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记事》(原创系列小说·不定期加续)

军旅记事

(系列小说·不定期加续)

张义平(原火箭军某基地退伍老兵)

自序

年轻时,我由一个下乡知青当兵入伍了,去的是现在被称作火箭军的原第二炮兵大西南基地。

入伍后,在战略核导弹基地的基层发射连队当过操作号手,在国防导弹工程工地打过坑道,在战士业余文艺演出队编演过节目,从团旅、到基地政治部干过多年的机关工作,当边境线上战事最为严酷的时刻,还受命参加了极其残烈的自卫反击作战……随着每一次的职务升迁和工作调动,都要结识一位又一位、一拨又一拨情同手足、亲似一家的战友与首长。大家一起生活,一起战斗,重任同当,生死与共。

军旅生涯一路走来,一个个和蔼可亲的战友们的音容笑貌和他们的喜怒哀乐,一件件发生在军营内外的趣闻轶篇以及感人至深的生动故事,时常萦绕心头,至今不能忘怀。

使我留恋的还有地处云贵高原的哀牢山深处的奇峰峻岭。那里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山青水秀,植被丰茂,环境优美,美不胜收。每一处威严的导弹发射阵地周围,都是遍山的野花,有百合、兰草,玉兰、扶桑、山茶。映山红最显眼,一丛丛一簇簇,成片成片的,尤其生长在背阴山坡上的更为茂密鲜艳。

当年,工作之余,我曾用一支拙笔写过一些反映部队火热生活的诗歌、散文、报告文学、小说、话剧剧本之类的东西,不少作品也曾在军内外报刊杂志上发表过。

人到中年,退伍转业到省政府的一个职能部门,整日忙于事务性工作,再也没有从事过此类文学创作,那怕是业余。

如今花甲已过,满是充裕的闲暇时光,受了微信战友、网友们的鼓动,于是想到要用心摘取当年军营内外的一些生活片断,就像釆撷山崖崖畔上那色彩斑斓的花枝一样,一束束地献给我的最亲爱的战友和尊敬的读者朋友们。

所叙之事,每一标题下皆独立成篇。

时事去已久远,加之水平有限,错误之处在所难免,敬请批评指正。

作者

2017年8月 于石家庄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8-26 00:12:21 +0800 CST  
(1) 梦石当兵

四十多年前一个隆冬的早晨,生产队组织出工挖冻土修水利,社员们边干边聊闲篇。我有个事,觉得好笑,便迫不及待见缝插针地冒了一句:“真是奇了怪了,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我一镢头刨出个碌碡大的大石头……”

队长黄大爷还没有等我说完,就惊讶地睁大眼睛,扔掉手里的铁镐,大步跨过来捧起我的双颊说:

“小仔,咋着?梦见镢出来个大石头?不得哇!石来,即时来,你要时来运转,远走高飞啦!”

听他这么一说,社员乡亲们、知青同学们,全都跟着嘻嘻哈哈地起开了哄。

黄大爷岁数不算大,50来岁,生产队长,村里的名人,天文地理、时事政治、四书五经、卜卦算命,拿起就来。他爱说,爱笑,爱闹,我知道,这是跟我寻开心,随口“解梦”逗我玩儿,谁还当真呢。

这个梦还真叫大爷解对了,一个月后,有接新兵首长引领,县武装部通知,我光荣应征入伍了,去云南,“二炮”部队,再具体就问不到了,说是“秘密”。

嚯,也真的是“走”得够“远”、“飞”得够“高”的!

冬至过后的第七个清早,漫天飘洒着雪花儿,黄大爷套了辆大马车,送我去县里集合。

他赶着车,用十足的京腔唱着一段西皮原板,“一马离了西凉界哟……”

我只顾回头张望那渐渐远去的小小村落,心里百味杂陈。

刚从城里插队下乡的时候,我苦过,闷过,掉过眼泪,还怨恨过什么;两年多过去了,磨炼了,结实了,也成熟了,甘心情愿,我就在这里死心塌地的当个种地的老百姓了。

“驾!”黄大爷摇起鞭杆在半空打了个清脆的响鞭儿,片片雪花被鞭稍打成雪雾。 他慢慢回过头看看我,“小张啊——”看他有话要讲,我老老实实洗耳恭听,可没想到,他一没嘱咐我“常写信”,二没嘱咐我“别想家”,而是摸摸我这崭新的军装和胸前的大红花认真地说,“打今儿起,你就不是老百姓了,是军人啦,不想让人家退回来,就得快些个朝着标准的军人方面转变转变咧,记下啦?”

我抬头看了看大爷,他头戴的那顶洗得发白了的棉军帽上薄薄地沾了一层雪,脸上刻着一个五十来岁的人还不该有的深深的皱纹,寸巴长的胡子上结着冰碴子,我点点头,仔细地品味他的话,不知道该说啥。听村里人说,抗日战争时期,大爷他参加过百团大战,在正太铁路上负过伤,我只知道他的右腿是条伤腿。

真没想到,部队教育新兵的第一句话,提的第一个要求,让这个胡子拉碴的生产队队长在送我当兵的路上就给点到了,我觉得黄大爷比部队团长要高出一个水平。

(未完待续)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8-26 00:15:21 +0800 CST  
(2)房东

我们新兵们坐了大火车的闷罐,又倒乘小火车的闷罐、再改乘解放牌大卡车,一直向着大西南,经过七天七夜,终于到达目的地,但不是军营,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哈尼族山寨,名叫胭脂寨。寨子几十户人家,我们被分到各家各户住,要在这里完成三个月的新兵训练。

远远看去寨子很美,民居随山势而建,错落有致,炊烟袅袅,绿树荫映。寨边,木棉树挺拔高耸,凤尾竹婆娑阿娜。

可是,进到寨子里,环境极差,脏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家家没有院墙,甚至没有篱笆,不过,有人家那好大的仙人掌被当作院墙,住房是石基、坯墙、木檩、土夯顶;分上下两三层,底层是牛马猪狗、鸡鸭鹅的乐园,二、三层住人。

我们班10个人住在何家三层,打通铺一间房足够住。我们下车赶到时天色已晚,一家三口都在,男主人叫何扎发,女主人叫李米葛,都不到三十岁,有个五六岁的儿子叫龙嘎。虽然是冬季,也不太冷,他们穿着很单薄,是他们的民族服装,都已经很旧了,扎发着一身蓝夹衣,上身较紧些、下身稍宽松,米葛上下都是鱼白色,裤腿处绣两道宽宽的花边,黑色马甲由绣花肚兜罩着,卷起的头发用粉色的头巾包起,身上简单的银饰有时碰出些声响。

为了迎接我们,他一家肯定忙活整整一天了,屋子打扫得还算干净,除了一个火塘和一张床外没有什么家具,被褥什么的都被烟火熏得黑黑的。火塘边有一大瓦罐烧好了的绿豆汤,一大簸萝糯米糌粑和一竹篦子烤臭豆腐块。女主人明确地给我们说了,这些是特意为我们准备的,臭豆腐块是当地最有名、最好吃的特产。

男女主人都极热情,心地极好,但言语很少,拿着糌粑、核桃硬往我们手上放,好像总是这样一句话,“大军,辛苦了,吃吶,吃吶!”龙嘎好奇,跟着我们蹦蹦跳跳,说说笑笑。

扎发阿哥和米葛大嫂里里外外为我们忙话了大半宿,把我们安顿睡下后才下去休息。

第二天清晨,我们起床出早操回来,扎发和米葛已经上山砍柴去了,他们是趁着冬季把全年的烧柴都砍来备足,等到农忙季节,好省出功夫多务持农活。

小龙嘎穿的有些破旧,正蹲在门槛上吃早餐。我好奇,探头看了看孩子在吃什么饭。只是看了看,就一阵心酸,龙嘎捧着个破旧的蓝色小帽子,权当是碗了,帽壳里没有半粒南方人天天离不开的大米,而是一半玉米茬子掺着一半红辣椒粉和去年秋天采摘的干野菜叶子,红呼呼的算是饭食,正用黑黑的小手儿,一把一把地抓着往嘴里填呢,可昨晚孩子硬往我们嘴里塞的明明是糌粑呀!

看来,这里人们的生活还是相当艰苦的。

在来时的闷罐车上,我就听排长说过,我们新兵训练结束后,就要去连队操纵导弹了,那个“家伙”老值钱了, 一个差不多等于驻地那个县一年的生产总值。我想,这个“总产值”里肯定包括房东何扎发一家的艰辛劳作。

闷罐车上排长还说过,搞好军民团结很必要,意义非常重大。上学读书时,我受到的也是这样的教育:军民关系如鱼水。

离开部队二十多年了,现今社会,物欲横流,人心不古,部队又多年没有打过仗,这个“关系”我也有些不明朗了,如有时间我还真得去调查研究一下,这个“鱼”和“水”在当下相处得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了?
(未完待续)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8-26 08:04:14 +0800 CST  
《军旅记事》(原创系列小说)

(3) 唱歌

新兵连天天都要唱歌。要说唱歌,难不倒我们这些新兵们,文革几年没咋学知识光唱歌了,来时的火车闷罐车里又学了几首。
有一天傍晚,团电影组来胭脂寨打谷场放电影,全连整齐列队已经坐着各自的背包坐好了。周围村寨的老百姓也带着孩子们从各条曲曲折折的山路上陆陆续续赶来了。
趁着挂银幕、调机器的功夫,我们更得大唱特唱一阵子。
在学校我当过文艺委员,马指导员自然指定要我指挥。
唱过几首很得意,指导员表扬,说“很好”,让再唱一首《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吧!
于是,我不假任何思索,张口就起头:“三大纪律——预备——唱!”
结果,可想而知,开头词错了,根本没法唱,惹得整个场子哄堂大笑。
指导员的脸立马拉了下来,连说两声“肃静!肃静”!然后,耐起性子说,白副团长上课已经讲啦,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优良传统和行动准则,体现了人民军队的本质和宗旨,是取得胜利的根本保证。自觉地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也是你们从老百姓到军人转变的头一个大条件,必须牢牢记住。所以,歌词第一句就是“革命军人个个要牢记”,都牢记啦?
“牢记啦!”大家山呼海应。
“牢——记——啦——”四周大山响起回声。
只有我很尴尬,原地傻站着。
也许是指导员怕伤了我这个新兵的自尊心,转了个话题说,“其实,小张指挥得蛮不错,听说他还会唱,大家鼓掌欢迎他给我们清唱一个,好不好?”
放映员小吴很机灵,赶紧把麦克风递到我手上。
“好!”大家热烈鼓掌。
唱就唱,我搜肠刮肚猛想,选个什么歌好呢?《下定决心》一类时兴的?不行,大家都会;唱战士的?不行,我不会。
突然,我想起村上茹玉儿婶子,她白天和我们一起劳动,晚上常到我们知青屋,纳着鞋底儿闲聊天儿。婶子人爽朗正直、善良可亲,嘴上爱说个怪话儿、讲个骚故事,唱歌也很好听,有个最拿手的,“文革”都没有禁唱过,村里开批斗老地主大会时,她还换了新词,套用这个调子,唱着才控诉呢。这是我们当地的一首民歌,很动听,很抒情,很有生活气息。婶子早把我们教得溜熟溜熟了。我决定就唱这个,于是清清喉咙,自哼过门儿,按照茹玉儿婶子教的,原词原调、原汁原味儿、十分动情地开唱:

嗦咪咪唻,
嗦咪咪唻哆——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三两岁上,没了娘呀,
没有娘呀,还好过呀,
就怕爹爹娶后娘呀,
后娘坐在热炕头上,
我和弟弟去放羊呀……

唱到这里,全连新兵、围在两边的老乡们都笑成一锅粥了…...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8-27 08:19:45 +0800 CST  
(4) 吃面条

云南盛产稻谷,不产小麦。少量的小麦也种些,因其不过冬,磨出的面粉发粘很不好吃。后勤部门想得很周到,都会利用部队专列每次去山西导弹发射场打靶的机会,用全国通用粮票购些上好的华北面粉运回来,分配给各个连队包括新兵连。

新兵们大都来自秦岭、淮河以北,最喜欢吃的饭莫过于面条了,都希望隔三差五吃上一顿,炊事班却不常做,有限的好面粉要留作定期改善或照顾病号。

小刘好不容易病过一次,可仅享受了三几餐病号面,病居然好了,于是被取消了这份特殊的待遇,只好等着与大家一起分享大锅面。

战士们训练了一整天,又累又饿,终于盼到开饭时间,而且飘向他们的是诱人的面条的香味!按传统,饭前先唱歌,唱完歌,俩炊事兵抬着一大行军锅面条,往场院当中一敦,喊一声“开饭喽!”

大家看到这久违的面条,蜂拥而上,把个行军锅围了个水泄不通,小刘的军帽都快被挤掉到锅里去了。

连长一看急了眼,大喊一声“立正!”大家立刻站得笔直原地不动了。

接着连长开上政治课:

“吃这么个面条至于吗?已经讲过多少遍了,你们从老百姓到军人的转变,头一关要过的就是军人姿态关,这是一个基本素质养成的问题,我们一定要从军容风纪、仪态仪表的一点一滴做起,样样都不能含糊,比如说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像,吃还要有个吃像。记下了?”

“记下啦!”大家高声回应。

“按秩序开始吧。”

于是,我们按三四人一拨拨地上,围住行军锅开始捞面条。面条很长,筷子夹住了,却很难挑进碗里,只好等那个摆动的面头与碗口合拍才行。同样爱吃面条的老兵们总结过,那口诀叫做“一快——快夹;二慢——慢提;三高举一一高举入碗。”装满了,蹲到本班圈圈里大快朵颐。

这样的情景很好笑。当时,没有手机、录像机,如果有,拍个视频,多发几个朋友圈、微信群,广泛传播一下,估计就没有后来的陈佩斯央视春晚“吃面条”了。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8-28 07:31:38 +0800 CST  
5)新兵艳遇彝家寨

每周六个工作日,新兵连安排得很紧凑,新兵们除了两天半的政治、军事理论学习外,其余三天半全是队列、体能训练,搞得紧张又疲惫。所以,一过星期三,就盼星期天。

星期天,上树、爬墙、打球、照相、打扑克、洗衣服、睡懒觉,会老乡,任我们尽情释放。

连里还有一项重要的公差,需要安排在星期天去做,就是上山去打柴。对于这项公差,大家都争先恐后。为防新兵发生意外,特别强调编组行动,每组不少于二人,一起去一起来,相互照应。

星期天,我和王合作被编为一组去出这个公差。我们一大早拿上背包带和中午要吃的喝的上了山。

说是打柴其实很简单,山上树叉子枯枝子多的是,要不了半天就会弄上一捆来,主要是借机出去游山玩水,放纵心情,说不定还能碰上个云南姑娘。

听老兵说,云南一大怪,“大姑娘抱着娃娃谈恋爱 ”,对此说法虽无权威解释,基本上也能领会些意思,大概是说这里的姑娘不受孔孟之道、封建礼教的束缚,不理会“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一套说教,性格开朗 活泼大方,少男少女一见钟情,小河边,山坡上,打情骂俏,跳舞对歌,即便生出了小孩子也无妨,抱了娃娃热恋更香。让我说,这也太过了些,这是一种什么美呢,根本就是缺少了朦胧和含蓄,如果遇见这么一位,那我不喜欢。

山上风光很美,片片森林,层层梯田,蜿蜿蜒蜒的大道小路被树木绿草遮掩着,好象要把人带到仙境里去。虽然还是早春,山坡上已经开有不少野花了,置身在这鸟语花香的山林间,心情极舒畅。

直到后半晌,我们俩才各背了一捆柴说笑打闹着往回赶。

山路上行人不多。

忽听一阵歌声传来,清脆的歌声里一位翩然似仙的彝族姑娘从岔路上走过来,没有几步就正巧与我们汇合了。

我还不懂辨别彝族姑娘的服饰,但我知道此地是彝族哈尼族自治州,凡遇老乡不是哈尼族就是彝族,我们住在哈尼寨子,认得哈尼人,所以断定她是彝族姑娘。

第一次相遇,互不相识,我们只好给了人家一个礼貌性的憨笑。

她却很大方,认真地瞅了瞅我们,分别给了我们一人一个灿烂的笑。她放慢脚步,与我们结伴而行。

姑娘很美,并不是因为这从头到脚琳琅满目的服饰衬托,而是她那清纯漂亮的天然姿色;皮肤不算白,但很细腻;圆圆的脸庞充满着青春的活力;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要代替会说话而紧紧抿起的嘴巴。

很快我们就熟了,开始聊天说话了。

她一会儿说我走山路的姿态不对,告诉我应该怎样走才轻松;一会儿又说王合作背柴的方式太笨拙,大方地把双臂伸向王合作想示范地给予纠正,王合作本能地躲闪一步,没闪好,差点闹个趔趄,于是大家都朗朗地笑了起来。

“哎——”前面远远的地方有了悠扬呼唤声。

“呦——”她这边响亮地应答着。

“对不起,我先走啦!”

她回头向王合作和我挥了一下手。

“再见!”撇下我们自己先朝前走了。

嗨,这姑娘好像跟老兵们说的那云南的“怪”姑娘完全不是一回事呀。

她走得很轻盈,裙边摆来摆去得象蝴蝶在飞,飞去没有多远,竟不小心丢了样东西。

王合作赶了几步,捡起来,是一方普通的素色手帕,稍有点香气,他在自己的鼻子前晃了晃,对我说,“嗯,是草香,不是雪花膏那种香,像是用山上的一种香草薰过的。”

“别管什么香了,快些还人家。”

我们“喂——喂——”地在后面喊,她似乎没听见,于是我们加快脚步,想赶上去。谁知道我们赶得快她走得快,我们慢了她也慢,始终和我们保持一段距离。这是咋的了,刚才还和我们有说有笑,一下子似乎又有意躲着借故走了,我们纳着闷儿朝前追吧。

就这样一直追到一个寨子里,人却不见了,眨眼功夫跑来好几个女孩子,一股脑齐上阵,生拉硬扯,硬要将我俩往一座木楼上拽。

而刚才那个姑娘呢,好象突然的不认识我们了,突然矜持起来了,藏到姑娘们的后面瞅我们。

情况不妙。过去我看过闲书,她们要拉我们上的那木楼叫“姑娘房”,并不是一般的“闺房”或“绣房”,它有着彝家人独特的意义,是姑娘约阿哥谈情说爱的地方,如果哪个小伙子被姑娘相中弄到这阁楼上,你是想逃都逃不脱的!像我们这样的军人,特别还是新兵,必须远远地躲开,万万不可上去!

于是我们大声呼唤,这才有老馆、老奶出来,暂时给我们解了围。老奶问清来龙去脉,笑呵呵地对我们说,是好事呐,人家姑娘看上你们当中的一个呐,才用心丢了手帕,其实丢哪样东西都是一个意思,哪个拣了来,就算是有了心思唦,就得跟人家交上朋友耍一耍呐。

王合作我们俩相互瞅着,听懂了这番云南普通话,开始傻笑了。

两个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刚又经了这场艳遇,热辣辣的青春有些萌动起来。尤其是王合作的情绪好像更加激动,渴望的目光直往姑娘群里搜寻。

姑娘们虽说暂时被稳住了,可还在大树底下嘻嘻哈哈议论我们,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象山里那种很机敏很好看的燕鹰一样飞过来……

不行,绝对不行!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脑子突然清醒了许多,我们应当立刻离开这里!于是狠狠地掐了王合作一把,说了声“不能当俘虏,快跑啊——”,拉起他转身就跑,王合作稀里糊涂、跟头轱辘地跟上我逃。

后面的老倌、老奶、姑娘们嘎嘎地笑,好像有谁还要追过来……

逃脱了,我们转山绕岭,沿着小路往回跑,快要回到胭脂寨了,我俩却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他推我,我推他,谁也不肯往前再走。

“快到了,还磨蹭啥?快着点!”我催他。

“咋你不快点?”他给我顶嘴。

“你还在寻思刚才那事儿啊?拉倒吧,咱不做那个美梦!”我说他。

“呸,你才做美梦哩!”这家伙嘴挺硬。

“好啦,好啦,不说了,让指导员和连里知道了,丢死人呢,咱也别掐架,还是想想编个词儿,统一下口径,看看咋对弄吧。嗐,看这事闹的。”我放缓语气劝解着说。

我们的脚步转上了一面高坡,一屁股坐下来,低头耷拉脑,拿起个草棍儿在地上乱画。

等再抬起头来,突然发现远处有两个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姑娘,顺着石板路要进寨子了……已经上了进寨子的台阶了,每个人的身后还各背着一捆木柴。

哎呀!

我们俩几乎同时想到,一大早就上了山,整整一天了,我们打的柴呢 ……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8-28 18:33:23 +0800 CST  
(6)琴声 · 心声
新兵训练期满,正式分到老连队,连队一些服役期满和超期服役的老兵,也正准备退伍返乡。
营部通知,晚上召开全营迎新兵、送老兵联欢会,搞完联欢,明早,新兵上岗,老兵坐车回家。
当晚,月光如水。五连的饭堂里,灯火辉煌,欢声笑语,一个个新、老兵们自编自演的文艺节目接二连三、精彩纷呈。
“下一个节目,配乐诗朗诵《再见,啊,战友》,朗诵:鲁沂蒙,音乐伴奏:李四川。请同志们欣赏!”营部书记常勇报幕。
鲁沂蒙沉稳上台,准备朗诵。
这个节目的规定情境是,接到退伍通知的老兵明天就要离队,战友们即将分别,各奔前程 。
朗诵词的内容,大概分三层,先是讲一位老兵明天就要离开连队了,他实在不愿意离开他所倾心热爱的导弹阵地,舍不得这些年来日日相处的战友们,忘不了战友之间兄弟般的深厚情义;第二层是说老战士自从离别家乡以后,父母、妻儿如何艰辛度日,都在期盼着他能早日立功归来;第三层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展望,并表达要改变家乡面貌的决心。
李四川提着一把胡琴和凳子也登台了。
朗诵的背景音乐选什么好呢?选了几个都不妥,阿炳的名曲《二泉映月》虽说有些牵强,也只有这首还大体合适。李四川拉二胡,没有上过正规院校,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名师指点,而是从小跟着爷爷学的,童子功也很厉害!
音乐起,朗颂开始。李四川和鲁沂蒙完全进入了“规定的情境”,完全入戏了,朗诵与音乐配合得天衣无缝。 台下观众观众完全被两位老战友的表演吸引了。
朗诵者非常卖力,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字字句句,动人心弦。
李四川板板正正地坐着,双目微闭,左手持琴,右手拉弓;头部、整个上半身准确地带动着节奏一起起伏、晃动,一个琴手内在的艺术之美,跃然台上。
一曲《二泉映月》,让他拉得时而深沉悠扬、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委婉跌宕,时而明朗刚毅……
朗诵和配乐配合得相当默契,正当要进入高潮的时候,人们突然发现李四川抽泣起来……
是的,他动情了,掉泪了,继而……他停止运弓,再后来,干脆放声大哭起来……
李四川,一个堂堂五尺汉子情绪失控,完全失控了。
这是怎么了?大家面面相觑,营长尹熟真最了解这个李四川,他性格真诚率直,认真坚定,就是好感情用事。尹营长喜欢他,看准他是个好苗子。今天这是怎么啦?还为没有批准他退伍而闹情绪、想不开?
鲁沂蒙也被迫中止朗诵。
台上台下一片愕然 ……
此时此刻,能猜测到李四川失声痛哭原因的可能只有我了。
李四川、鲁沂蒙他两个一个是四川兵,一个是山东兵,三个月前,他们跟着连、排长去了我们那里,接了我们这批新兵,刚刚相识,我就觉得和他们特别有缘分,混得极熟,熟到无话不谈,甚至没大没小的程度。
鲁沂蒙的朗诵词,是前些天他催我帮他写的,词的内容与他们两个的实际情况十分接近。
这些天李四川心事很重,这首琴曲又是那么的经典,那么委婉动听,再配上鲁沂蒙那极富感染力的朗诵,很容易和李四川的心声产生强烈共鸣。
投入的情感深到极致,有时候会出现蓦然爆发的意外状况。
所以,李四川的哭并不奇怪。
因为发生了这一幕,晚会并不成功。
第二天吃过早饭,战友们在经历了一番真情告别之后,要走的战友已经装上了行装,登上卡车,我再次向鲁沂蒙举手挥别。
此时此刻,又一个令人想不到的举动发生在李四川身上,送老兵的卡车起步了,他突然将自己已也准备好的行装扔进车厢,接着抬起一只脚踏上卡车尾部的挂钩。
严熟真营长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拉了下来,又让车上的老兵把他的行李扔了下来。
李四川不甘心,再次冲上,再次被营长拉下。他只好低下头,噔噔地跺着脚,到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眼巴巴地看着送老战友的卡车远去。
营长离不开李四川,在导弹营刚扩建成导弹团的时候,他就跟着他在连里当号手,难得的技术尖子,他无论如何不能走。
严熟真对李四川的家庭状况太了解了,可这时还能对他说什么呢,营长提起李四川的行装,拉起他的袖口回到宿舍,把褥子铺好,被子又重新打成了“豆腐块”,拿了两把小板凳,两个男人面对面默默地坐了起来……
实实在在的李四川并非要闹出个什么动静来给谁看,他有他的苦衷。
他入伍已满七年,仍然是个战士,对此他倒无所谓,首长有过暗示叫他“耐心等等”,他没有特意上心,该怎样干还是怎样干。
这些天让他夜夜思考的是,他不想在部队干了,决心退伍回家。
他的家在川东贫困山区,地少、土薄,山多,交通闭塞,百姓日子十分艰难。
当兵头几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他跟爷爷奶奶最亲,五六岁上就跟着他们出川讨过饭,他的二胡就是爷爷在乞讨的路上教他的。可是,当时部队训练相当紧张,他没有能够回去为两位老人家送终。
去年冬天,他的老父亲病危,领导批准他探亲。
父亲把他和他的妻子叫到床前,问他当兵期满没有,他点点头;问他立过功没有,他说立过,立过三次。老父亲说了一声“好”,便指指眼前,眼前破屋旧房;指指远处,远处穷山恶水。父亲恳求他,让他回来,顾顾这个家,顾顾这片穷困的山野!
李四川跪在父亲床前,流着泪,迟疑着,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老人,只是悲悲切切地劝解和安抚。
老人的儿媳,过门以来就一直尽心操持着这个家的女人,陪着李四川也这么跪着,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儿。
没过几天父亲去世了,他安葬了父亲,告别了年迈多病的母亲、纤弱的妻子、三岁的女儿和尚未成人的弟弟妹妹,踏上了回部队的路……
李四川回部队后,老是想起父亲在病危时说的话,当时悲痛中,他不知道是否答应了父亲的临终请求,所以他老受着这份心理折磨。
他去我们县接兵的时候,正是他从家返队不久,心里总难受,没事时,他向我这个与他毫不相干、涉世又不深的下乡知青倾诉过,我也只会侧过脸去抹抹眼泪,没有办法帮他做出任何选择。
老兵兄长的倾诉不能白听,我留了个心眼岔歪着摸清了他家的地址,便把母亲塞给我的36元钱,正好等于一个兵半年的津贴费,我一点都不心疼,其实也是,区区这点也无济于事,只能算些心意,悄悄地寄给他家。这事他知道,他跟要好的战友说到过,但是多少年从来没有向我提及过。
李四川想退伍,闹了半天也没闹成。平静了几天,严熟真营长通知他,团里决定,保送李四川去西安二炮学院学习。
严营长,特意把我叫到营部,派我去送送李四川,第二天动身,不要只送到县城,要送到昆明,送上火车。
我送了这位老兵兄长 ,我又和他依依不舍地多做了两天的伴儿。分别时我们又互送了礼物,我给了他一只钢笔,他给我留下他妻子亲手绣的一对鸳鸯枕套,我也没问是不是他们两口子的定情物,反正就收下了。
分别多年,我们见过一回面,他从西安学校毕业后分配去了东南基地的一个团,我去那个基地出差,看望了他,他已经是一营之长了。
又过了一些年,我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是从广播里听到的,是一篇弘扬他事迹报道。他已经是一个刚刚退下来的基地副司令员了,多年来他从连棑到支队、基地一直任导弹发射部队军事主官,亲自指挥过几十次成功发射,积劳成疾,落下一身伤病,不得不退了。
这次他是真正回老家种地去了。
就那一年,有战友又给我传来了鲁沂蒙的消息,他老家鲁中南丘陵多,承包了个养殖场搞养殖,日子、身体都不错。
今年五一过后,在家赋闲的我,突然收到一份极其隆重的请柬,特别邀请我于金秋十月,赴“川东东风美丽家园集团有限公司”参访、作客,还特别加注,届时将由集团董事长李蜀丽女士亲往府上迎接,此间,望静请等候。
这是谁在给我开这么大的玩笑哇!
接着,我很快就知道了,互联网这样发达,是战友们通过微信群,帮助李四川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
这个老兵兄长李四川啊,我想你!
原来,李四川退休后就携妻女回了老家,他边治病边创业,终于,完成了自己多年以及父亲临终前的心愿,顾了顾他们家,顾了顾他家门前的一片山野,搞成了这么大的一番事业,而且病也好多了。当下,一个诺大的集团公司已交给女儿李蜀丽全权打理了。
我热切地期待着,期待金秋十月,去见当年那个哭着闹着也要退伍回家的老兵兄长李四川。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8-30 09:10:40 +0800 CST  
(待续)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8-30 19:01:34 +0800 CST  

(7)扑灭山火
“嘟,嘟嘟……”一阵急促的哨声划破了营区寂静的夜空。
新兵怕号,老兵怕哨。班里老兵立刻起身“快!有行动!”
这是紧急集合的哨声。刚刚正式分配到连里第三天晚上,突然就来了个紧急集合。
听到哨声,全连同志精神抖擞,不到两分钟便打好被包跑到操场列队集合。姚连长,站在队前,坚定严厉地作了简短动员。
18分钟前,棕树坡方向突发山火,情势非常紧急。这一地带植被茂盛,地形复杂,正值早春,天干物燥,危害极大。特别是南、东、北三个方向均不足七八公里分别有一、二、四营导弹发射阵地,还有一个彝家村寨,决不能让大火逞威。郭团长命令,全团指战员除值班人员外,全部赶赴火场灭火,并由秦参谋长作了具体兵力部署。
此刻大家朝东南方望去已是团团火光了。遵照命令,我们放下背包,抄起日常配备的消防工具,以班、排为单位朝着指定位置奔去。
部队进驻这片山区时间不长,日夜忙于阵地建设,对于山火的重视与防范训练程度,的确存在明显不足。但是面对火灾,干部战士的灭火勇气极为高涨,我们工具不够或被烧坏,就地取材,用树枝、木棒,甚至脱下军衣奋力扑打。胶鞋底子烤化了,衣服划破了,甚至头发焦了皮肉受伤流血了都全然不顾。扑打山火的新闻报道画面,后来人们通过各种媒体镜头已经非常熟悉。那么,我们在现场的真实体验可知有多么的强烈!
人与火,生与死的奋战持续到次日凌晨,一场山火才被扑灭,由于扑救有力,控制住了灾害的过份肆虐,过火面积可控,寨子和阵地未受太大损失。
但是,“战后”清点人数,竟有二人失踪,经全团干部战士以及各寨村民半日搜救,终于发现两位战士分别在一处崖壁、一处凹地壮烈牺牲,遗体仍保留着壮烈灭火的姿势!
最早赶到的战友们,见此情状都失声痛哭。团长来了,举起右手,流着热泪,向着烈士肃然敬礼!
发生如此大的山火,让人想不到的是,村民乃至当地政府的反应竟平静得令人吃惊!
在部队进驻之前,当地对此类事件司空见惯,山火不几年就会发生一次,没有什么措施加以制止,而且对山火直接责任人从未有过追究与惩处。这与当地的一种旧观念有关。他们认为烧一次山,稻谷会多收好几年。甚至有顽固保留刀耕火种基因的个别山民,有时会有意放火烧山,而少有追责。
这次重大事故发生后,党政军民联席开会,深刻反省,立即采取措施,作了切实的防范准备。
几十年过去了,扑打山火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前年,央视报道了天津港8.12特大火灾,通过镜头,人们看到救灾場面的惨烈程度,触目惊心!
我们当年的老团长己年近九旬,当即,他在自己的博客上发帖,写道:
“要避免和化解一场事故和危机,难道必须全部都要用鲜血和生命作为代价吗?”
我随即回复:
谁能回答老团长惊天一问?请站了出来!愿老团长健康长寿!
愿为扑灭山火、抢险救灾而英勇捐躯的战友、勇士们永垂不朽!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8-31 08:47:32 +0800 CST  
(8)谁敢摸摸女兵的手

全营都是男兵,平时轻易见不到一个女兵。有一天连里来了一位,是从基地来的,来的晚,午饭我们都吃差不多了她才进饭堂,一人占着一张桌独自吃,边吃还边思考问题。看上去象是个老兵,大高个,短发头,鸭蛋儿脸儿,妩妩媚媚的俩大眼儿,特漂亮,白白嫩嫩的手腕儿上戴着块高级表,一闪一闪发着令人羡慕的光泽。
指导员和文书吃过了,在另外一张桌子旁边说话,好象特意在陪着人家呢。
我们同班的几个兵吃饱了,抹抹嘴一起出了饭堂门。平时没事爱找乐子的郝曲晓停下脚步,拃起胳膊拦住我们说:
“不是经常叫唤说没见过女兵嘛,看见没,来了一个,你们看呀,咋不看啦?”
“你这个好取笑的家伙别净瞎说。”杜沛是个很正派的兵,警告他。
“是你们不敢看吧。”郝曲晓还接着嚷嚷。
“嗨,谁不敢了,看算啥,我还敢摸她的手儿呢!”季亮不服气地冲着郝曲晓说。
我怕他们闹得过了头,不像话,便提醒说,“别瞎闹,叫人家说咱浪当兵,不正经。”
“哎,没有那么严重呃,” 其他几位开口说,“都是战友,互相之间开个玩笑,怕个啥子嘛!”
“那一一我要是真去摸了她的手,你们输啥?”季亮倒来劲了。
“吹牛吧!你要是真摸了,我给你打三天洗脸水。”郝曲晓说。
“不行,得打三天洗脚水!”季亮说。
我拽了拽小季说,“你别犯傻了,听说人家是基地宣传队舞蹈队的武队长,来采风的,还有说是通信几连的什么连首长,都会武功,若不识闹,你咋办?”
小季听走了样,听成是连首长、武术队长,会武功,再说旁边还有指导员陪着,要是让指导员发起脾气来,可不是好玩儿的,于是心里发憷了,马上转移话题,说:
“回啦,回啦,不闹啦,都上训练课去啦!”
“嘿,刚还吹得欢,反悔可不行,一个大男人家,说话要算数,不兴稀泥软蛋啊!”大家见季亮打退堂鼓,都乱给他起哄。
“那好,不就摸摸手呗,有啥了不起的,你们瞧好了!”小季撸了撸袖子,狠了狠劲说,“还得加一条,我赢了,出来得让我给你们一人再加一拳头!”
我们让开门口,躲在门边等着瞧热闹。
季亮深吸了一口气,小眼睛滴溜溜一转悠,抖抖精神壮壮胆,蹿进门,几步小跑到了女兵身边,一把抓住了人家的左手,低头看了一眼手腕儿上的表,还摇晃着摩挲了几下子。
女兵顿时愕然,不知所措……
季亮不紧不慢地抬起头,并不看女兵,而是冲着门口的我们开嚷:
“我说是上海的,你们偏说是罗马的,看嘛,谁不相信,谁来看嘛!”
“哦,原来是在打赌呀,你们这帮新兵蛋子!”
听口气,真象是个队长、连长什么的,女兵说着,手腕一翻,倒反手一把握住了季亮的胳膊肘子,扳得小季直“哎呦”。
女兵甩了甩短发,探起头朝我们这边瞅。
我们的几个比季亮还尴尬,一窝蜂,撒腿就跑……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9-01 07:59:37 +0800 CST  

《军旅记事》(小说系列)

(9) 锋芒初露

新兵王合作胆子不大,爱好挺多,分到导弹发射连以后心情特别好,跟我一样也开始写诗弄句了,训练间隙,只要有空,都要跑到后山坡上大声地作诗:
“啊——导弹,
多么厉害的大家伙呀——
你,
就住在我们这里……”
我们参加训练的时间不长,还没有太多的“战斗”生活体验,创作素材严重不足,他“啊啊”半天,也“啊”不出太多的内容来。
终于有了机会,团里指示说“八.一”建军节前,要在我们营进行阵地实地验收。
实践的机会来了,我们都兴奋地期待着。
那时导弹部队处于发展初期,不像现在,几个人一台装备,多种多样的机动游弋作战,随时随地可以发射,作战样式主要依托固定阵地发射,所以,别时建设完备的发射阵地就尤为重要。
导弹发射阵地的场地、坑道等硬件建设,先由导弹工程部队和技术安装部队去打造完成。阵地建成后,是否符合设计要求,能否能真打实战,需要进行一系列严格的实地近乎实战的检验,测试一下锋芒如何,说白了就是把所有大家伙小什统统拉出来丈量丈量,合格了,才由我们战斗发射部队接收使用。
每一次遇有这样的验收,交付方首长总会向接收方首长自豪、自信地说,“放心打吧,伙计,我们建设的阵地好使耐用,坚如磐石!”“那就让我们初试锋芒!”接收方都笑答。双方握手,信心满满。
我们营的这块阵地,整体建在一处很平常的山坳中,林木茂密,沟深峰奇,隐蔽性很好。正西面的高峰脚下是被掏空山腹而打造的特种坑道,所有包括导弹、核弹头,以及各种车辆装备,几乎全部隐藏其中;距坑道口南侧不远处,有块几十平方米钢筋混凝土浇筑的发射场坪,它的周围是一片空场,以备停泊各类车辆;停车场边缘紧靠一座葱葱绿绿的小山包,绕过山包朝东南方向地势较为平缓,隐约可见一片青砖瓦舍,袅袅烟气,那是我们导弹兵的日常生活起居、学习娱乐的庭院;正东面山脚下横着的一条起伏不平的浅浅沟壑,里面布满翠竹,沟壑上沿是蜿蜒进出的公路。整个地形紧凑而不失舒展,险峻而又秀美优雅!
星期六,夜幕降临,验收以接近实战方式进行,演习预案己定得非常缜密。任务限定在60分钟内必须完成,因为当时的敌侦察卫星绕地球一圏恰恰是一个小时,所以一定要利用好这个有限的敌星盲视间隙,以免暴露!
我和王合作虽说上了岗也叫“号手”,却只负责完成测试车与体弹的线缆连接任务,我称其为“拉大绳”。我的号位紧挨王合作。
“这么大个阵仗要是全部展开了,一个鈡头收不了可咋办呢?”王合作浑身紧张,想的事情还不少,他嘀嘀咕咕问班长。
班长很严厉,叫他“少多嘴”,再次告诫他重要的是把自己的任务搞得万无一失。不过,还是耐下心拉起他的胳膊,指一指各个犄角旮旯,告诉他已经布下足够的烟幕弹,万一有情况,立即施放烟幕,保护阵地不被发觉。
天黑了下来,无关灯火一律熄灭管制,只剩点点亮光和满天星斗,整个山坳暗淡、寂静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严熟真营长下达战斗开始的命令。
顿时,西面山脚下巨大厚重、能抵挡任何核爆冲击的坑道大门轻松开启,立刻人影匆匆、马达轰鸣,一辆又一辆特装车,依次驶出坑道。
法造戴高乐载重特装车拉着弹体, 最先抢占发射坪,一颗墨绿色的导弹被环抱在起竖架上缓缓平稳起竖,高高20来米,垂直指向星空。
可升降工作台几乎与竖起的导弹同时升高。
指挥车、测试车、槽车、罐车、气象车、消防车已分别停泊在相应位置。
发射坪前,瞄准班班长将核定无误的方位瞄准装定数据报告连长,连长报告营长,逐级认定签字后,严熟真营长下达加注推进剂指令。
推进剂加注车等配套装备,依照营长指令展开作业。
我们手上的线缆也把测试车与弹体接口连接紧密。
营、连、排、班各级指挥员和各岗位号手各负其责,各司其职,口令传递清晰,动作精准、规范……
这时我寻机瞅了瞅王合作,这家伙的确没有经过大阵势,紧张得哆里哆嗦,一边“拉着绳”一边用袖口擦额头,好在没有掉链子出差池。
时间过去50分钟,所有操作程序基本完成,严熟真下达“一分钟准备”的口令……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暗自寻思,此刻只待关键的最后一声“ 点火”口令了,口令一旦下达,那就不得了啦,随后的一切就可想而知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严营长却下达了战斗结束撤出阵地的命令。
旋即,所有装备迅速、准确收起,安全撤离阵地,有条不紊地各就原位,山坳立刻恢复了宁静。
我心情起伏,也有些饿了,想着,这次验收一定合格了,明天肯定有顿好吃的。
王合作凑了过来,我拍拍他的后背,哎呀,湿凉湿凉的。云南这天不热呀,又是晚上,咋出这多汗,把军衣都浸透了,吓得吧?没出息!
回到宿舍,班里可不平静了,大家一边洗漱一边热烈议论。
王合作换掉了汗湿的衣服,忽然来了精神问大伙:
“刚才最后那一下子,营长要是下个“点火”的命令,你们说会咋样?”
“那还用说,呼呼地打出去了呗。”郝曲晓胸有成竹、懂家子似地回答说,“真的,肯定会是这样的,按扭一按,烈火一噴,山崩海啸,一飞万千公里,去找目标啦,如果再把坑道里的那个真的核弹头带上,几十万、百万吨级当量TNT,别说一个机场,一个港口,一个航母群、,就是一座超大城市,瞬间就叫它灰飞烟灭了!”
恐怖,太恐怖啦!
刚到连队时,我们看过一部军事教学参考片,讲的是美苏两个超级大国,核武对峙,冷战正酣,处于剑拔弩张的恐怖平衡中,军教片名叫做《恐怖的和平》,我想起了其中几句解说词,便顺口说道:
“恐怖,和平,恐怖的和平。”
“呸!”王合作不服气了,他接茬纠正我,说道:
“呸!恐怖就是恐怖,和平就是和平,王八羔子们啥时侯要过和平啦?尤其美国鬼子和它的狗腿子天天横行霸道,耀武扬威,时刻都在算计着整人哩!”
我接茬说,“那叫软的欺负硬的怕,所以我们得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它搞恐怖,我们就还它个震慑、威慑,不准它轻举妄动,震慑住它个王八羔子!”
他说,“对,对,这么说就算你说到点子上了。”
我看小王心情如此激动,便说,“好吧好吧,你说得很好,看你这么高兴,给我们来首诗吧!”
王合作与刚才“拉大绳”时的他判若两人,兴高采烈地说,“行,听好了!”咳嗽两声赋诗一首:

“今天验收真不错,
锋芒初露准合格;
日常看似平静水,
战时立马燃烈火;
敌人天天不安生,
我们时刻准备着;
你有我有谁怕谁,
啊一一
我们比你还要高一筹呀,
你要是胆敢来侵犯
我就搅翻你的老贼窝!”

大家比他更兴奋,也没有听出毛病来,鼓掌,齐声叫了个“好一一!”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9-02 19:22:19 +0800 CST  

(10) 夜行军趣事

70年代初,部队为了准备打仗,严格训练,无论海、陆、空,还是二炮,都搞了几年千里野营拉练。
我们连在一个漆黑的夜,紧急集合起来,经过连长的简短动员,便随大部队从石崖硼出发,开始徒步拉练了,一走就是个把月。有时,晓行夜宿,有时,夜行晓宿,有时,昼夜不停连续走。白天走路还好,战友们最怕夜行军,好犯困,着走着就没了精神,有的兵还真行,竟然学会了边走边睡,走路睡觉两不误。
我眼睛不大好,爱想事也好迷糊,晚上行起军来往往是晕晕乎乎跟起走。于是,就有坏小子们琢磨鬼点子了,一是跟我打个哈哈,二是叫醒走路睡觉的战友们,总之乐一乐,让大家精精神神地向前进。
平时爱和我开玩笑的胡大权,天生是个乐观派,每天精力特别充沛,随时随地都会整出点状况来赢得大家一阵笑声。夜幕昏昏暗暗, 拉练的队伍排成一列,静静俏俏走在山路上,他在我的前面,间隔两步,不近不远。俗话说明水暗路紫花泥,明晃晃的是水,暗哒乎的是路,紫花花的肯定是泥了。若遇到水坑呀、泥地儿呀的,自然要躲开或者跨过去。可是,明明路上什么坑、什么水的全都没有,大权他偏偏佯装大跨一步,有时,还连续地跨,害得我也就跟着他条件反射般的一步一步跨呀跨……
夜间山路,全副武装,冲锋枪、手榴弹、子弹,背包、水壶、挎包,负荷几十斤,沉死个人。试想一下,让旁观者看上去,象我这样跟着人家空跨着,是很滑稽的,很好笑的。
这样逗乐还不算,半夜三更的还嚷嚷:“注意,注意,看呀,跳舞啦,《娘子军》的吴清华劈叉大跳啦!”
经这么一闹腾,一个个的都打起了精神了,全都跟着起起哄来……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9-03 09:10:22 +0800 CST  
军旅记事 (小说系列)

(11)温泉寨

部队千里野营拉练,拉到江川温泉寨,我们是先头连,连长指示接团部命令部队原地休整。
打前站的团政治处群工科龚干事已经摸清了寨子里的社情敌况,说是距寨子不远,有一处露天温泉,为使后面的部队一到便能洗上个温泉澡,连里派我们二排几个人先去探究探究,围挡围挡。
太阳即将落山,晚霞抹红了西边一片天空。郝曲晓、季亮、小军和我抬着几块大篷布,哼着歌儿,沿着丛林间的小路愉快前行。
我们走到一处垭口,转过一个急弯,忽见,前面热气蒸腾,薄雾缥缈,梯田般连片的几个温泉池中,竟有一群大姑娘、小媳妇赤身裸体,在夕阳的映照下一个个光嫩嫩白润如玉,有的在水中嘻戏,有的在池溿欢歌......
顿时,我们几个全被这景像惊呆了,楞楞地傻看不知如何是好。小军是小兵入伍,男女之事还懵懂不清,他好奇,竟想凑过去看个究竟,我还算清醒,一把拉住他,立马喊了一声:
“糟啦!快走啊!”
我们赶紧丢下帐篷,撒丫子往回跑。
身后,响起女人们吱吱喳喳的尖叫声和嘻嘻哈哈的嘲笑声......
我们狼狈不堪。
这个令人尴尬的消息不胫而走。回到营舍,我们挨了批评,听说组织科还要给处分。若真给处分,我们肯定是冤枉的,因为我们并不知道会有那么多女人啥衣服都不穿就在露天底下玩水呢。
其实,十里八寨的人们在这里洗温泉澡,自古以来早有约订,每日午后至黄昏时分女人洗,夜幕降临后男人洗,从来没有乱过秩序。
龚干事人很好,爱惜我们这些新兵,主动承担了失职的责任,说自己没有摸清当地乡约民俗,我们几个才得以解脱。
缓过劲儿来,张指导员说这倒是个蛮不错的创作小素材,让我们几个琢磨一下编成个小节目。反映的内容,比如说是将来充分利用这片天然地热资源,军民共建搞一个露天温泉疗养院,请女人们都来就业搞服务,让附近一大片村寨都受益。节目编成了,下次参加团业余文艺汇演,拿出去演演准受欢迎。
我们心里想节目不节目吧,余悸还没有消除呢,那还有这个闲心思。季亮更是抵触,他给大家吹冷风说:
“在老家听二梁子哥讲过,民间有传说,遇到这事,晦气,不吉利,还编啥节目哩,拉裘倒吧!”
听他这么一讲,大家也就找了借口把编节目的事推掉了。
我却一直没有忘掉这件事,我也听人说过,其实碰到这种事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把事情张扬张扬捅破了,反倒能成好事,还会带来好运气。
后来找了个机会,我旧事重提,添油加醋,按胳膊插腿儿,试着变换了多个角度,吹成一篇散文,一稿多投,竟被二炮《长缨》杂志相中,先给发表了。接着还有人写文章给予评论,说选材独特,主题突出,文字流畅,意境优美。年终评比时评了个优秀奖,接着,坐火车,上北京,在一个好大的场面上有好大的首长颁了奖。
某一日,我想起此事,坐在高高的大桉树下偷偷乐了,心想,温泉寨碰到这么个破事儿,也不赖,让我开了两回眼。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9-04 12:33:38 +0800 CST  
(12) 武装越野


这些天导弹发射营严营长忧心忡忡:最近,干部战士们的体质普遍下降,年纪轻轻的兵,有的已经查出高脂血、脂肪肝了,这可不行啊,都看过电影上的美国兵、印度兵,小脑袋细腿啤酒肚,我们有一天也成了那个样子,还打个屁的仗!
究其原因是,在课堂上坐多了,操作台前趴久了,吃着人家空军干部灶的标准加罐头,光吃不动弹,缺乏体育锻炼,造成严重的体能下降。
八班战士郝曲晓还找出具体事例加以印证说:
“营长的担心对着咧,不练不行,练了才行,看人家通信连,成天在野外埋杆拉线地锻炼,个顶个身体棒着呢。”
他还说他们一个老乡叫郝有其,锻炼得力大无比,电线杆子、电缆卷子扛起来就走,指到哪里就能跑到哪里,不但战斗力数第一,学雷锋助民还数第一呢。
据说,有一次郝有其上山去埋电缆,碰见个老倌赶着个小红马,驮着盐巴、食糖之类日常生活必需品,要往深山寨子里去送,路不好走,小马驮子陷到条泥水沟里,紧急关头,郝有其不由分说,钻到马肚子底下,用两只胳膊把马的四条腿往两肋前一搂,连马带货驮子一起扛过了泥水沟。
这个故事,叫小郝这么一说可不得了啦,相信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相信的讲“太玄乎”不真实。
季亮更是怀疑,说是吹牛逼哩,到底是真是假,非要找着郝曲晓打个赌不可。
郝曲晓说,“可以,赌啥?”
季亮说,“上次摸了女兵的手,你还没有给我打洗脚水哩。”
郝曲晓说,“这回说了一准儿算数。”
季亮说“那……你背我过趟河。”
两人协商一致。
不管怎么说,加强部队的体育锻练,增强干部战士体质体能是必须的,只要有了强健的体魄,才能完成各项艰巨的战斗任务。营首长们一商量,决定每天的上午的课间操不做操了改跑步,下午的课间倒腾石头砖块磊护坡。另外,党团活动日每两周拿出半天来,搞20公里负重武装越野跑。
既然定了就执行。
又到了一个越野跑的日子,导弹发射五连干部战士全副武装出发了。他们搞的武装越野,并不是训练教学科目上的武装越野跑,简化了,只带一般步兵单兵必备的东西,如冲锋枪1支、弹夹4个、手榴弹4枚、水壶一个,这些轻武器装备,背包、干粮等之类的没有带。
年轻的军人毕竟是年轻军人,一出手便不凡,班排之间你追我赶,精神百倍,大家以每小时10多公里的速度跑步前进,不到半个小时,四五公里的山路就跑出去了。
新兵季亮有些力不从心了,气喘吁吁地建议说“休息一下吧,嗓子冒生烟了。”
连长发话,原地休息15分钟。
大家分班组,傍着小溪、靠着大树坐下,先是交流跑步心得体会,研究怎样跑步才轻松,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山南海北地讨论起未来和理想。也算过了个党团活动发言日。
战士杜宏明说,将来,咱们导弹团每仨人开个车,拉着个大威力的多弹头导弹,卫星导着航,机动游弋,溜达到哪里就能在哪里发射,地球上不管敌人在任何一个什么地方,说打他鼻子不打他眼……
郝曲晓从远大理想,讲到物质生活,他说,到那时候,电视是挂在眼睫毛上的,电话象芝麻粒大小沾到嘴皮子上随时接通随便说话的;一家三辆小轿车,亲娘、丈母娘各一辆,小两口和孩子开一辆,路上能跑,天上能飞;大单元房住两套,租一套……
季亮打断他问,“到那时候是啥时候?”
“等不到你老婆生娃娃,信不信?”郝曲晓回答。
季亮 白了他一眼说,“呸,打赌吧?”
哈哈,这个季亮,让郝曲晓背他过河“打”的“赌”还没有兑现,这会子又要“赌”上了。
休息过后同志们重整行装继续行军,又跑了几公里,到了一条河边上,连队停下来考虑怎样渡河。
这是一条季节性河流,河面不算太宽,大概六七十米,水不深,只搭到大腿处。
这时有一位彝族小伙子赶着一个驮货的小白马来到河边,停下设法过河。
云南的这种马很普遍,矮小可爱,但力气很大,深山里运些日常杂货常靠它。
季亮看到这种小马,立刻想到了郝曲晓说的那个通信连的郝有其,心里琢磨,马虽不大,可是靠一个人怎么能连马带货一起扛过泥水沟呢?
说曹操曹操到,也真是太巧了,通信连有线通信班,架设电线也赶到了这里,郝有其肩扛个电线卷子正在其中。郝曲晓热情地介绍两个连队的战友们相互认识。
季亮可来了劲儿,趁着这个热闹场面,提起了“扛马过沟那件事”,拉起郝有其,上下打量一番,这老兄长得也不是五大三粗呀?有那么大力气吗?便顺势把人家郝有其拉到小白马驮子旁边,非要人家表演一下怎样驮起小白马不可,引得郝其有和大家一起哄然大笑。
郝有其和蔼友善,只是微笑,没有给他们证实那个传闻的真假,也没有给季亮表演怎样驮起小马驮子……
一阵说笑之后,所有要过河的人都准备过河了。
大家七手八脚,首先帮助彝族小伙子把小白马和一驮子货物弄过了河。
轮到了二排过河,季亮不干了,扭住郝曲晓一定要他兑现“打”的那个“赌”。
郝曲晓被迫无奈,只好在大家面前,把裤腿挽到大腿根,咧起嘴,摇了摇脑袋瓜子,背起全副武装的季亮,说了声“走你!”便朝着河对岸趟去……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9-06 07:31:27 +0800 CST  
(13)孩儿他爸的门牌号码

长白山脚下,冰天雪地。春花抱着裹得严严实实一岁多的儿子小明,坐在爬犁上,二叔用长鞭赶着枣红马,送她娘儿俩去县城。
“介绍信带好啦?”二叔问。
“带好了。”春花回答。
“地址呢?”
“带着吶。”她又摸了摸衣袋里的旧信封。
“听说柱子他们是个二炮保密部队,经点心找。”二叔嘱咐说。
“放心吧二叔,我带好地址了。”春花说。
“驾——”二叔长鞭一甩。
县城到了,二叔千叮咛万嘱咐地把她们送上了去省城的长途公共汽车。
春花平生来第一次出县城以外的远门,持着村里开好的一封介绍信,处处遇见好心人,顺利地从长春登上南下的火车,到北京站倒上61次特快,列车经河北、河南、湖北、湖南、广西、贵州,整整六天六夜后,母子俩终于平安到达昆明站。
春花是桦菇屯的姑娘,在十里八屯的算得上是个俊闺女,中等个,两条黑亮的辫子齐着肩,眼眸很纯静,酒窝不在脸蛋儿上,而是长在嘴角下边,小小的一边一个,不笑不显,笑起来很深,也挺好看,前年秋天与本屯子的牛柱子喜结良缘。
柱子在云南当兵,第一次探家时结的婚,当时还是个战士,蜜月度完归队,回去就提了干,屯子里的人说当了军官,是沾了春花“美人儿福相”的光。其实,这个官在他们部队叫“操纵员”,班、排、连、营指挥序列之外的技术类干部。婚后两年多了,孩子都学走路了,他还没有探过家。他忙极了,就是领导想安排他探家都安排不成,实在走不开。先是去导弹专业学院进修一年多,接着连续执行特殊任务,上个月才从五六千里外的导弹发射靶场打靶回来,说是还得忙,就给春花写了封信说,“要不,你来吧。”
春花倒挺麻利,接到信就来了。
从东北到云南,越走越热,她已完全换去了厚厚的棉衣,加上提包里的山蘑、榛子等土特产,都撘在肩上,还抱着孩子,脚下象踩着一团团棉花晕晕地走出了车站。
都说昆明好,春城,四季如春。真的,眼见为实,阳光明媚,春意盎然。
她心想,马上就要见到孩儿他爸了,象含了块糖,甜得心花怒放。
“大嫂,刚从北方来?到什么地方去呐?”
春花还没有站稳,就有一位50多岁的大爷,拉着一辆排子车,停在了她的身边。春花才25岁,大爷叫她大嫂,有意思,可能出于礼貌。
春花醒过神来,看看是个很慈祥、很热心的大爷,满脸笑容从口袋里掏出柱子给她寄的信皮儿,递过去说:
“大爷,我是来探亲的,这是地址。”
他接过信皮看了看,下面寄出信函栏写着:
“昆明邮政99H9T”。
大爷看了看,一时有些发蒙,又翻来覆去地琢磨了一阵子,嘴里念叨99,哦99,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说:
“好,正好顺路,我捎你们过去,上车。”板车上的东西不多,说着,他装上了提包,又扶她们上了车,起步上了路。
没走太远的路,便说到了,把车停在昆明烟草专卖公司“9.9大重九”香烟仓储批发部。为了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还再三向里面的工作人员求证。
闹得批发部里的小伙子哈哈大笑。
春花除了屯子上的乡亲,很少见过外面的人,不知道还有象这样天真热情到好笑的昆明大爷,也自顾笑了。
大爷想当然办事,完全闹拧,他感到很不好意思。批发部的小伙子要过地址认真地看看,发现前面写的是“昆明邮政”几个字,产生一个很切合实际的想法,于是小伙子和大爷一起把春花娘儿俩带到了向东路上的邮政局。
邮局门口有三位等候办事的军人。
春花见到军人如见亲人,热情的打了招呼,大爷见此情景,便和小伙子一起向大家告辞,春花千恩万谢。
军民几位在邮局营业厅坐定,小明明开始哭闹,春花拿出藕粉用开水冲了给他喝。自己也饿了,掏出干馍就着辣白菜吃了几口。
三位军人用心研究这个部队的地址,细髙个子的是当地高炮团驻军彭团长,他没听说过这个部队信箱,尚参谋和司机小卫也不知道。团长分了工,尚参谋去给大嫂和孩子买些好吃的,小卫立即开车去趟国防路昆明军区大院打问。
再说牛柱子,现在,他正象个热锅上的蚂蚁,在营区里外乱转,前天就收到一封春花来信,说随信已经出发来部队了。可是人呢?信都到两天了,人去哪了?丢啦?
指导员、教导员都着急了,说正好团里有车去昆明,让小张开上三轮挎斗摩托赶去团部搭车吧,从团部到昆明还得大半天呢。
春花这边,不等司机小卫从军区大院回来,事情就已经解决了。
原来,邮局营业员知道了这件事后便报告带班长,带班长又报告局长。局长立马到了,是个女的,本市人,40来岁,小巧玲珑、利利索索的,挺漂亮,她毫不迟疑,当场决定:“今天先住到局招待所,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一早,搭上邮车,坐司机楼,到县城后,车子再专程进趟山,把孩子大人平安邮到99H9T。”
郭团长听局长这么一安排,相当感谢,说,“这么邮去很别致,那就把俺弟妹和小侄子交给你们邮吧。”
小明和大家熟了,乐了,拃开小胳膊,找了团长找局长。春花,笑得真成一朵花了。
第二天司机开车出昆明过呈贡,在莽莽群山的盘山公路上疾驰,中午还在一片高原湖泊边的小镇上吃了顿鲜美米线餐。一路上司机刘师傅照顾得非常周到,与娘儿俩熟得像亲人。
直到下午,这辆写着中国邮政几个大字的邮车将春花母子顺利邮达军营。
军营不愧是个保密地方,藏得很深,很别致,坐落在莽莽大山的一处山坳里,一排一排的青砖灰瓦房,与周围青山绿水一搭配,既古朴又很富朝气。军人们像迎贵客一样迎接了刘师傅和春花母子。
春花娘儿俩很招人喜欢,晚上干部战士全连的人摆出丰盛宴席十分热情地款待了他们。
话说另外一头,牛柱子和小张到了昆明一路子傻转呀,大火车站、小火车站、汽车站,没有母子俩的身影;昆明军区大小招待所找遍了,通通没有;最有可能的是自己基地所属的“昆明关下转运站接待处”,翻遍连续几天来的客人登记册,还是没有。
山里,营区,午后。
春花吃饱睡足缓过劲儿来特别精神,换上一身好看的衣服,围上一条红艳艳的纱巾,抱上孩子,走出营房,溜达到这巍峨群山的垭口岗楼附近的山坡上,看看天,蓝天白云,看看山,满眼青翠,心情舒畅极啦。
指导员也给柱子他们打了电话,说人已早到,让他们尽快回来,她自然更是高兴。
她把小明当放到干干干净净的草坪上,让孩子自己玩儿,回头不经意间发现身边的一块石壁上象是随随便便刻上去的一行字:
99号院9套院。
她了抿了抿嘴唇,“噗嗤”一声笑了,她觉得,是这里的兵们在这块石壁上给她开了个恰如其分的玩笑:
“99H9T”,这不就是俺孩儿他爸的门牌号码嘛!
远处响起了摩托车的马达声。
春花站起身张望。
牛柱子和小张回来了。柱子朝着进营区的山垭口瞭望,垭口的坡上,有一位婷婷玉立的女人,举着一条红艳艳的纱巾正向他挥舞呢!
柱子眼框一热,模糊了。他想起两年多前的秋天,他要回去成亲,快要到家的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屯子口,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人,举着一条红艳艳的纱巾正向他使劲地挥舞……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9-07 08:24:12 +0800 CST  
(14)测试号手邹倔明

今儿一大早,全排同志进了坑道,在导弹测试大厅,例行测试水平存放的洲际导弹,逐一检查装备是否处于良好的待发状态。
大家站在工作台前,认真地观察着测试仪器仪表,看着一组组数字在急速地闪烁变化。
班、排长将数据转换为口令,铿锵有力地传达着,号手们准确、洪亮地复述着,全都聚精会神地订对着每组数据的所得出的结论......
“哎呀!不对头!”
测试号手邹倔明突然叫了一声,他发现自己面前的一部仪器出了故障。这时,吴连长正好在现场观阵,便亲自动手检查,很快查出问题,原来是测试仪的一组电子元器件出了问题。
“沉不住个气,刚才是谁大惊小怪啦?”
吴连长回头看了看邹倔明,在吴连长手下技术能手多得是,他并没有多么器重过邹倔明,平时对这个兵甚至还有些偏见,看着人家不顺眼,总觉得这个邹倔明年纪不大却整天象个小老头,呆呆板板不活泼,太“肉”,不会来事,把一个班的人都传染得没有生气。
邹倔明,导弹发射营技术二连测试班战士,是老三届初中毕业生,当兵三年,酷爱导弹事业,刻苦勤奋学习专业知识技能,很早就排在了连里技术能手的行列。
他人要强、倔犟,心地实诚,从不跟战友们争吵、打架。唯一缺点就是性子板正,认死理,不爱逗乐子,整天没有什么表情,喜怒从不带在脸上,自从分到连里来,大伙就见他喜过一次、怒过一次,而且这仅有的一次喜、一次怒,间隔不到两分钟。
说来有趣,有一天越野锻炼回来,大家一起走着,同班的纪圣利指着路边一堆新鲜牛粪,硬找着要和邹倔明打赌,说敢不敢插上一指头嗦一嗦?邹倔明不愿理睬,纪圣利主动表演,伸出个指头朝牛粪上一插,又往嘴里一嗦,大家都笑了起来,邹倔明笑得最开心,前仰后合地捂起肚子,甘愿让纪圣利重重地刮了三个鼻子。这时,有人揭发了这个逗人的把戏,说他插牛粪用中指,放嘴里嗦的是食指。邹倔明可恼了,觉得受了愚弄,一脸怒气,满山坡追打纪圣利,直到连长从后面来了才将他们制止,他还气得坐在大石头上喘粗气。
打那之后,战友们很少再开类似的玩笑,再说,近一年来,战备值班任务很紧,哪还有闲工夫这样开心地玩笑打闹呢。
这不,本来好好地正在搞测试,仪器又出了问题。
“打开配件柜子换一个吧。”连长吩咐。。”
柜子钥匙由纪圣利和邹倔明保管,他俩打开柜子找,同型号的配件一个都没有了。没办法了,测试进行不下去了。吴连长发话,出坑道进行其它科目。
“报告连长,测试不能停,还有一枚东5没有测,万一有问题就是带病,装备带病不行。
今天邹倔明话确实有点多。
“我不比你急,你说怎么办?”连长问他。
“我到团部去取,装备器材股的老刘是我老乡。”邹晓路回答。
“外边下雨,我看看吧,给你们派辆车”,连长同意了。
坑道外,大雨从凌晨开始就一直在哗啦啦地下,絲毫没有停的意思。地处滇南,老天爷下雨太平常了,漂亮如画的山坳,下雨比晴天更有一番好风景,大家都喜欢下雨、看雨,可就是不能有事,一有事,准傻眼,比如塌方、泥石流。
连长派好了车,邹倔明也作好了准备,这时鸡坡那边传来塌方路断的坏消息,糟糕,去不成了。
“去不成等等吧。”连长无奈地说。
“不行,元件不换不行!”邹倔明穿着雨衣站着不动地儿。
“路堵死了,你飞去呀?回班里先干别的!”连长边说边朝连里走。
回到班里,邹倔明不甘心,拉住纪圣利,问他敢不敢走小路去一趟?
“怕不行吧,最近营里事故不断,都遭团里狠批了,连长也怕出事,再说,咱俩在连长眼里,你肉、我操蛋,都是不叫人待见的主儿,保准不让去。”纪圣利说。
“装备不测啦?哪个事大?”
“今天你咋啦,喝大河水啦,管得宽啦,当连长啦?”
纪圣利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真不该对着这样一个老实到犟牛一样的人说这样的话。
邹倔明脸都气白了,呛他一句:
“算我找错了人,窝囊废!”
“嗨,你说啥?走!谁不去谁是王八!”
一句“窝囊废”把纪圣利说恼了。平时嘻嘻哈哈爱开玩笑的纪圣利很丈义,是个心直口快敢做敢当的兵,别看和邹倔明性格大相反,还干过仗,可是有意思,互补了,两人平时相处很好,三言两语又说好了,作伴儿,走小路,下山!
邹倔明去找连长请假,连长不批准,磨,凭着个犟劲生磨,连长沒耐心了,说了句:
“找你们排长去!”
在排长面前又是个磨,排长被磨得不奈烦,说了句“去去去......”
邹倔明拿定了下山的主意。
“批准啦?”纪圣利问。
“批准啦。”邹倔明答。
“那就快去快回,晚上我还要接坑道口第一班岗,走!”
“走!”
两个人拿上手电筒和各自的背包带、腰带,俏俏地走上山间小路。
发射营二连距团部直线距离不足十公里,走公路,须盘山绕岭,要多走几倍的路,有条小路,是捷径,很近,只是太险奇,要翻过一座非常险峻陡峭的一座山峰名叫万丈岩,老乡们也不常走,连首长更不让战士们随便下山了,他们俩算老兵了,好象也只走过一次。
他们结伴爬过山峰,又走上那一段最不好走的天梯路上。这段路紧紧地依傍着一条山沟,坡度都在70度以上,偶有天然石阶,也有顺山势人工简单开凿的脚踏之处,身旁的坡壁上有多年生成的长籐、树枝,可以用来抓攀。天刚刚下过雨,行走相当困难,泥泞处粘鞋,裸石处溜滑站不稳。。
“邹倔明!”
“哎!”
“咋样?”
“还行!”
他俩边走边互相照应,虽然心急,却只能小心翼翼慢慢挪动。
连队那边,连长急得象热鍋上的蚂蚁,他也知道战备值班的分量,随时应对千万公里外霸权者的核袭击,象他们这样担负战备值班的导弹发射连队能有半点含糊吗?急着带人去支援抢修公路的工兵兄弟连,想尽快抢通,也好派车出山,只是塌下来的土石方量仍然很多,石块很大,要彻底清障、修好,估计要到明天中午了。
不行,必须想办法。这时连长想起了邹倔明,觉得人家还是对的,只怪自己沒有好态度对待。急忙去找吧,找来找去,才知道邹倔明已经下山了,又欣喜又担心,喜的是这个兵早一点争取了时间,担心的是小路实在太危险,千万不能出乱子。
连长着急忙慌地给团材料股打电话,回话是,元器件领了,人巳离开回去了。这时连长看看手表,呀,马上就是熄灯时间。
“报告!”
这时,通信员向连长紧急报告,说团司令部值班室来电,命二连连长,明天中午11时前赶到团部,直接向基地装备检查工作组汇报该连战备值班装备以及所有操控人员的详细状况,吴连长听后说了声“是”,转身命令二排长,立刻挑选三名战士,沿山路去接应邹倔明。
二排长安排人员下山去了。
忙乱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纪圣利,不知道他跟邹倔明一起下了山。
熄灯号吹响,他们两个已经回到了坑道口。
纪圣利按时先行接替了坑道出入口的哨兵岗位。这家伙有意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还嘱咐刚交班的哨兵:“回去,蒙头睡你的大觉吧!”然后招呼邹倔明进坑道去忙活,自己象完成了一项多么了不起的大事情,洋洋自得地把守起坑道口来。
派出去接应的人夜走山路,一直到了团部也没有看到邹倔明的影子,沮丧地打回电话。
连长真急了,带上两个排长,找!
坑道测试大厅里,邹倔明己经换上新的电子元器件,测试仪器正常工作。他接续上午的测试工作,测试最后一颗导弹,结果发现数据异常,装备处于非正常待命状态!
他望着这个庞大的身躯,看着墨绿色体表中部的箱间段窗口,表情凝重,这种型号的导弹,它的重要的控制线路、仪器几乎全部安装固定在箱间段中,这时他只有一个心思:立即检查,排除故障!
连长带人到处找遍了不见人,来到坑道口,他们用密码和钥匙打开了坑道的小侧门,被哨兵纪圣利拦下,按规定办完进入登记手续后,连长问他见没见邹倔明?
“报告连长,现在我没有见到邹倔明!”
纪圣利一本正经打了个敬礼,心里想,在这当口,一定要为里面工作的邹倔明争取个单独表现一把的机会,叫他们的这个吴连长也改变一回主观主义的看人偏见,也就亳无掩饰地撒了这么一个慌。
“就剩坑道沒找了,走,进去,犄角旮旯给我找!”
连长说着,带着俩排长径直往里走,他们各个房间、各台装备、车辆前后左右,坑道的直道弯道,一路子查找,最后查到弹库前的测试大厅仍不见人,连长坐下来哎声叹气:
“这个兵,会到哪儿呀?”
两个排长,更是大眼儿瞪小眼儿。
忽然,连长觉得一溜排着的最后一枚导弹那边有声响,便示意大家安静,自己俏俏摸过去,前后观察,又蹑手蹑脚上了工作台。
他刚要扒头向里瞄,蓦然,有人从这枚导弹箱间段窗口探出一个脑袋来。
顿时吓了吴连长一大跳。
是邹倔明,他己探出半个身子,冲着连长甜甜地笑了,这是他吴连长在这个兵的脸上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9-09 07:03:45 +0800 CST  


(15)山花寨篝火

那个年代,没有电视,除了八个戏,少有别的舞台,文化艺术领域混乱不堪,文艺娱乐活动严重匮乏,驻守在滇南深山老林的导弹部队的情形更是枯燥透顶。
总部首长们对此十分关心,同意在基地及以下旅、团搞起了几支小型灵活的战士业余演出队,以图有些许改变。
特种部队的兵来自全国各地的丰饶地区,人才济济,从基层找一些有艺术细胞的人员并不困难,需要时,抽调上来,临时组队,搜集素材,编写排练,吹拉彈唱演,粉墨登场,对于活跃和丰富部队的文化生活,鼓舞士气,起到无可替代的作用。
队伍“业余”,但见识广、灵性足,有基础,所以,日后从他们中涌现出许多各行各业的优秀人才,仅演艺界,名角、大腕儿,就不胜枚举,如家喻户晓的影视演员李雪健、徐光明等,这是后话,在此不多赘述。
导弹二团副政委周艺浩,部队老文艺工作者,抗美援朝时在过一个战地演出队,就是电影里“王芳”他们那个队的创作原型,他当过队长。现在自然是我们这个团业余演出队的分管团首长。
这天,周副政委正在家里吃午饭,驻地山花镇的党委书记吉尼曲木大叔和镇妇联主任波雅姑娘找上门来。
吉尼曲木还没有进屋就喊上了:
“来呐早不如赶呐巧,可有酒喝?”
周副政委老两口赶紧把客人迎到屋里,坐定,真的摆上了酒,但是,不用波雅提醒,吉尼大叔也知道部队的规矩,不遇重大喜庆活动,绝对不随便喝酒,酒虽摆着,谁都没动,客人不客气,坐下吃饭,说明来意。
曲尼开口便埋怨说,部队进驻已经十年有余,演出队打出牌子也好些年了,可是没有给我们老百姓特意演过一个专场,国庆、中秋双节快到了,想请团演出队去寨子搞一次专场演出。
其实,这个问题周副政委早就意识到过,正想着怎么样安排这样一场演出,既然人家找上门来,二话没说,痛痛快快答应下来。
周副政委送走客人,找来演出队的章指导员、强队长,还有我。基地搞过有限的几次基层战士文艺汇演,我曾率领我们营喜好文艺的兵们每次都参加,并三次夺冠,有此历练,所以这回也把我也抽调上来,安个头衔叫“节目串编”,好象现在有叫“晚会策划”的,反正我自己感觉良好。
我们三个人都觉得,出去一般演演还能凑合,想演出样子来恐怕不行,首先是人少,女的更少,仅有两个宝贝,一个是卫生队的王军医,十多年军龄的老兵了,另一个是气象室的年轻人柳娜娜;其次是乐器、乐手太少,音乐气氛根本就难以哄托起来。我们说,周副政委是老革命、老首长,在全基地都很有名望,跟谁说一声能不管用?去基地借几个诸葛亮来嘛。
周副政委经不住我们三个给他老人家戴高帽儿,高兴了,把握十足地说:
“好吧,我同意你们意见,轻易不出去,既出去就要搞得排场一些,我去借些演员来!”
他几个电话打给兄弟团,人家说,“支持,看中谁,随便点!”
至于基地,他专门跑去找了趟文化宣传处董处长,处长答应得更爽快:
“可以,你老领导拉单子吧,要男给男,要女给女,连同服装、道具、乐器一车给你送去!”
还是老首长,人脉资源雄厚,几句话,兵强马壮的队伍就这样拉起来了,下面就是研究节目单。
强队长说:
“这不愁,这些年我们大小演出无数场,加上兄弟队的节目更多,都是现成的,好歹一捋,精品里面挑精品,别说一场俩钟头,就是演上一整天,也不会重样。”
章指导员说:
“对,有这个基础,再补充一些新的反映时代生活的内容,让整台节目更具时代气息。
他们讲的都太好了,我借题发挥了一点意见:
“首长费心扒力地给我们请来了这么多才华横溢的好战友,我们就要充分利用这个人才优势,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把古今中外的、民族的、经典的艺术作品用心地挖掘一番,在形式多样化,以及节目的精彩程度、内涵的深刻程度方面再着力下些功夫,用我们精湛的表演和强大的艺术感染力,去激励我们的战友,去感化边寨的人民群众,也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全国水平和世界水平。”
他们两个虽然批评我的意见太饶嘴,但基本意思还是赞成。
我们三个人的意见再加上大家的集思广议,很快形成一个节目安排初步方案,章指导员说,根据临场效果,随时可以灵活应变嘛,周副政委当即拍板说:
“就这样定了,节目越丰富越好,不要那么多条条框框,只要是好的、群众喜闻乐见、看了高兴就算是达到了目的。”
确定了节目单,全体人员立即行动,认真排练起来。
山花镇那边也在紧张地筹备着。
山花镇领导班子的办公地选在山花寨,这个寨子是整个镇子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在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的村寨中当属较大的一个。
寨子座落在一片不大的坝子的西面缓坡上,走势西高东低,寨子中心的石铺广场向外放射出五条街巷,几座解放前土司、豪绅们家的深宅大院保留完整,很显眼,白墙、黑瓦起脊;百姓民居大都红土坯墙,灰白色三合土夯实的平屋顶;树木和竹丛红、橙、黄、綠各色环绕交错,与各式房屋之间自然地分出层次。站在对面的盘山公路上望去,整个寨子宛如一束盛开的色彩斑澜的牡丹。
自西北方山涧发源而来的一条小溪,沿寨子边缘向东南延伸流淌......
三营战士龙祥金以此为背景创作过一幅版画,和他的另一幅反映附近导弹兵生活的版画《卧虎藏龙》,参加二炮组织的一次画展后,一并被军博收藏。
寨子以东是一片空旷的草地,平时是几只散养的牛羊的乐园。镇上已派人做过打扫清理,并在紧挨着寨子边的小溪搭起了一座很大很大的舞台,安装了电灯和音响设备。
演出定于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这天,从午后开始至傍晚,就有戴斗笠、打花伞的,骑小马、赶毛驴的,背娃娃、背竹篓的山民,陆陆续续从各条大小山路上赶来。
演员们还没有准备停当,坝子空旷的草地上、周围山坡上到处都是来看演出的群众,有老倌、老奶、阿妈,有小伙子、姑娘、小媳妇儿和娃娃们。
这一带世住居民,除占多数的彝族、哈尼族外,还有苗、瑤、壮、回、拉??等多个少数民族,他们在这个重大的节日里全都穿着色泽鲜艳、琳琅满目的民族盛装。
因有战备值班任务,发射连队不能参加,只有附近的特务连、修理连和其他不直接参与值班的单位的官兵,代表部队前来与民同乐。他们正趁演出前的空档互相拉歌:
“特务连来一个!”
“观测队来一个!”
天色已暗,圆月升起在东方天空。
书记吉尼曲木大叔和周副政委分别作了简短的致辞,演出开始。
男女报幕员谢刚和吳小莉报出第一个节目,全场欢声雷动。
第一个开场的节目是歌舞《军民欢度中秋庆国庆》,乐队有高手,自编的乐曲很大气,为彰显欢乐、喜庆、恢宏的气势,伴奏以西洋铜管、木管、弦乐、敲击乐器为主打,精选演奏人员,拿出看家技巧,以图完美表达主弦律;除演奏人员外,其它人员全部上场边舞边歌。
前奏响起,马上就要上场了,我的两条腿却不住地发起抖来,忙拉住队长问:
“强队长,你说,我还上不上场?”
队长一愣,瞪我一眼说:
“咋?关键时刻掉链子啦?怂包啦?你瞧瞧,周副政委都上了!”
紧接着,全体演员正式上场,除有几个威武干练的军人本色装扮外,其他男男女女,有汉族的、满族的、藏族的、回族的、维吾尔族的、蒙族的、壮族的等,穿戴着各自的民族服装,一对儿比一对儿好看,我虽唱跳全不在行,但上得场来,有一套漂亮的撒尼服装罩着,一俊遮百丑,也便无所顾忌地滥芋充起数来,大家风姿绰绰,步履翩翩,载歌载舞,满台生辉!
不错,台上台下,相互呼应,顺利地实现了一个精彩的开场。
下得场来,周副政委和王军医开玩笑说,“瞅瞅人家老王比个小姑娘跳得还好看哩!”扭身看见了我,抻出个母指,又撇了撇嘴,我也不知首长这是一个啥评价。
接下来的第二部分,以声乐为主,形式如合唱、齐唱、轮唱、男声、女声、男女声二重唱。
说起来我们是威震敌胆的导弹部队,部署到这片大深山里和老乡们做了邻居,虽然保密,我们每天做着什么,他们清清楚楚,只是从来不问不说,禁忌区域也绝不越雷池半步,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的鱼水深情,他们爱我们就像爱自己的子弟,我们爱他们就像爱自己的父母兄妹,他们供我们米面菜油,我们帮他们劈柴担水,他们为我们舍生忘死,我们为他们甘愿牺牲。
那么,就让我们在这个场合,唱一唱我们导弹发射兵的生活,让老乡们和我们的战友们一起分享分享他们的邻居导弹兵们战斗的生活和豪迈的情感。
事前,我写了一首歌词,为了增加艺术效果,我“浪漫主义”了一下,把我们的导弹技术提前了十多年,由当前的固定阵地为主的作战样式,唱成不受场地等任何条件限制,随时随地发射的机动游弋作战。
谢刚走上台去,用他那极富磁性的声音报幕,下面请听男声小合唱,《我们是神奇的发射兵》,八名精神抖擞的年轻战友登台,随着音乐伴奏欢快、有力地唱道:

铮铮铁甲阵,
战车轰隆隆,
密林云海处,
卧虎又藏龙。
开进,
啊,开进!
我们是光荣的人民战士,
我们是神奇的发射兵。
胸怀雷霆万钧力,
手操长剑向苍穹,
注视四海风云起,
巡望三山五岳享太平。
隐蔽好,
快机动,
展开来发射,
箭箭必打赢。
只听点火一声令,
直捣贼巢我们建奇功!(未完待续)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9-10 08:28:28 +0800 CST  
(15)山花寨篝火

接下来的节目,先后唱了几首如《歌唱祖国》、《游击队之歌》、《打靶归来》、《红梅赞》、《九九艳阳天》,又一连唱了几首维吾尔族、藏族、蒙古族、朝鲜族等民歌,再接着又唱了苏联的如《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飘落》、南斯拉夫的《桥》等。

这一部分的演出真叫山寨的群众大开了眼界,有些只是在电影片段里看到的其它少数民族的人民和艺术,这回让他们近距离地欣赏到了真实的表演,听到了真切的歌声。通过几首外国歌曲也让他们领略了一下异国的歌唱风情。大家看得津津有味,心旷神怡,激情焕发。

节目的第三个部分以器乐演奏为主。主要是用我们身边带着的几样西洋乐器和民乐乐器,因曲制宜,凑合几首经典的曲子,如民乐合奏《金蛇狂舞》、《翠湖春晓》、二胡独奏《春江花月夜》、琵琶独奏《十面理伏》、古筝独奏《漁歌唱晚》;欧洲古典音乐,如莫扎特的《小步舞曲》、海顿的《伦顿》节选、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节选,以及小号三重奏、长笛、单簧管、小提琴独奏等等。

对于这部分的精彩演奏,观众们的反映真是不好说,有的时候台下叽叽喳喳,有的时候哑鹊无声,到底是没有听懂、欣赏不了呢?还是受了这美仑美奂的音乐感染,都沉浸在艺术享受中去了呢?我真的是说不清楚,也没有去问问老乡们。

第四部分的情况不太好,主要是相声快板、诗朗诵部分。内容反映部队生活方面的比较多,比如《我们班个个争模范》、《红灯引领我闹翻身》等,除了我们的战士还兴致勃勃地欣赏,并给予热烈掌声外,孩子们哭闹了,老乡们都走动起来,有的开始搭起小锅灶,有的噼呖啪啦烧起竹筒饭,演员们也进不了状态,只好仓促告一段落。

报幕员小莉、谢刚上台“叭叭叭”地来了一番对口报幕词之后,四个云南大爹和四个云南阿妈上台了,节目是我前些日子硬着头皮瞎编的,形式是表演唱《大爹阿妈庆丰收》,音乐采用建水花灯调,唱到高潮处,有一番醉态表演,唱词有几句是:

......

稻谷打完莫进仓

去酿米酒八大缸

醉倒大爹醉阿妈

醉红了太阳醉月亮

......

演员们那表演功夫也真够历害,演得似真非真、似醉非醉,我们班的那个李宝青扮个风流大爹,直冲从人家基地队借来的女演员那边飞媚眼儿,结果,叫人家瞅了个空档狠劲儿拧了他一把......

该节目演罢谢幕下场。

台下的观众可不干了:

“再来一道!再来一道!”

他们要求演员返场不单用掌声,干脆就直接呐喊起来。

“再来一道!再来一道!”

小莉他们几次出来报幕,都被这呐喊声哄了回去,周副政委只好又招呼大家,专门掐了后面的一段,拿出来重来一遍,才算平静,再接着预先安排的诗朗诵上场。

这时,台下的观众就有些躁动不安了,乱哄哄的,有的开始搬运木柴,堆起大小柴堆,台上演员说的什么词,根本无法听清。

按照节目单,下一个节目是男女对唱表演《老两口话今昔》,男演员是强队长,曾被基地演出队借去演《智取威虎山》扮过李勇奇;女演员程敏芝是从基地借来的,《杜鹃山》扮过柯湘,乐队以二团演出队的小民乐乐队为主,打板指挥是章指导员。

这时,章指导员、强队长和程敏芝好象同时察觉了什么,都来找我这个“串编”,叫我赶紧编个报幕词儿,换个节目!我立马明白他们的意思,说道:

“还编嘛词儿哩,直接换!叫小莉报得了!”

换什么呢?大家紧急紧统一思想,决定换上一首彝族民歌,男女声二重唱《阿诗玛》,正好,演员、乐队都不用大动。

好在乐队还熟悉这首歌曲,有机灵的乐手觉得自己的乐器不大对路便抓紧换了,这一切都在有序的忙乱中完成。

很快到了,乐队做好了准备,男女演员边幕候场,小莉报幕,接下来请欣赏彝族民歌《阿诗玛》。

全场立刻安静了!

欢快愉悦的民乐奏起,男女演员踏着轻盈的舞步上场,甜美的歌声响彻坝地山谷:

马铃儿响来玉鸟儿唱

我跟阿黑哥回家乡

远远离开热布巴拉家

妈妈从此不忧伤

不忧伤

嘿罗喂 不忧伤

......

早已经按捺不住的吉尼曲木大叔和波雅姑娘立即登上台去,配合台上演员同歌共舞!

随即台下沸腾起来!

还是我们的老专家周副政委,及时扑捉时机,因势利导,找来了会唱彝族、哈尼族民歌的柳娜娜,以及全体会唱的男兵女兵们,大家逐一接力。器乐演奏手们,也都拿起各自的乐噐,能随的随,能合的和,一起参与进来。

台下的观众老乡们热情有加,点燃了堆堆木柴,形成堆堆篝火!

还有的姑娘小伙儿跑到家里取出各自喜爱的笛子、芦笙、月琴、大三弦和跳舞道具,打起拌奏,欢快地跳起了烟盒舞。

两个连队的官兵,一个个都是青春年少的大小伙子,受此气氛感染,个个心潮翻腾,在领队首长号召下,主动拉起老乡观众们的手臂,围绕着篝火形成圆圈,不由自主地跟着音乐节奏挪动脚步。

当地各民族群众,能歌善舞,早已名扬四海!所以,一场大型的边寨少数民族的“跳月”篝火军民联欢晚会,在这个八月十五之夜,顺理成章地上演了!

又是一首欢快民歌响了起来:

中秋之夜

月明风爽

篝火熊熊

歌声悠扬

和曲劲舞

长袖舒广

军民情谊

深厚久长......

大家跳着欢快的舞步,尽情抒发自己的喜悦。

柳娜娜和曲雅越唱越勇,越唱嗓音越甜美。

她们的这种才华,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传播了出去,后来州里有个大型活动请过她俩去唱过,省上也多次请过,她们成了云南歌舞大剧院和昆明军区国防大剧院舞台上的常客。不过,据我所知,柳娜娜并没有因此而调到哪个文艺团体,她的气象观测和预报专业一直没有荒废,仍然当着她的导弹部队的气象观测和预报兵。听说波雅姑娘也没有选择去专门唱歌,许多年后依然干着她最熟悉的妇联会工作,也还都唱歌,一直都在业余着。

晚会越来越热闹,越来越兴奋,甚至达到狂欢程度。

当地的姑娘小伙子们更是不肯放过这谈情说爱、挑选意中人的大好机会,男女相对,小伙子踏动踋步,或吹竹笛、或弹三弦,姑娘则随着节拍,三步一踹一拍手,或摆胯,或旋转,随心地唱、随意地跳。已经热恋的男女,更是大大方方搭肩挽臂地跳起双人民族舞。

有些战士看着不大习惯,背后小声嘀咕,说人家“太不注意影响了”,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还真替他们感到幸福和甜蜜。

周副政委找块空地,招呼吉尼曲木书记、章指导员、强队长和我,打开自带的茅台酒,杯杯斟满,共同举杯,邀向明月......

寨子里的大爹、阿妈搬出自家的米酒,大碗端给我们的演员和战士。

有爱吃爱喝的老倌,竟趁着篝火烤起鹿肉、牛肉干巴,喝起自家烧锅酿出的苞谷烧酒来......

圆月偏西,后半夜了,篝火越燃越旺,围绕篝火欢歌跳舞的人们依然豪情奔放......

多少年后,人们仍然清晰地记得山花寨这个不眠的中秋篝火之夜!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9-11 08:39:26 +0800 CST  
(待续)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9-11 22:40:18 +0800 CST  
(16)泉水叮咚
战略导弹部队西南基地,统辖所有驻西南地区导弹发射、工程建筑、设备安装旅、团,以及直属营、室、队、所、场、站。基地机关营地,就坐落于云贵高原东南部边缘起伏山峦中一湾清流碧水与榴林交相荫映的山坳间,以前的纸质地图上没有绘制和标注,现在,卫星导航系统也难觅其踪。但是,在她搬走之前,就曾经在那里确实、真切地屹立过。
当时,基地选址和建设相当考究,一栋栋楼堂馆所、一排排宿舍营房、一处处园林亭榭,都依地形、地势分布在一条由北向南蜿蜒而过的潇水河畔,两岸由几座象项链一样的小桥连结着。整个山坳就是一座微缩的滨水小城,宛如静谧优雅的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此外,还有周边山下威严神秘、深藏不露的作战指挥坑道则另当别论。
小城奇特得独一无二,能够展示自己美的方式,有视觉的,有听觉的,另外还有人的主观感觉的。 让人们特别喜欢的是,分布在几处制高点的高音喇叭每天播放的作息军号和乐曲。扩音器安装在大礼堂二楼的播音室里,由电影队负责管理。电影放映员们轮流值守,每天定时定点播音。
“黄河之滨集合着一群,
我们是中华民族优秀的子孙……”
这是一首每周必播的保留歌曲,。
这首抗日军政大学校歌,每当在这里唱响,就使得这里的军人们立刻产生一种特别的感慨:
潇水河畔,同样集合着一群优秀的捍卫着祖国和平与安宁的战略导弹兵。
清晨悠扬柔和的起床号声把这里的军人们从睡梦中唤醒,号音刚落,各机关部门、连队、单位就已经列队出早操了,有的在操场打军拳,有的沿公路跑步,跑步的队伍一队队、一列列,男兵们刚过女兵们又来,真是清晨一道别致的风景,伴随着咔咔整齐的步伐,一二三四简单的口号声此起彼伏,而且被他们喊得是那么样的铿锵有力、嘹亮悠扬。
晨操开始了,紧张、忙碌、有序的一天也便开始了。
郭志胜和我同年同地入伍,又同年同月由基层连队调到基地,同在这片沟里,他任司令部军务处参谋,我任政治部文化宣传处干事。俩个老乡相依相赖谁也离不开谁,相剋相怨谁也不服谁。一个石榴总是中间掰开,一人一半数着粒吃,可是刚刚吃完,就要开吵,吵完有石榴还要伙吃。我们吵架的原因大都是因为性格不同造成,郭参谋兴趣不多,好唱高调,爱充能,一个军务参谋,什么事都要管一管。而我,不是自夸,兴趣爱好广杂,低调随和,不爱瞎吹。我们两个没事时总爱坐在潇水河边聊天。
潇水河,说是河,实际不大,流经区域也就这么一块地方,上游右端是基地党委办公室,晚上熄灯号吹过,郭志胜看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就跑过去关切地催首长们睡觉。
再往下是司、政、后、装办公大楼,这四部门是全基地军事指挥、政治保证、后勤和装备保障的要害机关,办公楼里高级专业人才集聚,军政事务繁忙,只要被郭参谋看到有哪位军容风纪不整或者军姿欠挺、步伐拖沓,他都要像街上的纠察一样认真地帮助人家纠正一番。
直属气象室、测计队、通信连、特务连、宣传队、体工队的兵们,有谁行为举止出现半点不顺眼,让他郭参谋逮着了保准是一通训斥。
有次连队猪舍的猪没有关好到处乱跑,按理说这类事完全可以不用他管,可是,有人喊了,“郭参谋,郭参谋,猪,猪。”他楞是带着仨战士赶了俩小时,才算把猪圏住。
潇水河从上游下来流经通信连门前,便形成一泓比篮球场稍大的水潭,潭水清冽,水深及胸,男兵女兵人见人馋,都想换上泳装跳下去游上几圈。特别是特务连的兵,没事时总有三五成群坐在潭边葱䕜的凤尾竹旁和石榴树下谈心看水,顺便瞭一瞭对岸通信连的女兵,看看人家究竟是婀娜的还是飒爽的。
郭参谋对他们说,这样坐着看着可以,下水是绝对禁止的,谁不听话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兵们见他一脸的严肃,都偷偷地乐。
潇水河流经下游地段有座大礼堂,每周两晚看电影,各单位先在礼堂门外的广场上列队集合,再按顺序进场。这一整套行动全由郭志胜参谋调动,他口令洪亮,站立如松,指挥若定,连来队家属和小孩子们都被他管束得服服帖帖。所以,我也佩服他利索、能干、称职。叫我不服的是,这个胡参谋竟把事情管到电影队的播音喇叭上了。看完电影他不走,总要跑到楼上播音室,告诉人家要多多放些铿锵有力、催人奋进的歌曲。放映员尚小鹰高干子弟,年龄不大,机灵活泼,挺招人喜欢,满口答应说“放心吧您,郭参谋!”他这才点了头离开播音室。
我在埋头于案牍和杂事之余,由于工作的原因,也常来这个能向潇水河两岸发出美妙音响的播音室坐一坐,电影队顾队长、尚小鹰他们雅趣十足,我们聊古、聊今,聊诗歌、聊音乐,很是开心。
唐代诗人白居易在《琵琶行》一诗中写道:“浔阳地僻无音乐,终岁不闻丝竹声。住近湓江地低湿,黄芦苦竹绕宅生。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岂无山歌与村笛?呕哑嘲哳难为听。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诉说了这位江州司马在偏僻的浔阳江畔,整日不闻丝竹只听呕哑嘲哳之声的苦闷和听到琵琶仙乐的喜悦,抒发了诗人对于美好音乐特殊的依恋情感,古人尚且如此,何况我们。
自从我们这些奋发图强的军人进驻这片山沟以来,把原本“杜鹃啼血猿哀鸣”的荒凉地方,变成了一块林麓福地,应有尽有,什么都不缺,不缺山水美景、不缺食粮军需,不缺学习工作,更不缺追求和使命,唯一缺的似乎只有音乐。音乐是流动的诗,诗有多美,音乐就有多美。 (未完待续)
楼主 平易豆姥爷  发布于 2017-09-12 18:28:46 +0800 CST  

楼主:平易豆姥爷

字数:99139

发表时间:2017-08-26 08:12:2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2-25 19:19:36 +0800 CST

评论数:42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