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山五天写出五百条“非遗”信息。年轻的馆长感谢中又似觉不难，她哪里知道：这五百条文化岂是五天功夫，那是一位钟情于乡土文化的老人一辈子的积累！如郑板桥画竹，“我有胸中十万竿，一时飞作淋漓墨。”不信，换个人试试？你就是拿鞭抽他也赶不出这般效率。副馆长王永从人事局办来刘立山的退休证，时间十一点半，立山落下最后一行字，捧证凝视良久……他缓缓地站起，将坐疼了的腰椎靠紧背墙，眼泪忽然像断了的珠子滚落……静静的办公室，只剩下二人。刘立山第一次在馆里如此动情，他说：“王馆兄弟，感谢几十年来对我的关照！共事一场蓦然就过去了，从今以后来得少了，电话问平安。”王馆不禁也湿了眼眶：“你工作到退休的最后一刻，谢谢你长期以来对馆里工作的支持！退休不能退感情，今后还常来走走。你现在是教授、专家，馆里的大事还需要你的帮助。”酒席上，文化局长说：“文化遗产还是要请你来搞。”立山笑应：“是啊，等把‘非遗’搞完了，我也成了‘非遗’。眼睛瞎了，就叫我去说鼓书，对吧？”满座哄笑。立山一一敬过，此杯非同寻常，一种苍凉油然而生：老了，有人尊敬；老了，可以歇息；老了，阎王爷准备了一道盛宴随时为你接风。人言“功德圆满”，是对生命的赞歌，却也是敲响了生命的丧钟，圆满之后离圆寂不远。所以，人生当不必追求圆满，“老骥伏枥”，永无圆满才是更高的境界。
有问立山：“你办事的成功率十之八九，有什么诀窍？”立山答：“简言之，务实加策划。”

……撰志是又一次心灵祭拜，立山泪如泉涌……走得很远很远的父母，依然清晰地映在面前，永远是那么悽苦，那么默默地注视着儿子。跪抱冰凉的碑石，儿子把脸紧紧地贴在母亲的脸上，亲啊，亲啊，喃喃地叫着：“姆妈，儿子对不起您，若以关爱儿女的几分之一孝敬母亲，儿也心安许多。”手在碑上抚摸——千万个来回拂不去母亲的疾苦，抹不去儿的愧疚，所去无往复，若能，儿愿割肉孝娘。唯独对得起父母，“家可破子学不可废”儿已秉承家风，集严父慈母于一身天灵可鉴。也曾家破，也曾苦海深渊，一人扛起泰山，脊骨裂，为不废子学。缝补浆洗饭菜热炊，供子读三十余年，寒暑不移。究其源，母德化儿心。撰志也是一次对自己的检视：背叛祖德乎？或面上做人背后作宄，或流于言而行端远？子为父志当不致脸红。
百姓阴宅不必奢糜，能经风雨日烤冰冻不烂便行，后世从墓志中可知先祖其性其德，为后世兴荣如何历尽艰辛而铸根基。再忤逆寡情，石刻之史无法泯灭，至少可知身从何来。自古洎今，官再大，钱再多，皆不当忘了祖宗。家如是，国亦如此，后世的兴荣中凝结着前人的财富。有了这代代相传，才有了人类文明的进步。一个不认祖宗的人，必然不是爱国主义者，国难当头时，他就是民族败类，一条洋鬼子屁股后面的走狗。

读书是提高人生质量的必要，《呻吟语》说：“凡智愚无他，在读书与不读书；祸福无他，在为善与不为善。”宋太祖还说：“朕欲武臣尽读书以通治道。”故宋为儒雅之朝，甚至治军戍边者都是高山仰止的鸿儒硕学。古今“学而优则仕”，“文革”的逆施在历史长河中只是一个漩涡。人们应该记得：一边高喊“四个现代化”，一边让个“大老粗”担任副总理；层层级级的大会上，一声“我是大老粗”，台上带动台下啪啪啪鼓掌——中外明白人一见便定论——所谓农业现代化，根本不可能。文盲如何安邦治国？愚民政策实质是只要自己聪明不准他人生智，以为智则乱，乱则动我专权。为什么“自古忠臣多孝子”？读得书多，识得礼多，在家孝亲，治国自然忠君爱民。国与家只是大小而已，家是国的缩影，治家离心离德，治国必四分五裂。是故，先朝有不孝子孙拿以坐罪之律，民间有游乡示众之俗。
古有“悬梁刺股”、“凿壁偷光”、“萤火照读”，今有明亮的教室，宽敞洁净的餐厅，成千上万的同龄人一起上课、一起锻炼、一起安寝，穿着流丽、吃得随欲，在花园般的校园成长，多么幸福！立山常问孩子：“幸福啵？”“幸福。”“觉得读书幸福，就会珍惜就会进步。如果上苍安排我再进校园为学子，定然一年当三年，分秒必争！”
传统文化处处是宝，凝聚着几千年高人的智慧，今人无论如何饶费口舌似乎都没有超出先人智囊，无非是细说、转展、演绎、延伸……现代文化一百年，传统文化五千年，切不可本末倒置。传统文化足能疏通人们的思想障碍，有如“遇到问题学毛选”般应验。游戏三昧，如饮甘露，真觉物养身，文养心。高山景行，可解惑，可释疑，找不到思想答案或误入迷途的，都可以到先人的智囊中获得指点迷津。《汉书》曰：“善言天者必有征于人，善言古者必有验于今。”怕只怕身在宝中不知宝。
读书当作笔记，不作笔记往往会买椟还珠，流失大半，所得者不过二三，重者打八折九折，多少错彩镂金精美绝伦都如流星曳过。君不见，《三国演义》的空城计、三顾茅庐，乃从《史记》偷来，而《史记》中的舜“父顽、母囂、弟象傲”却自《尚书》照抄；世赞少年才子王勃“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为绝代惊笔，岂知前人早创“××与××齐×，××共××一×”之多例佳句……圣贤不是从天落，个个已然记典章。用得好用得活便成为自己的了，文章也是踩着前人的肩膀往上爬。世上没有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神仙也是凡人修炼而成。

《菜根谭》：“士君子幸列头角，复遇温饱，不思立好言，行好事，虽在世百年，恰似未生一日。”冯梦龙言：“死而无名，非壮士也。”皆为尸位素餐而不齿。改革开放，带来了自由，带来了温饱，也带来了慵懒的“赌博”。光阴岂止黄金——金可复来，而光阴不再。劳逸参差的人们不知多少有思想。若问当今之世什么是主导思想，怕是一片惑然。思想是什么？思想就是昼思夜想；价值观是什么？价值观简化成价值，而价值就是金钱；成功的标志是什么？赚钱多的就叫“成功人士”。若问何以乐？“有吃有穿有新房。”没了，十之八九在物质。物质和精神本是统一体，相互濡养，但到了这时却成了对立——重物质者丧失精神，重精神者亏于物质。社会在矛盾中彳亍，一会是思想压倒一切，一会是经济主导一切；思想挂帅穷得叮当响，突出经济又导致一切向钱看。钱可以买到名声、买到地位，买到情爱、买到儿女，买到一切想要和不想要——一个充满金钱的社会，社会必然为金钱垢污。案犯千千万，为财伏者一浪接一浪，上至高官，下至庶民，伏法时都说“思想迷糊了”。一个人没有思想，便走不远，蹿不高，红红火火都是一时。一个国家没有思想，就难于立定世界民族之林。刘立山最不爱听“某某某多少多少钱”，别人的钱跟你有什么关系？多的不给你，少的不给他，各活各的。若说是眼馋，有的你根本学不了，有的你根本不会学。钱上没有相，好人坏人都在弄。干净的钱虽少用得心安理得，龌龊的钱虽多用得心惊肉跳。一个人若天天想到钱，必是贪夫。立山就羡四书五经的著作家，司马迁宫刑成《史记》，曹雪芹红楼一梦竟难圆，“为吟一个字，捻断数根须”，谁拿了犒赏？千古绝唱声声都是泪，不染血泪又何以传千古？文学就是惨绝的泪水和呻吟。中华文化两条线：宫廷与民间。宫廷文士多御养，民间圣贤自屈伸。然“雅、颂”不及“风”，唐诗宋词、“四大名著”都是民间杰作。而正史，《尚书》、《资治通鉴》、《永乐大典》、《二十四史》又非民间能全。著书立说，何等快事！季羡林说主要成就是退休后所得，六十轮回，该是又一季春天？
何谓“行好事，立好言”？立山的理解就是言行合道，有益于社会进步。鞭恶扬善当作人为文的使命，不欺骗社会，解剖自己，把霉变的灵魂晒出来，让身心健康。如果人人如此，心灵的阴隅便涤瑕荡垢，海晏河清。文学的功能就是张扬正气。一个作家如果善恶不分，罔顾责任，丢弃了民族精神，作家就是自贱，就不值一文，世界就不需要作家。
老子送孔子：“富者予人以财，仁者予人以言。”既为作家，立山当重言。他说：“我要把整个人浸泡在文化浓液中。”他人贺成功，立山说：“写出了心中想说的话，做出了一生想做的事，就是我的成功。”现在的写作最是纯洁，不名利则心无累，潮涌飞笔，潮退遐思，几近自由王国。即使是毁家纾难、哀之欲绝，释放比憋着好。立山不效他人：与世隔绝，苦著成疾，积疾不返，抱卷同掩。世界之大，才子之多，社会不赖你一书救世，人们不因你片言而生活精彩，何苦？

轰轰烈烈，都走了。如一顿盛宴，如一场鏖战，曲终人尽，遍是萧瑟。情寄深斋，旁及二人。子瑶已上高中了，老爸还搂在怀里亲呀亲：“嫩嫩宝宝”、“嫩嫩”、“嫩”…… 小露说：“你这样带孩子，孩子长不大的。”“没办法，太爱了，生性如此。”
每天晨曦，送妻上班，沿着清泠的南湖，挨着青山，开不完的鲜花，翩翩起舞的彩扇，悠扬婉转的音乐，回回都陶醉。高山流水，花雨铺尘，伯牙从此不绝琴。但愿黛玉不往来，以免又牵起伤感无限。忽然来一句：“我就是多愁多病身，你就是倾国倾城的貌。”立山注定是个蓬间雀，早被唐医一言中性：“多思则神殆，多事则形疲。”小露抚君怀：“董郎，记住，体常逸，劳无极，食勿饱，你会万寿无疆的。天冷了，不要接。”“你看，左边的石还在，右边的水盈盈，等到海枯石烂吧。”每年情人节，不忘送妻一份礼，把诗情的浪漫刻在爱情的年轮中。妻感动在日日夜夜，嫁给大老公，是许多年轻人、匆匆忙忙为钱权奔命者所不及。“先生金不换，执子共白头。”……说不完的知心话，走不尽的情侣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望着妻年轻的背影，微风吹起不名的涟漪……小百姓，不做后羿射日的飙梦，就守着一个平安和睦的家，容不得假恶丑的侵蚀。一个男人不能给女人供给什么，而只想攫取，这样的男人不是骗子必是叫化子。
女人不要无知，无知会导致骚乱；女人不要太有才，才大会引起不安。择妻不要太漂亮，过艳未必是幸事，自古红颜多薄命，于家还会招灾。
通明“中教高级”退休。人生的遗憾无处发泄，悄悄地藏在诗里，反正内人不懂。一词《江城子》：“南来飞燕北归鸿，偶相逢，仍花容。黛鬓朱颜，重见旧时翁。别后悠悠君莫问，无限事，不言中。 　酒楼玉浆滴珠红，莫匆匆，满杯盅。流水落花，饮散各西东。后会不知何处是，烟浪远，暮云重。”立山得见，“这不是陆游的《钗头凤》吗？足令唐婉死二回！”
立山作诗一首送二哥，《兄弟》：“一生一世运连通，吃草吃糠幼学中；萤火松灯照读夜，少年志气见初锋。樊笼绞锁羔羊肉，濡沫相依苦命虫。全赖穷身成晚就，几人真懂弟和兄。”通明说：“是啊，他们只看到平平常常的兄弟，没看到患难与共这一点。阅历不深，见解就有局限性。反正，我不管他们如何说，兄弟总是兄弟！‘易得格田地，难得格兄弟’，一生一世，买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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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完

第十七章　天　眼


人类文明史，概言两大块：一为代代相传冥思苦索追求精神的真、善、美；一为前仆后继劳其筋骨改造物质世界。两千多年前的庄子提出两大疑问：人真的是万物中心吗？人的主观作为真的能使人最终获得自由吗？今人把“自然地球”说成“人类地球”，似乎是一种答案，但又被无数惊天动地的事实所质疑。在漫长的人类文明史中，无论人们怎样用心用力去创造自由王国，但竟没有一个人获得真正的自由。人类的外部，似乎有着比人类胜过无数倍的威力；人类的内部，所谓的飞跃说不定就是一得之愚，利弊相冲。物质空间太大了，除了地球人肯定还有很多生命之“人”，只不过还未被地球人所知。也许他们是球状，也许长着翅膀，或者如风，或者如电，不需要借助工具，本身就是生命的器具？不需要吃喝，不需要睡眠，不靠两性繁殖，根据需要“生产”？他们造访过地球，或者如蚂蚁般在自己的星球上自由生存？外境的博大与神奇，永远探索不尽。就如六棱小雪花，谁知道竟造得这么精巧美丽，片片如一？
庄子继承了老子的哲学，象个宇宙巨人，所发问如天籁之声，令人思之而不可应之。老庄生不逐利，惟究道法。《庄子》洞人：“终身役役而不见其功，荥然被役而不知其所归，可不哀邪！”“方其梦而不知其梦，梦之中又占其梦，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其大梦也。”
凡人作事莫不出于三心：欲心、违心、迷心。欲心者有预谋，违心者不得已，迷心者狂行。作事时见近者多，见远者少，帝王也不过预测几十年，或者更短。欲心会扰乱正常的思维，欲幛会遮挡正常的视线，待到恶果出现，后悔已迟。如果真有后悔药，那世界最走俏的产品就是它！拿破仑不至于死在一座孤岛，唐玄宗怎舍得赐死爱之妃，美国佬死都不会放钱学森回国造原子弹，而凡人小事鸡零狗碎更不至于这也失误那也残缺。真正的导航是天眼，天眼和人心对视，你看见它它就紧照着你，你无视它它就远远地看着你遭罪。天眼无处不在，藏在书里，附在人间，形在自然万象中。
欲心支配着人的价值观，同一事物，于我利者誉，于我害者毁。生时不名，死后拿来作秀者广之。先人的价值被后人的价值观颠来倒去，亡者不辩，爱怎么说怎么说。为人不可作伪，留一个真实在历史。而要做到真实，又当去私欲。
在相关的人圈里，若一方财物暴涨，必有另方暴跌，从这只口袋装进那只口袋，物质不灭。天不下金银，但看得见金银如何流动。廉者生前死后都保一个节，耻者贪生不管死，死猪不怕开水烫。
人们的生活状态概而有三：一为傀儡型，一为表演型，一为自主型。傀儡型是受别人的控制和支使而活着，表演型是假戏真做给别人看，自主型是自我个性和价值观的追求。不管哪种状态，都是在不可看破红尘的条件下之造作。红尘看破，一切都不复存在。所以，多数人都是闭着眼睛在盲道上跬步行走，谁都不知道终点是个什么样儿。无数代人的接力，便让世界永无终点。

六十是个大转折，世态炎凉、甜酸苦辣深深体验。前后两重天，一切都要随着这个转折而改变。六十年的积性、价值观要扭转它必有阵痛，许多人在阵痛中死亡。而刘立山不能，肩着两个女人：一妻子、一幼女，上苍既然把她托付于我，我就必须对她负全责。当阴翳笼罩心空时，多看看蓝天碧水，多想想许多人一日不工一日不食。别把满街“甲壳虫”、吃大餐当作高享受，而视为潜在的杀手更合适。儿女好不如政府好，天底下有多少国度把许多人从生养到死？子予一点喧唱大孝，受国终生自在坦然。用儿女的钱看人脸色，用自己的钱随心所欲。民以国相赖，国赖民共爱。中国不可分，合则强，分则乱，稳定才有平安，乱世生灵涂炭。哪个党执政能做到风清弊绝？弊端不可怕，怕的是弊而不见，治而不改，如人之罪孽，造而不悔，这才是亡政的根本。“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好在还有生平爱好之写作，羽燕分飞时当不至空虚。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吃多了会短寿，衣多了穿不完，所有人一天都只二十四小时，帝王也不能以万里江山换得阎王爷宽限一日。图个人前摆阔，以生命危机作代价多玩几次游戏？钱大气粗，好像世界的一切都是为他准备的。踩在光溜溜的元宝上，稍有不慎就滑进了罪恶深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腰缠万贯者偏偏膝下无子，养育一大堆儿女到老竟要住猪圈，长得花容月貌被人爱也被人害，外面的事游刃有余不料后院起火，当官当得好好的忽然说与黑道也有牵连，说别人条条是道而自己一团糟，这帮人面前不可一世转过身犹如老鼠见了猫，跑红时转弯抹角来讨好，下了台不如狗屎一包……上得去下得来平平淡淡才是福。
放下吧。放下一份，即能远离一步人事的煎熬。放下就是解脱，解脱就是自我超越。不必为家员杯葛而惨怛，受伤的是自己，而他人却不能改变。他们做了皇帝，我是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他们做了乞丐，我也无能为力。该教的教了，该骂的骂了，由他去吧，生活会告诉他对与错，生命的轮回会让他感悟是与非。今天是父亲的儿子，明日是儿子的父亲。上效下仿，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放下，放下，把满腔怒火浇灭，把绚丽希翼抹没，一切权作与我无缘。为人付出只当行善一场，对得起先祖家训，经得起后世臧否，身处当代无愧，睡在床上安心。待到走进阎王殿，半点不用害怕割舌剐心。立山自勉。
放下，只想宁静地过。尔既不造福于我，就绝对不要打扰。老了，无以施人，亦不欲人施。人之交葛太难太可怕了！真想躲进世外桃源！升官了，升官又怎样？发财了，发财又怎样？生崽了，添孙了，生崽添孙又怎样？都不过耳耳。这些曾经的激动不已，而今都成了立山深深的隐痛。他人要作超自然，改变不了他那就改变自己吧。每人都是自然一身，万俱都是身外之物。所谓运昌命舛，也不过大局中的循环往复互相调节而已。一个萝卜一个窟，你上我下很正常。客观存在没有真空。你一登台就谢幕，那是因为自己有问题。为什么要重男轻女？下种的时候半点判断都没有，出了后果生谁的气？若缺德都不孝，岂分什么儿和女？儿女诞生的原因里，压根就没有为着父母。能成父子，纯属意外，正如乡言“前世有缘”。
放下吧，放下是一种艺术，放下是一种做人的诀窍。放下，不光是老年人应有的心态，年轻人同样重要。放下是友善、是谦虚、是和谐，是塞翁失马，一失多得。放下是一种从容，一种自我拯救；放下是一种过滤，一种浓缩；放下是海阔天空，如从井里跳出来，突然长出翅膀可以飞翔。放下可以尽去旁枝杂叶，聚神点燃心中的圣火；放下可以轻装攀爬，直达标的凌峰。放下不是懒惰，放下不是放弃。放下是前进的另一种方式，有人叫“以退为进”。什么都想要，一切都放不下，必定达不到本可达到的高度，“舍得”一词就是最通俗最简洁的哲学。立山如是观。

…善省可使头脑保持清醒，可以转危为安。挫折属正常，失败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错后无反省！树被拿来作斧柄，反过来砍伐自己。油被用来点火照明，结果把自己燃尽。物无反省，亡而又亡。人生的价值与生命的长短没有直接关系。有志无志与基础文化亦无必然联系。爱迪生只上过三个月学，母亲教儿识字，鼓励他自学成才，从而给世界带来光明。画家梵高，生前作品不饱衣食，一生靠弟弟供给生活费用，但他矢志不移。作曲家贝多芬，二十多岁两耳失聪，用一支小木杆做听音器——一头插在钢琴箱里，一头咬在牙齿中，以坚强的毅力创作出大量传世佳音。朱元璋由放牛娃成长为开元帝王。聂耳只在世二十来岁，却留下民族之魂作国歌。甘罗十二拜相，姜公八十封侯，有志者，事竟成。我一个初中生，能成副教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立山知足了。
盘点生平，暗算过别人没有？似乎都是被别人暗算。有的浑然不知，被骗不知骗，还对骗者叩首逢迎。有的知时已晚，一觉醒来，发现身边是毒蛇，昨夜与狼眠；到别离时，已是遍体鳞伤，毒气攻心。有的当面是人，背后作鬼，前日是人，后天作鬼，以奸宄之心待忠善之辈。“一人指，恐不当，十手指，鄙无疑。”苦毒易避，甘毒难区。反正，骗与被骗都过来了，恶人、暗算者居然都没有好下场。江谋死了，张狂疯了，老姜死了，骁兵死了……都没到死的年龄哦。有的还活着，他们的内心应该在忏悔，无论当年多么死心塌地，但善恶相报的残酷现实，一定会让他悔断寸肠，甚至生不如死。谁都将为自己的罪恶承担后果，只是报应的方式不同。“文革”中，那个捆人如捆猪的人，后代绝了；用枪托把人的指头砸成肉饼的人，儿子疯了。同是侵略者，希特勒得到的是自杀，东条英机则被送上了断头台；奸夫淫妇死于打虎之手；利欲熏心的宰相也难免刨棺戳尸，余臭万年。积恶越深，报应越烈。正义必然胜于邪恶，阴霾终不能掩盖光明。
回顾平生，不因为不善暗算而懊悔，而以秉持正义而自安。六十年，骄横跋扈欺人否？应该没有，一为性本善，二为居弱势，三为深恶痛绝。方言：“女人多舌，祸之根源。”“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管好了一张嘴，平安就多了。霸王厉害吧？终无立足之地。半桶水的人偏淌得很，功底深厚者虚怀若谷。古阳俗行：不要瞧不起讨饭的。说不定那就是一个虎落平川的高人，虽不言，眉宇间却藏着脱俗的英气，眼神里闪射着超凡的灵光。不可一叶障目，不可以蠡测海，高山背后山更高。没有斫不倒的树，“菜怕众人钳，人怕众人嫌。”失道必然寡助。酒肉能买到朋友，否！能买到的就不是真正的友，他只能给你坏事而不会给你办事，甚至他可以给你去杀人，但后果你担着。最看不得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小人。天生瘦削之人当提防，刮骨无情多狠毒。君子之交淡如水，在于质，质不是容易炼造的，也不是容易毁灭的。真情没有误会，有则非真情。培情需要一辈子，绝情只要一句话。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薰莸不同器。人渐老，愈发慈悲，见城管抢夺妪叟菜筐，多管闲事：“莫吧，老人可怜，如果她是你的老爷老娘，你忍心吗？”只一语屡解人危。
不必为人生路障耿耿于怀，千山万水都过来了，还去计较它什么？坏事变好事，若没有阻挠，没有压力，哪练得出智慧和坚强？当四围的大门被严堵之时，你只有撞开顶上的天窗。孙猴子就是因为被巨石压了五百年，又被火烧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有后来的石破天惊所向无敌。感谢苦难，感谢敌手，感谢一路陪练。名也罢，利也罢，都成过去的昙花一现，再谈已没有多大意思。人在路上行，难免碰碰撞撞，有必要去记那熙熙攘攘？天下好人多，致人于死地者总是极微。

刘立山传父，性急，凡事容不得拖沓。事后，方知抓住了一个个机遇。机遇常常是平等的，急躁和野心有时还是必要的。鬼谷子说：“抱薪求火，燥者先燃；平地注水，湿者先濡。”及老，自认为有双火眼金睛，一目能把底细看穿，如俗言“杀猪不在行，破猪在行”。却又“无可奈何花落去”，谁听你的声音？放下，并不能像猪一样活着。听说，常动脑不易得老年痴呆。如今是麻将世界，下岗的、退休的、围着锅台转的……都坐以待旦。这就是文化生活，这就是精神寄托？立山不意为之。路见不平，不能拔刀相助，回到家里与纸交心，既能防病又不伤身，不是好事吗？袋里一纸笔，到哪都不空虚。难怪巴金晚年选择《随想录》，他要把洞明的世事全部变成学问。
立山的“随笔”不过唼喋之声，如茶棚的嘈杂，如餐台的小碟，三言两语之事就在你身边，就在你眼前。我见你不见，我思你不思，是因为见多不怪，麻木了。
什么“时尚”？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时尚就是小青年蓄长发胡须戴墨镜，提个沉重的收录机晃悠；三十年后的今代，时尚就是染发、露体、穿破裤、骷髅衫……好端端的黑发，嫩皮细肉挺美的，却要染成狼毛狮毛，红绿幽光，让毒药渗进头皮毛囊不说，触目就是丑。杨贵妃与安禄山私通被抓伤，为骗皇上所制的遮丑乳服而衍“三点式”，当今盛极。女人一年四季都是露，露肉不算，要命的是偏要保暖的关节偏要露，颈椎、腰椎、肩胛、膝盖、肚脐眼。年少不怕风寒，到老风湿病都会来。身体最讲报复：以前折磨了我，现在该我折磨你。若得痛风，换肾都有可能。冬天的时尚，就是“上身穿棉暖，下身打露卵”。有人丁点美学都没有，也不看看自己分明就一叉圆规，也要干露。一边说女人弱势需要保护，一边又现皮现肉，岂不招淫惹奸？好裤不穿穿破裤，这里挖个洞，那里割个口，纱线飞毛，说追求自然。岂不知，那是贫穷讨饭的象征，是不堪回首的羞耻！某男回故乡，被黄狗追着咬。狗的意识不以人的意识为转移，它的固定思维就是凡衣不遮体者即乞丐。男先以“洋腔”虚呼：“这是谁家的狗，要咬人了——”后被狗真的咬住了裤管，这才哓哓：“么银（人）屋里格狗，嗷（咬）银！”原来他没忘乡音，狗不叛祖人叛祖。某女挤公交，破裤腿上一个洞被挂了一下，一直撕到了那里，裤衩都露了出来。车上的眼睛刷地过去，女恨不能找个地洞。幸好有把遮阳伞，不遮上专遮下，仓皇而逃。《幼学》曰：“服之不衷，身之灾也。”

铺天盖地的广告，首选女人，而且还要尽量剥光。即使与女人毫无关系，也要把女人搬上去。有的拐一大圈才到产品主题上。某超市门墙上挂一大“劈叉”女人，千千万万人进出，不进吧，要去购物，进吧，似乎就是从她裆下钻过……
女人被捧上天了，捧到刻画无盐的地步。一张大口阔到见嘴不见腮，嘴角还挂着令人恶心的白涎；一双呆若木鸡的眼睛身如僵尸的表演，竟被吹成“国际巨星”……人要爱美，不能以丑为美。天生丑陋本无罪，但应自知，不要故意污染环境。绮罗之辈，常露一穷二白；千金之裘，难掩败絮其中。提倡男女平等，是对女性的尊重，但女人架到男人头上犹如天地颠倒。《易》曰：乾为天，坤为地，男为天，女为地；乾，“万物资始，乃统天”，坤，“万物资生，乃顺天”，“牝马地类，柔顺利贞，安顺守正则吉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天必强健，地必厚德，否，天地不存。坤辞“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意阴盛必与阳斗，而乱天下之气。坤之道乃地道、妻道、臣道，故女性尤要柔顺，“随从人后，含而不露”，辅佐为事，不自逞强。道规“夫妇有别”，男主女次。道规不是为哪个人制订，而哪个人也违背不了。自古至今，皇宫及民间，凡阴盛阳衰之象何不是以败告终？《尚书》曰：“牝鸡司晨，惟家之衰。”故有武则天篡皇，冀州朗州松州先后雌鸡化为雄（《新唐书》载）。
时尚就是把优秀的传统文化断鹤续凫，把“搜肉”、“搜狗”、“雷人”、“达人”塞进字典，不断地编造字不会意的新词；举目就是“钱程无量”、“争权夺地”、“以帽取人”等等篡改的成语；到处是病句，就连名人明星也是除了“然后”、“我觉得”就没法开口，全把“感谢”说“感激”，社会的误导让教师的呕心沥血束手无策。时尚就是满街宠物拉屎撒尿，主人自称狗婆猫娘；冬天着狗装，改变物之本能，也忘了父母曾经寒夜卧牛衣。时尚就是唱歌唱得腰往下弯，一点底气都没有，张口就闭眼、痛苦得不行，指指钻钻，把粗鲁当文明。两人相爱——“就像老鼠爱大米”，胡扯！两者是消灭与被消灭的关系，大米变成老鼠屎。一个产品刚出世，就叫“著名品牌”、“驰名商标”；会议正开始，就欢呼“胜利”； 一有活动，半点业绩，就扯起巨幅横幔，自己贺自己。谁都不愿谦虚，因为骄傲使人晋步，虚心使人落后。哪房屋不能写字，偏偏取个“写字楼”？野芋头荷称“滴水观音”，小蕃茄叫“圣女果”，“八角梅”就是狗卵子刺；农民在小店见“金枪不倒丸”，以为武功药，“我买些去给儿子练功。”
时尚就是赛富、吹牛；户户关在笼子里，左邻右舍铁将军把门， 阳台边界放个盆景，尽管死了。人穷有情，人富薄义，因为穷人要抱团取暖，而富人好像万事不求人。
立山曾以为“作家”在天上，哪知道连自己名字都取不好的也称“优秀作家”。先叫“杨伟”，被人嘲笑，连老婆都骂：阳痿！于是改名“杨勃”——前后一对照，这人成了什么？自名“吴南盛”，果然无男剩——子没了。请“作家”写广告：“亲子羊乳”——羊长大母子不辨，何来“亲子”? 羊奶的营养与亲子不亲子有什么关系？“魅惑时尚购”—— 让人觉得鬼惑恐怖；“世界同睡的一天”——连小学生都不犯的错误，东西半球昼夜颠倒，世界从不同睡！什么“文化散文”、“动作影片”—— 哪篇散文没文化？没动作还是影片吗？一说“谁动了我的存折”，便都说“谁动了我的房子”、“谁动了我的庄稼”、“谁动了我的女人”……汶川地震死八万，还说“温总理听了救灾汇报非常高兴”，能高兴得起来吗？最多说“满意”。这是鄙才抹国黑。

立山好素食，恨不乡下居。你看，腰包暂时鼓起来了，私车挤满道，家里不开伙，方是方便了，但死于车祸死于癌症的也多得吓人。食品一旦成了商品，质量就变了，因为造假可以赚钱。地沟油包装得跟好油无别；看似绿绿的蔬菜，无香无味；鸡蛋吃起来像粉团，而粉条吃起来似橡皮筋；三斤猪肉烧不到一盘，全是水……越需要的越掺假，你不吃，扒光饭去，正看中了你这个死穴。万元的电视机几年就坏，几千元的洗衣机用不了五年，问商家，“设计寿命就是六年。”而卖时死也不会说，热情得比崽还亲！忽然说××奶制品有害，××化妆品致癌，糟了，孩子已吃了几年，我已经深度吸收！还是听听中医吧：美丽绝不是从美容院出来，药食同源，是吃出来、睡出来的，睡眠是最好的美容师。贞观之治：其日尚食蔬食，内教坊及太常不举药。
立山与朋友谈“朋友”，笑侃当今最滥用的词是“朋友”。从未见过面，不知家住哪里姓什名谁，张口就叫朋友；当面好话用箩装，背后说得人一塌糊涂的也叫朋友。以诈骗手段夺人所有，被他人发现，还厚颜无耻：“这是我朋友的。”好事不与朋友分享，坏事往朋友身上推，不知廉耻，还蛮有理由“谁叫我们是朋友？”今天你有利于我，今天是朋友；明天无利可图，明天不再是朋友；后天如果有麻烦，那前天的朋友也不算朋友。酒席上信誓旦旦，偶相遇，变成点头关系，昨日的承诺风吹扬尘，一场朋友只当一碟下酒小菜。今天跟这个做朋友，明天和那个做朋友，结了一个瓜，还不知下种的是哪个朋友。设奸圈套，挖好陷阱，找不到别人上钩，就专套朋友。面对公安或死刑，朋友说：“我是被朋友介绍进来的。”风平浪静时是朋友，利害冲突时你死我活，朋友被欲火烧成灰烬。
这样的朋友少了：朋友一诺千金；朋友大难临头，齐心协力抱作一团共撑着；朋友不需要寒喧，没有委蛇，直抒胸臆，无论相隔多么久远，重逢时又是零距离；朋友不要许以条件，一个电话，一句短信就可以托以鼎重，不落到实处就寝食难安；朋友没有势利，眼光常向着你，但紧盯的是你的心，切不是你的口袋、你的座位；朋友心心相印，以类聚、以群分，尔爱为我亲，我恨为尔仇，骨子里透射出一个节、义；朋友最懂报恩，受之点滴，终生图报；得之大助，愿以命偿情；朋友可经久，从青丝到白发，信念永远是美丽，是陈酒；朋友是宽容，可容到极限，只要不践踏原则的红线；朋友是沙里捞金，朋友是患难之交，朋友是一生的相守。

學字头上书满架，幸福的环境被不幸的模式而敛容。教师出身的刘立山，永远对教育情有独钟。最辛苦的是学生，起得最早，睡得最晚，整天都是读死书，下题海，没自我、没自由，再活泼的天性一到学校就呆了。国语被外语占道，学生最上心最费时的却不是国语。1.5的视力过不了多久就眦了——哪个学校不是眼镜风行，戴镜的占压倒多数？越优秀的越是“瞎子”！家长心痛，送子求学如进监狱——美名曰“封闭式管理”，但无法，“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狼，就是好高中，好大学。可以断定，这种教育模式肯定有错：全是应试教育，扼杀了丰富的思想、兴趣、独创，学生五谷不分，世事不通，全是模子里压出来的。难怪钱学森忧心忡忡：为什么现在的高校就培养不出人才？经过十二年的“压模”，思想都僵化了，何能一到大学就能逆转成精英？求学者，首先想的是好就业，拿高薪，有多少在想把国家如何做强，而殚智竭力奉献青春？
中国可能会成为世界最大的人才库，因为人口世界第一，国家倾资培养。若祖国能使他们过得美满幸福，可望为国效力；若国力不足以他们的奢望，背祖叛国者不在少数。民族精神被物欲的价值观稀释、漂白。太平盛世里，他们还只是到外国公司打打工做白领，出谋划策如何赚中国的钱；若民族危难，说不准还会叛国投敌要中国的命。一个人没有经历苦难，就不容易对他人予以同情，就不会精忠绝命地保家卫国，生怕苦难卷土重来。当代的教育，正是缺少这种民族精神和苦难历练的内涵；所有教材，都是温室作业，没有野化实践；所有家长，都恨不得自己就是袋鼠。这样的环境，能长出傲雪的苍松？
职业道德本是个神圣的命题，在人们心中如包公般无私。媒体曾被认作“党和政府的喉舌”，执法则代表着国家的威严。有人为职守甘冒生命危险，有人为捍卫正义不惜牺牲。有多少老弱病残在媒体的介入下获得救助，使那些少廉寡耻者无地自容。再隐慝再凶恶的罪犯之所以难逃法网，是因为有无数个不辱使命的忠诚卫士。道德通过他们传承，正义通过他们张扬。人们为之礼赞，也为一些败类所不耻。立山实不敢苟同：那么多需要救助的人不关注，却大呼“拯救流浪狗”；怂恿学生叫老师为“老张、老李”，岂不是儿子也可如此唤父母？这电视广播一宣扬，威力大于教唆犯千万倍。上门打人者，反可得到被打者的巨额赔款，盖因打人者司法机关有亲戚。本是人民的公务员，坐在岗位如佛爷，群众来办事，问一句，有回，问二句，不理，歪头向一旁。来人怒曰：“你是爷娘给的位子吗？你是靠我们养你！卵子大似龙船头！”佛爷不怕，内地还不是全聘式，弄了个位子就像抱着铁饭碗，不担心解聘，服务意识由我为你变成了你求我。明明是正正当当在办公室办的事，却要神神秘秘拿到家里办，迫使来者送礼交换。东汉大臣暮夜却金，今人上下暮夜敛金。宋相蔡京在家卖官鬻爵，后人不畏其臭反群起效尤。幸好，时下严抓狠打。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道理都懂，践行自宽。非不知前有无数案例，但心欲总以为天眼不见。《春秋左传》诫：国家之败，由官邪也。官之失德，贿赂争宠。《孟子》云：“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国之自伐，然后人伐之。”《后汉书》曰：“君子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不耻禄之不够，而耻智之不博。”有人不管自己能不能，削尖脑袋往上爬。图显荣？图私利？抑或真的是为一方福祉舍我其谁？亮疏：“臣死之日，不使内有余帛，外有赢财。”及卒如言；海瑞“为母寿，市肉二斤，卒时，葛帏敞籝，寒士所不堪”；司马光“于物澹然无所好，丧妻，卖田以丧，恶衣菲食以终绝其身”；托尔斯泰最终摆脱贵族，弃家出走，死在一个寂静的车站；当代世界首富比尔·盖茨一生积蓄裸捐社会……古“天子乃择元辰，亲载耒耜，躬耕帝藉”，“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今贪官，恨不得父母死几次，红白喜事家常临。不管官有多大，当套上看守所的马甲，双手扣上手铐时，就与小毛贼、下三烂没有多大区别，似乎这装束套在他身上也挺合适。“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应该永远过去，不再回头。古人说：“父子笃，兄弟睦，夫妇和，家之肥也；大臣法，小臣廉，官职相序，君臣相正，国之肥也。”难道不是？
立山与家人议：你看，因为主持了一个节目，就说身价过亿。把她从电视台放逐到社会试试，看她还值几个钱？分明是国家平台的身价，却计作个人的资本。台面上表现得恭谦，台底下自命不凡。难怪有的主持人为了拉选票，通过网吧搞贿选。丑闻败露后，竟面不改色心不跳，仍嬉皮笑脸，那种久练出来的恬不知耻真可谓炉火纯青。媒体可以正本清源，也可以混淆是非。某人出了漏子，面临见报披露。记者来电：拿钱来摆平，今夜就撤版，否则后果严重。这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国家的权力变成了私人“敲竹杠”的工具。有人说“政策不出中南海”，显然这是夸张，但揭示的实质是各为霸主，阳奉阴违。这是一个统一的国家不能允许的乱象。“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维，国将不国。政权的垮台多从内部霉烂开始，外敌入侵也是因为苍蝇闻到了腐臭。一个弹丸之地的战败国，为什么还敢明目张胆对中国叫板？因为在上次侵略中看到了汉奸的奴性，而且不在少数。军国主义的阴魂里，依然期望着他国有更多的卖国贼出现。
历史悠久的中华民族，曾经盛世煌煌，也曾被虎扑狼撕。正是民族精神捍卫了民族存在，所以说，民族精神是民族之魂。在人们所有的精神世界里，民族精神当为一！中国人可以穷点、苦点，但世世代代不可忘了屈辱的历史，居安思危则无危，高枕无忧忧必至。

立山爱文艺，却为当下的文艺之象杞人忧天。到处是歌舞升平，似乎天下无敌。“爱爱爱”的歌吵麻了耳根，而国歌很多人不会，甚至出现上中央台的艺星不认识国旗的惊天缺失！“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已被淡忘，九州皆唱后庭花。其实，平民大众的文化需求比较朴素简约，主要是自娱自乐，要看阳春白雪打开电视就得，用不着几百万铺个场子请“大腕、明星”飞来飞去闹一场。而且近台的座位都是官，群众只能从望远镜里眺风采。省些铜板办国防行么？国家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陈书》“亡国之主，多有才艺”有史为证。《易》曰“君子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治不忘乱”当为匹夫永诫。一邦倭寇居然可以蹂躏我泱泱大国八年，且有狼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而现在，比倭寇强大得多的老虎正虎视眈眈威胁中华。南国多吾友，转眼反旧情，旗鼓喧豗争主权，三面包围，国安何在？北疆有友，友亦“通敌”，难保哪日哪事摩擦生电，国将腹背受敌！“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国与国的关系也是如此，这就是外交上没有绝对的敌人和朋友。百姓尚不安，高层当更远谋。若屈原犹在，料为国忧再《离骚》。战争是恶魔，但新中国的一二代领袖从来不畏战争，连续四个年代都与对手练练兵。今日怕碰火，以握手拥抱化解战争，尽管拥抱时已感知对方胸中火药冲鼻。“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战争的最高境界，怕就怕我善他不善，一旦战事来临，兵和炮都成了哑弹。谁说太平盛世？我们已被层层包围。战争与和平只隔一层薄纸，撕破脸皮之日就是捅破薄纸之时。现代化的战争与毁灭，都在指尖上。先祖开辟的疆域，我们是否有能力捍卫？
一堆堆老人在讨论：为什么社会道德日衰？国家常表道德模范、孝子孝媳、道德少年，为什么在社会却不能蔚然成风，甚至反其道而行之？两点尤为重要：一是倡导缺乏连续性，二是倡导与实作脱钩。远的不说，改革开放初期提倡的“四有新人”—— 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到“干部四化”时，去掉了“德才兼备”，“四化”中不含“道德”；不久，提“以德治国”，但很快就无声息了；后来，有地方制策并实行凡人事任用先考察道德，而亦未推广。如果凡聘用、提拔，必先验其德行，甚至如昔年不德者以罪处，道德必将成为人们的自觉行为，悖德者便没有生存空间。故，要想道德扬昌，光靠他人影响不行，要有硬规铁律，与自身实实在在的利益挂钩，使之循则成，悖则败。不能让守德者受欺受气，而悖德者反而窃利气扬。使公职作则，民众随行，社会道德之风便会很快浩荡起来。
高新科技飞速发展，给人们带来了工作和生活的便利，也给发达国家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科技发展无疑是人类文明的进步，人们不能停滞在刀耕火种、“使民复结绳”的愚昧状态。远古的梦想许多已变为现实：千里眼，顺风耳，嫦娥奔月，上天入海……或者这一切，对于无限的宇宙仅是凤毛麟角，无知的世界比已知的世界宽广得无法想象。可以预料，科技的脚步永远不会停止，下一轮比上一轮更精彩、更惊人。只要想，没有造不出来的东西。

科技是一把双刃剑，它给人们带来利益，也给人们带来危机。各行各业电脑化，导致人脑退化。小店做买卖，简单的加减法，心算早就出来了，偏不信，一定要“哔哔哔”的通过计算器。一停电，金融全部歇业，医疗无法进行，甚至手术中断。太平日可等电、自配发电，天灾、战争恐怕条件大限。电脑培养了人们的惰性、依赖性。医生看病，离开了仪器就不知病在哪里，如何下药。无纸办公，只要电脑一瘫痪就无法办公。更有甚者，人类研发的核武器可以毁灭世界几百次。古代的战争用冷兵器，刀枪剑戟，即使“血流成河”也不过文字夸张。随着军事科技化，战争的残酷一次比一次升级，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生命将成灰。侵略成性的思维，永远放不下世界霸主的贪婪，不需要师直为壮，科技成了霸权的工具。假如大战再起，可能天上地下和海洋无一安身之处。
世界少了叱咤风云的人物，再没人敢喊“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某帝国主义及其一切走狗”。今天的世界有与历史相似之处：二战初期，德军法西斯侵略屡屡得手，吃一国又吃一国，而没人与之相抗，也未结成反法西斯联盟，以致敌势疯狂无阻，大有吞并世界的险象；今又有强权称霸世界，哪个敢对我说“不”，就把他人头拿下，吃一国又吃一国，将对手阵营分化瓦解，各个击破，最后集中拳头一举歼之？正义的力量不结盟，力单势薄者就容易被威胁、被讹诈而成为霸权主义的人质，或充当一线炮灰。中国给予邻邦大量经济实惠，却换来大量武器对准自己。中国谈和谐世界，别人谈军事同盟，一虚一实，硬的比软的吓人，更具有征服性。
立山在随笔中神游天地，在聊侃中纵横社稷，恨不能劝天下人都向和谐。大同世界，多么美好！各在各的领土上耕耘，互不侵犯，互通有无，和平共处，没有战争和流血，财富用来提升人们的生活水平，这应该是全人类的共同愿望。多看看地图，就觉得地球很小，外星的撞击那是不可意料的灾难，为什么地球人还要自己撞自己？大自然赐予了我们一个如此美好的家园：充足的水分、充足的阳光，高山大河、田野草原，冷热交替、四时有信，矿藏丰富，万物相宜……本应好好珍惜，子子孙孙和谐相处亿万年，为什么要侵略，要霸道？那些有智慧的国王，难道就不懂报应的大道——凡是对他人、对自然的侵犯必将受到更严厉的惩罚，毁灭对方的同时也是毁灭自己。作个不情愿的预测：最终毁灭地球的不是天体，不是自然，而是高科技的战争，罪魁就是生活在这个家园里的自己人。假如意识到这可怕的结局，难道还要上帝来拯救自己吗？既然能发明毁灭世界的东西，难道还没有保护自己的智慧？
战争只是个过程，不是终极，掠夺资源才是真正的目的。树木被砍光，矿藏被挖光，地下被抽光，暴殄天物，得一时之利。地球是个生命整体，山水土石处处皆生命：土生万物，石亦有筋，水在天地间流动，山在酣睡中暗长，如人之器官，没有一样是多余的。拔光了“头发”，抽干了“血液”，捣断了“筋骨”，地球就要生病，就要颤抖，甚至死亡。人的力量再大，无法与自然力量抗衡。地球打个呵欠、伸个懒腰、动个脚指，对人类都是灭顶之灾。一个海啸、一次地震动辄夺命几十万；倘若大怒，人类几百万年的文明史将回到零点。不知地球的器官有多少可以再造，但最合理的还是以适应自然的新陈代谢为撷取选择，中国叫“科学发展观”，不图急功近利，站在世界的高度、人类的高度与自然和谐相处。
太阳和海洋，地球人共有的两大资源，相信不久的将来就是人类赖以生存的主要能源。不要战争，不要贪婪，建立一个与自然良性循环的大同世界，应是千秋万代之所向。达尔文的“物竞天择”与老子的“无为而治”在这里走到了同一。是故，能言尽天地万物者方称得上高人，而仅于治人预近者算不上真正的圣贤。

没有矛盾，就没有世界，人们在红尘滚滚中经常找不到定位，其生若浮，其事若梦。梦里有浪漫，有旖旎，有仁爱，有凶残，有腾达，有颓废，善恶交替，忽暗忽明……人在梦中走，梦随意念行。人生中的变故，只是翻了一个身，从上个梦进入下个梦。遥想成虚幻，梦渺却成真。长梦不醒，让一切都在梦中寻觅。梦是上苍依附于人的灵光，梦是思想的闪现，睁眼看不见，蹑步随梦来。梦是一种牵挂，梦是一种向导，直面不便言，可寄枕上眠。峰回路转，洗心革面，一梦醒来是春天。没有过不去的坎，多少祸福，多少恩怨，都可以通过梦想化解得团团圆圆。梦是父母的叮嘱，梦是朋友的忠告，梦是自己的翻然悔悟。酣睡无梦乃如猪，猪寿一岁。
寒冬的立山夜夜梦。梦，是他心中天池里倒映的灵塔，安静、祥瑞，心灵与神灵在这里交融。他没看到生命的终点，只觉着一切都在自己的道上走，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很自然的样子，没有半点悲哀。他在梦里获得了快乐，获得了满足。过去没能力办的这回全办到，过去想不透的这回想透了。忽而人成仙，忽而仙变人，在超凡与世俗中穿行。
他看到马克思在讲坛上，把地球上所有人集中在幕天席地的教堂听课，声如洪钟似天外之音。世界果然实现了共产主义，没有压迫和剥削，没有战争与监狱，人人平等，和睦共处，按需分配，丰衣足食。人人高尚，心明如镜，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博爱无疆，天下一家。天遂人愿，风调雨顺，人与自然和谐相生。地球人与外星人通了亲缘，机车畅通，互惠有无，世界扩大了，科技真正造福于生命……
他看到了很多帝王，临终的时候都很安祥，纵有不服者，上帝悄悄地跟他耳语几句然后像哄孩子般抚合他的眼睛。多数因没享受够、没造作够、没统治够而想再活五百年，但最终还是觉得此生太值了，没有人感到遗憾。我就是上帝派下的天使，完成了一段人间使命，自然要回去。这个“天下”不是我的，我也只是借用而已。走的和撇下的都不必悲伤。
梦中的老娘从来没笑过一次，永远是那么凄苦，还在负薪汲水，垦荒稼穑，食糠咽草，灯下缝补游子衣……母子相会，次次都是泪。而老爸，忽儿像祖父，忽儿如平辈，瞎到一丝丝光的眼缝里还流露着不易察觉的得意。梦是合理和非理的组合，梦是伤心地。
一日上了五台山，求老和尚授予禅理，长老曰：悟，吾心也。凡作家都只能进得门来,走不极深，若四大皆空，何以成作？心在世而身出世，却也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终于放不下。立山低头不语，心证言中。便求长老一定要教几招绝功，长老问：“何以习武？”“平生只习儒，未涉武，屡被欺辱，若得功夫报仇雪恨，此生死而无悔。”长老合十：“善哉善哉，慈悲为怀。”立山辩曰：“古有‘颜杲骂贼宁断舌’，‘帕首腰刀是丈夫’，今有‘爱憎分明不忘本’，‘夺过鞭子揍敌人’。大丈夫，有罪敢向刀头立，容不得暗地使诡计。什么‘一笑泯恩仇’，那是和稀泥，恩是恩，仇是仇，泾渭分明，不可不报。”长老佛帚一挥，立山滚落山涯，落在一黑鬃烈马上，青巾野服，腾空而去。有枪却不放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边割边问，让你也尝尝痛苦的滋味。把平生仇人一个个斩尽杀绝！看着那曾经阴刻、贪婪、恶毒、无耻的嘴脸，今天也现出惨绝的哀求，复仇者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放天大笑……压抑了几十年，做一回天马行空，快哉！蘸着鲜血留字：“杀人者，被杀者。”

从阎罗殿里一翻身，登上了金鸾殿，立山做了皇帝。检点自己：做草民时沐恩于何人，负债于何人？着贤臣一一请入宫来。恩人、情人，凡与朕有过从者，颐养天年。闲暇，与朕同乐，细诉青丝白发暌离之苦。虽不见当年红酥手，仍可共杯黄縢酒。后宫三千，不及贫贱待我时。是故，恩不至枉施，情不至白交，善有善报，天眼杲杲。
君临天下，当怀江山社稷，忆往昔，恩当铭记，而怨仇则不苟訾议。那些犯我之流不过胠箧鼠辈。今皇恩浩荡，大赦天下，捐弃宿嫌，既往不咎。恢廓胸襟，磈磊不较，使民张德化，去非欲，盛世清平。
梦游西方极乐世界，问佛祖：“人，能不能改变？”阿弥陀佛曰：能，不能。问：“人，有没有真情？”回：有，没有。又问：“人，可不可看破红尘？”佛点点头，又摇摇头，似自己否认自己。然，来者已悟箴言。一个人，能不能改变在于自心，善悟者可变，顽梗者不可变；自信可变者可变，自为不可变者不变；生性之物永远不会变，能见所变乃是假变。人间真情何在？唯植入骨子里的元素，下一个子质是上一个母本的衍生，情在母子间。如同一根草，自己死了，把全部能量结成一粒籽，或扎下一须根，让后代欣荣。如同汶川大地震，母亲临死前割破血管，让自己的血液滴入婴儿的嘴巴，以延长子的生命……真情从原点往外延伸，于家虚薄，待世更假。今人创造了一个名词：代沟。实为嫌弃老人。响应者心照不宣，蔚为共识。上育下，分明两代三代，却毫无代沟之隔；下供上，处处是沟，哪都不顺眼。年轻人在沟这边，老人家在沟那边，老人以残烛余烬试图把沟填平，但烛烬岂能满沟壑？本是无条件的父子关系，变成了实用主义：先想想还有哪事需要老人？有，亲近些；没有，离远点。养老院成了老人晚年的共选，心沟既在，怎堪面对面的尴尬？到处电子声：“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若是和睦同堂，用得着这样教儿？夫妻多真情？仙女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凡人道：“禾秆睏成筋，不晓得丈夫么样个心。”同床异梦，自古及今，大丈夫难保妻贤子孝。封建社会的约束严于今天的开放，今天的试婚、闪婚、离婚、婚外情成为满街的地摊小吃。爱情的主体是票子、位子、房子、车子，结婚时就协议好离婚条约。口说我爱我家，实质是需要这个地方作栖身，灵与肉都飞出墙外。一旦出墙，九牛拉不回，为之疯，不怕揍，甘心做野鬼。人话千言不中听，鬼叫一声紧相随。为伊消得人憔悴，为伊发誓伴永恒，今生不得夫妻份，但此情此爱至死不逾。夫妻真情在哪？在一次次的谎言中，在一次更比一次狂的秘密里。诚信是什么？是搪塞，是金蝉脱壳，是诈骗套上的外衣。红尘之戏法，能看破者不在少数，但不可看破。凡人都在混沌中相互包容，相互避让，在相克中相生，和而不同，偏利共栖。再也做不得“一闻俗人言，三日归洗耳”。千万不要把混浊的世界分解得清清澈澈，千万不要在清澈中把每个人每件事都看得原形毕露一览无余。否则，会厌世，会极端灰心，会觉得来到世间是彻底的错误；导致放弃一切，与社会隔绝，最终仇恨并退出这个世界。若众眼看破，世界将成为空壳，社会无法发展。要看到社会还有：带着残夫去改嫁，背着病父去上班，以济困拔苦为乐，无私捐献器官……世界的晴空依然蔚蓝，而夜空总有繁星闪耀。

梦见子正回来了，带着妻子，带着和善，带着真诚的忏悔和体贴偎在老人身旁。痛心疾首，追悔前愆，道一千个不是：“少不更事，伤了老父心。子过半世，天地教我如何做人，社会教我如何处事，悖天道人道将无立身之地，也无颜教诲子孙。‘教’，就是孝的文化。从今后，父所缺便是儿所责，父冷暖常为儿媳挂心间……”立山言：“好了好了，成事不说，过去的就永远不要翻过来。父子之间，没有解不开的结，天子也有错，何况孩子？父不求物，一家人和和睦睦比什么都好。虽人各一方，但真情可以穿越一切。”梦里兄弟子侄大团圆，偲偲情深。内有隙，外人欺，十个指头一散开，什么都抓不到。家国都一样，度事登高望远，心里永远装着大局。
孙背书朗朗曰：“颍州元长，汉末卿佐，兄弟同居，八十而终。济北稚春，晋时操行，七世同财，家无怨色……父子殊心，一堂万里；兄弟离情，一门万里；夫妻反目，一榻万里。前贤后诫，永为师传……”
辗转时，又成了俗家弟子。释迦牟尼说：“你不能全身出世，盖因尘缘未尽。”立山问：“那我如何修行？”“修身即修行。佛在内心，禅在平生，时时当念正，处处可净身。”佛、儒、道均为我崇，三教可有融通之处？然哉，佛戒声色荤香，儒戒声色利货，道戒酒色财气，其传心要法，共求一“静”。八戒中，我能“不杀生、不偷盗、不妄语、不食非时食”，余酌度之。佛教“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儒教核心一个“仁”，道教“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共播一“善”。佛经说眼、耳、鼻、舌、身、意为六根，六根需清净；儒教说非礼勿思、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道教说不自为，顺自然。这似乎又是三教的另一相通之处。而《大学》所言：“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则更是把儒、道、佛三教内功一语贯穿。参悟其中，心灵和行为自然去躁狂，去物欲，纯清如水。俗家弟子，皈依佛门，当以禅悟。何为禅？“禅”，示意单纯，思无杂念，行无繁复。禅本性单，去欲，动则独身，物则单薄。向隅静坐，默念禅理，为禅学之正义。故禅无奢物，禅意淡清。禅的境界是自主、解脱、安静。这个自主靠的是自己，而不是由他人所制，强以外力进不得禅界。禅要世人迷而知返，用真心看住妄心，无得自性乖张。“念正天堂路，念邪地狱门，万法由心生，万事由心灭。”憨山大师《醒世歌》云：“红尘白浪两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从来硬弩弦先断，每见钢刀口易伤。”若是罪人，禅亦不拒绝，它牵着你的手从罪孽中出来，走进善良的人群中。禅不在经里，不在寺庙，不在金碧辉煌的菩萨身上，禅在常人常事常心里。吃饭睡觉可修禅：不他念，不多言，专心吃，安心睡。貌似极易之事，而有多人做到？与人交可修禅：不欺不媚不怠不贪，取中庸之道，往复平和。作事可修禅：为正不为邪，利人不坑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勿以善小不为而恶小为之，不以人见为见而以自见为见对得起天地自心；不涉暴虎冯河之险，不怀侥幸巧取之贪。养生可修禅：勿俾昼作夜晨昏颠倒，晏忌日出后，早忌鸡鸣前；七情六欲不可纵，非止过怒过哀足以害身，且知过喜过乐亦以伤生；心余力绌者不求，哀毁骨立者不效，劳逸相顾，锦衣不绝粝食；物养身，德养心，德乃事业之基，基固而业宇坚久，德润则生命滋兴。其实，修禅就是学做人。修禅是过渡，做人是目的。禅性开悟并笃行，人就做好了。史上大文人柳宗元、唐伯虎、郑板桥等都与佛教亲近，而李叔同竟成了名僧（弘一法师），横跨佛儒二教，精研成许多旷世之作。禅释：生命乃自然界的一枝花，当开的时候必开，当谢的时候必谢。每个人都是一株小草，不管有没有人欣赏都会随着自然规律而荣枯。禅者悟道后，无惧于生死，洒脱自在。佛说：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佛教：彻底消除和根绝欲望后，生老病死、悲伤、哀痛、苦难、绝望就一扫而光。若及此境，方知子女玉帛皆无益，“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万贯家财、玉宇琼楼，都不过衣饰燕巢，借用而已。《金刚经》末四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为如是观。”法，事物规律也。
立山谟拜文殊菩萨，许下世往生之愿。菩萨慈善反问：“释如，尔欲何往？”“弟子上不欲仙，下不为人，只想作一回闲云野鹤，空来空去翛然罢了。”菩萨应愿：“成全你吧——”佛帚一掸。立山谢过菩萨，飘飘然似醒非醒……

立山梦见自己死了，微笑着寿终正寝，百无遗憾，像被派往凡尘出趟差圆满回归一般，这么快，这么短。告别的晚会上，在凡尘结识的人一个个激动不已：有的哀恸欲绝，泪如倾盆，诉说着我的好，舍不得从此阴阳永别；有的鼓鼓囊囊，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尽往我怀里床上塞，我说不要了，你看看，谁都是攥紧拳头来世上，撒开五指离人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在生被物累够了，让我轻轻松松一巡；有的推杯换盏，唱不完的赞歌，表不尽的功德，我第一次听见我也配受这么美妙的辞章？要是生前能享受岂舍得死去？既约定俗成必到死才有如此礼遇，恨不得多死几回；还有的轻声叮嘱：“保佑我们兴旺发达，一路走好，别变鬼吓人。”我说在生累我身，死后还要劳我心，太贪！“人死血脉竭，竭而精气灭，灭而形体朽，朽而成灰土，何用为鬼？”《圣经》说“你本是尘土，乃要归于尘土”，女娲以泥水抟人，人化了复为泥水；有的坚持要大操大办，让世人都知道他是大大的孝子，有的说只需厚养薄葬，孝不孝天眼看见，做儿女一场，问心无愧就行；有的为遗产争得面红耳赤，吵得我睡在门板上都不得安宁，我忍无可忍：“知道要闹事，所以立了遗嘱，你们都有该得的一份，那不是我的赍赏，是你自己的造作。”最后一场，我看见：爱者欲其生，恶者欲其死。阎王说：“管他爱与恶，你既来，都没有意义。”立山忽然笃地一跪：“我要回去，我看到有个孩子倒霉了，我要去帮他。”然，足已踏上青烟，飘飘冥冥而去，刘立山泪如雨下——相生难，别亦难，缘已尽，情未了，不知何年何月，重返人间……
人生一趟，千金裘，万乘富，银座玉卧，权倾八方，都不过几十年，难传广众后世。立山不崇，只想将一生所见所历所解、所得圣贤书、所悟诸教义，结一文集，遗陋世间。写着写着，忽然心肌梗阻——最难儿女情！这一节如何写法？刘立山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如果把假恶丑妆扮真善美，岂不是为虎作伥，岂不是欺世盗众，岂不是给迷糊者再灌迷魂药而坠入深渊？岂不是泯灭传统美德，岂不是教唆社会弃良为娼，岂不是让后代上行下效重蹈恶迹？打死我也做不得假，以正直文章，不藏垢掩秽，面对天地众眼，面对煌煌家族，永鉴后代子孙，当直笔！把生活的真实化成艺术的真实就是文学的生命。文学折射出社会的一点、一线、一面，它不会给社会留下空白。当社会道德大面积出现危机时，文学有责任挺身而出，张扬正气，为被欺凌者申诉，捍卫民族文化的尊严。文学不是武士，它不能锄恶，只能鞭恶。鞭恶扬善，鞭，是教的另一种形式，如同严师治学。立山不是立山，他是天下许许多多同受虐待有苦无处诉的父母缩影；子正也不是子正，乃是一个个缺德失孝或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时昏愦的年轻人之化身。但如果有人去对号入座，非吾左右，将有两种可能：一是父子走向决裂，恨你揭了我的短；二是翻然悔悟，洗心革面做善人。我不知未来，希望是后者，但凡事“先算败后算胜”。有个儿子，当他捞出枪来对准父亲时，背后一声正义的枪响让他彻底栽倒。父亲说：“如果他不拿出枪来还有救。”我还指望写一部歌德文学呢……
爱恨本同源，恨从爱里生，爱之深，恨之切，情既断，命不延，四险都蹈过，一难赴黄泉。刘立山自尽了。缔造他的人都已过世；儿女全部哺育成材立家业，虎落平川的子文，又英姿焕发卓立南天；全建和助建六套房屋，祖业完璧归后，无形资产有涨。责已尽，心无牵，犄角一朽木。一个人对社会毫无作用甚或成为累赘，且要忍受尘世的痛苦，不如去服侍父母。伟人也说：死亡是对痛苦的最好解脱。是的，既解脱了自己，也使别人解脱。他人正巴不得这说不出口的结局早一天出现。非语虽如云，亡者逝水，很快就会消弭，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得太累了，为名为利为他人。从此可以好好地休息，离开劬劳，离开势利，离开仇恨，离开纷争。立山自订了一碑，碑面刻下一叠书，书合着，不见一字，自己运抵朵山。他把火化及善后的钱装在纸盒里，附言：“骨灰以最省力的方式处之，一部洒父母坟前，一部抛江河；碑伴娘侧。免子孙祭扫之烦。其实，很多人都是在自掘坟墓。”他见有人十年不扫一墓，曾作《清明》一诗：“又见纸花上市街，年年岁岁应时开；万人空巷朝亡祖，一屋书生不挂怀。永记宗亲累子苦，不分风雨赴坟台；纸灰打湿心酸泪，哪个儿郎自逞才？”辰时来到这个世界，早出晚归，他选择了晚上回去。夤夜静悄悄，良人寻梦去，儿女千里无嘘声，生当若死时。他睁目望天眼，夜空传来幽婉的《紫陌红尘》：“青山外，黄水边，桃粉柳如烟，摧眉销骨红尘里，最难欲海填。长庚暗，情已迁，冷月照空天，白云苍狗一场梦，何须紫陌间……”如缓缓下行的摇篮曲，他努力着睡去……
仿佛听到孙子叫喊：“爸，爸，快来看爷爷，爷爷走了……你，你们没照顾好爷爷。”“不会。你看，他眼睛还睁着呢。”救护车已到了门口……

朵山郁郁葱葱，含蓄、深邃。忽一日，车队喧哗，杏旗翻舞，一列天外来客贲临。登上少祖山，立着一方厚实的石碑，不知哪个年代，不知何许人也，唯见一部无字天书。镂刻间，天地之气、四时之风雨泫然其中，似是泪痕，似如文字……无法细究其详，这是我的祖宗——朵山的儿子。先祖在这里沉睡了六百年，中无煊赫，尔后造就一个皇上御封的骄子，而唤醒山之寂寞，大开狮象之门，冲出宝葫芦扼喉。沛公遗风，不德不发则有辱于列宗。
大道轮回，苍黄反复。今天的落日，就是明天的太阳……


2010年3月至2013年12月 第一版
2015年5月至8月 缩写为第二版

《紫墨红尘》后记
（节选）

我希望：这部书的读者不具有明显的时代性。似从人伦的视角、历史的借鉴予审阅，其更有些跨越时空的生命力。
无意于编撰凡人故事，只是想从他的故事中让人悟出些什么，诸如正心、修身、齐家、治国，诸如善小寸积、屈而不死，永远把信念竖在高高的凌宵……一个人可以失去一切，但不可丢失信念。信念在，就有希望，就有生命；或者，生命没了，希望还在。人如此，家如此，国亦如此。
人们对平安的期望大于对财富的奢望，倘若连个平安的生存环境都没有，那车载船装还有什么意义？世界需要和平，国家需要稳定，人民需要和谐，只有太平才有盛世。文学应把历史的教训传给后人，使灾难永不再来。
……他的思想和作为，或者体现了传统与现代交合的一种时代精神。他的身上，反映着传统与当代对接中的种种矛盾。相信文明的进步会把许多矛盾化解，纵然是漫长的，总还有希望。
……我刚健的灵魂坠落在浊污人道的祸水里，奄奄一息中呛呼不当如此绝世。我用心呼唤着众生，去发掘身边的美丽，去享受世间许许多多不经意却实实存在的幸福。文学纵然再痛，总之应该给人带来希望，带来追求，而不是漆黑一团和绝望。
……三百多个人物，六十年春秋，匆匆而过。真作假，假作真，水中影，梦中人；似在身边，似是你似是我似是他，似在昨天今天明天……
写着写着，忽然觉得这形形色色的人众都是一个人：父母是骨，我是头，妻为身，兄弟手足，儿女乃肌肤，他众皆毛发——万物竟共体同源。哪处少了，就不成为一个完整的人。虽互有斗角，却都是偏利共生的必然。正因为有了这不息的磨炼和代谢，这个人才能成长为强健的壮汉。
……
我是在泪水和悲愤中完成这部作品的……向隅四年，如坐禅，如翻经，时而世外静观凡尘纷杂，时而尘世嚣嚣攘攘一众生，不断地变换角色，在无私与自私中穿行。领略着佛的真空、道的公平，探究着欲的疯狂、险恶，与可悲。大概没有哪个作家彻底地欢快过，彻底地自由过，而总是在矛盾中困惑不已……原生态中没有完美，正因为瑕瑜互见才现得生活的自然美。若十分的完美，必是做假，假造的完美愈见其丑。
……作品是时代的产物，只有翻天覆地的变革时代才会出现荡气回肠的作品。文学是社会的缩影，它不应该离开社会空唱天堂里的玄音。我想让我的作品能够反映共和国六十年一个个重大历史转折时期，政治、经济、文化、教育、观念、道德……在人们身上的切实体现，而折射的整体面貌，人们的生活生存状态。文学是人间烟火、五谷杂陈、四季往复、生命的轨迹。文学不是泄私愤、抱私怨，而是给社会以警醒、以反思、以扬善、以进步。贯穿于人类文明史的主轴是人性，刻划人性的错综复杂、千姿百态，应是永恒的主题；发生在人物身上的故事、变迁，便折射出政治的清平与晦暗。而中国文学，还义不容辞地必须担当传承优秀中华文化的责任，就像保护自己的祖宗，看好自家的财富，守住圣神道德，不容损毁，不容变质，让文明代代相传及光昌。
……选择了文学，就必须耐得住寂寞，经得起成长的缓慢；必须淡名利，具有逆思维，有冷峻、穿透的眼力……大作都是翻卷着历史的风云，滴着作家的心血，抽尽千丝万缕的情肠结字而成。文学是痛苦的心灵折磨，是自觉地把他人、把社会、把历史的责任抢占在自己的肩头，谱写着刑宫太史成佳记、冷浦洞庭断圣旗的悲壮——文学是神圣伟大的，却又是卑微惨绝的事业。作文人，如作兵将，为着心中的信念，敢于把生死置之度外。一个不具备勇士精神和正义担当的人断然成不了划时代的作家。
……
我赞赏个性，做人，做文章都不要人云亦云、拾人牙慧。没有个性的人，是无棱无角滑光浑圆的俗物，立不直坐不正，放下一摊泥。富有个性，必有欠缺，而“君子宁处缺，不处完”。有时欠缺损伤了个性，有时正因为欠缺才使得个性愈加鲜明，才像个有灵有血活生生的真人。真比假可信、可亲、可爱……
我欣赏有理想的人，好学，勤奋，坚毅，精益求精。在黑暗中看到光明，在艰苦中体味甘甜。尺蠖求伸，耻居人下，不高唱滥调，不摆弄虚华，不指望运气，不依靠谄媚，一步一个脚印，实打实地自垒台阶，一级级爬上人生高峰……有理想的人一定注重现实，现实是通往理想的天梯。理想是动态的，是逐步成长的，是从低檐燕雀变成高枝雄鹰再展翅云天的鸿鹄。不要藐视平凡，不平凡就是从平凡中诞生。
写作是一种心灵净化，将世界过滤后装进我的人物，让他们再现一个浓缩的社会。我是个多情的人，也是个极富善心的人。当我一遍遍审阅这部文稿时，每一次都被轸怀上亲而泪流满面……他事可补，而孝不足无法再复。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错而无悔。
写作是一种提炼，一种隅反，尤其写长篇大件……读着想着，发现前人的智慧博大无穷而精深，所有的今人都没有走出先贤的智局。圣贤点缀着我的作品，时不时闪射着慧光，所有的珠子都串在一条“道”的主轴上……人生短暂，相遇是缘，珍惜每一天、每一人、每段情，包容一切不犯原则的错，淡泊，宁静，慈悲为怀。
……也曾日进千金，也曾风光无数，但最得意的莫过于看到自己的文字变成漂亮、厚重的书籍！这种成就感超过一切。何也？活着，看见别人接受我的思想；死了，我的声音还留在人间。万乘倾权终尽去，唯闻故客语声扬……我乐此不彼，因为——我，创作了书；书，滋养着我。
……

浅谈长篇小说《紫墨红尘》的创作艺术

前 言
2013年国庆黄金周，携妻带子，回故乡探亲。始海口，经南昌，到吉安永丰，陪远嫁海口的贤妻七年来头一次回娘家；稍作停留，深夜抵九江，看望已过花甲的父亲。
上次回九江那年，正值2008年元旦天降大雪，弟小登科，兼着升职，入住新房，常务副市长亲临并贺其“三喜临门”。我排行老二，下手血胞弟弟仅一人，虽时运未济，捉襟见肘，咬咬牙，孤身飞抵南昌，冒雪赶到浔阳，见证了弟盛大的婚宴；随后去老家岛山，看望自幼对我关爱有加的各位长辈，在日秀公、曾祖母、爷爷、奶奶的坟前分别上香烧纸，一路满满的亲情乡情、关爱厚望，还有胸中挥之不去的子孙不孝的愧疚和自责……
此次一家三口首返老家，收获堪称“望外”。最大的惊喜是作为第二个读者，深夜通读了父亲呕心沥血近四年之久锱铢而成的“传说中”的这部长篇小说《紫墨红尘》。客观地说，这是父亲目前为止的最得意之作。虽然他自己淡淡地讲“只是写了自己想说的话，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已；但受家学渊源的影响，三十多年来书海遨游的儿子内心深知，这是一部不可多见的厚重之作，或许也是父亲将来留给儿孙的分量最重的“精神遗产”。
坎坷一生的父亲晚年抱病叶落归根，退休后整理历年创作的散文近百篇，2009年曾结集为《山吟》，同年又出版一部学术专著，文名一时冠诸柴桑。然而他舍近求远，另辟蹊径，耗尽心血创作了这部六十多万字的长篇小说！看着那堆多次被父亲修改的数十斤重的手稿和笔记素材，一遍又一遍咀嚼着这部小说中的一人一事、一字一句，素来坚强的文儿彻底地震惊了，无声地落泪了……
一、话说《紫墨红尘》中的人和事
有位文学评论家曾说过：“可以把作家大致分为两类：写实的与想象的。其中前一类作家的创作主要来自于生活，来自于自己或他人的现实生活本身，一切感动与因缘的际会，都依循于此。而另一类作家，他们主要是依靠想象与才情，对文学传统和文学样式的利用要多一些，对于现实生活的依赖则较少。”显然，该书作者属于前一类作家，正如作者借小说中的主人公刘立山言：“把生活的真实化成艺术的真实就是文学的生命；文学折射出社会的一点、一线、一面，它不会给社会留下空白。……”
每一个作家都有自己的精神家园，一般而言是现实生活中的家乡或第二、三“故乡”。作者的精神家园一是都昌岛山，也即小说中的“朵山”；二是海南岛，三为九江。因此，也让作者产生无尽的矛盾和困惑，只好让主人公刘立山纠结中跳出来自白：“立山不是立山……子正也不是子正……”。书即将付梓之际，为免读者对号入座，特意在《后记》中再四絮言：“我在无私中走笔，却在自私中掩卷。书成，……却犹豫出版。出版又想在远远的，让更多的陌生者去阅读这些陌生的人，而不想在故乡被猜测和异议。……”；“三百多个人物，六十年春秋，匆匆而过。真作假，假作真，水中影，梦中人；似在身边，似是你似是我似是他，似在昨天今天明天……既是小说，当以小说看——都不过是一场赶集的热闹……买的、卖的、吆喝的、沉默的、路过的、扒窃的……老奸巨猾、忠厚老实、睚眦必报、光前裕后……”。
书中的人和事，真应了《红楼梦》中那一绝句：“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又恰似曹雪芹自云：“因曾历过一番梦幻之后，故将真事隐去，而借通灵之说，撰此《石头记》……”
二、浅论《紫墨红尘》的文本艺术
该书分六部十八章，每章作者均以散文式的语言破题，尤其是最后一章《天眼》，更是作者六十余年人生感悟的厚积厚发，气势磅礴，汪洋恣肄，振聋发聩，让人无法抗拒。这种冒险的写法，让人叹为观止。
小说者，街谈巷语也，一般用力之法贵虚，重迂回委婉。而该书作者反其道行之，非有大格局大勇气者莫能为之！曾亲自聆听作者的创作经历，他说，一直以来喜写散文，以散文入小说也不是他的独创。只是，他在这部耗时近四年创作的小说写作过程中，深感有时非如此无以尽情宣泄胸中的情结，非如此无以一下击中读者心灵深处。其写作过程中，曾反复掂量究竟是用力还是用巧劲，最终仍决定采用这种比较激进的写法，可见并不是其刻意猎奇，实乃苦心经营。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咀嚼着这一段段人生智慧的精华，方知此书一字一句来历非凡。如今浮躁的世风，看实体书者少，看长篇大论者更少，此书逆流而上，其独立特行之创新探索精神让人击节叹服！！
三、杂谈《紫墨红尘》的选材艺术
做了近二十年的文抄公、二等秘书，突然要写点纯文学，一时有些“高原反应”。且慢，反过来又想，公文写作也是一种写作，竟然和纯文学有相通之处。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写任何文字，第一要务是充分地占有素材；然后去粗取精、提炼、升华。
以此观诸《紫墨红尘》的选材，老到高明，独具匠心。何也？试问：66万字要速写60年共和国历史中的重大事件，更遑论上溯到至少近600年的朵山文明史，难不难？！66万字要刻画刘立山60年的厚重人生，更遑论衍伸到上下近五代人的家族史，难不难？！作者是如何苦心经营的呢？通过多次翻看原著，发现其中诀窍大致有三。
一是以点带面：以主人公刘立山的出生、童年、少年、青年、中年、晚年、身后为时间序列，呼应共和国当代历史中的若干重大时期和事件，从容不迫地建立起读者的代入感；二是抽丝剥茧：以主人公的求学、下放、执教鞭、事文化、教子女、家庭生活、哲学拷问等等人生的横截面，运用聚焦法则，深挖人性的广度、深度、高度，与自然对话，与天道求一；三是虚实结合、刚柔相济：有的篇章写实，有的篇章写虚，有的篇章虚实结合，有的篇章形散而神不散；有的篇章如梦呓，有的篇章似独白，有的篇章像雷鸣闪电呼啸而来，有的篇章似水之温顺，有的篇章在神人之间对话穿梭于儒释道三界，有的篇章在城乡之间对比形成空间之美。
四、 小议《紫墨红尘》的冲突艺术
五年前曾在天涯社区求教过多位文学高人，何为冲突，也即文学的张力？当时懵懵懂懂，充其量一个业余文学爱好者，哪懂文学作品的冲突和张力。这几年，奔波于海口、洋浦、三亚，为生存生活而劳碌，片章未成。无奈家父一再电嘱，为其小说写些读后感，只好勉为其难，献丑方家。
关于小说的要素不多，一般也就是故事、结构、语言、人物等等。以前看完一本小说，第一感觉就是作者的故事讲的好。具体好在哪儿？一时说不上来。所以好的小说家都是讲故事的高手。小时候经常现学现卖，给同伴讲故事。为了提起同伴的兴致，喜欢讲的波澜起伏，喜欢讲的绘声绘色。殊不知，无意中摸着了冲突这门艺术的一鳞半爪。父亲一生坎坷曲折，曾在其创作过程中聊过，唐朝的小说文本通俗的叫法是传奇，他老人家一生的经历本身就是一部传奇，适合做小说的题材。
《紫墨红尘》这部小说的题材，主要取自于作者的人生经历。这也难怪，写东西自然是写自己熟悉的人和事比较省力。作者为共和国的同龄人，经历过文革、下放那段特殊的历史时期，也有过执教鞭、事文化、下海经商的多重阅历，加上其悲天悯人的情怀，多愁善感的文人天性，挑选小说题材不是难事；难的是如何既不媚俗、迎合市场，又要不自言自语、激起读者共鸣？！作者借小说的主人公刘立山的人生，诉说了其著书立说的初衷。上起朵山的文明史，下至共和国当代，从刘立山的童年、少年、青年写到中年、晚年甚至身后，浓缩了几代人的人生故事。可贵的是，融悲剧的人物命运于平淡的叙事中，仿佛在天空中有一个全知全能的摄像头。读初中的时候，曾见过作者的文章，写的是我堂妹的事情，竟然预测了堂妹人生的结局，不胜嘘唏！为什么《红楼梦》的后四十回不被人看好？大抵越好看越值得看的小说，其主人公都是悲剧的结局。刘立山的人生本身就是一部冲突的多重奏，其有坎坷求学的艰辛，少年得志的风流；也有文革岁月的困惑，改革时期的弄潮；还有文化事业的巅峰，下海经商的凶险；更有叶落归根的无奈，老骥伏枥的豪情……诚如远在南昌的堂弟所言，这本书深夜通读，一睹为快，从中读出了父辈的坚强，读出了催人向上的力量，读出了家族的文明史，读出了家乡的文化进程，读出了共和国的当代，读出了人生的不易，生命的沉重……
五、 小论《紫墨红尘》的语言艺术
在评价一部或一篇小说时，说说其语言特色总是一道绕不过的坎。5年前，曾在天涯社区看过李正华编辑写的评论《小说梯》，他把一篇小说比作一架梯子，并进一步提出这架梯子应有两根纵向骨架，一是题材，一是语言；关于语言，他又划分为“水木风火土”等不同的风格：水：鲜灵，清秀；木：木强，苍莽；风：凛冽，冷峻；火：热血，温暖；土：厚重，俚俗。本人内心非常赞同，所以一直记忆犹新。
套用这种分类，《紫墨红尘》的语言以火、土为主，水、木为辅。准确地说，其语言特色为：精炼，有节奏、有乐感，儒雅有古风，错彩纷呈，如赋如诗……比如：“女人的诗是青丝，是春江秋水，是心脏跳动的音符；男人的诗是怒江咆哮，是子规啼血，是声播四野撞醒众生的古刹钟声”；又如：“生命是一场缓慢的告别，与亲人、与爱人、与自己，每一次相逢都是挥手，每一道年轮都是悲壮的践行。岁月改写着生命状态，也在每一个转弯处深深地刻下印痕”；再如：“青山外，黄水边，桃粉柳如烟，摧眉销骨红尘里，最难欲海填。长庚暗，情已迁，冷月照空天，白云苍狗一场梦，何须紫陌间”……这样的妙语，在书中随时可见，如珍珠般闪射着思想的光芒，结晶成精美的语言艺术。
书中的很多精彩语言，蕴含着有高度的思想，有丰富的内涵，让人有想象、回味的空间，有美的享受；全篇语言风格的设置，随着主人公的成长，由通俗天真渐向儒雅沉稳递进；大量的乡土语言，使人在享受乡土气息的同时，又加深了对民族民俗文化的了解，从而使其己经脱传和正在湮灭的传统文化得以文字保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