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北美雇佣兵生涯》(长篇原创)

十八、宝岛台湾(四)
然而,一切依然,我一直没有被提审,一大串想好的谎话、实话也没处发泄。早上,依然是煎蛋、牛奶和面包,中午,肉饼饭加一只香蕉,晚餐有一只鸡腿,再伴上一盘番茄饭,凭借着食物,我才弄清楚这是早上,中午,还是夜晚。
没有小美女,没有电视,也没有书报,偶尔走进两个大兵,却也是更换生活用品,我连声追问什么时候提审,他们均不理睬,如同哑巴,令人兴致索然。
此刻,我才知道世间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是寂寞。关在这房间中如同坐牢,人家判了十年二十年的,也总有个盼头,我倒好,既不知犯了什么罪,也不知判了多少年,甚至连一个同房的囚犯也没有,虽然环境和伙食不错,但我宁愿选择差一点的房间、差一点的食物,以换来一个室友说说话,当然,如果是小美女就更佳……
当我看到第十条鸡腿时,我有点发飙了,我故意洗完澡光着腚走出洗手间,故意在那个摄像头前走来走去耀武扬威——看吧看吧,最好后面躲着个MM,让你只能看而不能亵玩焉,让你灌满鼻血,让你欲壑难填……不给点颜色你看,还以为小虎好欺负?
不知道是不是我这招“虎虎生威”让台湾女兵实在忍受不了,第二天,两个兵大哥冲进房间,令我穿着整齐,然后又为我铐上手铐,蒙上头罩。
“嘿,兄弟,去哪提审?”我根本不用挤出笑容,挤了他们也看不到。
“放心吧,不是提审。”
我立即停下脚步:“不用审?直接上刑场?不是吧,那还有王法吗?我……我有很多猛料要暴呀,机密,都是一级机密……”
“放心吧,不是上刑场。”两个兵大哥笑着说道。
“吃了你们十条鸡腿,还不用上刑场?你不说,我不走。”
“走不走?”身后的兵大哥一枪托打在我的背脊上,火辣辣的痛。
被兵大哥推搡着似乎走到室外,登上军车,车上挤着不少人,大家哼哼哈哈的,一听就是众兄弟,好啰,倘若到刑场,还有兄弟陪着,我还喊了句“Karen?”,一把可爱的声音立即回应“Tiger man?”,“有我在,你不用怕,嗯?”“嗯。”
兄弟有了,女人有了,上路放心了……

汽车中途停过好几趟,要么吃饭,要么上厕所,后来一段路上,兵大哥干脆把我们的蒙头布扯下,让我们重见光明。兄弟相见,大家十分兴奋,大伙都胖了,相信是那鸡腿子的营养太过丰富。小美女也养白了许多,平添几分秀美。就是嘛,好端端的晒那么黑干嘛,白皙的皮肤不好吗?人家天皇巨星Michael Jackson还想方设法变白呢——一想到在烈日下跪着为小美女涂抹太阳油,肚子里就一股怨气。
军货被帆布裹着,看不到车外的景色,急行中风声大,兄弟们也无法交谈,但此刻能照个脸,总比蒙着头一片漆黑的要好。想来台湾还很讲究,汽车飞速行驶或许有二十多个小时了,仍然没到达刑场,哪像我们国内,拉到城郊没多远就有好几个,任君选择。
军货又跑了几个小时,车外的天色早已漆黑一团,当汽车停定之后,我们都感觉到十分劳累,虽然一整天都坐在车上,基本没动过,但骨头却有点酸软,腰力不振,比连续上演两场武松打虎还要辛苦,或许,这就叫作“舟车劳顿”。
不远处,传来海水拍岸声,还可以听到熟悉的海鸥浪叫声,“噶噶噶”,十分亲切,十分放荡。
“下车吧!”车外,还是罗队长的声音,十天没见,罗队长却没变,哪有我们大圈兄弟那样,个个养得白白胖胖,一副营养过剩的样子?
兵大哥一对一把我们扶下车,态度挺友善。站在车下一看,我的心宽了——这儿绝对不是刑场,而是码头,看那架势,比基隆那个还要大,一个个大型吊臂悬在半空,在月下如同哥斯拉一样站立海边。
“打开手铐。”罗队长再次下达命令,一个个兵大哥摸出钥匙,为我们一一开锁。
罗队长来回走了几步,向我们笑道:“先生女士们,这几天多有得罪,事情原来是一场误会,让你们受惊了……”
“我真的很受精!”看来老李被打了几枪托,此刻还在耿耿于怀。
“咳……你们的行李都在船上,一会直接送你们到香港西贡码头,一切已安排妥当,小方……”
“在!”
“你带先生女士们上船,路上好好照顾,明白吗?”
“是!”小方行了个军礼,一摆手,示意我们跟上。
罗队长站在一边,笑咪咪地为我们送行,我们一帮人稀里糊涂地跟着这个小方登上一只不知名的渔船,还未及多看码头一眼,渔船已急匆匆地离开码头,扬帆而去,岸上的罗队长、兵大哥们逐渐变小,直至消失——如此这般,我们就结束了稀里糊涂的宝岛之旅。

这只小小的渔船上,大约有七八个船夫,问了他们半天,才得知刚才的码头就是高雄港,并不是他们不愿意说,只是他们说的大概是台南语,比闽南话还要难听,一不留神,还以为他们在说英文。那个小方却默默不语,只负责领我们取回各自的行李。说到行李,这是重中之重,兄弟们各自找了个角落,清点着自己的行李有没有被弄丢什么,我也是首先检查过行李,再检查小美女有没有短斤缺两。
“怎么,这几天害怕吗?”环抱着小美女,迎着海风,我风度翩翩。
“嗯。”
“后悔和我一起上船了吧?”
“No。”小美女把头歪在我的怀里。
我故意默默道:“怎么和我的答案不一样呢?”
小美女沉默半晌,突然明白我在取笑她,娇怒地一个转身,反手扭着我耳朵:“Tiger man,what are you taking about,en?”
“你先放手……先放手……”此刻,如果听到许志安痛苦地问:“《男人最痛》……?”小虎一定可以第一时间作答:“是耳朵!”

从高雄港到香港,直线距离约六百多公里,我们的小渔船不但走得慢,还稍微向菲律宾方向南行一段才改向西行,直到第二天深夜才靠近香港水域,并换上一支红白蓝,有方块有五角星的国旗,问那船夫老半天,才听清楚那是巴拿马的国旗,本还想问“为什么要换旗帜?”,但一想到船夫的解释肯定又要耗上半天,干脆不问,只要能平平安安在香港登陆,管你挂的是啥玩意。每当回想起台湾上岸时的情况,大伙仍心有余悸,默默祈祷着这次能一帆风顺。
夜已深,我在月色下对了对表,已是北京时间凌晨两点钟,船长下令关掉大部分引擎,并熄灭船上所有灯光,让船慢慢靠近岸边。此刻,香港的陆地已清晰可见,我想即使跳下水也能轻易游到岸边。
船长小心翼翼地靠岸,大家默不作声,以免惊动香港水警。小方曾翻译过船夫的话:从西贡码头偷渡上岸的大陆客并不多,事因这边离大陆海岸线较远,方向一旦弄错很容易游向大海,但这边走私船却不少,香港水警的巡逻对象主要针对大功率的快艇。
渔船终于无声无息靠岸,告别小方和船员,我们大圈兄弟终于踏上香港的土地,上次一别虽是半年前的事情,却恍如隔世——东方之珠,我们又来了,这趟,将不只是过路……
迎接我们的是一片小树林,虽然我们的衣着并不像大陆客,但三更半夜一大群人,谁看了都会觉得可疑。经过商讨决定,由我和陈宇穿过树林,到附近的村子找电话,联系留在香港的大圈兄弟接我们离去。
一切还算顺利,走出林子不远就看到电话亭,还有个车站路牌,陈宇拨通电话,很快就联系到以前的战友,他们马上发车前来接送我们。
不到一个小时,陈宇的兄弟就开来一辆中巴,大伙赶紧上车,前往新界的一所小旅店,路上,陈宇的兄弟和我们互相简介,他姓梁,名启德,来港后多了个外号叫“机场”,他笑说这与他的胸部大小无关,只是来自于香港的“启德机场”。机杨是四川人,跟大哥何文宇来港投奔陈明宇,因为在港认识了现在的女朋友,所以没有跟随陈明宇一道到北美搏杀……沿路机场有说有笑,为人十分爽朗。
到达旅店,何文宇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何文宇和陈明宇是老战友,后来陈明宇偷渡到香港,建立大圈势力,并招呼国内的战友过来一同拼搏,于是何文宇带上几个退伍战友一同涉水来到香江,凭借个人魅力,坐上大圈第二把交椅。今晚半夜三更一个电话,何文宇就马上动身并为我们准备好一切,可见他对待兄弟的关切态度和非凡的办事能力,确有大哥风范。
“房间已安排好了,大家都累了,先休息,明晚我再为大家接风洗尘。”何文宇抱抱拳,和机场一道告辞离去。
关上房门,抱着小美女躺在大床上,我终于可以伸展一下,台湾郁闷的日子,无论是武松或是老虎,都几乎憋死了……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02 03:42:02 +0800 CST  
十九、告别老怪(一)
第二天醒来已是下午,窗外射进一柱香港的阳光,格外温暖,意气风发的我并没有被凌乱的房间影响诗意,一首《香港,小虎来了》冲口而出,尽显此刻得意望形的心情,倘若有笔墨在手,一定模仿当年的宋公明,在墙上题诗一首:

香江大门为我开,
金钱美女伴我来。
康庄大道铺前路,
小虎从今领风骚。

吟罢跳上凌乱的大床,再来一段老虎打武松的好戏。
傍晚,何文宇一众兄弟不到六点已在大堂等候,招呼大家到附近的酒楼,为我们接风洗尘。香港的酒楼装修确是高档,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大盏的水晶吊灯闪出的是不一般的气派,回想起大海在G市的那家饭店,即使下重本重新装修后,仍脱不开一股的俗气,看来国人到海外考察确是无可厚非,否则夜郎自大,只会徒增笑料。
众兄弟十多人摆了两席,艳光四射的Susana这晚穿了件时尚的西裙,尽显身材的玲珑浮凸,让一众兄弟目瞪口呆,赞叹不已。原来中怪两口子逛了半天商场,在香港这个购物天堂狂扫不少高档货,当中不少是名牌服饰。奶奶的,早知道我也和Karen跟着去,把小美女装扮得如同公主一样,为我争点面子,反正老子现在有的是钱。
觥筹交错间,众兄弟互相介绍着,何文宇的手足和李氏兄弟、黄凤熬、陈宇几个本来就是亲密战友,早已认识,说起当年在香港拼搏的故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没完没了,一边倒酒的女侍应或许能听懂不少国语,脸上的表情时而大惊小怪,时而惊慌失措,也不知道兄弟几个是不是故意逗她玩的。
何文宇众兄弟刚说罢香港打拼故事,这边的小李子也加油添醋地报告在北美半年来与亚洲黑帮对垒的辉煌经历,大伙听得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当说到程万里同志光荣牺牲的一段往事时,大家唏嘘不已,每人向天向地各敬一杯,祝万里兄弟一路走好……
酒过三巡,老怪向大伙宣告,他已决定,明晚返回深圳。兄弟众人闻言无不哗然,多少人千辛万苦才偷渡到香港,摆脱看不到出头天的生活,老怪倒好,反其道而行之,真令大伙摸不着头脑。
老怪也没有多作解释,只是自灌三杯,以谢兄弟们一向的关怀与支持。我想全场只有我和中怪了解老怪的想法,但了解并不等于理解,今后的大陆将如何发展,是风云再起还是一飞冲天?单凭我的智商实在难以把握,但老怪自有他的想法,以他超前的意识,估计其选择不至于太差。
人各有志,没有人可以随意改变他人的想法,所能做的只能是衷心的祝福。何文宇想得很周到,马上联络关系网,不一会就通知老怪已为他安排好船只,明晚凌晨两点半从元朗龙头滩出发,两个小时内可以在深圳登陆。
这晚,何文宇众兄弟都没喝太多,据说晚上他们还要上班,根据机场的介绍,他们现在干的是保卫工作,为几家夜总会看场,收入不错,但偶尔也会发生闹事打斗,有他们在事情很容易摆平,而最担心的是香港警方在没有通知的情况下突袭,他们虽然已领到行街纸,但如若发生罪案,说不定就会被押返大陆,问题就可大可小,不过,话说回来,夜总会的老板挺有手段,好几次都能逢凶化吉,而且比较信任何文宇所带的几个兄弟,互相倚仗,生活基本走上正轨。

第二天,兄弟们陪老怪到旺角逛了一天,疯狂大采购,老怪大包小包的好几大袋,多是名牌衣服,这些东西,在大陆是稀货,有钱也买不到。
傍晚吃过饭后,老怪执意让我、中怪和陈宇三个陪他到太平山顶观看香港的夜景。我们乘坐出租车到达港岛,坐上山顶缆车,徐徐而上,香江璀璨的灯饰渐渐映入眼帘,万家灯火,闪闪发光,透红整个夜空,无愧于“东方之珠”的称号。
走下缆车,我们四人沿着山道登上太平山之巅,俯视维多利亚港,海面平静如镜,倒映着两岸五彩缤纷的夜灯,勾勒出一幅时尚又不失典雅的香江夜色宏图,微微的夏日夜风,轻轻拂面,格外清凉。
“老怪,你一走,就再也听不到你的鼾声,我怕这几晚我得失眠。”我们几个在山顶找到一个僻静处或坐或躺,观赏着美丽的夜景,远眺点点的繁星,陈宇为大伙点上一根香烟,率先打破寂静。
“呵呵,早知道搞盒录音带,帮你催眠。”中怪也不失幽默,“老怪,你真的想清楚了?只要没上船,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早想好了,这边的生活不适合我,昨天,我和国内通过电话,看来那边很多机会等着我,虽然前途不可预测,但直觉告诉我,只要把握好机会,那对我来说绝对是一条阳光大道,你们几个以后在香港倘若混不下去,就到国内找我,只要有我老怪在,绝不会让兄弟们受苦。”
“老怪,你这不是诅咒我们吗?”我笑道。
“呵呵,是我错,是我错,以兄弟们的本事,在香港打拼绝不是难事,只要混到身份,我相信你们一定能飞黄腾达,前程似锦。”老怪深深地吸了口烟,似乎精神抖擞。
“少了你,我们就少了一个舵手,今后的路不好走啰。”中怪仰望夜空,吐着烟圈,仿佛要套几颗星星下来。
“就是就是,来香港的船上偶尔听到那姓方的小兵说过,没有老怪的决定,说不好咱们就得栽在台湾——老怪呀,虽然说不上咱们缺了谁就不行,但缺少你总是兄弟们的一大损失……”
“哦?台湾?台湾的事也实在蹊跷,老怪,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台湾借道中遇到稀里糊涂的事,我一直搁在心里,总觉得有捉摸不到的奇怪,按理说,我们几个大圈能有多大的能耐,至于连什么将军也摆平不了?一想这,我就连忙打断陈宇的话,迫不及待向老怪询问。
老怪躺在草地上,远眺长空,深深地叹了口气:“唉……这事想来,责任在我身上。”
“哦?”
“中怪,记得那天咱俩到发哥家取钱并谈论借他的船偷渡香港的事么?”
“嗯。”
“那天,是我和发哥的初次谋面,我发觉发哥这人学识异常渊博,无所不通,大家有点相见恨晚,那天我们谈及诸多方面的内容,无论历史、经济、文化、哲学、政治、政策等方面,他都有独特的见解,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当时我还在想,台湾的黑帮中竟然会有这样的人物,是不是一种浪费?”说罢,老怪啖了口烟,堕入沉思中,我们几个默不作声,在安详的夜空下静待他继续。
“后来,我把我的情况告诉他,请教他我放弃现有的一切,选择回国发展的决定是否正确——现在回想起来,问题就出在这里。”
“哦?”我们几个竖起耳朵,被老怪的话语深深吸引。
“发哥对我的情况产生极大兴趣,问长问短,当时我只道他仅是想对我的情况更为了解,以便提出中肯的意见,于是一切直说而没有细想,直到在台湾被军方拘留,并对我做思想工作时,我才明白所以然来……”
“哦?做思想工作?到底怎么回事?”我迫不及待问道,原以为台湾的事或许真是误会一场,大伙和我一样都关在房间中养尊处优,想不到老怪却曾被做了思想工作,看来里面的故事并不简单。
“拘留我们的应该是台湾情报局的人,以我的推断,发哥表面上是黑道上的人物,但其真实身份是这个机构的成员,负责物色合适的人选为他们办事。台湾情报局的权力想必不小,连那个黄校长的干爹也得服从他们的安排。这趟他们的要求也很简单,给我一个电话号码,让我回国后和他们的人联系,提供适当的资讯。”
“提供适当的资讯?老怪,这不是要你当间谍吗?这是叛国,打死也不能当。”中怪立场坚定。
“倘若当时我拒绝他们,你认为大家能走出台湾吗?”老怪吸了口烟,微微笑道:“我想过了,或许这也是个好机会,不妨将计就计,把他们给一窝子端掉……”
“哦?”我们几个眼前一亮,静待老怪的锦囊妙计,然而,老怪却合上双眼,酣然而睡了。
我们四人大男人,头顶头,躺在太平山顶,默然无语,各有所思。过了今晚,老怪将离我们而去,虽然仅是隔江相望,但距离却是那么远,那么远……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03 03:57:58 +0800 CST  
十九、告别老怪(二)
回到旅店取行李,老怪与一众兄弟道别,大伙在加国打拼大半年,又经过一个多月海上颠簸,历尽风雨洗礼,相互间都有很深的感情,虽然大丈夫没有那些儿女情长,但临别的一刻终归有点依依不舍,几声保重,代表着千言万语,老李一句“后会有期”,充满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行李大袋小袋,还包括程万里兄弟的一小撮头发和二十万美元抚恤金,将由老怪带回程万里家乡,亲手交到他的亲人手中。
这回轮到我们兄弟执意送行,老怪推搪不下,只是出租车仅能载下三人,我和中怪与老怪情同手足,争取到送船的机会。别过众兄弟,满载的汽车朝元朗方向飞驰而去,凌晨的沙田,依然灯红酒绿,俨然是个不夜之城。
到达指定地点,何文宇安排的接头人早已等候多时,他领我们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向龙头滩迈进。幸好我和中怪前来送行,帮老怪搬行李,想不到从公路到海滩这段路竟然那么远,在树林中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听到海浪的拍岸声。接头的小伙子说得好,路越难走越安全,这与“富贵险中求”同一道理。
隐蔽的岸滩边,停泊着一艘快艇,屁股后两只巨型马达,一看就知道是改装过的大飞,一种专门从事走私货物的快艇。开船的小伙也很热情,拍着心口说路上肯定安全,因为从来一向是从大陆偷渡到香港,还没听说过从香港偷渡到大陆的,只要快艇驶出香港水域,大陆那边就几乎通行无阻,加上他的大飞时速可达六十海里,基本上没有什么船能追得上。
感觉到他们挺专业,我也很放心,时间刚好凌晨两点半,老怪放好行李,跳上快艇。我们三个好兄弟,大半年前一起从G市出发,大闹泰国,奔袭香港,横扫加国,而后又漂洋过海,穿过整个台湾,重返香港,期间经历过无数风雨,遇过不少险情……此刻,兄弟要分手了,一幕幕的往事在我眼帘中迅速闪过,无尽唏嘘。今天一别,不知何日相见,我此刻身无长物,摸了半天才想到手腕上的TUDOR,立即摘下硬塞到老怪手中。大家挥着手,依依而别,小伙子开动马达,快艇瞬间飞驰,溅起一道长长的水花,消失于夜色之中。
我和中怪点了根烟,听着海涛的拍岸声,注视着远方的海天一线,唏嘘着我们的人生。

老怪告别了,我们脚下的路依然要走下去,我和中怪,沿着原路,朝公路的方向返回,此刻,恐怕凌晨三点吧,一股股略带咸味的海风吹来,挺阴凉,林中的动物此时才出洞觅食,冷眼看着我们两个陌生的过客。
才走了不到半小时,突然间,身后传来喧哗声,远看去还有闪闪灯光到处乱射,看样子是手电筒。我和中怪都没有香港的合法身份,虽然外表光鲜,一旦碰上警方,仍然逃脱不了被拘押遣返的命运。
“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吧?”中怪小声说道。
“管他是不是,咱们都得快跑。”说罢,我和中怪一前一后向公路方面疾跑,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
跑了不到十分钟,后面的声音远了,但前面却又看到点点灯光,似乎同样是一束束的手电筒,还夹杂着狗叫声。
“妈的,肯定是香港警察,看样子是向我们包抄过来,咋办?”中怪停下脚步问道。
“前后夹击,合围之势,看来只有上树了。”
“正合我意。”中怪说罢,马上选了棵大树,猴子般地向上爬。
我向后跑了几十米,特意远离中怪,即使一个暴露,另一个也有机会逃脱。我在密林中选了棵大树,迅速爬向树顶,
两面的灯光慢慢向我们这儿靠拢,我伏在十来米的树丫上,如同猫头鹰一样,一动不动,敏锐的目光穿过茂盛的树叶,留意着树下的一切。突然间,我听到树下有动静,而且声响越来越强,一个黑影,正顺着树干向上攀爬,黑夜中看不清他的面目,我心中一凛,难道是老怪?但未分清敌我之前,我一声不响,伏在树枝上,不敢轻举莽动。
黑影竟朝着我的方向爬来,这也难怪,我这边的树枝最粗,树叶也长得最茂盛,不爬向我这边的脑瓜子绝对有问题。
黑影越爬越近,就在我旁边的树丫上,或许由于距离太近,他突然留意到这树上竟然伏着个人,惊吓之下,他“啊”的一声,手一下子没抓稳,似乎要向树下滑去。我连忙手臂一展,一把抓住他后背的衣服,用力一提,把他拉回树丫上,还未及我们多作反应,树下已灯光闪闪,冲来一大队人。
“点呀,有冇发现?”(怎么样?有没有看现?)
“No,Sir。”
“发散四围揾下,啱先明明听到叫声,就系哩度附近。”(散开来四周找找,刚才明显听到叫声,就在这里附近。)
“会唔会系乌鸦啊?”
“我乌你个头,做嘢!”
“……”
“哩班大陆灿会唔会又玩马骝上树?”(这伙大陆人会不会又玩猴子上树?)另一把声音道。
“有可能,细猫,你身材好,上去睇下。”
“又系我?”
“唔系你唔通我呀?叫你上你就上!”(不是你难道是我呀?叫你上你就上!)
接着一阵杂声,果然有人在爬树,幸好,不是我们这棵。树下,电筒灯光向上乱照,我和黑影像大蟒一样缠着树枝,声不敢出。
公路那边的人声也渐渐走近,夹杂着一两声的狗叫,树下传来的是对讲机的沙沙声,接着听到有人在呼叫:“点呀,陈叔,咩状况?”(怎么样,陈叔,什么状况?)
“捉到三个,估计仲有两到三个,你果边咩情况?over。”(逮到三个,估计还有两到三个,你那边的情况如何?完毕。)
“鬼影都冇只,再搜一下收队。”
“哗,你都几识叹,咁快就走?”(哗,你都挺会享受呀,这么快就走?)
“除非你请食宵夜……喂,唔倾住,啲狗好似索到啲味……哩几棵树附近搜下,可能有阿灿……”(除非你请吃宵夜……喂,先不聊,那些狗好像嗅到一点味道……这几棵树附近搜一下,可能有大陆客……)
我向着那边的树林望去,只见灯光闪闪,狗吠声吵成一片,似乎正是中怪的藏身之处,估计中怪老和Susana缠绵,沾上她身上的香水味道,刺激着狗腿子的嗅觉神经。
树下的人依然在搜索,爬树的警察爬了半天还在树干上,也不知他是什么构造,抱着树丫打了打手电就当作完成任务,滑回树下。
“陈Sir,经过仔细搜索,树上冇发现。”
“我仔细你个头,净系识得偷……”(我仔细你个头,就会偷……)陈Sir那个“懒”字还没说完,不远处就传来叫声:“陈Sir,哩边,有发现,大家快啲过嚟帮手追呀……”(陈Sir,这儿,有发现,大家快过来帮忙追呀……)
树下的人马上嘈嘈吵吵向那边追去,那个陈Sir对着对讲机大叫:“喂,福哥,拉狗过来,帮手追,捉到你嘅,今晚宵夜……”
中怪那边的灯光也跟着闪动,向远处追去,两队人马,在树林远处合成一处,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过了五分钟,确定树下没人,我和黑影松了口气,连忙两三下子向树下滑去。借着月光,我才看清楚黑影的相貌,原来是个十来岁的小伙,粗眉厚唇,一副敦厚的样子。
“这位大哥,谢谢你刚才出手相救。”
“婆妈什么,咱们快走,免得他们追回来。”说罢,我拉着这小子向中怪方向奔去,没走几步,就看到中怪的身影,他俩照面都是一惊。
“没事,都是兄弟,咱们快走。”我来不及多作解释,拉着两人,朝着警察相反的方向狂奔了好一会,再向着公路的方向疾驰,大约跑了半个小时,在接近公路约二十来米的小山丘上,我们坐下休息。
“大哥,是公路,是公路!可以到市区了,怎么不走了?”小伙子看来气力倒不少,跑了这么一大段路居然累不倒他,兴奋的表情写在脸上。
“不要急,警方出击,有可能设卡封路,咱们先等等,路上的车多了再走也不迟。”中怪代我回答了。
“这位大哥说得极是……对了,我叫雷华,雷锋的雷,中华的华,大家都叫我骡子,两位大哥怎么称呼?”
“我叫小虎,他叫中怪,不要叫我们大哥,我们没那么老资格,骡子,你今晚偷渡过来的吧?”
“嗯,蛇头把我们带上岸,说这里就是香港了。他的渔船刚走,就出现水警,跑在后面的队友有的被逮了,上岸六个人,也不知道逃出几个,不过他们逮了下次还会再来,只是交蛇头的两百元打了水漂。”
“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不留在家里陪陪父母呢?不要以为香港就是遍地黄金,这里的饭未必比家乡的好吃。”中怪倚在大石上,一副长辈的口吻给骡子忠告。
“中怪大哥,你以为我愿意离家出走吗?我还不是给逼的……”说到这里,骡子似乎一脸凄楚,好一会才平复过来,慢慢道出他背后的故事……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04 04:16:24 +0800 CST  
十九、飞来横祸(一)
树林里阴风阵阵,偶尔传来动物的怪叫声,公路上时而飞驰过几辆汽车,为这个寂静的夜晚,带来几分生气。
我和中怪半倚大石,耐心地聆听骡子讲述他的故事,老实说,如非生活艰难,哪一个愿意背井离乡,到远方寻觅新的生活?骡子当然也不例外。
骡子是湖北人,家住马良镇附近,一家务农,生活清贫。五个兄弟姊妹中,骡子排行老四,比他小的有一个弟弟。还没上初中,老爸就没让骡子继续读下去,农家的思想,种田用不着那么多知识。比骡子大的哥哥姐姐,不是到外地做工,就是远嫁他乡,而他一直留在家中帮父母种田,管养牲畜。
每年中秋前后,是村中公社秋季收粮的日子,按照国家规定,各村公社以国家公布的价格回收农民手中的粮食,公社多年来都贯彻执行,并没发生过激烈的矛盾,但近几年,村民发现公社收粮过磅时,总是轻了一部分,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村民中已怨声四起,愤愤不平。
去年秋收,骡子家里过称干谷,差不多两千公斤,结果公社过磅时仅有一千四百公斤,少了足足三成,村里的各家各户同样出现这种情况,于是村民们自发组织起来,包围公社的办公楼,提出要检查公社的磅秤。
村委主任仗着女婿在镇里当官,一向牛气冲天,不把村民放在眼内,加上他在镇里雇了一帮无业游民充当村干,实为打手,有恃无恐,平常谁不服就打谁,村中无人敢惹他,但这几年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压,令到村民忍无可忍,这趟村民们倚仗人多,逼不得已向他论理。
论理的场面,当不必说,嚣张的村委主任,根本不把村民放在眼内,扬言谁叫嚣的声音最大,到时候首先收拾谁,一副土皇帝的样子。
场中不知谁嚷了句“他不让咱们活,咱们也不能让他活!”之后,村民们的斗志完全被挖掘出来——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发狠的村民,无论男女老少,疯狂地向村委主任的狗腿子包抄过去,双方于是发生你死我活的冲突。
拳脚无眼,加上部分人手中还拿着农具当武器,没一会,那帮狗腿子除两个逃脱之外,其余的和村委主任一道,被打翻地上,倒在血泊之中,有的奄奄一息,有的似乎没了生气。
这下,大伙才清醒过来,事闹大了!村民们议论纷纷,大家都劝说以骡子几个为首的得赶快跑路,要不落到官府手中非得填命不可。于是骡子连家也没回,借了乡亲几个钱,就和哥们一块南下奔逃,乞丐般地跑到深圳,在建筑地盘中当起泥水工人。然而好景不长,地盘还没竣工,包工头就夹款潜逃,辛辛苦苦几个月,才积下几十块钱,绝望之际,想到以前偷渡香港的老表曾经留下电话号码,让他有机会也到香港一同发财。
几个哥们为骡子凑足两百块,让他找蛇头安排偷渡,这晚,海浪较少,蛇头决定起程,一路上还算顺利,哪知登陆后,满以为来到天堂,可以松一口气,却遇上追来的香港水警,还两面夹击,幸而碰上我和中怪……

我不清楚骡子的故事是偶尔性还是普遍性,大陆的农民生活是安居乐业,还是和骡子、大鹏甚至我家乡的亲人一样,遇到这样或那样的坎坷“故事”,或许这是初级阶段的阵痛,但无论如何,我们的心真的很痛……
听罢骡子的故事,天已拂晓,路上的车子繁忙起来,我们闪到公路边,好一会才截到出租车,本来还担心司机拒载,但有钱就是好办事,塞他一百元,当即换了一副嘴脸,“老细”前“老细”后地叫着。
“去沙田……”
在旅店,安排骡子到老怪的房间休息,我和中怪也有点累,痛痛快快一直睡到傍晚,当我醒来时,骡子告诉我,他已联系到他的老表,一会就来接他,还对我千感激万多谢。
骡子这小子样子敦厚老实,一见面我就对他产生好感,令我想到以前的手下狗熊和腊鸭几个,想不到他这么快就要离开,似乎有点恋恋不舍。得知他老表已在旅店门口等候,我就送他一程,以表一番心意。
旅店外,停着一台宝马三系的新款房车,流线型的跑车式身架,银灰色的车身,蒙着层光蜡,车头盖像镜子一样雪亮,倒映着落日的余辉。车旁,倚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前卫男人,穿着背心牛仔裤,露出的两只胳膊,各文有一条青龙,脸上挂着副墨镜,映照着头上几束红毛,左耳垂上还吊着几只耳圈,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安哥,怎么变这样子了?几乎认不出你来。”骡子上前,和那个安哥打着招呼,“哗,你发财啦?这车是你的?”
安哥用力拍着骡子的胳膊,哈哈大笑:“有什么稀奇?呵呵,你也长高了嘛,以前是小骡子,现在是大螺子,毛也该长齐了吧?呵呵。”
骡子红着脸,向安哥介绍道:“这是小虎哥,昨晚全仗着他搭救,我才躲过一劫。”
“小虎?好呀,我是邓伟安,叫我安哥或者安哥拉都行。”安哥伸手过来,和我握了握,臂上两只青龙随即舞动起来,还真有点架势。
我对这两只青龙兴趣并不大,但对他身后的宝马,却是垂涎三尺,左瞧瞧,右看看的,说实在,北美也见过靓车,但只开过越南人手中夺来的凌志越野,其余时候大多坐跛车,包括小美女那台破Jeep。
“怎么样?小兄弟也喜欢车吧,来,开两转。”这安哥还挺大方,初次见面,连我会不会开车也没问,就这样邀请我开他的高级坐骑。
“呵呵,不了,右呔车呀,我没开过,而且也没牌。”
“没开过又怎么样?谁生下来就会开车?谁没有第一次?没牌就不能开?你不说谁知道你有没有牌?过来,开两转,有我在别婆婆妈妈的……”安哥一轮嘴说个不停,弄得我心痒痒的,在他的鼓动下,我接过车匙,跳上宝马,一屁股坐到驾驶座椅上,那种感觉,比坐到小美女身上还要舒服,摸了摸波棍,一股电流似乎从左手上源源不断传来,右手搭在呔盘上,软中带硬,很有质感……
安哥和骡子放好行李,上车关门。安哥接连催促道:“小虎,踩油去啰,踩油……”
“去哪?”
“爱去哪去哪——把窗都开了。”
我摸了好一会才找到电动窗按钮,按几下键,窗户徐徐打开,丁点儿声响都没有,高档就是高档。安哥又再催促开车,我牙关一咬,放下手刹推波入挡轻踏油门,宝马却已有点脱缰而去的感觉,给人一种飞机式的摧背感受。
走出大马路,还有点习惯性欲往右转,幸好右边冲来几辆车,提醒我香港是靠左行驶。我小心翼翼地踩着油门,宝马已无声无息地飞奔,拉进高挡位匀速前进,凉风习习,沁人心脾,安哥在一边老嚷着开快点开快点,上九十公里了,他还嫌慢:“停一边停一边,让我教教你这车应怎样开。”
无奈,我俩交换座位。接下来,我终于体现到飞车党的真实感觉。
刚刚扣好安全带,身边的安哥已猛踩油门,宝马如脱缰野马,凌空飞起,后座的骡子怪叫一声,但声音早已被抛到身后几十米开外,宝马在路中飞奔,两边的树木闪电般向后倒退,狂风从窗户中挤进来,打在面上,教人说不出话,却是无尽爽快……
路上的车一辆一辆被超越,迅速从倒后镜中消失,速度计上,指针在一百五十到一百八十公里间晃动,安哥却一面轻松叫着:“今天车多,上不了两百,要不让你尝尝心跳加速的感觉。”
其实,我的心跳早已加速,尤其在宝马转弯时,安哥很少减速,弯道过小时甚至得打反呔,房车在将要碰上护栏前的一刻才闪避开来。从后视镜中看到骡子早已合紧双眼,紧抓扶手,默默祈祷。
房车几乎不是跑,而是飘着返回旅店,伴着尖锐的刹车声,宝马很有个性地一甩屁股,塞在旅店门口。安哥同样是一甩红毛,呵呵笑道:“怎么样,小虎?这才是飙车,这种车让它慢慢走,那是暴殄天物,那还不如开辆雅阁?”
我没搭理他,却像对美女一样温柔地抚摸着车身,这看看,那看看,此刻,我才发觉,原来我还有这个兴趣。这宝马,实在是匹好马。
安哥抽出一张名片塞过来:“小虎,感谢你帮助骡子,以后有事要帮忙,给我来电话,如果还想玩车,记住找我,今晚还有事,我先走了。”说罢,拉了骡子上车。
在我挥手之间,宝马轰鸣几声,放了几个响屁,瞬间消失在视野之外。
“好车,好车……”返回房间时,我还念念不忘。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05 03:21:15 +0800 CST  
十九、飞来横祸(二)
那天,趁着Karen陪Susana逛商场买幼儿用品,我终于找到一个时机,往四姐的医院打了个电话,拨号时有点激动,连续试了好几回才接通,“嘟——嘟——”的响铃声中,我在默默祈祷:今天四姐千万不要在家休息啊,小虎今天真的很想很想听到你的声音……
四姐的一个同事接过电话,得知我找四姐,说了句“等等”,这句“等等”,让我舒了口气——四姐今天不休息。
“我是小慈,你是谁?”电话那边,传来我朝思暮想,而且日思夜想的声音,依然那么甜美,依然那么温柔。
“四姐,是我,小虎。”
“小虎?是你?真是你?小虎?”那边的声音,充满着兴奋与惊喜。是呀,为了不让千里之外的我更难受,半年来我一直压抑着,没向四姐通过一个电话。此刻,与四姐仅是一江之隔,实在心痒难受,再也无法忍耐,终于拨动了想拨动却又一直没拨动的电话号码。
“嗯,是我,是我,是小虎。”
“太好了,真的太开心了……小虎,为什么现在才给我电话,姐好想你……”最后那几个字,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激动的呜咽。
“姐,我也想你,天天都想你……”虽然那“天天”说得有点夸张,但心里惦挂着四姐绝对是上天可鉴的实情。
“……”
“姐,在吗?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四姐那边似乎有点抽泣。我急了。 “我在……我在,小虎,你好吗?你现在在哪里?”
“姐,我很好,高了,胖了,更加帅了,我现在在香港,来这好几天了,吃得饱,住得好,只是没机会吃你的拿手小菜,心里很不踏实。”
“你就知道嘴贫……在北美骗到多少姑娘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又不会英语,还骗人?姐,你说说,怎样用身体语言来骗人,下回泡一个回来,那边的洋妞身材火爆着呢……”我没敢说我泡了个会说粤语的小美女,四姐问的是“骗”到多少姑娘,而小美女不能算是骗回来的。
“咯咯咯……改不了油腔滑调。”四姐终于笑了。
“姐,你一切都好吗?”
“嗯,都是老样子,你才走了九个来月,能有多大变化?”
“九个月种子都可以变熟瓜了……”
“你又来了?”
“呵呵——兄弟们都好吗?”
“嗯,都不错。胜哥的业务越来越多,一天到晚都忙着出差应酬,兄弟们都很少见到他。”
不清楚四姐所说的“很少见到他”是不是包括她自己,从四姐的语气中感觉到一点忧郁,却又带半点轻快,像要向我暗示些什么,但瞬间中我却没有把握住。
“有件新鲜事儿,大海哥结束了他的饭店,帮湘南的爸爸打理生意,也成了个大忙人。”
“有这回事?”
“就一个月前的事,海哥之前做了个手术,在膝盖上加了根螺丝,现在走起路来根本看不出丁点问题,他还改变发型,穿西装打领带的,一副绅士打扮,你回来一定认不出他呢。”
“哈哈,他还打领带呀?可不是戴红领巾呀,他会吗?”
“有湘南一手操练,现在的海哥得刮目相看了。”
“真想回来见识见识……那三肥呢?”
“他呀?好像比以前还忙,大半年了才见到他几回,哦,上次见面,他还带了个女秘书,又苗条又漂亮,两只大眼睛会放电,我看呀,她绝对不是秘书那么简单,嘿嘿。”
“四姐,连你也看出来了,那就肯定不只是秘书了,还很苗条?能承受三肥的体重吗?……”
“咳,小虎,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呵呵,说说笑啦,对了,老六老七呢,都好吗?”
“好,都很好,他们把父母接来G市,在陆军医院附近买了套大房子,方便她妈妈每天到医院看病做检查,上个月我去探望伯母,她脸色比以前好多了,充满生气。老七也很懂事,留在家中照顾二老。但老六特别忙,经常找不到人,却又不知他忙点什么,连老七也不清楚。兄弟们知道伯母的病要花不少钱,于是凑钱帮忙,他却一一拒绝,但事实上钱也数他攒得最多,好像从不差钱,那套陆军医院附近的大房子,听说要十多万,老六一次过现金付清,还换了台新车。小虎呀,有时间你给他一个电话关心关心,呵?”
我明白四姐所谓的“关心关心”是什么意思,她担心老六取的是不义之财,怕他走上弯路,但我心里明白,老六已洗湿头,再没回头路,或许这样的生活才适合他。
“小虎,听到吗?”
“嗯,我明白,有空我联系他。”四姐的话打断我的思路,我继续问道:“宋安呢,他好吗?”
“八弟依然在胜哥公司办事,现在他是公司内部的大总管,胜哥主外他主内,也是大忙人。”
“猩猩、斑马几个呢?”
“都升职加薪了,怪兽四月份已摆酒结婚,还是个上海姑娘,大方得体,温文尔雅,不知道能不能管住怪兽呢。”
“这么快就结婚了?唉,错过一个好饭局。”我叹了一声,兄弟们的情况都问过了,我知道该轮到她了,那是我最想知道的,却又放到最后一个,估计四姐不清楚我和她的故事,但我心里却有种负罪感,特心虚:“哦……对了,还有你妹,她好吗?好像七月份该毕业了。”
“她呀?别提了,说起来就生气,真让人闹心……”四姐说到这里,电话那边好像有人叫了她一声什么的,四姐应了一句,回头说道:“小虎,我有事得马上离开了,有空打电话来,早日回来,姐……我想你。”
“嗯,姐,我也想你。”
“啵”的一声,从电话那边传来,让我血脉沸腾,说了句“再见”后,四姐等了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挂上电话,那一刻,我突然惊醒——四姐原来在等我的回吻!
放下电话机,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然而,小仪怎么了?什么事又让四姐操心呢?

在旅店住了差不多一个月,李氏兄弟、陈宇、黄凤熬几个搬回以前的住处,和何文宇兄弟住到一块,听说夜总会那边缺人手,何文宇的老板又很看重大圈,让何文宇游说我们过去帮忙,大鹏终于搬了过去,但我和中怪已是“有家”之人,夜总会那种颠倒黑白的工作,似乎不太适合,两个女人也没点头应允,于是只能婉拒何文宇的好意。
但长期住旅店也不是长宜之计,一来费用较高,二来没有煮吃的地方,每每都得到外面吃,很不方便,于是我们几个商量,是不是买套房子,大家共住?
这个提议,马上获得全票通过,有了自己的房子,就有家的感觉,在家里爱干啥干啥,外人不能打扰,不会干涉,确是好主意。但问题是我们四个人中,只有Karen有合法身份,买房子只能用她的名字。
中怪与Susana却不计较,总之大家都得出钱,我和Karen出六成,中怪和Susana出四成,价钱在两百万港币以内——两百万港币,在八四年是一个天文数字,估计当年李嘉诚也拿不出多少个两百万,虽然当时由于中英双方在九七问题的谈判中接近尾声,让离港移民潮得到一定遏制,但香港的股市楼市仍处于相对低位,二百万港币,当时可以买很高档的豪宅了。
香港的金融业相当发达,世界通货,包括美元、英镑、法郎、日元、德国马克、瑞士法郎等等,要换成港币,基本上即换即有,不用预约,也没有诸多的规限,更不像当时大陆那样,既有数额上的限制,还要问清来源,并且外币换人民币可以,人民币要换成外币基本没门。我们几个凑起来十几万美元兑换港币,不用一天时间就搞掂,没有任何障碍和盘问,充分表现出国际金融中心的便捷。
总之,有钱时买楼如买菜,没钱时买菜如买楼。我们几个没花几天时间,就相中浅水湾一幢新落成的柏文大厦,最高档的是楼顶两层复式单位,一面靠山,一面临海,总面积三千六百余尺,还不到二百万,我们几个当即拍板,一个星期后经纪已办妥一切手续,现金交易,签字收楼。
那几个月,还真忙,买家具,买电器,布置房间,新居入伙,邀兄弟来新居饮饮食食,老李几个对我们的新居赞叹不已,但他们没有合法身份,身上的美元再多也只能藏在床下底发霉,万般无奈。
两层单位,我和Karen住楼顶,四房两厅;中怪一家住楼下,三房两厅,既宽敞又畅适。我心道,人上人的好日子终于到来了,过去几年在血雨腥风中打打杀杀,确实有点累人,现在该到了好好休息享受的日子。人生追求的是什么?或许就是让日子过得畅适写意……
有了房子,想要车子,那天坐在安哥的宝马里风中疾驰,让我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始终念念不忘,一股追求速度的热血一直在内心中翻涌着,我拽着安哥的电话,老是想再试试他的坐骑,回味那种风中之子的感觉。
那天傍晚吃过饭,两个女人约去逛商场,撇下我和中怪两个大男人照看Joyce,女人那边刚走,我就借尿遁,偷偷打了个电话给安哥。
“哪个?……小虎?哦,小虎呀,记得记得,怎么样,手痒了吧?……行,小意思,不过现在我不能分身,要不我给你地址,你坐地铁来屯门找我,我让你玩辆更high的……”电话那边的安哥很爽快,心痒痒的我记下地址马上向地铁站奔去。


PS: 明天远行,要坐十几小时飞机,未必有时间更新,故今天多更一节,以慰读者。
另回应:

作者:建军姐姐 时间:2015-02-05 23:20:33
楼主转发虎哥知道吗?

————————————————————

如果有人冒认我,请在此留方,我不代表谁,我只代表我自己,小虎。别人也请勿代表我,转载请在此交代一声,并注明出处,谢谢。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06 02:15:16 +0800 CST  
十九、飞来横祸(三)
到达屯门,天色已黑,好一会才找到安哥的铺面,原来是家修车铺,面积不算太大,但里头放着不少名车,安哥满头大汗,和几个技师埋头在一辆跑车前,似乎在研究车子的毛病。
“哦?小虎来了,呵呵——你们几个再试试看,我和小兄弟聊几句就来。”说罢,安哥把我拉到一边,笑道,“手痒了吧?”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安哥从裤袋摸出几串钥匙,一边想一边拨弄着,小声说道:“嗯,这台吧……小心点儿,是波子,动力十足。”
“波子?”
“PORSCHE,保时捷,新款跑车,去吧,玩过了你就知道。”
我兴奋地接过钥匙。
“那边黑色那台就是,两个小时后得开回来呀,我要关铺。”
“你不和我一起去?”
“我还有事儿,你自个开吧,当心点儿,别掉下来就行,呵呵。”安哥爽朗地笑着,我和他虽不是初次见面,但始终还不算熟人,他却把几十万的车子交到我手,这人还真是不一般的豪爽。
“去吧去吧……”安哥挥了挥手,回头埋堆在那几个技师之中。
我也不客气,拧开车门一屁股跳上驾驶室,这车的底盘很低,整个身子似乎半躺在座位上,感觉怪怪的,完全没有上次那宝马坐得舒服,而且有一种压抑感,但呔盘的手感倒是不错,车内的仪表也很整洁,一目了然。
我翻开车门摆放的地图册,研究一会,把道路印记在脑中,而后开启引擎,一股沉闷的轰鸣声从车身上散发出来,如同一只饿虎的肚子在咆哮,踩离合、推挡、放手刹、踩油、再换挡、扭动方向盘,一连串的动作让我手忙脚乱。座背一股推力,在车尾的轰鸣声中把我推向路面,那种既疯狂又爽快的感觉再次袭来,令我惊喜不已。
冲上屯门公路,没几个弯就窜到元朗公路,三公里的路程不到两分钟就走完,呼呼的风声伴着疾速后退的高楼大厦,第一感觉就是爽。
车尾排气管咆哮如雷,我驾着车在元朗公路上飞驰,按着我心中的地图,打算在元朗区打个转,再从青山公路返回屯门,但当我刚驶出元朗区转入青山公路没多久,我从倒后镜上看到一盏闪闪的红灯向我追来,隐约中,可以听到警笛声。
我的心一下子怵了,警察?既没有身份证,也没有行街纸,更没有驾驶证的我,碰到警察,就像老鼠遇着猫一样,心里发毛,但我胜在驾驶的是一辆“波子”。
后面的警车飞快向我疾速而来,我还以轻蔑的笑意,轻踏油门,渐渐按下去,速度表的指针随即右摆,百二、百三、百四……尾管喷出怒火,轰鸣着把警车抛离,尽管警车经已发疯前奔……
当我乐滋滋地刚转过一个大弯,不知从哪个隐蔽处突然又冲出一辆摩托,上面坐着一个身穿夜光衣的交警,闪着警笛向我追来。反正离屯门还远,为了照顾他,我开得不紧不慢,偶时收收油,等他近了而后又扬长而去,和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这倒让我想起在加国时看到的动画片《猫和老鼠》,那只笨猫Tom老让小老鼠Jerry戏弄,经常被搞得焦头烂额,而此刻,我觉得自己就是小Jerry,逗着后面怒火中烧的Tom玩躲猫猫的游戏。
然而,正当我得意忘形之际,在屏山段的一个路口上,夜幕下突然看到两个黑影冲出路口,似乎是一对父子过马路,我才刚刚踩下油门加速,此刻要收油刹车已经没有可能,猛按喇叭的同时,我急忙打着方向盘,硬是避开路中那对父子,冲向路边的灯柱,同时猛踏刹车板,极力制动飞速的汽车。尖锐的刹车声以及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划破夜空,吸引所有路上行人的注意,成为众人的焦点。
“嘭”的一声,我的车在路上水平打了个转,车尾左后角狠狠地甩撞到路边的灯柱上,发出巨响,方向盘下的气袋在巨大的震动下弹射出来,瞬间膨胀,把我的面门、胸口死死地顶在座椅上,我即时感到心胸发闷,更惨的是我几乎动弹不得,加上座椅低,整个人有点半倚状态,几次尝试逃离座椅,均告失败。
我自我评估:头脑清醒,没感觉流血,除了胸口刚才被冲击一下有点发闷之外,身上并没有什么痛楚,身体基本没有受伤,现在唯一得做的事就是在警察赶来前马上离开。
然而,这唯一要做的事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实在有点困难,气囊像个大皮球,竟然没破裂,把我压在座位上。我努力呼叫:“帮帮忙,帮帮忙……”可惜事与愿违,原来打算过来协助的好几个途人,看到我如此精神,竟退了开去,剩下几个也鸡手鸭脚的,说是没办法弄破气囊,无奈的我心中大呼:“难道这么多人之中没有一个带把剪刀逛街的么?”
没一会,后面的警笛声渐近,行人纷纷让开,冲过来一辆警方的摩托,那个警察取下头盔,一头是汗,气喘吁吁:“好威啦,开部波子就好威啦,仲学人玩嘢,依家系米好好玩?”(很威风吧,开辆保时捷就很威风吧,还学人家飙车,现在是不是很好玩?)
我动弹不得,垂头丧气,盘算着一会该怎样应付。这趟借了安哥的车,不但撞坏了,还有诸多事端,一会誓死保持沉默,顶多把我押返大陆,反正我还想着四姐……
那个警员报复性地“调戏”我好一会,我都没理他,没多久,又来了辆警车,或许正是先前追踪我的那一辆,车上跳下几个警员,其中一个似乎是领队,看到我劈头一句就是:“先生,依家唔系事必要你讲,但你讲嘅每一句话将会作为呈堂证供。”(先生,现在不是一定要你说些什么,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将会作为呈堂证供。)
他认认真真说完这句例行话语之后,就和那个摩托骑警一样奚落我一番,我心想:我每一句话都有可能作为呈堂证供,干脆忍着,啥也不说,以免小不忍则乱大谋。
救护车也来了,救护人员对我检查过后,与警员通告我的状况,几个警察过来把气囊割破,和救护人员一道把我抬下车,对我略微检查后,警员替我戴上手铐,套上头罩,推开围观的路人,把我拖上警车,呼啸而去。那一刻的感觉,像是又回到台湾,被人带到不知名的地方,但这次不是台湾的情报部门,而是香港警方。
我被拘押在一个单独房间中,一张单人床,一个座厕,三面环壁,一面铁栅栏,很显然,这是拘留所,或许是哪个警局的拘留所。栅栏对面也是同样的房间,空置着,只有斜对面的似乎躺着一个人,满面沮丧的样子,根本没关心我这边。
老实说,被关押在此,那个能不沮丧?我躺在小床上,合上双眼,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车,是借安哥的,人家好好的车借给我,现在弄成这样子,无论如何也得修好了再还他。身上除了几百港币,什么证件也没有,打死也不能承认偷渡来港,我偏不信香港政府能把我押返大陆。只是这晚我出事回不了家,一定会让小美女担心,总得想办法通知她……
胡思乱想中也不清楚过了多久,两个警察开锁进来,让我跟他们到外面录口供。转过几条走道,我被推进一个房间,里头早已坐着三个警员,中间一个年纪较大,是个警官,肩花也较多,两边一男一女两个年轻警员,女的拿着笔纸,估计是记录员。而年轻男警员正是那个摩托骑警,他似乎和我有十怨九仇,火辣辣的双眼盯着我,让我不敢直视。
桌子上还放着一台卡式录音机,交警身边一盏落地灯,灯光通过灯罩聚焦在警官桌子对面的座椅上,而我,进入房间的同时,就被压在这张热火朝天的座椅上,双眼好一会才适应耀眼的光芒。
(在香港首次录口供,当然用粤语,但为表述方便,以下内容改为国语对白,望读者见谅。)
“卢Sir,可以开始了。”中间那个男警主持问话,女警随即按下录音机。
“我是张警司。这是陈警司,这是卢警司,负责记录你的口供。”张警司的开场白还挺客气,我报以轻轻一笑。
“请你老实回答我的每个问题,你要对你每一句话负责,你的口供将作为呈堂证供。”
“……”
“作为1984年10月24日傍晚8点25分,青山公路屏山102号路段交通事故的唯一肇事者,请问先生姓名?”
“……”
“请问你怎么称呼?”
“小虎。”
“姓氏,名字呢?”
“姓小,名虎。”
“咳……小虎,请你如实作答。”
“……”
等了一会,见我沉默,张警司又问道:“你家的地址?”
“香港。”
“香港这么大,都你住呀?”
“港岛。”
“具体地址?”
“……”
“家中电话?”
“……”
“身份证有没有?”
“……”
“驾驶证呢?”
“……”
“香港有什么亲戚?”
“……”
“牌照为DB6957的PORSCHE跑车是你所有?”

PS: 上篇留言中,“留言”误输入为“留方”,特此更正。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06 02:28:52 +0800 CST  
十九、飞来横祸(四)A
对于这辆跑车,我拿不定主意,安哥爽快地让我开出来兜风,我总不能把火烧到他身上,至于以后跑车怎样处理,那是下一步问题,大不了以后赔他一辆。于是我紧闭双唇,一声不哼。
“你下定决心不合作?”
“……”
……
张警司的一连串问话,我都不敢胡乱作答,只有保持沉默。脸部被强光灯烤着,烫得像烤番薯,豆大的汗珠不断从脑袋上往外冒,顺着两腮不住流下,而张警司显然也有点不耐烦。
“小虎,你不老实交待,我们一样可以charge你,老实告诉你,现在我们将起诉你五大罪状。第一,危险驾驶,严重超速;第二,无证驾驶;第三,跑车机身号在港没登记,车牌伪造,我可以告你非法走私及伪造车牌两项罪名;另外,你无法提供合法的个人身份资料,我们将告你非法入境。你洗干净屁股等着坐牢,坐够日子了,再把你遣返大陆……”张警司似乎有点愤怒,说话粗声粗气。
“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就五大罪状?你们不如直接判我死刑好了。”大汗淋漓的我毫不示弱。
“小子,在这里还耍什么威风?一会有你好受……”那个骑警帮腔了,拍着桌子骂道。
“小陈!……”张警司向那骑警看了一眼,接着道,“小虎,如果你不肯说,我们也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有什么要补充的,有什么要求可以直说,香港是法治社会,问题交待清楚,可以大事化小,你什么都不说,一切疑点归于被告,我们只有按章办事。”
“我……我想打个电话。”我沉默好一会,终于开口。
“本地还是长途?”
“本地。”
“嗯,小陈,你带他去打电话吧。”话毕,那个交警把我拉出房间,带到一个电话室。
“陈警司,呵呵,刚才多有得罪,对不起啰。”我赔着笑。
“不要耍滑头,我看着你打电话。”陈警司依然一面严肃。
“嘿嘿,可以告诉我这里是哪家派出所?”
“派出所?我就知道你是大陆灿,别以为你穿得身光颈靓,开着波子我就看不出来,告诉你,这是元朗区屏山警署,让你的朋友把证件带过来吧。”
看来这陈警司的火气还真不小,气量也是不一般的小,在他的监视下,我拨通家中的电话。
“谁?”接电话的是中怪。
“是我。”
“小虎?你小子搞什么花样,还不回来?小心Karen扒了你的皮。”
“中怪,你让Karen接电话,我有事找她。”
好一会,电话那边传来Karen的声音,我以极其平和的语气告诉她,我遇到车祸,人没事,现在被拘留在元朗区屏山警署,这里的警察都很和善,了解情况后就会放人,不要挂心。
电话那头的Karen急了,她心中清楚,我在香港属于三无人员,比大陆“三无”民工的情况还要差,碰上警察只有找地方躲,更不要说进了警署。但电话中我们也不便多说,Karen表示她会立即动身到警署来探访我。
放下电话,陈警司笑了笑:“小子,我还和善呢?”
我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我女朋友一会来探我。”
“告诉你,如果没有身份证,来了也得关押,不要指望关在一起,门都没有。走吧!”说罢,我又被押回那个大铁栅栏内。
再次躺在床上,这回我开始深深自责,好好的公子哥儿不当,却要非法驾驶找寻快意,落到这般田地。但回想起来,做人就这样,生活安定了,就想搞点新意思,刺激刺激,只是这回刺激过头了。
过了很久,狱警才来开门,说是我有朋友来探视。坐在桌子对面的是Karen,我相信中怪和Susana一定在警署外面,没有身份证,他俩不敢现身。桌子一旁站着警察,虽然没正视我们,但肯定是负责监听我们的对话。
“Tiger man,你没事吧?”啥都没有小美女这句提神。
“我没事,没伤着。”
“怎么回事呀,怎么没呆在家里?”
“天气热,到外面走走,就碰上这事儿,都怪我。”
“现在怎么办呀?他们说你不能提供合法身份就无法保释,要等过堂后法官判决,Tiger man,怎么办?”
“没事的,我福大命大,大不了被驱逐出境,危险驾驶嘛,算不了什么大罪儿,不要担心。”
“你的朋友能帮你吗?”Karen问道。
“你到床头柜找我的电话本,上面最新一页有个安哥的电话,你帮我告诉他,我出车祸,在警署,让他放心,我这边没事,损坏的东西以后我一定还他,明白么?”
“嗯。”
“其余的事迟些再说,我再想想办法,夜了,早点回去睡吧。”说实在的,我啥办法也没有,只能听天由命。
“Tiger man……”小美女有点恋恋不舍。
“回去吧。”说罢,我站起来,当班的狱警把我拉回铁栅小房间,身后,隐约中可以听到小美女的抽泣声,诱人心伤。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08 16:53:53 +0800 CST  
十九、飞来横祸(四)B
拘留所独立间虽小,但也算安静,而且中央空调的凉风偶尔送来,并不感觉太闷热,虽是一身臭汗,但心静之下,我还能睡到半晚,然而午夜后,陆续有好几批人被带进拘留所,几间空置的房间马上暴满,个别单间关了好几个人,全是一些小青年,穿得红红绿绿,发型长长短短,一身烟酒气,好几个还在不停摇头,处于半疯狂的状态。他们一进来就大喊大叫,吵翻天,整个下半晚拘留所里没一个能睡好。
第二天早上,有个警官过来问我有没有资料要补充,我摇了摇头,没一会警察就把我带走,连同几个拘留犯一道,押上警车。车上,一个警员向我们解释,由于警署人满为患,所有表面证据确凿,不具备保释条件的疑犯,一律拉到看守所,等候法庭仲裁,等假期间的刑期将会在仲裁判决的刑期中扣减。
也不知道这是哪个看守所,和正式入监手续一样,身上的物件通通得交出来,还要脱个精光,让警员仔细欣赏一番,那是对人性尊严最沉重的打击,我们这种小人物况且有这种感觉,想想台湾的阿扁同志,曾几何时风光无限,前呼后拥,进入看守所的一刻,依然少不免被肛探,这对阿扁同志的心灵打击是何等震撼?他能轻松面对,亦算有一定的气魄。
这看守所中,唯一比真正意义的监房优待的是不用剪头发,或许是让人可以保持形象走上法庭抗诉。
换了套犯人专用的蓝灰色制服,给了个7288的lucky number,那是我的狱中代号,狱警把我带到监房,铁门一开一关,我被送进监仓之中。两边各一张独立双层床,狱警向右边上床指了指:“7288,那是你的位置,老老实实等待审讯,别耍花样。”说罢人一闪,不知所踪。
有股尿臭味的监房中,除了两张双层独立床外,还有一个洗手台,一个座厕,再数不出其他家具。墙角三个男人围在一堆,细言细语,不知在聊什么。监房中没有中央空调,仅走道上一把大风扇在扇着热风,令人感到很局促,情绪低落的我正要爬上床打发时间,却被身后一把声音叫住:“小子,你过来!”
“我?”我回过头,朝墙角那三人看去,说话的是个年轻人,十七八岁的样子,耳朵上挂着个耳环。他身旁也是个青年,侧对着我,看上去有点消瘦,长着一头长发,几乎盖着眼睛,有点儿像哈巴狗。面向我的是个大青年,比较成熟,挺壮的,大约二十五六岁,手臂上文着一条蟒蛇,栩栩如生。
“就是你,怎么了,叫你过来就过来!”大耳环的语气很不厚道。
“过去做什么?我要睡觉!”我也没有好气说道。
“妈的,知道规矩不?新仔都要给大哥检查身体,你马上脱光衣裤,裤衩也不能留,举着屁股过来,赶快!”这小子大声一嚷,对面仓房的犯人都扑向铁栏看热闹,大声叫喊着:“脱!脱!脱……”
我没理他们,爬向床边的扶梯,抛下一句:“有劳大哥,刚才狱警已经检查过了。”
墙角两个青年看到我没顺从,立即飞扑过来,一个一手捉住我的衣角就向下拉,一个扯着我的裤头,似乎要扒下我的裤子。
“奶奶的,强奸呀你!”我边骂边闪,纵身跃到地上。哈巴狗还没等我站稳,一拳就向我挥来,我立即格开,这小子虽猛,但力度和他的体形一样瘦弱。
大耳环看到同伴一击不中,马上挥拳支援,本来我和他们并无深仇大恨,不欲伤人,但想不到这两个小子不识好歹,竟接二连三地苦苦相逼。其他仓中的犯人如同参加派对,兴奋地叫嚣着,疯狂助威。
退到床边的我无路可退,只有反击,这两个小子肯定是饿晕了头,三脚猫功夫竟敢惹事,仗着一股狠劲就以为所向无敌。我瞧准机会,对着他们的鼻子狠狠几个虎拳,打得两人鼻梁爆裂,血水鼻涕混成一团。哈巴狗捂住狗鼻,发尖沾满淫秽物,煞是恐怖。
两小子刚倒下,墙角那条大蟒蛇随即冲上来,首先就是一套组合拳,感觉很有力度。我不敢大意,左躲右闪,试探着他的虚实。各监房的犯人兴奋异常,吵成一片,似乎都在大叫:“大旧,柄佢!大旧,柄佢!”
这个大旧似乎确有几道散手,闪避稍慢一点,就让他打中几拳,隐隐作痛,趁着他收拳之际,我来个突然袭击,一脚踹向他小腹。大旧慌忙一闪,这脚只踢到他的大腿,摇摇晃晃向后退了几步,这样的机会我岂会错过?趁他马步不稳,我追过去来了一个扫堂腿,一脚把他踢翻,在他没反应过来之际,一手肘扣在他胸口上,这致命的一招痛得他“哇”的一声怪叫,捂住胸口往床底下滚。
我正待进一步攻击之际,四周的喧哗声突然静下来,几个狱警冲过来,吹响口哨,一个长官模样的朝我大声叫嚷:“蹲下,立即给我蹲下!”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09 10:09:45 +0800 CST  
二十、维哥(一)
监仓内除了被我击倒的三个同仓犯之外,所有人都是同一动作:面向墙壁,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我也马上有样学样,抱头蹲在一边。
狱警打开仓门,不由分说,举着警棍朝我的手臂、背脊狠狠地就是几下子,痛得我几乎叫出声来,手骨像是被敲碎一般。
“初来报到就生事?我看你活腻了,拉黑房住两天,伙食减半!”那个警长说罢,两个警员冲过来,拖小鸡般把我向后扯,在走道上拐来拐去,没一会就把我拉到一个暗室前,房门推开,一脚把我踢进去,背后还传来一句 “再不老实,别想吃饭!”
我有不老实吗?手臂肿了一大块的我缩在房间一角,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厕所,漆黑一片,只有一个没盖子的座厕,整个房间没有窗,像个超极烤炉,火辣辣的难受,门缝偶尔透进丁点儿空气,显得格外新鲜,格外清凉,格外珍贵。
此刻,在黑暗中的我,一身火气,手呀背呀,又肿又痛,昨晚没睡好,脑袋涨涨的,整个人烦躁不安,心中不停自责:“小虎呀小虎,何以到了如此地步?”
想当年,在部队中有一项被俘受刑的训练,情形比现在还要差,我依然挺住,一直坚持到最后。现在的条件优越多了,只是我的心态不平衡,一时难以适应。我不断地自我安慰,采用教官教导的方法——在心中唱军歌、唱国歌,果然,眼前的一切万难如同过眼云烟,迅速消散,伴随耳际的是响亮的歌声:“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一个人,到了漆黑一团,寂静一片的环境中,最容易出现幻觉,在我的幻觉中,有兄弟的身影,战友的身影,当然少不了小美女、小仪的身影,但出现频率最高的还是四姐,她的一颦一笑,老在我脑海中闪烁,教我难以忘怀,或许,与我那天和她通过电话有关吧。
黑暗中不知过了多久,但只吃过两餐饭,清淡无味的伙食对我来说非常可口,把盘子舔得一干二净,但依然是半饥不饱,那一刻的食相,想必相当难看。人类的尊严,在饥饿面前,原来竟是一钱不值。
幻觉中铁门外转来脚步声、开锁声,一把粗犷的声音居高临下:“7288,这回应该老实了吧?”
老半天我才适应门外的光线,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跟我来!”狱警的声音不容置疑,即便是断头台,也得跟他去。
艰难站起来,艰难迈步跟在后头,他原来带我到大浴室,让我洗去一身的酸臭气味,这回淋浴,也许是我有生以来最畅快的沐浴,沐浴前后的感觉,整个人像脱胎换骨,精神抖擞。
“7288,跟我来,有人探访。”刚穿上干净的监犯制服,狱警马上进来把我带走,在走道中转来转去,来到探房室,消瘦的Karen已坐在里面等我。
“Tiger man,你怎么了,你瘦了。”Karen不安地碰了碰我的脸。
“咳!”站于一边的狱警马上有所不满,唉,要是平常,不要说碰脸,想碰哪碰哪,可现在……都怪自己一时贪玩,弄成这境况。
“我没事,只是减肥……你呢,怎么也瘦了?你不用减了。”
“到这时候你还有心情说笑?我们找过何文宇了,正在想办法,他们的老板关系多,估计有办法摆平这事,可惜碰巧他坐游轮到欧洲,要一个多月才回来,倘若法官在这个月内审判,那就麻烦了……”
“没事的,生死有命,急不来,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再倒霉不过是押回去,以我的潜水技能,要回来还不容易?”说到这里,旁边的狱警盯了我一眼,还哼了一声。
“Tiger man,我不要你走……”
“放心吧,我吉人自有天相。对了,联系到安哥吗?”
“嗯,他让我转告你,车的事不要再提,这是小事,以后小心点就行,安哥还交代说这几天他沾了点衰气,让我暂时不要和他联系。”
“嗯……”我心想,还不知道是不是我连累了安哥,倘若这样,我心里还真过意不去。唉,事已至此,还是乐观点吧。
想罢,我挤出还算可爱的笑容:“Karen,你回去多休息,我这里吃得好住得好的,又没有女监犯、女狱警的,你放心好了。”
“嘿,你又来了!”小美女终于破涕为笑。

重新被押回上次那监房,里头那三个同仓犯的伤势依旧清晰可见,大耳环和哈巴狗的鼻子上青一块紫一块,而大旧老缩在床上打咳嗽,他们看到我都不敢声张,眼光中略带几分惧恐,估计倘若我喝令他们脱光检查,他们也许脱得要比谁都快。
狱中或许就是这样,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想获得尊重,就得暴力,以暴制暴。
安稳地在看守所生活几天,终于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大旧原来是个港产混混,学过几年空手道,有点硬功夫,主要在土瓜湾一带活动,常带着一帮无心读书的社会青年,在学校附近、球场、公园勒索钱财,逐渐成为土瓜湾三虎之一。那天,他带着小弟在球场勒索,想借此拉几个中学生下水当马仔,碰巧巡警路过,把他逮个正着,但由于被勒索的学童不愿出庭作供,警方证据不足,一时无法开庭,因此一直把大旧关在看守所内,时间长久,便成了看守所之王。
几乎所有新进看守所的,少不了都被大旧凌辱一番,以显示他在这里的权威,想不到这趟碰着我,大家打得两败俱伤,老实说,我的手臂被警棍敲的那几下子,伤得并不比他们轻,只是部位没那么明显。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打过了,围着坐一起就是兄弟,他们对我的功夫挺佩服。有事没事,我就教他们几招散打,除了房间中的卫生不敢恭维之外,看守所中日子过得还挺写意。
不到两周,狱警就把我带走,我还以为要上法庭受审,没想到却又是沐浴更衣,换回自己的衣物。当取回自己所有的物件时,我知道他们要把我释放了,警官没说什么原因,我也没问,签了名,交给我一份文件,让我随身携带,并要求我每隔两周要到港岛某警署报到,然后让人领我走出看守所,外面,小美女、中怪和Susana已在等候,截了辆的士,匆匆离去。
“怎么回事?”车上,我忍不住发问。
“全靠中怪大哥找人帮忙啰。”
我看着中怪:“谁?你的朋友中哪个有这么大的能耐?”
“维哥。”
“维哥?”
“嗯,维哥。还记得上年年底在兰桂坊中出手相助的那个黑道大哥吗?我找出他的名片,亲自去找他碰碰运气,结果,不到两个星期,就通知放人了。”
“我们上次欠他一个人情,这回又多欠一份,这人关系这么大,也不知是哪一路人物,无论如何,他又救了我一回,我得当面答谢。找天约他出来,我请客。”
“不用找天了,他已经约我们后晚一起去西贡吃海鲜,到时你可以当面谢他。”

回家跨过柚子叶,赶走一身的衰气,我再次洗了个澡。Karen看过警官交予的文件,除了有关这次车祸的判决之外,还附带一张临时“行街纸”,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香港“行街纸”顾名思义就是用来行街用的,拿着它就可以当作临时身份证,在街上不怕碰到警察巡查。有了它,我的身份要比中怪高一等,虽然不是香港人,但却有权在香港街头任意行走。行街纸的有效期到86年底,也就是说,至少这两年我不用担心上街。
至于判决书中,只提及那台跑车的处理,估计是维哥补办了一切入境手续,罚了三万多元,并上了个新牌,而什么超速驾驶、无证驾驶、伪造牌照、非法走私等等罪名,却只字未提,想来这维哥的手段还真是不一般的高,后天的饭局,一定要当面好好感谢一番。至于那台跑车现在在哪,谁也不知道,大家猜想应该在维哥手中。
当晚,毫无疑问要和小美女郑而重之地上演一场久违了的床上版《虎口脱险》,经过这次“港狱风云”,让我明白到:人生的幸福不是必然,不加以珍惜,将稍纵即逝。然而,不经历过风雨,又有多少人能珍惜这万里晴空?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10 10:20:42 +0800 CST  
二十、维哥(二)
如果你向香港人打听,哪里能品尝到地道的海鲜大餐,恐怕十个有九个会建议你去西贡。西贡这个名字,不要误以为是越南的西贡,正所谓此西贡非彼西贡,香港的西贡可以尽情享受到东南亚风味的美食,越南菜、泰国菜、马来西亚料理都是香港西贡的看家本领,当然,在这里最最闻名的,还数那些花样推陈出新、令人垂涎忘返的海鲜大餐。
西贡位于新界东部的西贡半岛,从台湾到香港的那一晚,就在这一带登陆,但当时天气漆黑一片,并没有好好欣赏这一带的美景。这晚,维哥约我们到英记海鲜酒楼一尝西贡美味的海鲜,藉此机会,我和中怪两人下午已赶到西贡,四处走走逛逛,参观风闻全港的西贡码头。
一条并不太整洁的小街贯穿其中,沿着海岸伸展开去,小街窄而长,约有一公里左右,中间一处雕梁画栋的牌楼,算是西贡中心的标志性建筑。街边鳞次栉比的是一家接一家的倚海餐馆,各家各户均以烹饪海鲜而闻名。这些餐馆简陋却传统,大多数是大排档式的餐馆。据说,正是这些貌不惊人的小馆,却烹饪出闻名港澳的海鲜美食。
接近傍晚七点半,是维哥约定的时间,他已在英记海鲜酒楼定下一围酒席。英记海鲜酒楼并不大,在一排排沿街餐馆中并不起眼,整个酒楼就一层,店内约六围桌子,临街三围,我和中怪到达时,维哥还没来,问过店员,维哥订下的是张小桌,临街的,我和中怪坐下,风凉水冷,几分咸咸的海水气息,伴着四处飘来的饭菜香,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上次与维哥见面,差不多是一年前的事了,还记得那晚在兰桂坊,伴在维哥身边的那个女戏子,相貌清秀销魂,在维哥的一阳指下,还浪叫一声,不知今晚是否又会碰面?
当我神游之际,中怪用手肘碰了碰我,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街道那边有四人走来,戴着大墨镜,一件黑色夹克的是维哥,依然没有变,油光可鉴,满面春风。他身边挽着个女人,同样是艳丽动人,穿着一件暗红色的旗袍,一副《色戒》中王佳芝的扮相,玲珑浮凸,吸引不少途人的目光。但这女人却非上次那个女人,而艳丽程度绝不比上次那女人逊色。我心中暗暗感叹,这维哥还真他妈的有艳福!
维哥这一男一女如沐春风般地走在前面,后头还跟有两个男士,其中一个一身灰色运动衣,我认得,正是上次为我们送行的维哥马仔——黑仔明,在他身旁边走边聊的是个西装男,又胖又矮,圆头圆脑,走路的样子倒有几分滑稽。
中怪和我连忙迎上去:“维哥,你们好,有失远迎!”
“呵呵,到了?果然守时。大家先坐下,我逐一介绍。”维哥很客气地做了个请座的手势。
大家坐下,客套一番,店员立即上茶水,经理满堆笑容递上菜谱,维哥笑道:“老板,弄条两斤重老鼠斑,清蒸,一只澳龙,越大越好,捞面垫底,用芝士焗,再来斤半濑尿虾,大只的,要盐焗。”说罢,才接过经理手中的菜谱读起来,“再来个酱汁跳螺,豉椒带子,蒜汁蒸左口,一盘海胆蟹仔炒饭,另外再炒两个油菜……暂时这些吧!”
经理忙着记录,笑容满脸地应答着,重复一遍后匆匆赶回厨房。
维哥点过菜,这才互相介绍:“这位是中怪,这位,小虎,都是大陆的精英……这是黄星黄大导演,香港的票房保证,你们叫他星哥准没错!”
“星哥,幸会幸会。”我和中怪分别和星哥握着手。
“呵呵,见笑了,别听他吹。”黄导乐呵呵地笑着。
“这位是黑仔明,我的助理,你们见过了吧?”
“见过见过,上次还多得明哥送行。”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这位是我的小甜心,小冰,是么?”维哥在那女人的俏脸上轻轻拧了一下,那美女用手一推,嗲道:“维哥,朋友面前正经点好么?”
“这还不够正经么?”
“哈哈哈……”星哥首先大笑,我们也附和着哈起来。

又客套一些闲话,我首先转入正题:“上回维哥出手相助,这回再次出手相救,我小虎定当感恩图报,这里是五万港币,一点心意,感谢维哥救我于囹圄之中。”
维哥手一推,把我递过去的钱推回来,厉声说道:“是兄弟的就把钱收回去,我最讨厌和兄弟算账,出来行走江湖,讲的是义气,与金钱无关。”
听到维哥的话,我很是感激,拿着钱的手悬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星哥反应快,马上解围:“小虎,快把钱收起来,今天维哥约我们出来图的是开心,不要婆婆妈妈的。”
“谢维哥!”我拱拱手,把钱收回怀中。
维哥拍着我的肩笑道:“这样才是兄弟嘛,你的车我已安排朋友帮你修好,办齐一切手续,上了牌,而且还是你的心水,DB6957,呵呵,小虎,年纪轻轻就玩上波子,上进,真够上进,我喜欢。”
“维哥,别笑我了,车是朋友的,第一次开就闯大祸,若果不是你出手相助,还不知道会怎样收场。”
“嘿,别提什么相助不相助的,四海之内皆兄弟嘛——噢,对了,中怪,上年和你们一起好像还有个妞儿,怎么不带她一同出来玩玩?”
“她要在家照顾小孩呢。”
“小孩?你们的?”维哥似乎有点失望。
中怪笑着点点头,维哥转脸呵呵大笑:“恭喜恭喜呀,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当老爹,有福,不过你老婆有身材有相貌,这么早就生儿育女,有点可惜……呵呵,有机会代我向她问声好。”
“一定一定,谢谢。”中怪并没有点破Joyce并非他的亲生女儿,我当然也不会说。

丰盛的海鲜一盘接一盘送上,香味传千里,引来不少流浪狗,店员那边忙着驱赶,我们这边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席间维哥询问我们这年来的经历,我和中怪闪烁其词,只说是到北美做些散工,攒了些辛苦钱,但由于语言不通,生活不便,于是想回港找点事干。至于在北美血雨腥风的经历,我俩当然只字不提,以免惊动他人。
维哥对我们的事并没多问,主要还是和星哥聊天,他们谈话的内容多是讨论最近哪部戏卖座,准备开哪部戏,哪个女明星漂亮,打算邀哪个明星担大旗……他们说的名字大多陌生,而且基本都是英文名字,我和中怪都没法和哪个明星对上号。
黑仔、小冰、中怪和我四人只是动筷开餐,静心听维哥和星哥聊天,一般不插言。那小冰吃饭很斯文,嘴巴从不张大,可爱的小唇一张一合,只在瞬间,动作相当优雅。看到我注意她,小冰偶尔报以一笑,眉角一撇间,很销魂。
酒足饭饱,上生果,维哥边吃边对着黑仔明说道,“你去打个电话问问肥马,车修好没有。”
“是。”黑仔明应声而去,没一会就赶回来:“维哥,车已经搞掂,肥马说现在可以去取。”
“嗯,你马上走一趟,我们在这等你。”
“是。”黑仔明三步夹着两步向街头走去,我也不清楚维哥要取的是不是那台波子,他没说,我也不便开口。既要人家修,还要人家送回来,还真不好意思,但若维哥说的不是我那台车,我却开口问,又显得有点尴尬。
当我有点犯难,若有所思的时候,街尾码头那边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只是街灯下四个壮男,手持西瓜刀,向着我们这边走来,其中一个光着上身的指向我们:“大哥,就是那个穿夹克的……”
“真是他?”旁边一个手臂文着一把蓝黑色利剑的壮汉问道。
“没错,是他。”
“上,给我砍!”
四个男人举着刀,不由分说,向我们直砍过来。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11 11:00:59 +0800 CST  
二十、维哥(三)A
我和中怪的反应可以说是相当快,我一手抓过屁股下的板凳,中怪一手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我俩一左一右,向四个壮汉迎上去。
打架打的就是反应、速度、力量和气势,先不论为什么要打,也不要计较打斗的后果,只要对方冲过来,就得迎头痛击,输人不输势,输理不输勇,这是取胜之道,倘若慢慢计较因由及得失,那肯定是一败涂地。
板凳相格,我一脚就向文臂男扫过去,他连忙一个闪身,动作也相当利落,然而我顾不上追击他,身子一矮,避过另一猛男挥来的一刀,一凳子跟着拍向他下盘,“啊”的一声,这猛男反应稍慢,被我击中小腿,膝头一软,半脆地上,中怪的飞毛脚及时杀到,一鞋底印烙在猛男面门上,整个人飞向街边的树脚,鲜血从鼻子上飞喷出来,似乎还带着颗血牙。
中怪还没收脚,手中的刀已袭向另一个冲来的壮汉,壮汉西瓜刀一横,挥向中怪的胳膊。我刚好就在这边,一板凳顶过去,一手瞄着他的小腹狠击。壮汉正在闪避中怪的水果刀,没在意我下盘的攻击,这一拳着着实实打在他的小腹上,阴力之下,壮汉丢掉手中的西瓜刀,抱腹大叫:“妈呀,妈呀……”,连退几步。
我依然来不及追打,文身汉的刀已向我袭来,一闪而过,几乎让他削到手背,却见中怪手中已多出一柄西瓜刀,接连几下砍向那文身汉,他身边的马仔慌忙挥刀相格,让文身汉得以苟延残喘,一抹汗,他再次冲入战团……
我操起板凳正要给文身汉来个绝杀,却听到维哥的大声吆喝:“停手!马上停手!”
文身汉那边立即连退几步,中怪也停止攻击。只听到维哥骂道:“妈的,你们什么人,来捣什么乱?”
“什么人?你是不是蒋萧?是不是你抢了我们的鱼?”文身汉大声嚷道。
“蒋萧?我们没一个姓蒋的,我们是来吃鱼的,不是抢鱼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文身汉扭头看着身边那马仔,投去询问的眼光,那马仔看了看维哥,又看了看星哥,低声道:“大哥,可能看漏眼了。”
“妈的,猪猡!撇……几位大哥,今晚多有得罪,有怪莫怪。”文身汉说罢拱拱手,冲过去扶起地上的壮汉,四个人灰溜溜地朝码头方向退去。
看到那伙人走远了,呆在一边的餐馆经理这才骂道:“奶奶的,那来的野种,竟敢到西贡撒野?——各位客官,不要见怪,请回座。裕仔,拿两瓶生力出来为客人压惊……”
我没理会那经理,望向维哥:“维哥,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我们没什么损失,算了吧……真是莫名其妙,来来来,不要因为那些粗人影响我们大好心情,吃水果,吃水果。”维哥摆摆手,招呼我和中怪过去重新就座。
可以感觉到,小冰姑娘向我和中怪抛来的几个媚眼,这也难怪,还多得刚才那几个莽汉,让我和中怪可以一展男人的英姿。
“怎么样?星哥,我没说错吧,小虎和中怪绝对是大陆精英,国家栋梁。”
“不错不错,确是好身手,来,我黄星敬你们一杯。”星哥接过店员送来的生力,为各人倒了满满的一杯,“干!”
我们兴高采烈一饮而尽。
“中怪、小虎,你们有没有兴趣跟跟星哥?他的公司正缺安全助理,如果你们有空,不妨跟黄导学习学习。”维哥边掰水果边问,星哥同时向我和中怪投来询问的目光。
“能有机会向星哥学习,那是我们的荣幸,中怪,你说呢?”尽管安全助理或许就是保安,但维哥开声要我跟星哥,我还能拒绝?还好,中怪和我一条心,也马上附和着同意,大伙有说有笑,分享饭后水果。
不到半小时,黑仔明跑回来,把一个文件夹递到维哥手中,说道:“维哥,搞掂。”
“嗯,”维哥转过头对我说道:“小虎,这里是你那车子的一切手续资料和车匙,你自己保管好,车子就停在村口的停车场。”边说边把文件递过来,继续道,“还有,你和中怪有空去照张相片,我帮你们办驾照,明白么?”
“维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婆婆妈妈的做什么?以后跟着星哥办事,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那就是报答,知道么?”
“一定一定。”

开着修好的波子回家,感觉就是爽,当然,这回不敢再飙车。中怪把座椅调低,斜倚座位上,长长地舒了口气:“虎子,你觉维哥这个人怎么样?”
“有义气,够哥们,挺有大将风范,难怪各种美女都附在他身边。”
“这几点我同意,不过……”
“不过好像有点难以捉摸?”
“你也这样认为?”中怪直了直身子。
“嗯,好比这晚那几个莽汉的插曲,我觉那不是一场意外。”
“哦?哈哈哈,看来那四个莽汉的演技太差,连我俩也骗不过,小虎,你认为维哥为何要这样做?”
“依我估计,他是要试试我俩的实力。”
“还用你说?我在想,为什么要试咱们的实力?——看来这星哥的安全助理不好当。”
“呵呵,中怪,欠下维哥一堆人情的是我呀,其实你没必要趟这浑水。”
“兄弟了,还婆婆妈妈干嘛?老呆在家中我也闷死,能跟星哥见识见识也不错,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好兄弟!”我笑了笑,推波入挡,直冲高速。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12 08:46:41 +0800 CST  
二十、维哥(三)B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是香港最热闹的日子——西方的圣诞节到了,维港的灯饰挂满两岸林立的大厦外墙,各种卡通图案造型,相互辉映,璀璨悦目。
还记得一年前的那个平安夜,满腔怨怒的小虎由小美女载到列治文,怀揣黑星,手刃越南佬,深夜后,越南帮循路而至,在肥妈租赁的大屋内火拼,最终我们把越南人击退,而那一夜,负伤的小虎得到了小美女……事过境迁,一幕幕仍如同昨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刻骨铭心。
然而一年后的平安夜,我、小美女、中怪、Susana还有一个牙牙学语的小Joyce,在倚傍维港的日式料理店,品尝着可口的鱼生寿司,喝着日式的波子汽水,隔着玻璃幕墙,欣赏维港美景,感受着温馨祥和的节日气氛。
人生就是这样,不可能揣测到未来的事情,明天会如何?不到最后一刻不可能知道,今天有酒今朝醉,快乐时就该尽情享受,把烦恼留给永远的明天。
现在我们几个聊天,基本都用粤语,这是中怪和Susana的强烈要求,他们清楚,要在香港生活,首先就要融入香港的文化,勇闯语言关。其实国语粤语互通,国语说偏一点就是粤语,虽然听起来有点怪异,但至少可以沟通,边用边学,慢慢纠正,两人进步神速。
元旦前两天,维哥为我和中怪送来一份厚礼,中怪和Susana不但得到盼望已久的行街纸,中怪还和我一样,取得合法的香港驾照。我开着那台并不属于我的波子,载着小美女四处兜风,总是得到不少行人的注目礼,我学乖了,带齐证件,再不超速,看到警察基本心不慌,面不改色,自我感觉一身光鲜,载美女,揸靓车,活脱一个公子哥儿,警察叔叔哪有那份闲心来查我?

那天,经过屯门安哥的修车房,远远看到安哥的身影,于是把车开过去,安哥看到我,满脸笑容:“呵呵,果然神通广大,这么快就出来啦?”
“托安哥的福,还好。”
安哥拍着我的胳膊:“小子,够义气,没把我咬出来,我没看错人。”
“安哥,你这么舒爽借车给我,我还咬你?这种事我小虎做不出来。对了,车子已修好,还上了牌,车匙在这,还你。”我把车匙递给安哥。
安哥没接,盯着我好一会,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小虎,我服你,有能耐,居然还上牌了……我问你,这车你喜欢不?”
“当然喜欢,开始坐得不舒服,但开过了才知道它的能耐。”
“喜欢就拿去啰。”
“拿去?不行不行……”
“什么不行?不是白拿的,十万块,当是卖给你,怎么样?”
“十万?”这款全新的波子,市场价至少四十万港币,即便安哥的是二手车,以它几乎全新的成色,至少也要二十来万,以十万作价,也算是半卖半送了。
“十万不行么?算是交个朋友啰,没钱先欠着,慢慢还。对了,有机会帮骡子找个工作,他不适合在车房跟我混,这算是个附带条件。”
“好!一言为定。”我和安哥互拍胳膊,意为成交。说实在的,我对他表弟骡子挺有好感,为人实在,信得过,有机会帮他找个工作还不是举手之劳?

过了元旦没几天,星哥打来电话,让我和中怪明天到他公司报到。
星哥的公司在深水埗有个摄影厂房,我和中怪被安排到那边上班,据说星哥很忙,经常到外面谈生意或取景,那天我和中怪报到,星哥也不在,招呼我们的是个健硕壮男,自我介绍叫林锐雄,外号“三元里北佬”或简称“北佬”,他也是公司的安全助理,实质上也就是保安,北佬领我们到办公室与他们的一哥见面。
所谓一哥,当然就是保安部经理,叶少强,人称“肥强”,体形当然分量十足,比我高了大半个头,前臂比大萝卜还要粗,分别文着两条猛龙,一看就让人感觉到他背景的复杂。
肥强是个粗人,没两下子就把工作的任务说了个大概,虽然不清不楚,但我和中怪多少也有点门道,原来这里的保安工作除了日常厂房的保安之外,其它多是任务式的。一旦外面有任务,就得马上出发,其中又以外景拍摄时维持周边地段的治安,保证剧组工作人员的安全为多。
保安部大约有十多人,除了北佬,基本都是香港本地人,说话不三不四,粗浊无比,中怪和我与他们格格不入。
一连几天都没有特别的任务,北佬不时带我们到整个厂房巡视。厂房很大,分成两个区,每个区都搭着几个影棚,设有不同的布景,我和中怪是处处新鲜,到处都要看一看八一八。
影棚中的人不少,加上开着几盏高强射灯,虽然有空调,但也教人大汗夹细汗,忙里忙外的工作人员,把厂房弄得热火朝天,既紧张又有趣。导演一声“埋位!”,那些化好妆,穿着不同朝代服饰的演员,马上进入角色,做动作,说对白,看起来很有意思。我和中怪大感新鲜,流连忘返。
说到演员,当然少不了找寻那些美女大明星,可惜离得老远,我也看不出哪个是暗星,哪个是明星,我和中怪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很快就打发了好几天。

PS: 昨晚遭美女拒絕,很沒面子,這世道……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13 11:27:14 +0800 CST  
二十一、禤小婷(一)(1)

85年的春节期间,发生两件并不愉快的大事,一是小Joyce确诊患有哮喘,这可把中怪夫妇忙坏了,天天带着Joyce往返医院,为了方便,中怪还特地买了台佳美,接送来接送去的,忙得不亦乐乎。
第二件事关于Karen,也是一个大噩耗——肥妈出车祸了。那天下班回来,我看到小美女伏在沙发上痛哭,哭得很伤心,好一会,才告诉我原来肥妈出事了,在列治文的99公路上与前车追尾,同车的教友不幸离逝,肥妈也被送进ICU。想起当年,Karen的父亲也是在一场车祸中离开家人,想不到这一回,轮到Karen的母亲,或许这就是天意弄人。
我在一旁静待Susana把小美女安定下来,才和她们一道商量,我本意是和小美女一同飞回温哥华,作为准女婿,我应当在这时候尽显我的一份孝道,然而讨论过后才知道,凭借我的行街纸,加拿大肯定拒绝我的入境要求,看来小美女孤身飞返温哥华照顾肥妈是唯一的方案,与我相比,此时的肥妈更需要Karen陪在身边。
第二天一早,我就马上订机票,春节期间是旺季,好不容易才买到两天后的头等舱,还比平时贵了差不多一倍。
为Karen送行那天,天空下着绵绵细雨,倍添悲戚。看着消瘦的小美女,眉心紧锁,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我心中隐隐作痛。
我把放着我们剩下两万多美元的箱子交到Karen手中,献上深深一吻,而后目送她走进出境闸。站在玻璃幕墙之后,我目不转睛注视着机场跑道,直到Karen的飞机腾空而起,消失在茫茫的天际之中。
人生,总要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别离,没有别离是欢乐的,只有伤感,唯一能冲淡这种伤感的,或许只有时间,当年在白云机场如是,此刻在启德机场也如是……

两件不愉快的事件,令这个春节蒙上一道阴影,我在家中郁闷几天,终于等到春假结束。开始上班,环境的转变,多少能改变心情。而这天,除了收到星哥的开门大利是之外,还有个好消息,元宵过后,《精武英雄》将要到流浮山拍外景,我和中怪将跟随剧组一同出发,负责保安工作。
其实拍外景是相当辛苦的,尽管流浮山离深水埗还不算太远,但毕竟不是闹市,行车不方便,到了山腰,还要布置大包小包的器材,着实辛苦,幸好不是盛夏,否则肯定大汗淋漓。
保安部肥强亲自挂帅,除了我和中怪,还有另外三个安全助理,据说近年香港黑社会相当猖獗,差不多每次拍外景,剧组都会遇到当地地痞流氓的勒索,称之为“砣地费”,对于小混混,保安部得自己摆平,遇上大鳄,就得破财消灾,剧组一般都设有这部分预算。
《精武英雄》的导演姓许,好像叫许伯臻,大家都叫他“许叔”,年纪却不大,应该不到四十,长着满嘴胡子,黑发中混着几根银丝,相当有性格。许叔经常一手拿着剧本,一手提着大声公,大声嚷嚷,哪个演员稍有差迟,被他这么一叫,全场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许叔在这里拥有绝对的权威。
《精武英雄》,听名字就知道是武侠片,几个主角都是打星,半红不暗的那种,他们的功夫,一看就知道是花拳绣腿,中看不中用的那种,我也没多大兴趣。想不到的是,功夫片中女演员倒也不少,一号女主角更是闻名港台的女影星匡碧雪,她化了个古装,头戴斗笠,帽沿围着一圈紫纱,薄薄的细纱下透出一张如水欲滴的俏脸,完全是一副侠女形象。四周的工作人员不少是围着她转的,俨然成了这里的大姐大,许叔见到她,也收起威严的面孔,换上一副可亲的笑容。
我在北美刘叔家看过不少港产片,偶尔也看过到匡碧雪的倩影,想不到她真人比上镜还漂亮,那两大眼睛充满电流,不经意间随时会摄人,也怪不得没开镜的时候男人都爱往她身边钻。
除了雪姐,还有好几个女暗星也要跑外景,暗星的待遇要比明星差不止十万八千里,明星有专门的保姆车,车里头有独立的更衣化装间,也可以在车里小休,享受空调,但暗星只有公用小巴,男女各一台,化装更衣都在里头,既没有空调也没有地方供休息,累了自个找棵大树乘凉,待遇和我们保安差不多。
其实,女暗星中,除了那丑角之外,其余几个都很漂亮,如果都不化装,我想她们与雪姐比并不逊色。但明星和暗星,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这个字,却是一道不可逾越的界线,正如国内副书记,很多人花费一生,也抹不去那个令人耿耿于怀的“副”字。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14 13:35:10 +0800 CST  
二十一、禤小婷(一)(2)

我们几个保安,一大早就帮器材组搬搬抬抬,干的完全是体力活,我心想怪不得维哥要试试我和中怪的身手,力气少点儿这活也干不成。
忙了两个多小时,以为可以休息一下赏赏美女,想不到姓杨的助导把我和中怪拉过去,要我们换上一套戏服,打扮成什么武当派的走卒,表情要求是一脸兴奋,动作要求是站在一边指指点点,注意细则是不能看镜头,台词只有一个字,就是当男主角制服雪姐时大叫一声“好!”,我甚至不需要怎样化装。
我喃喃道为什么只选我和中怪,其他保安不也神高神大么?杨助导马上给我专业的答复:“那几个保安手手脚脚都是文身,这些是短袖戏服,拍了片得慢慢执,那就大麻烦,还是你俩好,白白净净的。”
还白白净净?我听后无言以对。
第一次参与拍摄,有点紧张,表情很不自然,看到几个专业演员的表演,开始时还想发笑,经过好一会才进入角色,唉,其实也就路人甲乙,样貌有没有出镜也未可知,但依然要一本正经,弄得自己像个主角一样。
NG几次,终于拍完一段戏,我和中怪的戏分暂时结束,下午再继续。即便是这么一小段戏,我身上也一身臭汗,迫不及待脱去不知什么面料的戏服。想不到初春的香港这么酷热,与G市不相上下。
没有戏分,中怪依然饶有趣味躲在一边偷看,我叫他一起到山头后聊天,他却说要偷师,学学人家怎样做戏,我心里嘀咕,你是想偷看美女吧?
今天北佬没来,而我与另外几个保安并不合群,没多少共同语言,他们好像也不大喜欢我和中怪,或许看不起我们大陆人,反正没关系,这份工对我来说是还人情,同时打发时间,我没必要去讨好他们。
无所事事,我转过山头,找了棵老树,几下子爬到树上,摘了几只野果,找到一个粗枝交错的树丫斜靠着,半合眼睛,这几天的郁闷立即涌向心头……
Karen返回加拿大已有三个多星期,开始几天,我们几乎每天都通电话。肥妈生命保住了,但要卧床好一段日子,需要Karen在身边照顾,这点我理解,但一周过后,Karen却告诉我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肥妈要Karen留在温哥华考一个Bachelor。我忙问虽要多少时间,Karen回答是四年以上,语气中充满无奈和悲凄。
四年?本来我的潜台词是“我可以等”,但话说到嘴边,硬是说不出来。四年,人生有多少个四年?我真的可以等吗,谁可以保证?
Karen像感应到我的心情,她很无奈地告诉我:“Tiger man,其实原因是妈妈不想我离开她身边,另外也期望我能有一技之长,但最主要的原因却是不想我和你呆在一起。”
“为什么?我不好么?虽然我没有什么大志向,但我绝对不会让我爱的人受苦。”
“Tiger man,我……我知道。但妈妈觉得我和你一起没有将来,只会充满危险。妈妈告诉我,现在华埠都在传言,你们大圈留在温哥华的兄弟全被这里的黑帮消灭,一个也不剩。我妈认为,这次你走了,是你好运,但人的运气总不会永远伴在身边,难保一天你不会让事——Tiger man,我不知道我妈说得对不对,但她离不开我,我也不愿意离开她,也许,让我慢慢改变她的观念,我们再想办法,好么?”
“……”当我听到“你们大圈留在温哥华的兄弟全被这里的黑帮消灭,一个也不剩”时,我的脑中像是闪电一般,有点轰鸣,陈明宇众兄弟怎么了?我们离开时不是好好的么?好好的怎么会出事?……
“Tiger man,still there?”
“嗯……好的,就这样办吧,就这样吧……”一个电话,双重打击,茫茫然我拉着中怪找到何文宇众兄弟,商讨温哥华那边的消息是否真确。
大家设法联系温哥华,那边都没有回音,大伙也是很惆怅,但经过分析,以陈明宇、王道明、郑海成众兄弟的能力,要把他们消灭得一个不剩,那基本上不可能做到,大家估计可能是因为某种特殊原因,他们一众兄弟匿藏起来,而后散布假消息。这种方式在部队时很常用,效果好,最适合用来迷惑敌人。
有了这个结论,大家过得安心点,在酒吧中一醉方休,老实说,大圈中没一个能以合法身份到温哥华,凭传言而远赴重洋追根究底亦非上策,只有等等再探究消息。
小美女的离开,或许只是短暂,或许却是永远,何时相见?没有时间表。心情低落的我郁闷好几天,总算盼来外景拍摄的日子,消磨人生——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我又何必介怀呢,世界上没有谁因为缺了谁而不能生存,日子还要继椟……
胡思乱想中,突然间听到树下有些鬼鬼祟祟的声音,声响不大,却逃不过我的耳朵,我连忙低头循声看去,枝叶中看到树脚下的灌木丛中蹲着一个人,粉红色的衣裳,丝绸状,一看就不像现代人的打扮,我心中一凛,这不正是那个暗星,戏中被叫作“颖希姑娘”的姑娘?
她鬼鬼祟祟究竟在做什么?作为安全助理的我,很有责任弄清楚潜在的一切危机,我连忙静悄悄地翻过身子,推开树枝,准备进一步解开心中的谜团。然而,这次我却老猫烧须,没想到刚推开树枝,脚下的树丫缺少支承力,“卡”的一下突然折断,我整个人马上失去重心向下掉,本欲以自己的身手捉住一根树枝,但结果又一声“卡”,我被树枝一带,整个人不偏不倚,直接掉到树下的灌木丛中,那个“颖希姑娘”,就在身边。
我这个下坠的动静也算不小,想不到却几乎没有惊动她,原来她正戴着耳机,口中似乎在默念台词,当我掉到她的跨下,她才张大嘴巴,似乎要尖叫起来。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14 13:35:47 +0800 CST  
二十一、禤小婷(二)(1)

还好,我的反应快,第一时间手一伸,就封住她的嘴,否则,她这么一叫,我水洗不清——“颖希姑娘”在树下究竟做什么?在落地的一刹那,我已一目了然,人有三急,她至少处于第二急。
我顾不上身上沾着她的骚水,直扑过去,死死压住她的嘴,苦苦哀求道:“颖希姑娘,对不起,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躲在树上的,只是碰巧在树上乘凉,我求求你,不要叫好么,我求你了……”
我的诚恳并不是装出来的,当时我是真急了,汗水直往头上冒,脑中不断响鸣:青天大老爷,我真冤枉呀!
“颖希姑娘”闪着迷人的大眼睛,已退去原来满脸的惊恐之色,似乎在询问我是谁。
“我是剧组的保安员呀,刚才还是武当派的弟子,你看我的裤子还没有换,你看你看?”我把腿抬了抬,想凭借穿着的“武当裤”证明自己的清白。
颖希姑娘的眼神上挑,她笑了,竟是那么美,但我还没有放下堵着她嘴巴的手,那双美丽的眼睛旋即瞪大,换来愤怒的目光。
“你要发誓,我放开手,你不要叫,行吗?我……我求你了。”
颖希姑娘微微点点头,犹豫中我的手慢慢松开,她手一摆,拨开我双掌:“你想杀人灭口呀,我差点给你闷死了!”
想不到她的声音竟是如此娇美,怎么刚才拍摄时我竟没有留意?我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颖希姑娘拉了拉衣服,娇嗔道:“还啰嗦什么,快到大树外,帮我看风,记住,不许偷看,你再偷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遵命遵命,我马上就去,现在就去。”我边说边跳出树丛,走到大树干的另一边,手袖上微微湿了一把,我轻轻一嗅,腥腥骚骚的,很有诱惑力,这时,树后传来轻微射水声,打在地上的枯叶上,沙沙作响,让我失魄的脑瓜再次失魂。
好一会,颖希姑娘才走出树丛。
“你,什么名字?”她走出来,对着我厉声问道。
“颖希姑娘,你要投诉?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呀。”现在大家穿着整齐,我倒不怕她了,说到“不是故意的”几个字时,只是努力装出畏惧的模样,人生就是演戏,反正都一样。
“那你究竟说不说?”
“我叫小虎。”
“小虎,你跟我来,陪我聊聊天。” 说罢,颖希姑娘自个儿往山顶的大石走去,我像个犯错的小学生跟在后头。
“说说,刚才你在树上做什么?”刚在大石边坐下,颖希姑娘就劈头审问。
“休息呀,开始只是想摘野果吃,后来看到树上清凉,于是就在树上休息,我绝对没说谎。”
“那野果呢?拿出来看看。”
“一些吃了,一些丢了……这么高掉下来,还能在吗?”
“嘿嘿,”她又笑了,笑得既天真可爱又美丽可人,“说,刚才你看到什么?”
“刚才?就看到你一个在……在……”
“嗯?” 颖希姑娘的眼神变得相当凶狠,却依然楚楚动人。
“刚才我什么也没看到!”灵机一动的我,把电影的台词照搬过来。
“嘿嘿,算你聪明。” 颖希姑娘又笑了,“怎么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我是新来的,上班还不到一个月,这还是我第一次跟外景。”
“那正好,小虎,看你这人还挺老实,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 颖希姑娘一双电眼盯着我,看得我有点发毛。
“嗯,我从不骗人。”我说了句史上最牛的谎话。
“我问你,我和匡碧雪相比,究竟谁更漂亮?”
这下,我犯难了,面前的她确是非常漂亮,但那个雪姐,基本上是毫无疑问的大美人,她拍过几个广告,我都爱看,没留意广告卖什么,只是看人,或者说只是欣赏美人。两人女星一明一暗,论身材相貌,只要不违心,应该还是雪姐更胜一筹。
但我知道现在答案只有一个,不经大脑就冲口而出:“这还用说,当然是你更漂亮了!颖希姑娘,我觉得你应该是公司的一姐,没让你当主角,那是导演水平不够……”
“咯咯咯……”颖希姑娘天真地笑了,笑得很开心,“小虎,你真诚实——我大名是禤小婷,可以叫我小禤或者小婷,不要再叫我颖希姑娘,我讨厌这角色。”
“是,小婷。可以问问吗?禤这个字怎么写?”自问博学的我还真没听过这个
粤语中和“圈”字同音的姓氏。
“衣字部,右边上面一个四字,下面一个羽毛的羽。少见吧,多怪吧?”
“禤小婷?好名字,确是好名字。”我知道女孩子都喜欢称赞,有啥没啥都要想办法称赞一番。
小婷又笑了,化了妆的红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感觉无比炫丽,当我盯着她开始有点神游之际,山头剧组外景那边传来一阵吵嘈的叫骂声,夹杂着粗口,不像在拍戏,我连忙拉起小婷:“走,我们去看看发生什么事。”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15 11:36:54 +0800 CST  
二十一、禤小婷(二)(2)

那边突然多出六七个男人,一身烂仔打扮,耳环文身怪发型,一样不少。肥强不在,中怪和另外两个保安正和他们论理,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这几个流氓暴着地道的粤语粗口,中怪还以半咸不淡的白话,气势上自然差了几分,另外两个保安只是站着,却并不帮口,其他人更是躲在一边乘凉,似乎在看热闹。唉,有什么办法呢,香港地就是这样,这本来就应该是保安的工作。
“你们什么人,来捣哪门子乱?”看到兄弟孤身作战,我首先看不过眼。
“呵,哪来的诸事精?做你的戏,这里没你的事。”他们当中为首的一个长着一张大嘴,叫他大口狗准没错。
“我就偏要管,怎么着?我劝你们尽快离开,看到没有,武当派,如假包换。”我把裤子上印着的武当标志扬了扬,增加气势。
“哈哈哈……”不但那帮流氓笑岔了,身边的小婷也止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得相当甜美。
我心道,武当派不是只比少林差点么,不至于被笑成这样子吧。
“影帝,快点穿好你的武当裤闪到一边,要么别怪我们不客气——嘿,这小妞长得还真不错,不会是灭绝师太吧?”大口狗边说边踱步过来,伸手就要捏小婷的脸蛋。
我们公司的财产也敢碰,吃了豹子胆不成?说时迟,那时快,我手一伸,就把那只魔爪叼在手中。
大口狗也不是善男信女,看到我敢动手,一拳向我挥来,我低头一闪,想不到大口狗手一扭,竟把我的手反擒,用力一拉,就要把我带过去。
看来这大口狗吃过夜粥,有点功夫,我不敢怠慢,连忙直击他面门,以进为退。大口狗侧身避开,右手顺势向我胸口撮来一拳,我手臂一格,两指成勾,迅速向他眼球挖去。大口狗慌忙侧身闪避,那知我左腿一勾,手一拨,立即把下盘不稳的他绊翻在地,紧接着上前一鞋子踩在他脸门上,朗朗说道:“我告诉过你,武当派不好惹!”边说边拉了拉裤子,show出武当派的标志。
大口狗的马仔看到老大被擒,正欲冲过来救驾,中怪手一挡,摆出架势厉声喝道:“都给我站住!”
我同时脚下用劲,阴力转移到大口狗的面门上,他痛得大叫:“你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我微微一笑,留意着身边的小婷,她的目光,夹杂几分惊讶,几分佩服,几分敬意,不知是不是还带着爱意?
“这位大哥,今天栽在你手里,我认了,求你放我一马。”大口狗的脸流血了,开始服软。
“你要保证带你的马仔立即离开,不要再过来找茬。”
“我保证。”
“滚吧!”我一抬腿,一脚把他踢开,大口狗连忙爬起来,呸了几口血沫,愤愤地看了我一眼:“咱们走!”说罢,六七个小流氓灰溜溜地离开。
剧组的人都看着我,好一会才响起一片掌声。但我只留意小婷的眼神,空虚的小虎似乎又有了一种奇特的感觉。

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剧组的拍摄,中午吃过饭马上又继续,对于剧组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吃饭期间,我问中怪刚才怎么回事。
中怪笑说:“那几个小混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说这个山头是他们的,要收‘砣地费’三千大元,刚好肥强去了补运道具,于是我就和他们论理,这帮人说他们属于什么勇少的人,要我们乖乖交钱,通力合作,否则后果自负。我还没来得及再作了解,你这武当派掌门就杀过来了,呵呵,我看你身边那位颖希姑娘看你的眼神特别不一样……”
“去去去,你说哪里去了?”被中怪一说,我的那种奇特的感觉就更加强烈。
这晚放工,开着我的波子载着中怪驶离停车场,刚走出公司,就听路边隐约传来“小虎,小虎……”的叫声,我连忙急刹,身旁正在喝橙汁的中怪狠狠地呛了一口,裤子湿了一片,他笑骂道:“你这车子怎么开的,需要急刹么?”
我没理他,因为我认得那把甜美的声音,那肯定是小婷,只见她从后头赶来,一边喘气,一边摸着车皮,闪动着可人的大眼睛说道:“真是你,小虎,嘿,很漂亮的车呀!”
想不到换了时代装的小婷竟是那么美丽,或许是化妆师不会为她化妆,浪费了大好的美人,我这时不得不检讨一下,或许时代装的小婷比雪姐更有看头,至少是半斤八两。我看得有点呆,人傻傻地笑着:“普通普通,二手车……”
“真想坐一转,可惜只有两个位。”小婷看见副驾座上的中怪,有点失望。
“不可惜,不可惜,我和他不顺路——中怪,起来,你打的去,我请,呵呵。”我看着中怪,挤出可爱的笑容。
“你这家伙有异性,没人性!”中怪也很知趣,一下子就跳下车,向小婷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婷,上车,我顺路,送你回家。”我换了一副帅哥式微笑。
小婷也不客气,向中怪微微一笑,拉门上车。
我拉杆入挡,油门一踩,轰鸣中的尾气把中怪抛在路边……
“小婷,去哪?”
“你不是说顺路吗?”小婷嘿嘿地笑着。
我说过顺路吗?顺路?我心中突然一动——不是吧,难道是暗示要到我家作客?呵呵,那今晚有戏了……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15 11:37:32 +0800 CST  
二十一、禤小婷(三)
我正要猛踩油门向家中驶去,却听到小婷发话:“到将军澳宝宁路吧。”
“将军澳?”
“嗯嗯,我家在宝宁路,不顺路?”
“顺,一样顺,车,本来就是用来开的嘛。”虽然我俩一个住南面,一个住东面,但美女相伴,远点又何妨?我还嫌路程不够远呢。
“小虎,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牛的保安,开着波子上班,你的工资够换轮胎吗?”
“呵呵,干一天混一天,管它呢?”
“我猜你会不会是哪个离家出走的公子哥儿,甚至特意安排到电影公司物色美女当玩伴的那种?”小婷突然间暴出这样一个构思,让我差点儿错摆方向盘。
“唉,有像我这样寒酸的公子哥儿吗?”我说了句实话,虽然我衣着勉强过得去,但实际身上基本没有什么名牌货,这点绝对逃不过小婷这类圈中人的目光。小婷没答话,看着我报以微微一笑,极为动人。
由小婷引路,我把车开到将军澳宝宁路几幢高层柏文前,小婷示意停车:“小虎,我到了,就这里下车。”
“哗,很高的柏文,你住几楼?”我心想,千里迢迢送你回家,下一步该是邀请我上去喝杯咖啡什么的吧。
“你猜?”小婷却边笑边转身,竟撇下我一个,提着挂包向大厦走去。一时间,我沮丧到极点,有点不知所措,正当失望之际,小婷却又转过身来,笑着问:“小虎,周六晚你有空吗?”
“有,有!”我连吼两声。
“周六晚八点钟,来这里接我,行不?”
“行,行,没问题。”
“记住,穿得光鲜点儿!”说罢,小婷踏着轻快的脚步,消失在大厦中。
星期六,晚上八点钟,穿着要光鲜,也就是要名牌……我默默铭记着。

第二天依然还是拍外景,这天雪姐和另外几个主角都没来,他们的戏份赶在昨天全部拍完,今天只补拍部分小戏段。
心情大好的我左瞧右瞧都找不到小婷,或许,今天没有她的戏吧。
中午时分,我正穿着武当裤忙着路人甲上身,一个保安同事匆匆赶来,喘着粗气大声嚷:“小虎,小虎,你快躲起来吧,昨天那帮人上山找晦气来了!”
我拍拍身上的武当服,笑着道:“躲什么,他们还想来挨拳呀?”
“唉,快躲呀,他们这趟人多,又带齐家伙,不好收拾。”
“人多我就怕他?”我有点死撑。
“小虎,你还是躲一躲,这事我来处理。”肥强开口了,昨天他回来后了解过事情的经过,并没有多加意见,只说如果那帮人真是西九龙勇少的人,那事情还没完,我们得多加小心。看来,还真给肥强说中了。
既然肥强开口要我躲,我就顺势下台阶,只身跑到丛林中,找了棵大树,两下子爬到枝密处,摁了摁,挺稳固,绝不会像昨天一样摔下来。透过枝叶,依稀还可以看到剧组那边的情形。
没几分钟,果然冲来二十多人,每人手上握着一把钢刀,刀光闪闪,气势汹汹,隐约中可以听到大口狗那气急败坏的叫声:“你们听着,把那个什么武当派的家伙给我挖出来,要不我们就铲平这山头……”
肥强迎上去,抱了抱拳,和他们对答着,我离得远,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开始时,那帮人还是喊打喊杀的,但经过肥强的游说,怒气似乎渐渐得以平息,最后,肥强把一个鼓鼓的信封交到大口狗手中,那帮人才收队下山。
看来,这帮人要的还是钱。
待那帮人走远,我才滑到树下返回剧组,肥强看到我,只是拍拍我的胳膊,并无多言,看来大家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小休后许叔再次开机,大家各干各的,并没有被这段插曲所影响。

当晚,趁着小Joyce在摇篮中熟睡,我和中怪夫妇呆在客厅中看录像片,放着的是好几年前的旧片,导演正是许叔,雪姐也有参演,却是担当二流角色,看来近年雪姐的人气急升,才几年,已成为一线当红花旦,档期排得满满的。
正当我们几个看得入神之际,电话铃响起,我接过电话,那头传来一把略带焦急的声音:“喂,是小虎还是中怪?”
“我是小虎,你是哪位?”
“我是星哥,你什么也不要问,回答就行。一个小时内,能不能找到十来个身手和你差不多的兄弟,带上家伙到庙街的榕树头花园集中?”
我想了想,何文宇一众兄弟的夜总会就在旺角,到庙街走一趟应该没问题,他们的身手,绝不会在我之下。于是我答道:“应该没问题……要通知肥强他们吗?”
“不用!公司的人我只通知你和中怪,一个小时内在榕树头花园集中,记住,只找你的兄弟就行,明白了?”
“嗯!”
放下电话,我立即和中怪商量,把刚才星哥交带的话告诉中怪,并马上拨通何文宇的电话。何文宇那边的兄弟满够义气,听到是我们要找人帮忙,二话没说就同意,大家约定半小时后在榕树头花园集中。我和中怪马上带上两支上班时专用的警棍,跳上波子,飞速驶上九龙油麻地。
“你估计星哥今晚约我们是啥事?”车上,我问中怪。
“当然是要开仗啰。”
“那还用你说,但怎么不约肥强他们?按理说肥强手下要拉十来人出来并非难事。”
“或许他更信任我们吧,咋知道呢,去瞧瞧再说。”
穿过隧道就是九龙,没多久就到达油麻地,我和中怪泊好车来到妈祖庙前,这里就是庙街的中心地带。
庙街因街道上的天后庙(妈祖)而得名,以庙前的榕树头花园为界,分成南北两段。在榕树头东面,有城隍庙、天后庙、观音庙;榕树下还有一排社坛、书院。此地的小天后庙,从上世纪40年代起,就成了江湖人物和各色闲杂人的落脚地。现在庙街在香港具有一定知名度,主要是被电影炒热的,像《庙街故事》、《食神》、《庙街皇后》、《庙街十二少》、《庙街妈兄弟》等电影,都是以此地为背景。
每天黄昏后,庙街便摆出600米长的各式小摊位,摆卖如服装、眼镜、手表、玩具、皮具、明星挂画、望远镜、玉器、紫砂茶具、钱币、饰物、旧照片、旧画作等小商品。还有粤剧票友的演出,如高胡、三弦、月琴、沙鼓、高边锣混响等等,增添不少文艺气氛。庙街的小食同样颇有口碑,沿街食肆毗连,卖的是煲仔饭、炸蚝饼、火焗排骨饭和云吞面之类。入夜后,整条庙街人山人海,喧哗四起,非常热闹。
何文宇一众兄弟早已在榕树头花园等候,他们经验丰富,知道这架势要开仗,早已带齐装备,掩卷在报纸中,大家三三两两分散在角落里,混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并不显眼。
我和何文宇及老李几个用眼神打了个招呼,大家会心一笑,并不多语。中怪和我在妈祖庙前四处张望,寻找星哥的踪影,却一无所获,正在纳闷之际,却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我敏感地闪身一看,却是个美女,见过一面,正是那晚在西贡伴在维哥身边的那个“小冰”。
“小虎吧,中怪?你俩跟我来。”小冰宛尔一笑,带着我和中怪向庙街北段走去,穿梭在人海之中,没一会,钻到街边一幢民宅之中,藉着昏暗的灯光,小冰带着我俩走上二楼。圆滑而坚挺的香臀在眼前晃来晃去,让人有几分伸手摸一把的冲动……
二楼的房间门开着,我一眼就看到里面坐着的星哥,他背着门口,通过窗户盯着楼下的街道,不知在欣赏着什么。
“你们来了?”星哥没回头,直接问道。
“星哥。”我和中怪齐齐叫到。
“你俩过来看看。”星哥摆手招呼着,我和中怪撇下“美臂女神”小冰姑娘,走到窗台前,顺着星哥的视线向下望去,只见庙街如鲤似鲫,人来人往,两边的大排档热火朝天,不少游人坐在摊位上大快朵颐,煎炒的香味远远传来,令人垂涎三尺。
“看到吗?”星哥问。
“看到什么?”
“那边那几个大排档,一连好几张桌子……”星哥伸手指了指。
我定眼一看,这才从人堆中看到几张熟悉的脸孔——怎么会是他们?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16 22:19:29 +0800 CST  
二十二、上位(一)
灯光下,一排排的小食档,横七竖八放着几围桌子,围着坐了好几堆人,其中大部分我都认识,那个穿着小背心,两臂文着两条巨龙的正是肥强,坐在他身边叼着一张大嘴的,却是那大口狗,其余的一部分是我们保安组的同事,还有部分是那天见过面的大口狗手下,此外的一时之间没能认出来。
那帮人正在云吞面店狼吞虎咽,一面兴高采烈的样子,肥强和大口狗则埋着头有说有笑,老友鬼鬼地勾肩搭胳,聊到正点上,还偶尔露出淫邪的笑容……
“小虎,中怪,你们的人到齐了吗?”星哥待我俩看罢问道。
“嗯。”
“你们下去立即让你的兄弟动手,给我狠狠地打,五分钟后把肥强和那张大嘴往北街街口押去,我那边有人接应,你俩跟车走,你们的兄弟立即散去,其他一切我来打点,明白吗?”
“嗯。”
“快去,趁他们吃饱跑不快,速战速决。”
我和中怪应声而去。
和众兄弟简单商讨过行动的目标及计划,我和何文宇各带一队,远远“点相”,然后便分头行事,悄悄向大排档包围过去。
肥强的警觉性也相当高,我们离他还有五六米时,他已觉察到不对路,大叫一声,他们一伙二十来人马上抓起椅子板凳应战,我们见状立即蜂拥而上,抽出早已藏好的武器,见人就打。
无论是时机、应战准备、战斗技巧,我们都占上风。这场打斗,颇有几分像电影《蛊惑仔》的街头械斗,何文宇众兄弟如狼似虎,各自施展绝技,老李更是就地取材,捧起炉头上的煮面沸水,没头没脑泼向那边的人堆之中,只闻阵阵怪叫,乱作一团,形势很快就一边倒。
我和中怪、黄凤熬、小李子、机场几个围着大口狗一伙乱打一气,混乱中打得他们鬼哭狼嚎,如丧考妣。何文宇、陈宇、大鹏等七八个兄弟围着肥强一伙力战,尽管肥强健壮如牛,两把椅子在手中抡成风车,虎虎生威,无奈遇到的是大圈,上过战场见过世面,啥也不惧,硬是把肥强打翻,摁在地上乱棒狠抽,打得他眼角暴裂,头破血流。整条庙街马上乱哄哄,游人匆匆闪避,好事者则贴墙观战,连声喝采。
不到五分钟,肥强和大口狗两伙人除了几个逃逸之外,其余全被打倒地上,我们这边只有几个兄弟受了点皮外伤,问题并不严重。我和中怪使了个眼色,向兄弟们要过几件衣服,把已成血人的肥强和大口狗包起来,挟着直往北街口走去,除了大鹏和小李子帮忙押送之外,其余兄弟马上以最快的速度淹没在看客之中。
步履匆匆赶到街口,马上有人领路,把我们几个带上中巴。别过大鹏和小李子,中巴立即风驰电掣而去,没走多久,就听到远处传来警笛声,看来星哥的安排相当妥当,让大伙有足够的时间安全撤离。
没转几个弯,中巴就停在一条小路上,车上的一个大汉和我及中怪一道,押着肥强和大口狗,穿过黑压压的后巷,从一个后门闪进一家餐馆的厨房,昏暗的灯光下一排排整齐的厨具,说明餐馆已经打烊。
星哥坐在一张板凳上,正在抽着闷烟,看到我们进来,笑了笑:“果然不负所托,好样的——把他们押过来!”
我们忙把肥强和大狗口拖过去,其时两人的精神状态已有所复原,身上的伤口也不怎样流血,只是几处棍伤可能还在隐隐作痛,令他俩有点发抖。大汉把地上两人一拖一压,让他们跪在地上,我和中怪则退守两边,以防肥强或会大显神威,积聚余力突然袭击。
“肥强,你自己说说,你跟我多少年了?”星哥吐了个烟圈,厉声问道。
“……”肥强低着头,没有作答。
“我代你答,十年,十年了,你自问,这十年来,我有没有待薄你?钱,分你不少,女人,也送你了,到头来,你竟然这样对我?”
“……”
“你说说,这样子干了多少回,吃了公司多少钱?”
“……”
“嗯?上次打伤裕仔的事是不是你找人干的?嗯?明知他是我的台柱,你还敢动他?我看你想女人想疯了!玉苗还能轮到你来搞?……你知道吗?裕仔受伤,误了几部戏的档期,我损失多少钱?奶奶的,我还一直蒙在鼓里,把你当作自己人,我真他妈的瞎了眼!” 星哥越说越气愤,不得不吸几口烟稳定情绪。
“公牛,拖他出去家法伺候!”过了好一会,星哥终于下达指令。
“星哥,星哥,我知错了,放过我吧,放我一马吧……”肥强跪上两步,哭着脸哀求着,身体有点发抖。想不到如此强壮的蛮汉,也有惧怕的时候,“星哥,放过我吧,念在多年来我为你赴汤蹈火的拼杀,求你给我一条生路……”
“放过你?我问你,裕仔被打到不成人形跪地求饶时,你有没有放过他?你明知他是我的干儿子,还往死里打?为了一个玉苗,你竟然一直耿耿于怀,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内?”
“星哥,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放我一马,放我一马吧,是我该死,是我该死……”肥强嚎哭着猛刮自己两腮,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唉……这趟我放过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怎样对裕仔,我就怎么对你。小虎!”星哥厉声叫道。
“在!”
“截下他右手两只手指,让他长记性!”
这差事怎么派上我了?但我没多想,一把拉起肥强的右掌,压在砧板上,摸出这趟带在身上的瑞士军刀,昏暗的灯光下,刀锋寒光闪闪。
肥强的身子不停地抖动着,那只右掌想缩,但又不敢缩,完全没有力气地瘫软着,豆大的汗珠夹着血水不停沿着两腮向下流。
我看了看星哥,他却满不在乎地盯着吊灯抽闷烟,好像这边将要发生的事与他无关一样。我抽出肥强那颤抖的尾指和无名指,狠拉到一边,军刀刀尖插在指根的砧板上,咬咬牙,刀柄用力一压,“哇”的一声惨叫,砧板上留下肥强两只大半截的断指,鲜血从截指处喷涌出来。我扯过一张抹布,三两下子把肥强颤抖的手包扎起来,暂时勉强止血。
“肥强,这趟你要长记性,以后我们各走各路,如果你再因为这事纠缠不清,下次我就不再客气,你明白么?”
“……”
“嗯?”
“我明白……”
“那就好,还有你,”星哥看着跪在一边的大口狗问道,“你是新义安的人?”
“嗯……你想怎样?”大口狗似乎也有点胆战心惊。
“我没想怎样,今天我请你过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公司是维哥的,想必你也听过西九龙维哥的大名,我们与你并无远怨近仇,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不要再生事,明白么。”
“明白,明白。”
“明白就好,公牛,你把他俩拉到九龙医院吧。”星哥说罢,那个叫“公牛”的大汉把两人拖出门外。
“小虎、中怪,从明天起,我任命你俩一正一副,为公司保安部主管,统管公司的安全保卫工作,保安部的人我会重新筛选,肥强的人一个不留,如果你俩有朋友兄弟有意思到我公司帮忙,我无任欢迎,待遇从优,保安部的一切由你俩作主,有大事情给我打个招呼就行。”
“主管?星哥,我怕我们做不来。”
“有什么做不来的,到时我让北佬协助你们。小虎,你会粤语,很容易上手……这事就这样定了,”说罢,星哥塞来一个大信封,“这里一点心意,让你的兄弟朋友分着喝酒,他们的身手不错,如果能过来帮我忙,我任何时候都欢迎。”
“谢星哥……”

当晚,我和中怪取车回家,路上,中怪打开信封一数,六千大元,出手相当阔绰。我和中怪讨论这晚发生的事情经过,慢慢有点头绪,总结归纳出一个大致轮廓。
肥强出道以来应该一直为星哥做事,取得星哥的信任,成为公司保安部主管,钱和美女星哥都一一奉上,对肥强倚重有加,但肥强却喜欢上一个叫玉苗的女人,或许就是公司另一个出名的花旦徐玉苗,大家背后都叫她“肉苗”,可以想像她胸口有多少肉。
然而玉苗心中的对象却是裕仔,不用说就是公司一线男艺员李建裕,他现在是当红炸子鸡,卖座的片都由他主演。原来他是星哥的干儿子,怪不得公司力捧他,其实,他除了长着张奶油脸之外,演技并不出众,只能吸引那些没心没肺的女生。玉苗和裕仔或许在拍片过程中郎情妾意,情投意合,擦出爱火花,那“肉苗”胸口的肥肉当然轮不上肥强了。
肥强得不到玉苗,怀恨在心,恼羞成怒,于是找人痛打裕仔一顿,可能还截断了裕仔两只手指,但这个我和中怪都没有留意到,总之,当时裕仔的伤一定很严重,不得不取消所有档期,休息一段日子,而星哥同时也蒙受巨大的损失。
肥强的恶行可能不止于此,他还暗中勾结其他帮派的人,对公司外景组进行敲诈勒索,从中分享得益,这种人属于“吃碗面反碗底”之流,也怪不得星哥如此生气。看来,“一样米养出百样人”,香港地什么人都有,这家电影公司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却藏着三教九流,我和中怪还得多加提防。
最后,我和中怪终于明白到维哥和星哥在西贡那天测试我们的用意,原来早已计划选择我们替代心术不正的肥强。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17 10:01:39 +0800 CST  
二十二、上位(二)
第二天到保安部上班,新官上任,却发现手下基本没有可用的兵,肥强一出事,他的马仔全部集体辞职,差不多二十人的保安部,只有我、中怪、北佬和另外两个小兄弟,显得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虽然平时保安组的工作量不大,但要维持正常的安全工作,这么大的公司没有十来人还真转不过来,于是当晚我马上联系何文宇,与他们一众兄弟把酒交杯,并奉上星哥的六千大元,意在吸引他们跳槽。
然而,正如我所料,何文宇和他的一众铁杆都婉拒了我的邀请,据说他们的老板对何文宇众兄弟挺信任,待遇不错,他们呆久了都无意过档。我费尽喉舌,还暗示在我们公司有机会遇到明星美女,还差点儿就把自己当成活例子,想藉此引诱他们跳槽,谁知,黄凤熬和机场几个却哈哈大笑:“美女?我们夜总会多的是。明星?和婊子有什么区别?……”一连串的反问让我无言以对,还惨被他们笑我“迂”。
聊了半晚,我最终拉到的还是那几个北美一同归来的铁哥们——大鹏、李氏兄弟和陈宇,也好,四个都是精兵强将,完全可以以一敌三。
晚上回到家,我又想到骡子,马上拨通安哥的电话,让他安排骡子到我公司上班,安哥得到消息挺高兴,看来骡子在他车房中还真是碍着他做生意了。其实,骡子这家伙虽然没当过兵,身材偏小,但肌肉结实,四肢发达,也是个当保安的料,加上他带有几分农家的纯朴,挺合我的脾气。
就这几个哥们还不够,接下来几天,我干脆在公司门外贴广告招人,一天到晚忙着面试,弄得自己满像个官爷,还真有点把权的感觉。
转眼间,已是周六,这晚与小婷的约会,无论怎样忙,我都不会忘记,下午提早下班,在中环的时装店,下血本买了套名牌西服,再佩上贵得像割肉般的皮鞋,还有一条价值相当于四五条牛仔裤的领带,套在身上,让店员左摸右摸,终于在镜子前看到一个比什么大明星裕仔还要帅三分的大帅哥,而且名牌加身,完全一副“小超人”的打扮,开着动感十足的波子虽然不太谐调,但依然风度翩翩,吸引不少路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含苞待放的青春少女……
很艰难等到晚上七点,我就迫不及待飞车到达禤小婷的楼下,为表诚意,路上我还买了一束鲜花,由一大扎红玫瑰组成,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买花送女孩,心情难免有点紧张。还记得小婷上次交代要“穿得光鲜点儿”,我自上而下欣赏一番,名牌西服,名牌领带,名牌西裤,名牌皮鞋,几千元贴在身上,显然是光鲜无比,绝不比公子哥儿们逊色。
紧张地在小婷楼下等了十来分钟,前面泊来一台崭新的平治房车,车子泊得有点霸道,几乎贴着我的车头,像是要把我挤开,但也算他本事,离我车头十来公分处停下,没碰到一丝一毫,否则,我的波子任何损伤,还真有他赔的。
当我还在设想平治房车里究竟是何许人时,却见丰姿绰约的小婷穿着深红色的花纹旗袍式晚礼服,披着一条紫纱丝巾式披肩,正徐步向我走来,微风下,披肩轻展,像向我招手,果然独具风韵。我连忙手执玫瑰,开门下车,拉了拉西服,一派绅士风度静待车旁,脸上,绽放着天使般的微笑。
而这时,前面的平治也同时推开大门,伸出一双阿玛尼皮鞋,鞋面有点夸张的光亮,如镜一般反着光,上面似乎是一套胡戈?波士的西服,烫得笔挺,整个儿豪门派头。但当我看到他的相貌时,我打了个突,这人很面熟,满嘴胡子,两鬓中夹杂着几根银丝,不正是许叔许伯臻大导演么?想不到他一身豪门扮相,我几乎没能把他认出来。
许叔向我看了一眼,没多留意,我正要和他打个招呼,他却望向徐步而来的小婷,脸上透着罕见的笑容,双手微展,似乎等待小婷扑向他的怀抱。
我笑了,这回真笑了,接理说许叔应该不满四十岁,还不至于老眼昏花,怎么连自己要等的人也看不清楚呢?小婷笑意吟吟跑过来,看了看许叔,并没搭理,把他当作透明人一样,而后自上而下看看我。我挺挺胸,任由英姿散发,让我的男人魅力完全展露。
小婷很满意地笑了,向我怀抱飞扑过来:“小虎,你挺准时,真帅……这花,送我的?”
“嗯,你喜欢吗?”我温柔地问道。
小婷唐突的飞扑,让我有点意外,但美女的扑怀,我是不需要心理准备的,什么时候扑过来我都是无任欢迎。我的一束玫瑰递上,小婷深深地吸了口气,眼角向许叔的方向瞥了一眼,夸张地欢笑道:“小虎,好香呀。”
我正在陶醉在花香与美女的体香之中,有点不自然地拨弄着小婷的一头秀发,冷不防侧面一把恶狠狠的声音传来:“小婷!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我扭头一看,说话者正是一身绅豪打扮的许叔,他气急败坏地站在一边,向着我和小婷怒目而视,听他的口气,他这晚要接的人似乎也是小婷。
“我怎么了?这是我的新男友小虎,你要认识么?”小婷还是一脸可恭的笑容,倚在我身边,一手拿着玫瑰,一手挎着我臂。
“小婷,我们不是约好今晚共进晚餐的么,你改变主意了?”许叔根本没看我,语气一变,向小婷和声问道。
“对,我改变主意了,今晚我要和小虎吃饭,小虎,我们走!”
“小婷!你这不是耍我嘛……”
“是你耍我还是我耍你,嗯?”
“我不是解释过吗?这次是维哥的突然安排,我答应你,明年的贺岁片由你来担纲,好么?”
“那你明年再来约我吃饭吧。小虎,上车,我们走。”小婷开门上车,没再理会许叔,我只有听从吩咐,跳上波子。
“小虎?哪来的野种?敢抢我的女人?岂有此理……”不知是不是因为我背着街灯,还是因为许叔从来没有留意我,这么近的距离他也没把我认出来,小婷没理睬他,他却把火气向我泼来,要不是身边的小婷催着我开车,同时我也想表现一下绅士风度,否则,还真想给他两下子。
“开车吧,小虎。”小婷再次催促。
我向着许叔“哼”了一声,推波入挡,飞驰而去,远远还听到许叔的叫骂:“小子,好样的,你走着瞧……”

“小婷,咱们到哪?”载着美女,我有种胜利的感觉,心情大好。
“去山林道吧,那里有家南粤私房菜,出品不错。”小婷发下指令,我忙转方向盘,向尖沙咀驶去。
尖沙咀东简称尖东,是香港夜生活的集中地之一,酒吧、卡拉OK与夜总会林立,何文宇老板的夜总会就在这一带。富有外国风情的诺士佛台以及整条街都是酒吧的宝勒巷,是不少港人下班后消遣的场所,每晚灯红酒绿,夜夜笙歌。亚士厘道的餐厅则提供各国美食,世界上数得出来的名菜,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而附近的山林道更有“尖沙咀食街”的美誉,马路两旁云聚多家高级食府,不时有名人及艺人到此光顾,俨然是明星一条街。
当然,小婷虽然还算不上一级大明星,但华丽的晚礼服下,却也艳光四射,加上一身名牌的我尽透帅气,也让南粤私房菜的咨客刮目相看,兴许以为什么公子哥儿来这里泡大明星呢。
拿起菜谱,我的手有点抖,虽然我并不是付不起这些菜价,但今天泡妞的花费也着实太过夸张,单是一身的衣服已经超过三千大元,而这晚dinner的埋单,没有四五百元肯定走不出门口。我在北美带来的银弹,买房子时已消耗大部分,Karen返回加国时又带走两万多美元,现在剩下的着实不多,无论怎么样说,这晚如果不能“开花结果”,我小虎实在太亏,再也经不起如此折腾……
“小虎,怎么了?”小婷问道。
“没事,小婷,你爱吃什么?只管点,不用和我客气。”说着违心的话,我把菜谱递给小婷,让她来点菜。
名厨果然是名厨,并没有辜负他超贵的价格,我和小婷品尝着可口的美食,并要了一支普通的红酒,边酌边聊。
“小虎,来一杯,算是我找你过桥,向你赔罪。”小婷为我斟了小半杯。
“哦,赔什么罪?”
“为刚才的事赔罪啰,来,干一杯。”我俩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今晚,许叔与我有约在先,但我不想和他一起,又约你来,小虎,你介意么?”
“不介意,介意什么?有美女约我,我还会介意?以后这样的美差,只管叫我——不过,许叔约你干嘛?”
“男人约女人,还能干嘛?”小婷笑了,笑得有点苦,自斟自饮一杯。
男人约女人,还能干嘛?——我心中一凛,不是吧,如花似玉的小婷,竟能说出这样的话,胡须乱扎,满头银丝的许叔,能和如花似玉的小婷干得出什么“嘛”?我可以猜到,但我却无法想像。
“小虎,香港娱乐圈,有点事你应该知道,有些事你不必知道,有些事你知道了要当作不知道,明白么?”小婷天真的眼睛里,此刻散发的却是浑浊的世故,让我看不清里头究竟有多么深邃。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附和着“嗯”了一声,小婷微笑着,切了一片鹅肝,送到我的嘴边,笑吟吟地说道:“有些东西可以试,有些东西不能试,明白么?”
我张嘴一口咬过鹅肝,似懂非懂笑道:“这鹅肝可以试,对吧?”说罢,我俩呵呵大笑。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18 10:30:22 +0800 CST  
感謝支持,祝各位羊年進步,心想事成,財源滾滾。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2-19 00:03:34 +0800 CST  

楼主:healsonye

字数:1002436

发表时间:2014-11-01 11:1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2-20 09:49:56 +0800 CST

评论数:7021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