几步拦在前面,她侧身闪过,依然是喊着那一句,“走开!你给我走开!”
眨眼间,她跑上寨子,一头扎进屋里,把门死死扣住。
他楞楞地站在门外,想认个错,作个解释。
可她在屋子里,不愿听,不原谅,还是那样,生硬硬甩出一句话:“走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林华在门外,无可奈何地站了很久,只得哎声叹气转身回到自己住的小屋,打起背包,回到了连队……
两天来,方静心里空落落的,连神情都有些恍惚。她想,这件事情怪谁呢?是林华错了吗?好像没错;是自己错了吗?好像也没错。
思来想去,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以平常心态,把它看作小事一桩不可以吗?此时,连日形影不离相处的一幕又一幕,她挥之不去。突然让林华就这么走掉了,她于心不安。她很想他,觉得离不开他。退一步讲,不管想不想他,也不管离得开离不开他,反正不能在这个时候,因为这件事,让他从自己身边走掉!那好吧,无论如何得把他请回来!
她给连队打去电话,接电话的兵说林华正忙不接。
她瞒着真象,含混其辞地请求后勤处强处长帮忙给汤连长打个电话,强处长说:
“这小子还真不好领导,上次百嘛不为跑了,我还没有找他算帐呢,嗬!可真行,逞脸了,凭白无故又来一回!这么着吧,咱不要他了,好兵多的是,我给你再换一个!”
“不用不用,强处长,你忙吧!”方医生转身走开了。
方静想,这个小华子,莫非还让本大姐学那蔺相如负荆去找廉颇才算完吗?这又能怎么样,去就去!
工地上,尽管地势险峻,土石质情况复杂,但在各个营连集中兵力死啃下,已经劈成了一条窄路的雏形。大型的机械筑路设备,也正等着他们把毛路再拓宽一些后,上来大显身手。眼下,干部战士们的信心更足,干劲更大了,有的连队还开展了进度大比赛,你争我夺,谁都不肯落后。
河湾里的那点儿破事,把脑袋瓜子闹成一锅浆糊的林华,一回到连队,上了热火朝天的工地,见到朝夕相处的战友,把什么事都忘了,抄起铁镐便投入了紧张的施工。班排长和战友们都在忙于施工没有顾上多问什么。
方静一个人巡诊路过林华的连队,特意拐个弯上去了。
连队施工正处在一个紧要的关口,刚刚爆破过的崖石松散,稳定性很差,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汤连长正指挥各小组进行紧张有序的排险作业,见到方医生上来,便把用于指挥的小红旗交给指导员负责,热情地招呼方医生站到个安全地方。
“哎,方医生,你是不是换新助手了?咋,人没跟着?”汤连长开口问。
“嗯?哪里的事!是林华说的?”方医生说。
“不,我是这么猜的,那天林华回来,我问他,嘿,死活问不出个名堂,我就这么猜测了。这家伙闹过一回不行,又来这一套,你等着,我这就去喊他跟你走!”汤连长没等方医生说话,摆了摆手就找林华去了。
不大会儿,汤连长回来了,向方静禀报:
“这个林华呀,犟起来象个牛犊子,始终一个字,就是不!”
“你没说我就在这等他吗?”方静说。
“说啦,不说还好,我一说,这小子更犟啦,一口咬定,不跟你了,谁下命令都不好使,说下大天来也不回去。这么办吧,方医生你也看见了,施工正在个节骨眼上,当下不便细做他的思想工作,你先忙去,明天,最晚后天一准让他乖乖地找你去。”
方静听连长这么一说,也很无奈,心想,一请不行,那就再来一次。今天先感动感动他,于是,从挎包里捣出几双亲手为林华纳的绣花鞋垫,请汤连长转交。告辞时,方医生自言自语说道:
“你个小华子,你以为你是诸葛亮呀,还非得让刘皇叔登门三请呀!”(未完待续)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1-30 21:56:24 +0800 CST  
(《木棉树》续五)
南溪河谷气候多变,一会儿烈日如火,一会儿又变得大雨倾盆,连队病号也随之增多,方静医生他们在团卫生所刚送走两个又来几位,真是应接不暇。诊疗间隙,她想到了工地,想到了亲眼看到过的工地险情,他为工作在一线的战士们担心。她又想到了林华,这都两天过去了,汤连长亲口许诺过的,咋还不见人来呀!她做好打算,过一会病号少了,亲自上工地,再次去请。
方静正忙着开药方,忽听窗外喊声急切,情况异常。她跑出门去,看见人们用单架抬来一名危重伤员,她和医生们迅速接过伤员,抬到门诊室的手术台上紧急抢救。
在紧张的医学处置过程中,她听得旁边好象是汤连长,正用颤抖的声音向另外的医生介绍情况,说,就在刚才,同志们正在努力施工,突遇塌方,当危险来临的时刻,这位战士奋力推开身边的战友,可自己已经来不及避开,被塌落的土石砸中,身负重伤!工地距团部不远,就直接抬过来了。
方静医生揪着心,认真熟练地为伤员清理面部,“啊!”她轻轻喊了一声,她的不祥预感被证实了。是林华!顿时象有一把刀扎在她的心口,眼泪夺眶而出……
团长赶到了,看了伤情,了解了简要情况,觉得本团卫生所条件有限,伤员伤势严重,必须尽快送后方医院抢救!于是,顺手抄起电话,亲自打给铁路部门,请求支援!
铁路部门当即回话说,有一列从河口开往昆明的旅客列车,十分钟后,经过白鹤桥车站,即使如有意外情况列车不能及时到达,也会另有安排,随时从最近的车站紧急调度一辆机车赶来!
卫生队长也来了,他用电话与铁路沿途的开远、宜良医院,还有昆明军区总医院作了沟通,请求他们随时做好接纳伤员的准备,几个医院的回答都十分肯定:是!全力以赴,随到随治,没有问题!
伤员林华经过抢救,伤情稍有稳定,但仍处于昏迷状态。方静医生一直在他的耳边轻声呼唤,“小华,小华……”
途经的旅客列车准点到达,医生们把林华抬上火车,方静疾速上里屋捧出一对木棉枕头,跟进车箱。她用这软软的自己亲手缝制的枕头,轻手轻脚地一个垫在林华的头部,一个掩在身边。有人细看了,这对准备陪嫁的木棉枕头,非常醒目好看,月白色的丝织布料,折花的飞边儿,枕面上各绣一枝红红艳艳的木棉花。
她再次伏下身,还是不停地在他耳边轻轻呼唤,“小华,小华,你醒醒,是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只见林华微微地睁了睁眼睛,嘴角动了动,方静急切聁望他给她个微笑……林华有了意识,但还是没有表情,他还没有完全清醒……
火车马上就要启动了,除指定的两名男医生随行外,在场的首长、战友包括方静医生都下了车,严肃整齐地站立在月台上等待发车。
列车长己经提前向旅客作过说明和解释,并强调,无特殊情况,本次列车,沿途各站将不再停靠,一路绿灯,直达目的地!
旅客们一致响应:“没的讲!要抓紧!我们要人有人要血有血!全体护送!”
一声汽笛骤然呜响,火车启动、加速,这趟特别“专列”,沿着险峻奇秀的南溪河,迎着前方那一株株巍峨耸立的木棉树,向着昆明方向疾驰……
(本篇完·下篇待续)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2-03 20:01:26 +0800 CST  
军旅记事(26)边陲小站
张义平(原创) 半世情怀沐晨风


国家兴亡,
匹夫有责。

一一题记

河口,滇东南边陲小城,南溪河在此汇入红河,滇越铁路昆河段在这设了最后一个小站,铁路出境后继续向越南的河内延伸。
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一支支中国人民解放劲旅和一队队参战支前民工,从这里奋起反击,经过近一个月的惨烈征战,完成任务后,又从这里凯旋归来。

在3月5日我国政府正式宣布撤军之后的近两周里,天天都有整师整团的铁军,带着曾经无私援助出去现在又作为战利品缴获回来的大批物资,带着满身征尘,带着胜利的喜悦,也带着失去无数个亲密战友的悲痛,跨回国门,当地群众欢迎英雄的情景让人热血沸腾,激动万分!
当时,我在距此不远的筑路部队机关任职,有些军民事宜须与地方有关单位联络接洽,曾先后在河口小住,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幕动人的场面。
那些天,在我的心头,还怀有另外一份特别的期待。我在惦着一个普通的山里人,我曾经的一位房东阿哥,他是从这里出去参战支前的,我聁望他平安回来,热切地希冀能在此时此地见到他。所以,每当看到有民兵或列队或乘车经过时,我都会睁大眼睛努力寻找他的身影。当然,我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的见面机率微乎其微。
对越自卫反击战发起攻击的时间是2月17日凌晨,农历正月二十一。临战前,元宵节刚过沒几天,我因事带一辆北京吉普路过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的胭脂寨,这是我当兵入伍新兵连训练时住过的寨子,我们班的房东是个哈尼族大哥,名叫何扎发。三个月朝夕相处,扎发大哥一家待我们胜似亲人,给予我们无微不至的关怀。那天,我们几个刚离家不久的新兵,本原已经在连队吃过饭了,大哥、米葛大嫂,还有他们五六岁的小龙戛硬是给我们每个人的手上塞了一大块蘸了糖的糯米巴巴,那可是当时他们家最奢侈的美食。一晃近十年了,自从分别后,阴差阳错,再也没有见过面,有这个机会,无论如何我要抽出一点点时间去看望一下。

走进寨子,我顾不上观察寨子的变化,直扑房东家。当走到寨子中央的空场时,见有许多青壮年民兵在忙活,一人一匹壮壮的矮马,他们仔细地为马备鞍,捆绑简单行装,身边还有送行的家人。人群中,我一眼就认出了何扎发大哥和他的妻子李米葛,我几步跑上前去与大哥拥抱,向大嫂问好。大嫂变化不大,仍然是那么好看,扎发大哥比我第一次见到他时老成了许多,三十大几岁,正是精明强干的年纪,体格健壮,精神矍铄,穿着依旧是哈尼族汉子那种普通的民族服装,一身篮色夹衣,上身较紧,裤子肥大宽松。谈话间他一直在冲我笑,笑得春风满面,可敬可亲。其他乡亲们都多多少少有些印象,他们见了我也都凑过来嘘长问短。
我问他们是不是领受了任务要去支前?大哥带头,你一句我一句争相告诉我,是的,正等待集结,准备上前线了。乡党委、村干部昨天又作了进一步动员,加上连日来看报纸、听广播,得知不少消息,都知道越南当局为了建立所谓的“大支那邦联”、实现称霸东南亚的野心,毫无道义可言,武力强吞邻国,还忘恩负义,宣布我国为头号敌人,残忍地迫害驱赶在越华侨,疯狂侵犯我国领土,射杀我守疆军人和各民族群众,使得我国边境居民无法进行和平劳作,生命财产天天都在遭受严重的武力威胁,越军这些丧心病狂的侵略行径,早已引起全国军民的极大愤慨!胭脂寨距边境不是太远,大家耳闻目睹,肺都快被气炸了,早就盼着去狠狠教训一下这个恩将仇报的狼崽子!
中央英明,已经决定对越冦的不义行径予以坚决回击,打一场有限的惩罚性的反击战。乡里作了传达,不用多讲,全乡基干民兵踊跃报名,决心跟随部队参战支前!
我作为一名现役军人,比他们了解得更多、更为具体详尽,并且已经作好了随时投入战斗的一切准备,听了老乡们的话,看到寨子里这些青壮年民兵磨拳擦掌的迎战状态,使我更加义愤填膺、热血沸腾!
扎发大哥插了个空档把我拉到一边神秘地说,他们这一队人马最多再有几分钟就出发了,天黑前赶到建水车站,乘小火车直奔河口。必备物品都己带齐,他还非常认真、郑重地挑出三样随带的东西作了重点介绍,他说:
“看到了吗?一是这匹小红马,纯种的云南矮马,才刚四岁口,去年赶狗街买的,正是要出力的好时候,力气大,耐力强,上了前线,驮弹药,运物资,绝对冇得哪样问题;二是这包盐巴,乡里发的,说必须随身携带,打到哪点带到哪点,万一不慎脱离了队伍,既能疗伤又能补充盐分;再就是这枪,是县武装部刚刚统一换发的,每人一支,这是我们当民兵的命根子,丢了脑壳也不能丢掉它!既然是上前线,就要象战士那样随时随地准备战斗!”
说到这,他从肩上取下步枪给我看。
我接过抢看了看,真不错,是一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七成新,擦拭得光洁锃亮一尘不染,打开枪刺,寒光逼人。又凑近仔细察看枪身銘刻着的出厂标识和枪号,看到枪号的最后几位,我“呵呵”笑了。
他问我“笑哪样?”
我指给他看。
他读出后几位数字,翻了翻眼睛也笑了:
“9451,‘就是我呀’,哦?太有意思了!”
“是你的,那你就背好吧!”说着,我把步枪还给了扎发大哥。
正说着,领人的武装部首长来了,大家听从口令整齐列队,我自觉站到场边上送行的亲人们中间,和他们挥手告别……(1)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2-16 15:46:40 +0800 CST  
昨晚看了场电影《芳华》,勾起对那个年代军旅生活的回忆,夜不能寐。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12-18 10:06:44 +0800 CST  

楼主:平易豆姥爷

字数:99139

发表时间:2017-08-26 08:12:2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2-25 19:19:36 +0800 CST

评论数:42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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