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北美雇佣兵生涯》(长篇原创)

第十四章 寻宝(4)
三肥有点迟疑,不清楚是不是应该跟小女孩走。有点晕眩的我连忙催促道:“快,快跟上……”——虽然火柴的光辉只是那么一瞬间,但小女孩那张黑脸,那双大眼睛,却深深地印记在我的脑海里。直觉告诉我,她是天使,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她将引领我们逃出生天,逃出这噩梦般的小岛。
天使,并不都是洁白无瑕,天使,也可以像这小女孩一样,乱蓬蓬的头发,黑黝黝的小脸,衣衫褴搂,光着脚丫,但这并不妨碍她救人于危难的本性……
小女孩灵巧地在山林中左穿右突,气喘如牛的三肥背着我,好不容易才跟上。小女孩没一会就把我们带进一个山洞,她又亮着了一根火柴,飞快地在前面引路。
很可能是大量失血的缘故,当时我的视力有点迷糊,印像中那山洞是人工开凿的,墙壁上还涂写着日本字,“大东亚共荣圈”什么的,估计是当年日本兵占领该岛,在这里修建的人防工事。
灭了一根火柴,小女孩马上换上另一根,当换了十来根之后,我们从山洞的另一面钻出密林,很快就到了海岸边。那里,停靠着两条小船。
我们立刻登船。单立邦放下方世明,马上检查船上的部件并立即开动马达,这时,小女孩也一同跳到船上,很明显,她要跟我们一同离去。
杨金荣忙摆着手,示意她赶快回到岸上,但小女孩却抓着船沿不肯离去,她的眼睛里,一团泪水正在打转。
“让她跟咱们一起走吧……”我有气无力的说道,伸手按在小女孩的手背上,用我的姿体语言让她安心。
单立邦终于启动小船,伴随着低沉的马达声,小船渐渐远离那小岛,而我,也累得合上了眼睛……

……
我回到三亚,来到小仪家,敲响了五○四的大门,我决心把小仪带走,把思思带走,带回家乡,向父母宣布小仪是我的媳妇,思思是我的儿子。然而,当五○四的大门打开时,出来的却不是小仪,而是四姐。四姐瞪着亮丽的大眼睛,质问我来这干什么?是来找她么?是来找她成家立业么?我……我说:“是。”,但四姐的身后却立即出现大胜哥,他追问我说的“是”,究竟是“是什么”?到底我想干什么?我……我无言以对,扭头就跑,疯狂地跑,想逃离这个永远也说不清的世界……眼前,慢慢拉开一丝光亮。
我艰难地打开眼睛,原来一直在作梦,此刻,艳阳当空,火辣辣的阳光烘烤着小船,海浪一波一波涌来,让小船有节凑地一浮一沉。船尾的甲板上,杨金荣拉着一支由衣服连结而成的布帆,兜着海风,顺风而航。其他人,都在船舱里睡着了,包括那个满身泥泞的小女孩——一切,晃如作梦,却并不是梦。
突然间,我发现,怎么,怎么少了一人?
方世明不见了。
我张开嘴巴想说话,但干结的喉咙,老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金荣……金荣……”
“你终于醒了?”杨金荣憔悴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关切地问道,“喝点水好吗?”
我艰难地点点头。
杨金荣从座位下的抽屉中掏出一个水壶,拧开盖子,喂了我几口。清水如甘露般渗进我干裂的喉咙,一下子像滋润了全身。我从没有喝过这么清甜,这么解渴的水,但我不敢多喝,因为,我发现杨金荣的嘴唇干得像口枯井,裂痕已把它分成好几片,而他盯着我喝水的眼神,流露出几分渴望。这水,杨金荣舍不得喝,我哪能多喝?
“我……我睡了多久?”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
我再次环顾四周,问道:“世明呢?怎么世明不见了?”
想不到我这话像插进了杨金荣的心坎上,令他失声痛哭,已哭干泪水的眼睛,回答了我的问题。
原来,那晚乘小船逃离小岛后,才发现方世明身上中了好几枪,早已停止了呼吸。中午,炽热的阳光下,大伙担心方世明的尸首腐烂,不得不进行海葬,让他魂归深海。
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离去,留下的不仅仅是一声叹息。对于他的死,或多或少,我都应该承担一部分的责任……
小船向三亚方向一刻不停地前进着,船上已没剩多少汽油,大伙决定自制风帆,尽量漂近海岛后再启动马达。船上的食水和食物都不多了,不得不省吃俭用,大伙这几天都艰难的煎熬着,希望凭借意志坚持这段艰难的历程。
吃了块饼干,我又模模糊糊睡着了,偶尔醒来,船尾已换成了单立邦拉帆,混沌之间,我处于醒醒睡睡的半昏迷状态……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7-24 01:56:55 +0800 CST  
第十五章 Angela(1)
恍惚之中,一股甘露渗进我的喉咙,我亮着眼睛,眼前,出现那张满带泥泞的小脸,那位小天使,正为我干枯的嘴巴灌水。
几滴甘露渗进喉咙,为我带来一丝活力。看着小女孩关切的眼神,我用沙哑的声音问了她几个问题,但她都没有回应,我这才想起,她或许听不懂汉语。于是,我试着用Karen当年教导的英语与她沟通,小女孩果然眼前一亮。
她好像告诉我,她名叫安祖娜什么什么的,总之是个很长很长,又很难记忆的名字。我告诉她,你就叫作“Angela”好了,这名字有点天使的味道——那是Karen告诉我的,我还曾经幻想过如果我和Karen有个女儿,或许就用这个名字,想不到,这名字现在却派上用场。小女孩也很开心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显然,船上懂英语的只有我一个,Angela对碰上我这个知已很开心,用英语以及姿体语言告诉我她的传奇故事……
Angela的妈妈很早就死了,她跟着舅舅四处闯荡,穿梭于大山大岭之中。Angela的舅舅是游击队成员,他决心把Angela培养成他的接班人,所以经常指导Angela舞刀弄枪的,别看Angela小小年纪,却已熟练掌握多种武器的使用,她还告诉我,她的枪法很准。
当地政府军几场扫荡之后,Angela的舅舅所属的游击队被逼退离吕宋,几年前,Angela跟着舅舅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小岛,过上相对平静的生活。想不到两年前的一个晚上,她舅舅和岛上的战友全数被人杀害,只剩她一个人生活在岛上。几个月后,小岛来了一伙更加凶残的游击队,他们在岛上杀了很多人,Angela躲在林子里吓得不敢声张,她东躲西藏,在小岛上过上野人般的生活,吃的是野果,是海鱼。
小岛虽然不大,但却有不少人造山洞,那里成了Angela的家。后来,那伙游击队在小岛中建造了房子,留守着六七人。每个月,总会有船只到码头补给与运货,Angela知道,那是他们运走提炼好的大麻,当年,她舅舅也是从事这当子买卖。
岛上艰苦、寂莫的日子让Angela几乎难以忍受,她渴望有一天能逃出小岛,可惜茫茫的大海,她无法弄清方向——直到那晚,她看到我们被岛上的游击队追杀,于是把我们带离险境,并跟着我们离开那孤独的小岛……
Angela的故事很传奇,可惜我的英语不好,而且精神很差,因而只能听到个大概。
“How about your father?”我用半喊不淡的英语问Angela,为什么故事中没有她父亲的出现。
“I don’t know。”Angela惘然地耸耸臂。但从她眉宇之间,我可以感觉到,Angela的爸爸应该是白种人,尽管她脸上粘满污垢,但却掩饰不了混血儿独有的轮廓与气质,这与Joyce有几分相似,而且Angela至少满十岁了,那种混血儿固有的特点更加明显。
我很想再了解Angela更多的过去,但无奈我的精力有限,没一会儿又昏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我却是躺在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头顶上挂着葡萄糖滴剂,为我补充养分。我动了动,右脚马上传来钻心的痛,我连忙低头看去,还好,没有截肢,倘若成了跛虎,相信我在四姐前将再没有任何竞争力。
床边,有一张拉床,躺着一个女孩,长着一头棕色的头发,油黑的脸蛋上渗出一种白晰,长得有点冷酷,但也透着几分清秀。看到我醒来,她连忙走过来,脸上带着一阵喜悦。
如果不是她说的是英语,我还真认不出她就是Angela,洗去一身泥污之后,原来这小女孩长得这般秀丽,那种脸型,那种肤色,更验证我的猜想没错:她肯定是混血儿。但这可怜的女孩却不知道谁是她爸爸,说不好还一直在歧视中长大。
我问Angela,我这次又睡了多少天,她告诉我a couple of days,我还以为只是两天,后来医生告诉我,我睡了整整五天,如果不是及时送进医院,我可能就会脱水而死……我这才懂得,a couple指的不一定就是一双一对,有时,可以是几个,或几天。
单立邦、杨金荣和三肥纷纷出院了,陆续来探望我,他们几个明显瘦了一圈,但三肥依然是三肥,只是没有几天前那么圆润。
我让三肥代我到银行支取了十万元,把其中七万交给单立邦,让他和杨金荣每人各留一万,另外五万交给方世明的家人,算是我的一点补偿。我明白,这趟行动如果不是我的自负,不是我的自以为是,或许不会弄得那么糟糕,是我连累了大家,甚至让方世明付出生命的代价……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7-25 02:17:50 +0800 CST  
第十五章 Angela(2)
单立邦和杨金荣硬是不收那一万块,但我坚持要给,不给,我心里过意不去,他俩拗不过我,最终把钱收下——希望他们真能愿谅我的过错。
剩下的钱,除了留一万块支付医院和酒店的费用外,其余两万,我让三肥明天带到那幢民房的五○四房间,交到姓曾的家人手中,说是给思思的生日礼物。因为后天,就是十七号,就是思思两周岁的生日,原本计划买个生日蛋糕,买些玩具为思思庆祝,但此刻,我却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遗憾地再次错过儿子的生日。
“思思是谁呀?生日要封两万块的利是?你小子是不是发神经病?我下个月就生日了,我要求不高,封我两百块就够了。”三肥接过我那两万块的信封,装出恋恋不舍的样子。
“我让你送你就送,婆婆妈妈的发什么牢骚?”躺在床上的我唬着三肥。
“算我看透你了,认识你这么多年了,还从没给我发过红包。呵,一个远在三亚的思思,一下子就是两万块,你小子别让我猜中了,思思没准就是你的野儿子。”三肥的嘴真贫,我气得干瞪眼。
“三哥,帮帮我行不?你生日我给足你四百,行不?”久良,看着三肥搓着信封没有动身的意思,我只有投降。
“这还差不多。”三肥喜欢气我,还装出破涕为笑的模样。

第二天下午,三肥把我的行李从酒店拉过来,还买来不少水果饼干,堆满桌面:“臭小子,酒店的账帮你结了,桌上、柜子里的东西够你吃上一阵子,这里有小姑娘照顾你,我就不相陪了,老爸让我马上回G市,手头上还有不少事等着我去办理。”
“你要撇下我了?”
“撇下你又怎么着?这里还需要我?呵呵……”三肥话中有话,我却不知所云。
“钱送去了?”
“难道我独吞了不成?记着啦,我生日那天收不到你的四百块,我就把你的糗事捅出去。”
“捅什么?”我有点心虚。
三肥却一脸奸笑地说道:“你干的好事啰……对了,我警告你,这菲律宾的小姑娘还小,不是你家的老乡,你可别乱来。”
又提起“老乡”,我真有点生气了:“三肥!你正经点儿好不好?”
“我哪不正经了?——你在这慢慢养伤吧。跟小姑娘说说,呆会跟我出去照几张相,我回去后想办法帮她办几张合法证件。”
“说了半天,就这句像点人话。”

八月十七日一大早,三肥回G市了,病房中一下子冷清起来,没有三肥和我拌拌嘴,这时间显得特别难熬。
还好,Angela呆在身边,为我削水果、递报纸,偶尔和她聊聊天解解闷,心情总算轻松几分。看着Angela削水果那娴熟的刀法,我有点好奇,想不到她马上为我表演飞刀的绝技:五六米远的距离,只见她手一扬,我那把瑞士军刀,不偏不倚地插在苹果的正中,而且屡试不爽,让我叹为观止。
我问她,哪学来的绝技?Angela告诉我,是她舅舅教的,平时没事可干,她就喜欢练这个,她不仅刀飞得准,枪法也很利害,给她一支步枪,她可以保证每一发子弹打下一只小鸟……
尽管没有枪让Angela当场演示,但看到她飞刀的绝技,完全可以相信,Angela的枪法肯定了不得。她舅舅竟让这年纪轻轻的小女孩学习这门“手艺”,可谓居心叵测,很难想像如果Angela跟着她舅舅长大成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和Angela聊聊天,醒醒睡睡,很快就到了傍晚,我正想着,今天两周岁的思思,小仪和曾柔将会怎样和他庆祝生日呢?却在这时,病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同时,房间里的灯光突然熄灭,漆黑一片。
身边的Angela机警地把军刀夺在手中,正要闪身躲到床底下,这时候,房门打开,一群人推着一辆放着一个大蛋糕的餐车走进房间,蛋糕上燃点着两支蜡烛,闪闪的烛光下,是一张可爱的小脸。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大家一同歌唱。
“思思,吹蜡烛。”那是小仪的声音。
“呼!呼!呼!”小脸一连吹了好几口,才把蜡烛吹灭。灯光同时亮起,大家拍着手欢笑着。
是思思!真是思思!是小仪,真是小仪!还有曾柔、曾柔的爸爸、妈妈,他们都来了,聚到我的病房里。我恨恨地在大腿上拧了一下,很疼,不是梦。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看着他们,我艰难地要坐起来,没成功,Angela忙过来把我扶起。
“思思……思思……生日快乐!”我呜咽着说道。
小仪把思思抱到我身边:“思思,叫叔叔,叔叔好!”
“叔叔,好!”
曾柔及时为我们拍照——这张由小仪抱着思思,思思看着我说“好”的照片,一直夹在我的钱包里,成为我的精神支柱……
思思很趣稚,很可爱,这个很趣稚,很可爱的小朋友,就是我的儿子,他,今天两周岁了,我的儿子,已经两岁了。我很想把思思抱到怀里亲亲,但我的手上、身上缠着各种管子,我有气无力,只能轻轻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但我,已很满足了。
大家切蛋糕,分着吃,我也尝了一点,很甜,很好吃,大家说笑着,逗着思思唱歌跳舞,病房里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7-26 01:53:26 +0800 CST  
第十五章 Angela(3)
病房里过生日的更像是我,曾柔一家让我感到的不仅仅是家庭的温暖,还有那种体谅、理解、关怀与宽容,我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眼泪鼻涕弄得满脸都是,根本没有形象可言——我在小仪面前,已经多次失态,但这并不是因为你的小虎哥变得软弱,而是这里的一切实在感人,实在让我感动,让我为自己的自私、虚伪而懊悔,让我羞愧难当,让我无地自容。
欢笑过后,临近医院探访的截止时间,与思思说声“再见”,我依依不舍。曾柔一家告别离去,但小仪却留下来,看来,她早已和家人有了默契。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我,小仪两眼充满了泪水,似乎带着几分责备,但更多的却是关切,她和声问道:“几个星期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弄成这样子了?”
“我……我……”我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像犯错的小学生,说话结结巴巴。
“三肥哥说你打猎受了伤,其实我并不相信……小虎哥,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小心点儿,好么?你要记着,在这里,有母子俩惦记着你,盼望着不时能见上你一面,你不再是孤身一人……”
“小仪,我……我一定小心……”泪水顺着我的两腮,缓缓地流到枕套上。
小仪抱着我,为我拭擦眼泪,让我暖在心头。一瞬间,我发现小仪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红头绳,绳子下端,系着的是那颗再熟悉不过的弹壳,那是我第一次实弹射击时偷偷留下的纪念品,在那年一个晚上,那个种下“种子”的晚上,我把它送给了小仪,而她,一直保留着,一直保留在身边。
多么长情的小仪,多么纯真的小仪,我躺在她的怀里,潸然泪下。回想此情此景,《大话西游》的经典台词最能代表我的心声: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会对那个女孩说我爱你!如果非要把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小仪告诉我,为了今晚能让我共度思思的生日,她昨晚把我俩的关系向家人和盘托出,包括我才是思思真正的爸爸。想不到,曾柔的家人并没有半点惊讶,也没有半句责备,从他们的眼神中,小仪可以感觉到,他们像是早已猜到这一切。曾柔一家不但没反对把思思带到我的病房中庆祝生日,还建议全家一起过来,给我带上一份惊喜,他们还让小仪多来陪陪我,让我能尽快康复……
多么宽容大量的一家人,多么善解人意,关怀备至。我热泪盈眶,为小仪拥有这样伟大的家人而深感安慰。
小仪感谢我为思思送来的两万块,她会留起来,让思思多吃点、多学点,长大以后要比他爸爸更加出色。我摇摇头,因为我清楚,我实在差劲,比我出色没用……
“她不会也是你的女儿吧?”小仪看着床边站着一脸惘然的Angela,逗着满脸泪痕的我。
“我也不清楚,这得问她的妈妈。”我终于恢复丁点儿虎哥的本色。
“你这人,对你好一点,你就使坏。”小仪看到我回过精神,脸上绽出甜美的笑容,那么可爱,那么迷人,倘若不是Angela就站在一旁,倘若我有足够的体力,我一定抱起小仪,给她一个热吻。
“还记得斑马结婚那晚,我俩在舞池中共舞吗?”
“当然记得,你还踩了我的裙子,让我差点儿跌倒呢。”
“多么希望时光倒流,可以再和你共舞一曲。”
“那要看你的脚什么时候治好了,要么,你得先学会独脚舞。”
“你诅咒我?”我伸手咯吱小仪,小仪不躲不闪,任由我咯吱着,嘻笑声中我度过了思思难忘的两周岁生日。

在小仪和Angela的轮流照料下,我的身体康复得很快,几天后,我就尝试进食固体食物,除了开始几天还要小仪或Angela为我宽衣解带,换换便盘之外,羞怯难当的我很快就能倚着拐杖东倒西歪地上厕所了。偶尔曾柔也会带着思思来探访,每次都为我带来无比的欢乐,医院中养病的日子变得不再枯燥,加上有空就教Angela学汉语,或向她练习英语,互补中我俩进步都很快,日子过得更加充实。
电话中,我得知大雄酒店的工程正式动工了,为了这工程,大胜的施工队还增聘了不少工人。酒店建成后,大胜将是大股东之一,工程的质量与工期都和腰包子有关,大胜自然干得特别卖力。
雯雯也打来慰问电话,我受伤的事,小仪早已向她通告。雯雯嚷着要飞过来照顾我,我连忙阻止,我告诉她,有小仪在身边已经足够了。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伤了她的心,雯雯不再强调要飞来海岛看望我了,她告诉我,她已经找到了心目中的工作,在G市某报业集团当实习记者,过几天就开始正式上班。我为她感到自豪、感到骄傲,并送上真挚的祝福——人生,能选择自己热爱的事业,向理想奋进,那是最值得欣喜的事情,我希望我也有那么一天……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7-27 03:03:36 +0800 CST  
第十五章 Angela(4)
在三亚的休养足有三个多月,当我依依不舍告别小仪,告别思思,告别曾柔一家返回G市后,已是深秋。十一月底的G市,吹着微凉的秋风,夹杂着清爽、轻快,枯黄的落叶随风而下,添加几分凄美的气氛。
我坐在轮椅上,Angela在后头轻推慢行——医生告诉我,至少要半年时间,我才能真正离开轮椅,倘若注意休息与锻炼,一年左右,我就可以基本康复。
为Angela指指点点介绍着G市的特色,不一会就来到大胜家的门口,按下门铃不久,大门打开,出现的依然是那张不时缠绕在我心中的脸,看到轮椅上的我和一旁的Angela,那张脸闪出一丝惊讶,但更多的却是喜悦:“小虎?终于回来啦?你们快进来。”
大胜不在家,但我和Angela的到来,让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不少东西对Angela来说都充满新鲜感,她东瞧瞧,西看看的,十分快活。四姐忙着替我把房间收拾好让给Angela,并把我安排到书房。整理好一切后,她还为我们准备夜宵,吃着四姐烧的可口饭菜,我把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如实招供。
当然,和雯雯到三亚疯癫的一段故事改编为在北海会战友,再移师三亚,在机场却碰上三肥……之后的故事,我不敢再隐瞒,因为,胡编乱造的故事或许会与三肥对不上口供,甚至无法解释身旁为何会多出一个十来岁的混血女孩。
惊险的故事,还捎上人命,让四姐花容失色,她责怪我不应该自以为是,胆大包天,虽然这次我算是逃过一劫,但幸运之神总不会永远眷顾身边,四姐叮嘱我以后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鲁莽行事,否则终会吃大亏……
四姐的叮嘱充满着关爱,让我心里一热一热。我告诉四姐,我在三亚碰到过小仪,她也很想你,很想念家中的父母,她让我向家人问好,祝福大家身体健康,生活愉快。
收到小仪的祝福,四姐很开心,眼眶里透着晶莹的泪花,可以感受到,四姐很关心她的这个妹妹,很希望妹妹能回到身边……

回到四姐这个温暖的家,我的心情也开朗起来,有Angela的陪伴与照顾,感觉上我康复得很快,偶尔还在Angela的搀扶下走几步,我很有信心,不用几个月我就能扔掉那把轮椅。
Angela的汉语进步也很快,虽然仍是绝大部分听不懂,但偶尔也能明白几句,当然,相比之下,我英语口语的进步速度要快得多。
在家里闲着没事干,我也会让Angela推我出门走走,带她游览这个中国南方名城。那一次,我带她到解放中路的淘街瞎逛,Angela却停在一个地滩前不肯离去,我一瞧,原来她看中的是地滩上摆放的一套小刀。那套小刀挺别致,共有六柄,每柄小刀与我中指的长度差不多,刀口两边都很锋利,尤其是刀尖,像钢针一样。六柄小刀都配有皮革刀鞘,分别挂在两条皮带上,每边三支。皮带的大小和造型相当精致,明显不能套在腰间,经过那小贩的演示,我才知道这套小刀的设计竟是套在大腿上,只适合女生使用,只能藏在裙底下。
Angela越看越喜欢,一副要据为己有的样子。小贩马上游说,说什么这是大清时期法兰西流传过来的宝物,虽有上百年历史,但刀锋依然锐利,极具收藏价值,他本来并不想拿出来贱卖,只因家里实在缺钱,不得已而为之……小贩最会捕捉买家的心理,你越是喜欢,他就越是胡吹,价钱就越往上抬,让你欲罢不能。
事实上,我也感觉这套小刀应该是上等货色,也明白今天非买下不可,但总不能被小贩狠宰,因而,我的脸上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吩咐Angela“Go ahead”。
尽管Angela有万分的不愿意,但她还是慢慢推动了轮椅。
“算我倒霉,你们别走,还个价吧!”小贩在后面大嚷。
“三百!”
“怎么也得五百!”
“三百!”
“唉,一人退一步吧,千金难买心头好啊,就四百吧!”
我依然伸着三个手指头轻轻一摇。
“行,我杀了你!”

没有什么礼物,能让Angela这样喜形于色,刚回到家,她就换上一套新买的牛仔裙,把小刀套在裙底下,练习拔刀、飞刀的动作。我特意买回家的一大袋苹果,放到家中每一个角落,让Angela练习飞刀。她的速度很快,刀法很准,动作很优美,看她飞刀,确实是一大享受。我在想,假如某天身无分文,我和Angela只要在街头摆个滩口,在我头上顶一个苹果什么的,让Angela表演飞刀,一刀刺在苹果上,一刀刺在裤档下,那准能攒到几个钱,至少不用为三餐发愁。
为Angela买到这套小刀后,我每晚都得啃六七个苹果,俗话说得好:“天天吃苹果,医生远离我”,但每天究竟要吃多少个?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7-28 06:39:19 +0800 CST  
第十六章 本色(1)
在大胜家养病十多天,除了欣赏“小李飞刀”之外,我发现Angela还有另一项绝技——烹饪。那晚四姐加班,刚巧大胜将回家吃饭,外面又下着冷雨,我坐轮椅不方便外出,正在发愁这晚是不是得让大胜陪我一起啃苹果,结果,Angela却披“褂”上阵,转战厨房,我想拦也拦不住。
晚上,大胜回来后,Angela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盘特色菜,香味扑鼻,甚至让吃惯四姐拿手好菜的大胜,也赞不绝口,尤其是那碗香浓美味的肉汤,更让人牵肠挂肚,百喝不厌。
我和大胜都咄咄称奇,这么个小姑娘,哪来的一门厨艺?Angela这才告诉我,原来,和舅舅在游击队时,她就跟着几个阿姨学煮菜,经过好几年的调教,她甚至能一个人承担几十人的伙食任务。人多了,要求也多,在他们的打骂下,逼出Angela这一手超乎想像的厨艺。
想来,Angela小小年纪,却吃过不少苦头,虽然没读过书,但却多多少少掌握几门手艺,真说不清她舅舅的这般教导是功还是过?

大雄还满有信誉,知道我回来了,频频打电话来约我,说什么要带我去“疯癫疯癫”。坐在轮椅上的我还能疯癫起来么?我只有借故推托,让他把合同书通过大胜转交给我就行了。谁知这小子硬是直接找上门来,计划让小弟们拉上我一同去快活,而据说他所谓的快活,竟是去“沐足”。当大雄看到我坐在轮椅上,这才死心,我这样子,还能“沐足”?大雄留下合同悻悻而去,答应等我以后四肢健全时再请我去领略什么叫“驾步”……
过了几天的一个晚上,大胜回家吃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哪逃得过四姐的眼睛?四姐询问他是不是公司遇到什么困难?
大胜叹了口气,讲述这几天施工队遇到的麻烦。
原来,J市物资储备局在深市建造的那家物资回收公司的工程,也就是钱局长亲手批下的那个工程,已在上个月正式动工了,工程由怪兽和猩猩两人带队,其本上是把大胜公司的第二施工队全数拉过去,计划九个月内大楼封顶,一年内工程可以交收。
这几周,工程队已基本完成地基勘探以及打桩的工作,各种建筑材料开始进场。这时,当地一伙混混插足进来,要求工程所用的泥沙,得由他们提供,价钱要比市价贵一成。这类交易,对施工队来说是家常便饭,尤其在外地的工程,难免会被地头蛇敲一笔杠,施工队通常的做法是“花钱买平安”。
然而,钱花出去了,但小混混送来的泥沙,质量却出奇的差,沙粒有大有小,有的只能称为石头,而且还混杂着不少贝壳、垃圾等杂物。刚好J市有领导顺道来视察工程,看到那批泥沙,车没停下调头就走,当晚,大胜接到电话,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大胜马上勒令猩猩把那批泥沙全部退回去,以后再也不能用那帮混混提供的任何建材。这道命令,激怒了深市那伙混混,他们经常把车堵在工地外面,让供货的车辆无法通行,有时甚至组织大批闲散人员,偷走工地的建材。
怪兽多次报警,但警察却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即使派人到场,也是随随便便打个圆场就溜人,问题根本没有解决。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猩猩终于忍无可忍,他组织工人们进行自卫反击战,与那伙混混恶斗一场。这场集体械斗,双方都有损伤,岂料那伙混混这回竟然招来警察,谎报被工地的工人袭击。警察这回却十分积极,马上立案调查,并勒令工程队停业整顿,罚款三万大元。
这样的结果,怪兽岂能接受,他不但不打算交纳罚款,并继续开工,倘若派出所的人再来纠缠,就打官司,把这事交由法院判决……但随后有人告诉怪兽,其实为那帮混混撑腰的正是当地派出所,在这地头跟他们斗,那注定要失败。
怪兽有点犹豫了,这时,派出所发来通知,明天下午将派人到工地收罚款,如果没法交纳,将立即运走部分建材充公。怪兽马上请示大胜,这罚款交还是不交?如果决定交,得马上带钱过去。
听到这事发生在深市,又和派出所有关,我马上心中有数。别的事我不敢包,但深市发生的事,我倒有十分的把握把事情摆平,原因只有一个——朝中有人。更何况老怪还欠我一个人情?
“大胜哥,这事你不用愁,明天我代你到深市跑一趟,一定把事情摆平。”
“哦?老实说,我明天和老八约了市建的老总开会,还真抽不了身,你能代我跑一趟最好,只是担心公司的现金不够……”
“这罚金一分钱也不用交。大胜哥,你放心,这事我有十分的把握。”
“啊?”大胜很惊奇地看着我。
“嗯!”我自信地点点头,我要让坐在一旁的四姐看到,我小虎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只会到处惹事生非、“永远也长不大的大小孩”。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7-29 00:31:52 +0800 CST  
第十六章 本色(2)
当晚,我立即拨打老怪的电话,但没人接,看看时间,已经十点钟,估计老怪那边早已下班回家,或许,明天到深圳再设法联系。
第二天一早,大胜就约了辆出租车送我到深市。Angela作为我的“小保姆”当然一同前往,而事实上,我坚持到深圳跑一趟,其实也是想带Angela到处走走,开开眼界,每天呆在家里看Angela射苹果,即使她不累,我也觉得有点郁闷,看一遍是欣赏,看一千遍就是受罪。
知道我要带她到另一个城市,Angela欣喜若狂,这天,她穿上最喜欢的一套牛仔裙,披着一头四姐刚为她剪的短发,背上小背囊,还戴着一顶黑色的小毡帽,还真有几分“潮”,据她说是跟着杂志的图片装扮的,感觉上挺不错。
缩在出租车里四个多小时,终于到达大胜哥的工地,来不及吃饭,我马上让Angela把我推进工地去。
怪兽看到我几乎笑出声来:“是虎哥吗?你啥时候变成跛豪了?”
“别提了,不用很久我就能康复。”
“我们虎哥是身残志不残!”猩猩竟在揶揄我,“对了,虎哥,你怎么找个这么年轻漂亮的贴身护士?可别违反了劳动法……”
“别嘴贫了,快简要说说这里的情况,我得马上想办法把事情摆平,大胜哥还担心着这事情。”
于是,怪兽把小混混勒索不成,并和他们斗殴,最后派出所判罚不公的事讲述一遍,和大胜所说的基本一致,怪兽强调,那些警察原来和这里的小混混早已混熟了,有理由怀疑,小混混的勒索有警察在背后支持,或者,这正是派出所获取额外收益的手段之一。
怪兽的怀疑不无道理,想起回国当天,我在关口附近被小偷偷去皮箱,背后同样藏着黑手,而那只黑手,或许正是整天喊着抓贼的警察,这个社会,官与匪再也不能简单地凭借身上的制服把他们一一区分。
我连忙拨打老怪的电话,想着即使老怪不在,也可以找到朱队,只要朱队出面,要摆平这事问题应该也不大。然而,接电话的却是个女人,她告诉我老怪和朱队都在外面开会,不清楚什么时候回来,只让我留下电话,等他们回来后再给我回复。我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找刘局长,能不能现在就帮我联系上?那女人再次核实我并不是哪个部门的领导后,竟回了我几句:“你这么急,不如直接找省里的李厅长吧!要不,也可以打到国务院找李鹏总理。”说罢,就挂了线。
这是什么服务态度?
时间很快就到下午,老怪的回复仍没有拨打过来。我还在临时办公室里等电话,却听到工地门口外面传来吵杂的声音,从窗口望过去,只见一大帮混混,被工人们挡在工地门外。
那批工人,是猩猩安排的,防止任何人进入工地,因为那帮混混扬言,今天下午派出所来收钱,没钱就搬清工地里的建材。
工地外,叫骂声吵吵嚷嚷,双方粗言烂语,你来我往,剑拔弩张,似乎冲突一触即发。怪兽和猩猩连忙冲向工地大门口,把持大局。
不一会,警车声由远而近,似乎来了好几台,十几个警察握着警棍,气势汹汹地赶来,一看这架势,我心里暗暗叫苦。现在,罚金一分钱也没有,警察多半会让混混们搬走建材。而那些混混搬东西是假,破坏是真,肯定想方设法作出各种挑衅,万一猩猩和工人们没控制好情绪,和他们发生冲突,那些警察将会大展神威,捉拿“闹事”的工人,这一套早已安排好的套路,无非是要教训大胜的施工队,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吐出真金白银。
我实在看不下去,担心出事,连忙吩咐Angela把我推到工地门口,我希望以“刘局长”的威望,先把事情压一压,等老怪开完会回来后,再把事情摆平。
“没罚金就给我滚开!把里头的东西全部给我拉走!”
Angela推着轮椅刚来到门口,我就听到一个警长的呼喝声。
“凭什么我们要交罚金,凭什么拉走我们的东西?打人闹事的是这帮混小子,要罚怎么不罚他们?……”猩猩扯火了,指着那帮混混大骂,身后的工人也随声附和,骂声再次响成一片。
“奶奶的,吵什么?!我说罚谁就罚谁,谁不服,就给老子站出来,让我带回去调教,保证让你服服贴贴!”这趟,我终于看清那警长了,长得矮矮胖胖,但肚皮却是不一般的大,有点像怀孕了。
“警长,我有话要说!”我举了举手,让Angela把轮椅推前一点。
“你这跛子来这里凑什么热闹?”“怀孕警长”身边另一个矮冬瓜首先出口伤人。
“警官大人,这事的来龙去脉我基本清楚,责任并不在施工队……”
“责任该谁来负不由你来插嘴,你给我滚开!”这矮冬瓜显然看不起我这个“残疾人”。
“警官大人,你们市里的刘局长是我朋友,这事能不能先缓一缓,到时候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我不得不硬着头皮打出老怪的名号。
“哪个刘局长?” “怀孕警长”眉头一皱。
“刘东云。”我清清楚楚吐出三个字。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7-29 22:54:21 +0800 CST  
第十六章 本色(3)
“好,那你现在马上打个电话给他,让刘局长和我谭某人联系吧!”
“刘局长正在开会,暂时联系不上!”我以为这“怀孕警长”真让“刘东云”三个字给唬住了,于是老老实实说道。
“奶奶的,我告诉你,你的老友李鹏也在北京开会,没空接你电话,你给我老老实实滚一边去!”原来,这“怀孕警长”根本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只当我在开涮他。
我气得满脸通红,指着他嚷道:“你……你算什么警察,你怂恿犯罪,你知法犯法!” 不狠骂真不解气。
“怀孕警长”哪受过平民百姓这般指责,更何况来自一个“残疾人”之口?
“把他给我拿下来,狠狠的打!”他一声怒吼,身旁那群如狼似虎的手下,纷纷挥舞着警棍向我扑来。
当“四肢健全”时,面对这样的形势,即使我不露两手,也会找地方开溜,无奈此刻坐在轮椅上的我,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而冲过来的这伙爪牙,身上的制服一下子又把身后的工人们给震住了,一时间大家不知如何是好。悲剧看来不可避免,我似乎又要为我的冲动,我的鲁莽,我的自以为是再次付出血的代价……
然而,一切却出乎我的意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突然间,我似乎看到身后闪出两道白光,随即,冲在最前面的两个警察惨叫倒地,大家还没弄清楚咋回事,一个身影已左冲右突地闪到那“怀孕警长”的身后,像猴子般爬到他背上,一把短小锋利的钢刀,已架在警长那白嫩的脖子上,然后,是清脆而夹杂着稚气的一声:“Stop!”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即使Angela不叫那一声“Stop”,现场所有人还是会怔住,没有人会想到,一个推轮椅的小女孩,竟会做出如此惊人的举动。
一时间,全场安静下来,唯有躺在地上呻吟的两个警员,他俩一个左臂插着一把小刀,警服外只露出刀柄;另一个插在大腿上,淌着不少鲜血。显然,在Angela眼里,他们只不过是长得稍大的苹果。
“拿下她!”短暂的惊愕后,矮冬瓜发号施令。当看清楚突变仅仅来自于一个长相美丽却又有点异国风味的小女孩时,那些警察当即恢复狼的本性,向Angela围过去,或许,他们以为吓唬吓唬这小女孩,她就会放开警长,束手就擒。
Angela听不懂什么叫做“拿下她!”,但她却看得明白。我还没来得及对她作出指示,Angela却已有所行动。只见她动作又快又狠,持刀的手一挥,马上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伴随着的是“怀孕警长”的一声惨叫,只见警长手臂的警徽上,出现一个黑红色的窟窿,血水缓缓流出。
“妈呀……你他妈的……谁让你们过来,快滚开!” “怀孕警长”捂住手臂,臭骂那帮不懂事的手下,一众警员一个个面如土色,张大着嘴巴散开。
这下子,势成骑虎,不可能再讲理了。
“警长,麻烦你推推车,咱们到办公室里慢慢聊聊。”我向“怀孕警长”挥挥手。
“怀孕警长”挺精明,马上屁颠屁颠地走过来,推着我的轮椅,走进工地。那一刻的画面,想必挺温馨的:一个肚子涨涨的警长,背着一个小女孩,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年轻的“残疾人”,咋看如同爷孙三代饭后散步,只不过,小女孩手中拿着一把尖刀,刀锋,压在大肚子白嫩的脖子上。
没有人会猜到这样的结局,“三军统帅”被擒,警察和混混们一时间群龙无首,愣在外头。怪兽和猩猩趁机招呼工人们围守在办公室外,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人墙,让外面的警察们无法获知里面发生的一切,不敢贸然行动。
办公室里,我示意Angela放开警长,并为他止血、包扎伤口。“怀孕警长”扭头看清楚袭击他的仅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惊愕不已,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其实,惊愕的又何止是他——走进办公室的怪兽和猩猩,盯着Angela的眼神里,同样充满着惊讶的色彩,而这个胆色过人但貌不惊人的小女孩,却为我推轮椅,让我脸上添了不少光。
“铃……铃……”沉默中,电话终于响起,我连忙到内房接电话。
“是小虎吗?”
“老怪?”
“嗯,你找我有急事?不好意思,我正在上海开会,怎么了?”
于是,我简要地把事情的经过大至说了一遍:“现在姓谭的警长被我请到办公室来了。”我没敢直接把Angela劫持警长的细节告诉老怪,始终,这事多多少少做得有点过火了。
“行,你让他来接电话!”
我招呼谭警长到内房,把电话交给他,接着忙退出去。我知道,老怪肯定对谭警长有所指示,说不好还会臭骂几句,这样的场面我最好不要在场,以免让谭警长难堪——留他几分面子,好让他下台,场面会更容易收拾。
好一会,谭警长招呼我进去接电话。
“小虎,你让谭所长先离去吧,半小时后你就可以离开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你可以放心,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们的工程,你让你的兄弟们只管好好干活。深市,是法治之区……”
我连声谢谢,与老怪客套了几句之后,挂上电话,并马上把谭警长释放。果然,没一会外头的警察、混混一个不留跑个精光。施工队的工人们把我和Angela围在中心,让我俩尽情享受高声的欢呼……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7-31 04:59:17 +0800 CST  
第十六章 本色(4)
派出所果然信守诺言,不但没有追究这件事,还在第二天派人送回Angela那两柄小飞刀,以示和解。这下子,更让我明白到,在这社会上,官大一级压死人,像昨天这事,众目睽睽之下,打伤三名警察,还包括劫持的派出所所长,倘若“按章办事”,或许会惊动“飞虎队”,来个多点狙击什么的,即使释放人质,也难免被关进大牢,在里面折磨个半死,最后再重判个十年八载。然而,老怪的几个电话,却能把派出所的怒火倾刻间扑灭,一切像是没有发生过,既不追究,也没上媒体,还确保工地永远平安。
领导的一句话,一个指示,却拥有至高无尚的力量,比“圣旨”更圣旨,我想,世界上除了这神奇的国度之外,再难找到一个比这更有“特色”的地方。
坐在返回G市的出租车上,看着一旁把玩着小刀的Angela,我问她昨天下午那一刻是怎样想的,为什么那么勇猛?Angela眨着眼睛告诉我,当时她并没多想,只是担心那帮人冲过来伤害我,所以决定先制伏对方的头领,再设法寻机逃离险境。
我暗暗觉得,这小姑娘一旦长大,肯定了不得……

胜利完成任务回到G市,又过上天天吃苹果的日子,或许是习惯了,也或许是因为Angela把我从“万军丛中”救出来,我得感恩……总之,这苹果我是越吃越多,越吃越爱吃,一整箱买回来,没几天就被Angela捅个稀巴烂,搞成苹果泥,成为我的早餐,午餐,甚至晚餐。
大雄酒店的项目进展相当顺利,为了答谢大胜对工程的关照,他送给大胜一台六成新的标志505,据他说这台车是某位汕头的知名老板,在赌场输光身上的钱后押下的最后赌注。车子过户的手续当天立即办理,只差新一任车主的资料空缺着。
大胜签好所有过户文件后,开开心心把车开回家,载着我们一起兜风。看着意气风发的大胜和兴致勃勃的四姐,我心里酸酸的:这破“标志”有什么了不起呢?想当年,我还开过波子呢。要不是我的腿现在不行,我真想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的车技……
日子过得很快,墙上的日历将要撕到最后一页时,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天,我得去一趟六榕寺,在那里,供奉着一位友人的冥牌——梁飞国,也就是小飞。自从那年小飞被老六“误杀”之后,我和老六立下誓言,只要我们在G市,每逢小飞的祭日,我们都要到六榕寺,为小飞叩几个响头,上几柱香,让他的灵魂能在天国安息。
但接下来的几年,我都在海外漂泊,唯有今年呆在G市,虽然行动不便,我还是决心信守承诺,到六榕寺走一趟。或许,信守承诺是我小虎身上唯一的优点。
因苏东坡当年为寺庙题有“六榕”二字而得名的六榕寺,座落在六榕路上,是G市一座历史悠久、海内外闻名的古刹,它与光孝寺、华林寺、海幢寺并称为G市佛教的“四大丛林”。寺内最大的特色是“六榕花塔”,内有十多层,沿梯级登至塔顶,在当年可俯瞰全市景色,是G市最有代表性的建筑物之一。
当然,这天我“带”Angela来六榕寺并非观光,寺庙的神殿里,供奉着上万个冥位,其中一个,雕刻着一副对联,那是我的手迹:

狂笑天下人自私虚伪
痛哭世间事冷酷无情

这副对联,似乎无论何时何地何人均适用,当看到我的这两句手迹时,我感慨万千,“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人,无论贫富贵贱,始终会死的,死去未必最痛苦,而苟存也未必就是幸运。只不过,像“小飞”当年那样死得不明不白,却实在有点冤。
坐在轮椅上的我长嗟短叹好一会,勉力作揖代叩,并让Angela为我上了三柱香,或明年,我的腿好了,再补偿今天欠下的响头。
当我正要招呼Angela一同离开时,却看到人来人往的神殿门外走进一个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尽管他脸上戴着大墨镜,但凭着身材和脸形,我立即就把他认出来。
“老六?”我禁不住喊了一声。进来那人不是老六,就是老七,他俩长得像是一个饼印,但老六就是老六,除了身材和相貌之外,他具有老七身上完全找不到的独特气质,那是一种沉着、冷静、清高甚至有点冷酷的气质,当听到我的那声“老六”时,他稍微怔了怔,瞬间恢复若无其事的神情,与我摩身而过,到壁架上寻找小飞的冥位。
老六不可能认不出我,虽然我坐在轮椅上,但我依然是那个自以为有点帅气的小伙子,当然,还比当年的我增添了几分成熟的味道。老六没向我打招呼,那必定有他的苦衷,有他的道理……
我正要估模老六有何苦衷,突然间,我看到神殿外出现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上有个明显的标志——一颗黑痣,一颗长在嘴角的黑痣。这人,正是那晚从G市到北海,一直跟踪我和老七的那个黑痣,倘若不是被一个“母夜叉”搞黄了我的伏击,估计那天晚上我就可以把他逮个正着,并把跟踪的缘由挖出来。


PS: 明天远行一周,由于所到之处没有网络,故暂仃一周,大家也歇一歇,享受和暖的阳光。

谢谢支持。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8-01 04:02:12 +0800 CST  
回来了,谢谢各位一直支持。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8-09 01:08:21 +0800 CST  
第十六章 本色(5)
今天,黑痣再次出现,是不是又是针对我而来?老怪“借刀”的事已过了将近一年,虽然老怪告诉我,由于年龄和资历的原因,他最终没能“坐正”,尽管他的履历上已谎报年龄为40岁,整整比实际年纪大了10年,履历上也让林部改得“花团锦簇”,但伍局长的空缺仍是由省里安排下来的、资历更深的老干部顶上……无论如何,伍局长的死已经盖棺定论,“肇事”的司机愿意承担所有责任,被判6年有期徒刑,并已锒铛入狱,这案子已尘埃落定,而在老怪的彻底审查之下,没有人再敢追究这件事。那么,这黑痣为何而来?
“看到吗?门外那个带黑痣的男人,我下车后一直跟我而来,呆会等我搞定他之后,咱们再聚。”老六借着猫腰点香之际,小声地对我说道。
老六的话,让我突然开窍:那黑痣的目标,或许不是我,而是老七,或是老六,他俩长得几乎一个模样,会不会他以为老六就是老七,所以一直跟踪而来?
老六为小飞叩头上香后,转身就走,当他刚踏出六榕寺的大门时,那个黑痣就悄悄跟上,老实说,黑痣跟踪的动静并不大,但对于警惕性极高的老六来说,这样的跟踪,很难不被察觉。
“Do you see the guy?Follow him!”我指着黑痣的背影,吩咐Angela跟上。
老六在前头走得飞快,Angela推着轮椅,远远地跟在黑痣后面。转过几条小巷之后,可以听到前面有打斗声,Angela把我推过去,却见老六已和那黑痣厮杀在一起,两人拳脚相向,打得相当凶狠。显然,那黑痣也是散打高手,一招一式打得有板有眼,以老六多年的功力,一时半刻竟没法把黑痣打倒,也算是稀奇。我让Angela再推近点儿,可以看得更加真切,更加精彩。
老六散打的功底来自于部队,更着重实战,而黑痣的拳法看起来比较花巧,从动作的美观性来研判,他肯定比老六要高分,但这到底不是在拍戏,实战中讲求的是实际,一拳打去,能不能击中对方,击中什么部位,给对方造成多少损伤,那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怎么样出拳,姿势是否优美,有没有收拳的动作等等,那是相对次要的内容。
果然,着重实际的老六,没多久就占据上风,把黑痣压到墙角,好几拳,重重地打到黑痣的小腹上,令黑痣痛得弯了腰,最终,坐到地上。
老六一脚蹬在黑痣的胸口上,冷冷说道:“说!谁让你跟踪的?”
嘴角带血的黑痣正要低头屈服,突然间,他猛然抬头,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救星。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街角出现一个三十来岁的大汉,身上套着件灰白色的中山装,头上戴着顶太阳帽,帽子下投来两束锐利的眼光,他大喊一声:“给我住手!”
就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大汉,老六何足惧?冷冷盯着那人的同时,老六脚下却加了把劲:“听到我说吗?谁让你跟踪的?”
“啊!”大痣忍不住叫了一声,想必忍受着不少痛楚。
那个戴着太阳帽的大汉几步冲过来,一脚就向老六踹来,速度极快,让老六不得不从大痣身上闪开,然而,还没等老六站定,大汉又向老六发出连窜的攻击,拳脚雨点般地攻向老六。
老六的身手没得说了,但面对这大汉连番的进攻,却显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手忙脚乱之间,老六接了数招之后,身上已中了好几拳,只有连连后退。那大汉得势不饶人,凌厉的攻势没有半分怠慢。我真想上前为老六伸出援手,无奈坐在轮椅上寸步难行。
“啊”的一声,老六被那男人重重地踹了一脚,向我的轮椅飞来,我猫低身子想帮老六扶一把,但却扑了个空,老六身后那大汉步步逼近,气势逼人。我很紧张,印象中还没碰到过拳脚功夫如此了得的家伙,我不清楚他和黑痣的身份,为何要跟踪我们,更担心他对老六穷追猛打,不知将会如何收场,而我,却帮不上忙。
“大飞哥,小心!”突然间,那边的黑痣大喊一声,与此同时,我身后闪出两道寒光,射向逼近的大汉,只见他慌忙连退两步,左躲右闪,两柄尖刀,与他擦肩而过,一柄敲在小巷的大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另一柄插在石缝的泥土中,几乎没入刀柄。
Angela的两下飞刀都让大汉给闪开了,她立即摸出另外两柄尖刀,向那大汉飞扑而去,刀光朝着大汉的下盘就是一轮狠刺。这下突变,让那大汉惊愕不已,慌忙躲闪着,事实上,谁也想不到一个小女孩会发出如此迅猛的攻击,就像那天在深市一样,令全场一片惊呆。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8-09 01:10:44 +0800 CST  
第十六章 本色(6)
“Stop!停手!——那边的是大飞吗?请高抬贵手!”我大声嚷道。我知道,尽管Angela身手敏捷,又有飞刀的绝技,但她在那大汉面前,却是不值一晒,倘若那大汉回过神来,Angela肯定要吃大亏,所以我急忙制止Angela的继续攻击。
其实,刚才黑痣喊那大汉“大飞哥”,让我马上联想到他应该就是小飞的表哥利飞船,也就是大飞,当年,在半溪酒家曾经见过他一面,他还凭一己之力,力战大胜、郭大海和老六三人,被当时初成《三国》迷的我喻为“三英战吕布”中的吕奉先,此刻,那大汉大半张脸被太阳帽遮盖着,一时之间我竟没能把他认出来,但凭刚才大汉出手的快与狠,我敢肯定,眼前这大汉就是大飞。
“你是……?”果然,大飞摆脱Angela的纠缠,退到一边,向我看来。
“还记得当年半溪酒家那一战么?”我脸带善意,微笑着提醒道。
“哦!”大飞盯着我,又看了看老六,慢慢频频点头,“对了对了,就是你们,呵呵,咱们真是不打不相识,而且还不止一次。”
“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如握手言和,一起吃个饭,解除大家之间的误会,不知大飞哥是否赏面?”看着和大飞的关系有所缓和,我趁机化解局势,倘若再打下去,凭老六和Angela的联手,绝不是大飞的对手,更何况还有个黑痣。
但我的想法其实有点多余,从地上爬起来的老六,正偷偷把摸出的一柄手枪塞回腰间,或许他知道大飞并非他真正的敌人,不值得动真家伙。
“好,我正好有不少问题想请教各位。”大飞却挺爽朗。
中午,我们一行五人到附近的东方宾馆吃饭,席间闲聊,才摸清事情的来由。原来,自从那次半溪酒家的一役后,坚少再没出现,大飞万万没想到区老板已让小飞把坚少“处理”了,坚少建立的王国一时间群龙无首,而杨明耀趁机上位,排斥大飞等一帮干将,无奈之下,大飞带着同样落泊的坚少遗霜苏闻燕,返回老家,过上相对平静的生活。
几年后,与苏闻燕结成夫妇的大飞不甘寂寞,重返G市,并重整旗鼓。他们在瑶台一带租下不少平房,供老乡暂居,并购置大货车,组建车队,做起货运生意,没多久就在瑶台崭露头角。
做生意的同时,大飞不忘寻找失散多年的表弟小飞。当年小飞被坚少刺瞎了右眼,大飞心里也很难过,毕竟,作为小飞的兄弟,他为没有替小飞躲过这一劫而内疚,现在生意初有小成,他希望能把兄弟找回来,并肩作战,一起干一番事业。
然而,小飞没找着,手下人却无意中在六榕寺找到了小飞的灵位,而在小飞的祭日,还看到老六为小飞叩头上香。为了弄清楚那冥牌是否就是小飞以及小飞的死因,大飞尝试跟踪老六,但却被老六甩掉。而这个黑痣,名叫陈李杨,外号“杨志”,是大飞在市体校的师弟,他跟着大飞夫妇一同来G市打拼。那晚,杨志到北海办事,在车上看到老七,还以为就是老六,于是寻踪而来,计划等到知道我们住下的确切地点后,再征询大飞下一步的行动,结果,却被我发现了他的跟踪……
“一场误会,原来是一场误会!……”我打着哈哈。老实说,小飞的死,正是我和老六造成的,但在大飞面前,这个错打死也不能承认。老六默不作声地喝酒吃菜,那就是默认让我胡编乱吹,事实上,那也是我的强项。
我告诉大飞,我们是小飞的老朋友,也在寻找小飞的下落,但结果却是一样,只找到六榕寺里的这个灵位,小飞多年来杳无音信,让我们相信这灵位极有可能就是小飞的。小飞生前与我们患难与共,所以,只要在G市,每当到了牌位上刻着的祭日,我们都会前来拜祭……
说到动情之处,我还略带呜咽,哪还会让大飞怀疑?
大飞对我和老六能每年前来拜祭小飞表示感谢,他还留下电话号码,如果有什么困难只管找他,他一定尽力帮忙,他的运输公司现在正缺人手,有什么朋友闲着没事,尽管介绍给他……我和老六唯唯诺诺,挤出几分热情,碰杯闲聊。
客客气气吃过饭,送走大飞这个“瘟神”,我这才和老六真真正正聚旧。三年了,一别三年,老六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冷酷,话不多,透着一种沉稳与冰凉,那是一种杀气,一种杀手独有的杀气,想来这三年老六肯定还是一直从事他独有的职业,为区老板卖命。
我挺有兴趣了解老六的经历,但老六只是笑笑,却闭口不谈,倒是问起我怎会坐在轮椅上,还请了个这么了得的小女孩当贴身保镖……
我的故事,说起来那是没完没了,我只挑些琐碎的说说,而当老六得知这小女孩背后竟有那么传奇的故事时,也不禁有所感慨:“只可惜她听不懂汉语……”
“我能听懂。”Angela却突然插进一句,让老六莫名兴奋:“Angela?有没有兴趣跟我到云南玩几天?”
“Of course。”或许Angela刚才看到过老六的身手,佩服不已,也或许和我天天呆在家里太郁闷了,和老六相处不到半天,她就马上同意了老六的邀请。
“你去云南干什么?她只是个小女孩。”我的意思是担心老六带Angela去执行任务。
“五哥,你放心,我这趟去云南只是渡假,两个月就回来,我保证把Angela完整无缺带回来。”老六打包票,我绝对放心。我心道,Angela不在家并不是坏事,到时候在家里,四姐就得伺候我,我可以趁机拉近与四姐的距离……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8-10 01:05:01 +0800 CST  
第十七章 哪个让你们采访的(1)
居无定所的老六计划过几天后就展开云南之旅,约定到时会到大胜家,接上Angela一起同行,他还告诉我,这次远行将是自驾游,他已借了辆军用吉普,一路的玩过去……只可惜我行动不便,要不真想跟着老六同游云南。
几天后,Angela提着大皮箱,跟着老六远赴云南去了,家中,只剩我一个。从早上一直盼望傍晚的到来,我期待着四姐下班回家——白天的日子真难熬,闲着没事,我只有扶着墙壁尝试迈步,竟然进步神速,看来,人就是这样,当可以依赖时就依赖,很难取得进步,一旦依赖消失,被强迫接受现实时,潜力却可以暴发出来,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或许这就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春节前,我已基本离开了轮椅,只凭一柄拐杖,就可以独自出门,但当然,每逢傍晚四姐下班后,我还是会装出一副死蛇烂鳝的样子,非要四姐搀扶着,我才能走几步,目的,只不过想拉近我与四姐的距离,这一点,不清楚四姐心里是不是早已雪亮。
87年的春节,我呆在G市度过,一瘸一拐的我不敢回老家过年,以免让两老担心。四姐除夕前已回青岛,跟父母共度新春,而大胜和老八,则趁着这个假期,陪建总的领导到苏联考察,老六和Angela还在云南没回来,空洞的大房子,只剩下我孤身一人。
但我的心情,倒还不错,因为,我终于可以告别本命年,告别诸多不顺的一年,不用再穿红通通的底裤,也不用天天担心会不会犯太岁。记得在三亚和雯雯快乐的日子里,她老讥笑我爱穿红底裤的癖好,还偷偷在我红底裤显要的部位上,绣上一个大大的“虎”字,说什么不容易和她的搞混——有那么容易搞混的么?我穿的是男装,又不是女装。
除夕夜三肥在家里陪老爸,怎么也不肯出来,还好,老七还惦记着我,让我到他家一起吃年夜饭。田大伯、田大妈把我当作亲儿子一样看待,添菜加饭,比我吃饭还要忙。大家坐到一块,欣赏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看着似乎很有趣的小品,听着费翔那首《故乡的云》……迎来新的一年。
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那么慢,每天呆在家里,我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锻炼,希望早一天变回活蹦乱跳的小虎。我的努力,并没白费,当两个月后Angela从云南回来时,我已经完全告别轮椅,只要架一根拐杖,就可以“杨波跳”甚至“刘翔跨”了。
跟着老六两个月的云南之行,Angela也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皮肤黑得油亮,倘若加上曲卷的头发,准像一支黑妹牙膏。而Angela的中文水准,更是突飞猛进,她不但基本听得懂,而且还能说清楚。看来,她也是被迫的——老六哪像我懂英语?Angela要和老六沟通,不得不提高自己的汉语能力,“置之死地而后生”再次得到验证。
Angela用中文告诉我,老六和她到云南,游览了不少名胜古迹以及深山大湖,老六还带她到处打猎,十分有趣。我问Angela,打什么猎,用什么打猎?她告诉我,打的是山猫、野猪、野兔、山鸡等等,用的是枪。
“什么枪?”
“六哥哥吩咐我不能告诉你!”
呵,还“六哥哥”呢,估计老六没准就是卖弄他那把“琴”,这“六子琴魔”,哪还离得开他的法宝?

清明过后,渐渐告别回南的潮湿天气,闲来无事,我又开始练习毛笔字,买来几支狼毫大楷,顺便教Angela写中文字,由“一”字开始。
“你看,这是‘一’字,这是‘二’字,这是‘三’字……Angela,你试试看,写个‘四’字。”
Angela兴高彩烈地画了四道横线。
“你看你看,你这就叫做自以为是,不要以为汉字就那么简单,其实里头大有学问,如果‘四’字就那么四横,那要你写个‘万’字,岂不是要好几天时间?”看到Angela中了我的圈套,我暗暗发笑,摇头晃脑地,我模仿教书先生,对Angela谆谆教导,“‘四’字嘛,应该这样写……”
“铃……铃……”正当我兴致勃勃地当老夫子时,电话铃响起,Angela把电话拉过来,递到我手中。
“谁?”
“是虎哥吗?”电话那头声音很小,幸好我的耳朵还挺灵光。
“谁呀?大声点儿!”
“我是雯雯。”
“雯雯?是你?在哪呢?怎么声音这么小?”
“我在H省的L市采访,遇到麻烦了,虎哥,你能不能马上来一趟帮帮我?”
“H省?L市?马上?”我心道,雯雯你也太看得起我这个瘸子了,H省离广东少说也有一千多公里,即使我会飞,一时半刻也飞不到那里。
“虎哥,能帮我的,我只想到你一个了,能过来吗?”雯雯的声音充满哀求。对于女人的哀求,莫说是雯雯这个漂亮,而且和我有过“几腿”的女人,即使和我非亲非故,只要是漂亮的,我也会立即应承。
“我马上买机票,告诉我,到了L市怎样与你联系?”
“你到L市后,傍晚时分到解放广场人民雕塑前,我自然会和你联系。”
“哪一天?”
“你尽快来,我在那等你,等你到来。”刚说完,雯雯就挂了电话。
什么玩意?没有明确的地址,甚至连电话也不留一个?雯雯的聪明和狡滑,我是见识过了,上次到三亚,目的是带我去见小仪,但雯雯却一直瞒着我,装得像和我度蜜月似的,当我兴致高涨的时候,却把我推到小仪身边,让我忏悔、内疚,几乎精神崩溃。这趟,会不会又是什么阴谋诡计,引我上勾,而后又来一份桃色惊魂?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8-11 09:04:35 +0800 CST  
第十七章 哪个让你们采访的(2)
既然应承了雯雯,我就一定要去,即使是刀山,是火海,我也不能爽约,那是我小虎做人的原则。
知道我要远行,Angela自然嚷着要带她去。我估计和雯雯一起,多多少少会有点风花雪月,儿童不宜,带Angela同去,甚至比我的脚伤更不方便。但Angela却不倔不饶,说什么我比“六哥哥”差太远了,人家初次见面就带她到处游山玩水,而我,脚伤以来一直得到她的照顾,为了我,她不顾个人安危,在深市勇擒恶警,然而,我竟不愿意带她走这趟远门……Angela还用半咸半淡的中文质问我:“T man,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
“T man”,是Angela一直以来对我的称呼,“Tiger man”叫起来实在太拗口,小姑娘干脆给我一个简称。
Angela的软磨硬泡,让我六神无主,罢了罢了,反正三肥已为Angela申办到身份证,还自作主张起了个中文名——“薛亚丽”,说什么听起来有点混血儿的味道,这回,就让Angela坐一趟飞机,高兴高兴吧,顶多万一和雯雯擦出火花时,再找个Angela看不着的角落慢慢“降火”。

通过大雄,立即买到第二天直飞L市的机票,当我和Angela到达L市时,正当正午,我决定先带Angela到处走走,让她开开眼界,而当晚就到解放广场,看看雯雯这回玩什么把戏。
H省位于祖国中原地带,标榜是文明的发源地,而L市,虽然不是省会,但却是该省排前几位的大城市,人口估计上百万,街头人流如鲫,相当热闹。下午,在Angela的搀扶下,我倚着拐杖,健步如飞,一同游览这个历史名城。L市给我的第一印象挺不错,虽然与G市相距甚远,但可以感觉到,它正以迅猛的速度发展着。
傍晚时分,我和Angela来到解放广场,没一会就找那樽人民雕塑,一个工人、一个农民加上一个军人,迈着脚步,摆出奋勇向前的姿势。这“工农兵”雕塑,全国各地都有,像是出自同一个模,没有半点新意。
在雕像下没站多久,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飞快跑过来,递给我一张小纸条,然后匆匆地跑了开去。我打开纸条,上面画着一个简易地图,图中有颗星星,星星下有个潦草的“雯”字,显然,雯雯让我去找那星星的位置。
这么神秘?我开始喜欢上这个游戏。
星星的位置并不好找,行动不大方便的我在Angela的搀扶下,走了好几条街,终于来到一条跨江的大桥底下。站在星星标识的位置上,那里阴暗、荒芜,有的只是苍蝇,以及它们喜欢的食物。
正当我驱赶着身边的苍蝇时,桥墩下阴暗的角落中突然冲来一个黑影,直接扑到我的怀中,那柔软的身驱,那一波一波的秀发,尽管带着少许难闻的异味,但我可以肯定,这是雯雯,那机灵的雯雯。
雯雯伏在我的臂膀上,感受着我庞大胸怀透射出来的温暖,呜咽了好一会。我耐心地等到雯雯的喘息声平复过来,才轻声问道:“怎么了,想我了?你看,我不是马上来了吗?还给你带来一个好妹妹。”
于是,我把Angela介绍给雯雯认识,然后打算离开这阴暗的桥墩,一起回酒店再慢慢解开雯雯的心结。
“不,虎哥,这里安全,唯们就在这里聊吧。”雯雯却把我拉住。
“哦?怎么回事?”
雯雯领着我和Angela来到桥底一块大石上坐下,然后慢慢道出她心中的故事……
雯雯加入G市某报业集团当实习记者后,由于工作出色、敬业,很快就转为正式记者,开始尝试作专题报道。这趟来L市,就是跟她的师傅张永坚采集一个专题的资料,这是一个关于国外家庭到中国收养儿童的专题,是由雯雯提出的,因为她从资料中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国外家庭到中国收养儿童时,不但不介意儿童的性别,也不介意儿童的身体是否有缺陷,甚至特别喜欢挑选残障儿童来收养。这让雯雯很感兴趣,刚好L市上周接待一团来自美国的家庭,他们将到该市的儿童收养中心领养孤儿。雯雯于是提出前往L市采访,争取第一手材料,挖挖外国人心中的秘密。
张永坚四十来岁,是采编部的得力干将,具有强烈的职业敏感,雯雯刚提出这个专题,他马上感觉到题材的吸引力,同意设题立项,并立即申请前往L市采访。
采访的过程,受到L市收养中心的大力支持,通过对这一团十数个美国家庭的采访,雯雯终于解开国外收养家庭为何爱挑残障儿童领养的秘密。原来,这完全是文化上的差异。绝大多数西方人的观念中,社会上最需要帮助的是弱势群体,孤儿,正属于这一类,而残障的孤儿,更是这群体中最弱势的部分,所以他们都争相领养残障儿童,希望尽他们的能力,为这些可怜的孩子带来温暖。
采访中雯雯了解到,前来领养的家庭绝大部分并不是因为他们生不出小孩,而事实上,有不少家庭已有小孩,还不止一个,他们甚至把小孩也一同带到中国来,共同参与孤儿领养的全过程。收养家庭的父母们,并不期望将来年纪大的时候有人养老,他们的唯一目的,只希望凭借他们丰富的物质生活,凭借他们的爱心,让这些孤儿们得到良好的教育,感受到人间的温暖……
多么伟大,多么感人。采访到这里,回去整理好材料,撰写好这个专题,相信肯定能吸引不少读者,感化世人。
正当张永坚和雯雯满意地结束采访,将要启程返回G市时,却收到一张神秘的便条,让两人深陷其中……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8-12 01:57:32 +0800 CST  
第十七章 哪个让你们采访的(3)
便条直接塞进张永坚的房门下,送纸条的人敲了门就跑,甚至没留下半个身影。翻开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你们要采访关于孤儿们更暴炸性的内幕吗?请到如下的地址来。记住,不要声张。”纸条下,写着一个地址,还画了份简易的地图,似乎是L市市郊的一个村落。
“你怎么看?”张永坚把纸条递给雯雯,雯雯仔细看了一会,说道:“去,当然要去,无论是否真有什么内幕,我们作为新闻人,就应当敢于冒险,挖尽每一分可能的新闻。”
“好!我果然没看错人,雯雯,凭你这性格,将来肯定能在新闻界打出一片天地。”
当天下午,他们两人打了辆出租车,走了不少路,终于到达便条上那地址。那是L市东南面三十多公里的一个村庄,从村里人的打扮以及村子里的房子判断,这村子并不富裕。
敲开地址上那住户的木门,迎接的是一对张姓夫妇,夫妇两人都是农民,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八岁,一个五岁,都是女孩。当张姓夫妇得知张永坚和雯雯是来自南方大都市的记者时,高兴得像盼来了星星月亮,他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说他们不幸的遭遇,希望通过媒体,把他们的故事公诸天下,为他们讨个说法。
这对张姓夫妇,男的叫“张路”,女的叫“梁慧”,都是农村人,以耕地为生,三年前,为了“追”一个儿子,梁慧又怀孕了,但村子里每对夫妇的生育指标,都是两个,再多,肯定是往死里打的——除非,交罚款。
为了多生一个儿子,张路夫妇东拼西凑,终于借到两万元,交到村里的计生委手中,拿到出生指标。而梁慧也很争气,终于为张路生了个儿子,取名“张锐”,意为“锐不可挡”之意。满以为,一家人终于可以开开心心过上美好生活,然而,张锐刚满月,张路夫妇就接到计生委的通知,需要补交两万元超生罚款,原因是刚接到上面的通知,超生罚款提了价,为原来的一倍,而张锐出生于五月五日,刚好在新政策生效之后,因此,必需补交两万元。
原来那两万罚款,张路一家已是砸锅卖铁、东借西凑才弄到的,现在哪去再找两万块?反正孩子也生下来了,管他有没有户口,两口子决定不再理会剩下的两万元罚款金。计生委多次上门催款不果,后来也就很少再来骚扰,两口子以为这事就这样蒙过去了。
转眼就是一年,那天中午,张路从田间回来,却听到老婆在家中痛哭,原来,刚才计生委突然派人来,破门而入,把一岁的张锐直接带走,并放下狠话,让梁慧立即筹钱,限时十天交齐罚款以及三千元的滞纳金,限期一到而钱没到,张锐将送到孤儿院,让“交得起钱”的人家来收养。
儿子是张路的命根,少见一天张路也活得不自在,哪能说带走就带走?气上心头的张路,抓了把柴刀,直奔计生委。
然而,计生委早就料到张路会有过激的行为,事先已调来十几个治安组的猛将,设伏在办公室附近。气势汹汹的张路刚走进计生委,还说不到两句,就被治安组的人围着一轮猛打,直接送进医院。
可怜的张路在医院里一躺就是两个月,出来时才知道,儿子被送到市里的收养中心,以孤儿的身份被一对加拿大的夫妇领到地球的另一端。儿子被领走的那天,梁慧去看了,但被计生委的人死死挡在几百米开外,远远看着儿子被外国人抱在怀里登上客车,梁慧只有撕心裂肺的痛哭——亲眼看着儿子被人带走,而自己却无能为力,问世间,还有比这更凄惨的事么?
据事后了解,村里的计生委是以两万元的价钱,把张锐卖给收养中心,而领养孤儿的外国人,却要为每个孩子支付七千美元,这背后的交易,已成了当地半公开的秘密。
张路夫妇为这事到处申诉,然而,却是投诉无门,只有永远的遗憾。他们的故事,得到不少人的同情,纷纷给他们出主意,其中之一,就是通过媒体,把事件曝光,惊动上方大员,让他们关心这事,关注他们的疾苦。然而,地方的媒体要么不敢采访,要么采访后不敢报道,事情依然石沉大海。而事实上,像张路家一样失去孩子的家庭,在附近村子还有很多户,悲剧依旧在发生,一个个有爹有娘的孩子,却成为“孤儿”送往市里的收养中心,这是一个该怎么样形容的人间悲剧?那些父母,要承受多少血肉分离的痛苦?
类似张路一样失去孩子的经历,比起外国人领养儿童奇特心理的专题更具震憾力,张永坚和雯雯按照张路列出的名单,接连走访了十多户,收集到大量的材料,每一个故事,都是那么悲酸、那么凄凉……
当采访进行到第三天,张永坚和雯雯在一家陈姓农家收集资料时,门外突然闯进几个矮矮胖胖的男人,其中一个指着张永坚和雯雯大声怒喝:“你们是哪个单位的?哪个让你们采访的?”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8-13 02:28:02 +0800 CST  
第十七章 哪个让你们采访的(4)
张永坚连忙出示记者证,那几个村干部模样的男人看了看,依然怒气不止:“没有我们的批准,你们不能到我们村子里采访,请立即离开!”
“我们是合法记者,我们有采访的自由……”雯雯争辩道。
“听到我的话没有?马上给我滚!”最凶的那个干部不等雯雯说完,厉声喊道,他身旁的两个村干,捋起衣袖,一副欲冲上来拖人的样子。好汉不吃眼前亏,张永坚拉着雯雯,急匆匆地离开村子。
还没等张永坚和雯雯走出村口,身后,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村干,带着一队人,叫嚣着从后面追来,他们嘈杂的叫嚷声中,似乎是要张永坚和雯雯留下所有采访的记录。
张永坚拉着雯雯狂奔,走出大路,刚好碰上一位好心的司机,把他俩接载逃离村子。回到招待所,张永坚决定马上坐火车返回G市,多年来的经验让他感到留在L市不安全,得马上离开。
急急忙忙赶到火车站,购到回G市的车票,还有两小时火车就开启,两人计划直接到候车室等候。这时,雯雯有点内急,跑到洗手间小解,出来时,却远远看到候车室里涌出一队警员,中间束拥着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手腕上还扣着手铐——正是张永坚。
很明显,为了掩盖变卖儿童的丑闻,当地政府已经开始启动国家机器,雯雯明白到,试图坐火车或飞机逃离这个城市,已经不大可能,除非,交出所有采访的材料。
这次采访的民众共有十多人,材料有好几本,除了一部分放在张永坚的皮箱之外,雯雯的背囊中也塞了好几本,虽然相片都在张永坚那,但录音记录却在雯雯背囊中。
机智的雯雯立即若无其事地退出火车站,消失在人丛中。火车和飞机走不了,那只有走陆路。雯雯截了辆出租车,打算从国道逃到A省的N市,那里距离L市虽然并不太远,但雯雯估计,离开H省,应该就越过L市的管辖范围,那里相对安全,可以再想办法从N市坐飞机或火车返回G市。
然而,当出租车走在出城的国道上时,却发现那儿排着长长的队伍,出租车司机通过无线电通话,得知堵车的原因是前面路段有警察在查车,似乎在搜查通缉犯。雯雯心里慌了起来:通辑的莫非是我?
雯雯借口时间太紧不愿再等,让司机把车子掉头,返回城中,她马上拔通公司的电话,把事情的来由作了简要报告。然而,事关重大,采编组的领导一时间也无法作主,只能再向上级请示。
刚挂上公司的电话,雯雯就想起我,或许,在这危难之时,“不务正业”的小虎反倒可以帮上忙,于是,雯雯向我打来求救的电话。而当晚,雯雯不敢再住进招待所,甚至不敢在街上流连——强大的国家机器一旦启动,莫说是人,即便是鬼,也难以逃逸。

看着楚楚可怜的雯雯,这个忙,即使真的打断了腿,我也得帮。只可惜我的能耐就那么一点点,具体一点,也就是只认识老怪,“朝中有人好办事”,虽然不清楚远在深市的老怪是否能触及到H省的L市,但此刻死马当作活马医,那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尽力尝试,即使没能显示我小虎的能耐,也得表达出我积极的心意。
但首要的任务,是为雯雯找一个安全的栖息场所,很显然,昨晚雯雯流落街头,一整夜没睡好,她最需要的是休息,最佳的当然是在我强劲的臂湾下好好睡上一觉,但是前提,还是要找一个宁静而又安全的地方。我估摸着,在大陆,越是高级的场所,越能显示显赫的身份,警察就越是怕你,安全系数就越高,相反,身份低微的人最容易被警察看不起,有事没事都要挨查,少带一张什么身份证呀暂住证呀什么的,直接就拉走,幸运的亲友带钱赎人,倒霉的便成为孙志刚,让你心脏病突发死,玩躲猫猫撞墙死,吊鞋带被自杀死,甚至喝水给咽死……
我立即为雯雯找了家理发店,让雯雯换一个最新潮的发型,同时,在Angela的搀扶下,我到百货商场女装部,凭借曾经触摸过的印象,为雯雯买了套最合身、最前卫的套裙,还有礼帽,还有丝巾,还有高跟鞋。埋单时,售货员一边打包,一边看着我和Angela,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我似笑非笑地告诉她:我买来是为小姑娘长大后穿的,眼红了么?
穿着合身的套裙,戴上挡了半张脸的礼帽,披着紫纱丝巾,踩着“咯咯”声响的高跟鞋,几乎让伴在雯雯身边的我显得有点寒酸。截了辆出租车,我直截了当地告诉司机:“载我们到L市最高档的那家酒店。”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8-14 03:06:48 +0800 CST  
第十七章 哪个让你们采访的(5)
“老板,哪家才是最高档的酒店我不大清楚,但L市最贵的酒店倒有两家,一家是动物园旁边的北国大饭店,另一家是市公安局对面的华龙酒店,不知道你要去的是哪一家?”出租车司机油腔滑调,口才比我还要好。
“你看我们是来看动物的吗?”我阴阳怪气地反问道。心中嘀咕着,离市公安局越近越好,最好就住到他们楼上——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这是傻子也明白的道理。
在华龙酒店,我和雯雯、Angela装得像是一家三口,用我的香港身分证登记入住,回想起来,当年那架势,有点像皇帝出巡,酒店侍应见到我们几乎都是虾着腰——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先敬罗衣后敬人,在中国,这是不变的真理,更何况当时的我用的是港人的身分?
而据后来了解,我选华龙酒店入住,还真具有先见之明:一连几晚,L市的警察都在四处出击,搜查全市的出租屋、招待所和旅馆,企图把雯雯搜出来。但他们万万没想到,雯雯就在他们眼皮底下——住进距离市公安局仅一路之隔的华龙酒店,这家只接待官员、商贾、外宾、政要的高级酒店。
刚住下,我立即拨打老怪的电话,拨了好几回,终于联系上。我把雯雯故事的来龙去脉详细地作了汇报,老怪默不作声的聆听,最后,我向他请示,这事有什么解救办法?
老怪告诉我,H省已远远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但他会在系统中想办法尝试联系,寻救解决的方案,老怪让我留下电话,一旦有信息立即通知我。
劳累的雯雯洗洗便睡,看着躺在床上一大一小的两个女人,我埋头沉思:倘若老怪也没有办法的话,我应该是带雯雯去“自首”,还是带着她冒险勇闯关卡呢?
思来想去不得要领,我在客厅的沙发上昏昏入睡,这时,电话铃响起,传来的是老怪的声音——他办事,讲究的就是效率。老怪让我记下一个名字,一个地点,明天早上十点钟,到那指定的地点,等那个名字出现,那人,将会为我们想办法逃离险地。
第二天早上,我把两个女人留在酒店,独自一人,撑着一柄拐杖,前往指定的地点。十点钟,我站在一家书店的门口,翘首以待。
四月的天气,依然有点冷,天上下着毛毛细雨,催促着街头的行人。
“叶先生吗?”一个头带灰色鸭舌帽,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向我走来,看他的样子,约莫四十来岁。
“我是。”
“咱们到对面那餐厅坐坐吧。”那男人转身就走。
印象中那是一家很普通的餐厅,但在当地,算是比较高档,或许因为价格较贵,食客并不多,正好方便我和那男人的密谈。
“我姓袁,你可以叫我细辉。”
“细辉哥,我叫小虎。”
“小虎,你的腿没事吧?”
“小事情,骨头有裂缝,很快就能康复。”
“嗯,这年头,要多保重,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的事,昨晚朱队长和我简要说了个大概,今天一早我探了探情况,还不至于太差,解决的方案有两个,可软可硬,不知道你选哪一个?”
从细辉说话的仪态与口气,感觉他绝不是普通老百姓,但既然他没说明干的是哪一行,我自然也不必相问,据我猜测,他和朱队长相熟,或者也和老怪相识,那么,极有可能也是公安系统里的人,当然,也或许是老怪的战友,但可以肯定,他是L市本地人,因为他能一早就在L市出现,还“探了探情况”,而且他说话的语调,也明显带有本地口音。
“何谓软,何谓硬?不知细辉哥能否明示?”
“所谓软,就是服软,向政府投降,把你们收集到的材料一件不漏全部上缴,并保证不再提起这件事,我估计两个记者关上几个星期,风声过后,再与报社方面沟通沟通就可以放人,这方案风险较小,但我个人不主张采用这方案。”
“哦?”
“老实说,在L市出现这种事,我也脸上无光,不仅愧对老百姓,自己良心上也过意不去,可惜,凭我一己之力,不能改变多少现状。现在,L市表面上一片和谐、欣欣向荣,但背后藏着多少疾苦,多少黑暗,又有多少人知道?多少人会关注?难得这趟有外省的记者摸到这里来,让这事儿曝曝光,救救那些孩子,救救那些家庭……”
细辉盛意拳拳的话说到我的心坎上——骨肉分离的痛苦我最能体会,尽管性质不尽相同,但自己的儿子却被别人抚养,终年难以见上一面,无论哪个当父母的,心情的沮丧都是不言而喻。
“那硬的呢?”
“所谓硬,就是直接把那个关着的记者解救出来,让他们带上采访的资料立即返回G市,凭良心做他们该做的事。”细辉咬着牙低声说道。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8-15 13:25:18 +0800 CST  
第十七章 哪个让你们采访的(6)
“直接解救出来?”我倒吸一口凉气,据我所知,张永坚应该是被警察带走的,要把他解救出来,也就是要在警察手中把他夺回来。警察逮人我见多了,但从警察手中要人,印象中还没听说过。我吞着口水:“怎么救?”
“小虎,你放心,我从来不说没把握的话。现在张记者正关在黄岗派出所,要把他解救出来,其实也并不是难事,只是……”
“只是什么?”
“小朱告诉我你的身手不错,但你现在腿有伤,万一真要你同时对付几个干警,你有没有十足的把握?”
“对付?”我有点犹疑,“你的意思是……”
“就是制伏,让他们暂时失去行动的自由,明白么?”
“那没问题,我有个利害的助手。”我阴险地笑了笑。我所指的助手,当然就是Angela了,与成年干警对仗,她未必不是对手,更何况她的外表,最容易让人麻痹大意,再加上出其不意的攻击,还有那几柄小飞刀,能制伏的又何止一两人。
“那咱们先研究这方案倒底能不能行得通。”细辉从怀里摸出笔和纸,画了份平面图,和我研究行动的方案细节。细辉对事情的考虑很周道,说得头头是道,直觉告诉我,他或许就是警察,而且应该是搞邢侦什么的,他即使不是带队干部,也肯定是得力的干将,尤其他对那黄岗派出所更是了如指掌,可以具体到每个岗位上该有个什么人,甚至每个门口的钥匙会放在哪里……
直到下午,我才买下一堆食物返回酒店。雯雯和Angela看到我留下的字条,一直留在酒店房间里,并没出门。我把今天和细辉商量的计划和她俩说了一遍,计划明晚立即行动,而这晚的任务,除了设法再与报社联系之外,剩下的就是为明晚的行动进行紧张的彩排,务求十拿九稳。
第二天中午,接到细辉的电话,再次约我到餐厅,对今晚的行动方案作详细的布置,一切安排妥当后,他拍拍我的臂膀:“小兄弟,那今晚就看你们的表演啰,祝你好运。”
“谢谢。如果这趟真能顺利出逃,我肯定督促记者们尽力,把这事的真相公之于众,让更多的人关注这些不幸的故事。”
细辉没多说,笑了笑,拿起风衣消失在路人之中。
傍晚,我和雯雯、Angela吃过晚饭后,收拾好行李,退了房间。刚走出酒店,一辆黑色轿车驶来,我们立即上车,车里的细辉向我们打了个招呼:“都准备好了?”
我点点头,车子马上驶向黄岗派出所。这晚的行动,十点半正式开始,我们的车刚好提前半小时,停到派出所马路对面,我和Angela趁着这半小时,立即在车上进行简单的化妆,要求并不高——尽量让自己也认不出自己来……
大约十点二十分,可以看到派出所驶出两辆警车,鸣着警笛离去,我知道,一切正按照细辉的计划进行着。细辉对了对表,时间差不多了,他向我交带几句,便让我和Angela立即行动。
我和雯雯道别后,拄着拐杖,在Angela的搀扶下,一同离开小车,直闯马路对面的派出所。
“你们两个什么事?”派出所大厅只有两个民警,比预想中还要少一个,其中一个在打电话,另一个埋头抄资料。看到一个小女孩搀扶着一个“残疾人”闯进大厅,打电话的警察向我俩厉声问道。
“同志,我要报案!”我大声回应,一边四周打量着。这派出所不算太大,大厅里摆放着七八张办公桌,相当简陋,大厅尽头对着楼梯,根据细辉介绍,楼上是资料档案室,而楼下,则通往审讯室和临时关押所。楼梯两边是一条长廊的入口,长廊两旁都是办公室,这天晚上,应该只有一个办公室的门亮着灯,那是晚上值班的领导。
打电话那民警的脸上显出不悦的神情,爱理不理继续聊他的电话,抄录的民警连头也没抬,把我和Angela当作隐形一般,我俩就那样傻傻地站在那儿。
好一会,那民警放下手中的电话,不耐烦的招招手让我们过去:“说,什么事?”
“我们被抢了,就刚才,人行道上。”我向门外指了指。
“啥?敢在派出所门口抢劫?”那民警好像挺好奇,盯着我,仿佛要从我的眼神中辨别我是不是在说谎。
“就刚才,两个男人从树荫下冲出来,抢了就跑,喊人也没用……”我正说着,Angela却弯着腰,猛拉我的衣袖。
“能不能再忍忍?回家再尿嘛。”我一脸不耐烦,转过脸向那民警陪着笑,挤出恳求的神情,“同志,能不能借用你们的厕所?我侄女忍了好一会了。”
“我们这里不是公厕。”民警立即喷了一句。
Angela依然猛拉我的衣袖,跺着脚。
“忍一下行不行?报了案子咱们就回家……要不,你到门外拉好了。”我向派出所门口摆了摆手。
“什么到门外拉?你要搞什么?”那民警变了脸,最终还是妥协了,“——唉,算我怕了你,楼梯转右,尽头就是厕所,快去快回。”
在一旁埋头抄写的另一个民警觉得挺有趣,也干笑两声。在他们眼中,Angela只是一个小女孩,对她根本没多少戒心。
Angela得到指示飞奔而去,她心中对这派出所的地形了如指掌,我给她的时间只有五分钟,五内钟内,她要无声无息地把留守办公室的值班领导制伏,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任务。但事实上,Angela执行这任务有几个明显的优势,一来是她的外表,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二来是她敏捷的身手,这是她多年来在森林生活所练就的,像猿猴一样灵活;三是Angela胆子特大,具有越乎她年龄的狠劲,尽管我相信天生的她是善良的,但后天的耳闻目睹,在她身上注入了暴戾的血液,一旦达到特定的条件,就会爆发,正如她在深市那派出所长手臂上扎下一个窟窿,手起刀落,丝毫没有半分犹豫,再加上少女特有的细心,让她执行这个任务,那是再适合不过。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8-16 03:06:24 +0800 CST  
第十七章 哪个让你们采访的(7)
在大厅中,那民警和我录口供,我胡编乱吹着,耳朵却聆听着走廊那边传来的声响,很明显,那儿发出了几下嘈杂声,但我都能及时崩几句“牛话”,把大厅里民警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什么,抢钱的人穿着警服?你有没有看瞎了眼?”
“什么,你包里有三千块?你咋带那么多钱逛街?还买菜?”
“什么,刚才那不是你侄女?是你媳妇?她倒底有多大?”
……
总之我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逗得那两个民警“花枝乱颤”,这时,Angela从走廊中闪出来,突然冲向那抄写文书的民警,朝他的喉咙一掌打过去,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那民警根本没有闪避的时间,痛得缩在地上不停地咳嗽。
和我录口供的民警吓了一跳,正要离座冲过去,我却已轮起拐杖,对着他的后脑勺狠狠拍了一下,“啊”的一声,他竟没跌倒,正要朝派出所门口逃离,而Angela的一柄小刀却及时飞去,狠狠地钉在他的小腿上,脚一麻,那民警重重跌倒,我马上扑过去,对着他的太阳穴猛挥几拳,这家伙才老老实实的晕倒。
那边,Angela已找来手铐把两个民警的手脚铐起来,我也脱了他们的袜子,把两人的嘴堵上,然后再合力把他们拖到办公桌底下。
根据细辉的指示,Angela从那领导的办公室里找来楼下拘押室的钥匙,把铁门打开。这“地牢”的环境并不太差,房间不多,关在里头的只有六个人,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张永坚很轻易就能认出来。但我和细辉商议过,虽然我们的目的只是救出张永坚,但为了迷惑警方,因此要尽可能把拘押所里的人全部释放,让警方一时之间猜不透我们的目的。
看到铁栏无缘无故被一个瘸子、一个小女孩打开,关押着的人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出来,还是我大叫一声 “他妈的还不跑?”之后,他们才醒悟过来,夺门而出,我拉着张永坚,小声说道,“是雯雯让我来救你的,请跟我来。”
冲出派出所,没走多远,就看到路边停着辆“五十铃”,闪着坏车灯。我们连忙上车,我的拐杖直接扔到路边,扬长而去。
司机像个农民,也是细辉安排的,车后面载着一整车的生猪,散发着浓浓的猪骚味。五十铃一刻不停,马上北上,向H省的省会驶去——这条路线也是细辉选定的,他告诉我,警方估计漏网的记者倘若从陆路出逃,多半会选择东进,逃到不远的A省去,以便躲避H省警方的追辑,因此,东行的道路封锁较严,相反,如果我们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北上,勇闯L省的首府,转而再西行到J省,这样出其不意的路线,反倒相对安全。
刚上国道,司机立即停车,安排我、张永坚和Angela躲到车厢的猪笼后,并拉下帆布,驾驶室里只留下他一人,以应付关卡的问话。
果然,北上国道的关卡并不太严,司机用土话告诉警察,他是拉生猪到省府的屠宰场,赶明天的早市,他还有肉菜市场的证明。而警察只是挑起车厢的帆布看了一眼,就退了出去,生猪那呛人的气味,那些警察哪受得了?
没一会,我们的货车就顺利过关,向北狂奔。一刻不停地奔袭一整个晚上,终于赶到路边一家旅社,我们在那里和细辉以及雯雯汇合,转乘细辉的小车,继续向省府驶去……
路上相对安全了,我们才把这次“劫狱”的详细经过告诉张永坚,这令他目瞪口呆。细辉告诉他不用担心,他和雯雯只是省内的通辑,还没摆到“桌面”上,只要走出该省,就相对安全。不过,也不能大意,跨省追捕也有可能发生,细辉叮嘱张永坚和雯雯,半年内尽量少出门,新闻专稿最好是签署笔名,而内容除了严谨之外,尽可能把责任引导在一定范围之内,因为一旦超出L市,“烧”到省一级部门,这事就难以收拾……
这次的专题将如何报道,张永坚自然有分寸,只是能不能见报,并不是由张永坚说了算,类似的采访,张永坚在这十几年来也碰过好几回,辛辛苦苦编写好的材料,报社也不敢发布,其实大家都有苦衷,即使张永坚敢于承担责任,但报社的总编却未必敢,甚至G市的宣传部也不敢,一旦牵涉到政府阴暗的一面,一句“维稳”,就足以把一切真相掩盖,只剩下一些“不明真相”、“别有用心”的人在瞎折腾……这是怎样的一个社会?
转了好几种交通工具,我们几个总算平安回到G市,H省那边表面上似乎并没有追究这事,但张永坚和雯雯递交给报社的材料果然石沉大海,唯一的专题仅是《外国人为何偏好领养残障儿》,尽管这专题也吸引了不少读者的兴趣,但H省儿童收养中心与地方计生委之间的黑幕交易,却无法曝露在阳光底下,或许,骨肉分离的惨剧依然在发生,那些可怜的父母,他们凄凉的哭泣声,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到……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8-17 00:48:32 +0800 CST  
第十八章 炼狱(1)
回到G市,我的心情一直很低落——回到国内才那么一年半时间,但我和可亲祖国的警察,包括地方执法大队的干警们,已“亲密接触”过好几回,虽然每次都是逢凶化吉,但这样的幸运,又能维持多久?而事实上,我的好几次幸运,还多得位居朝庭的老怪关照,没他的帮忙,或许我已栽了好几回。
那么,倒底是我有问题还是人民警察有问题?是我有问题还是国家机器有问题?是我有问题还是这个社会有问题?是我有问题还是制度上出现了问题?……我希望有问题的只是我,那是只要几片药就能解决的问题,大不了关进疯人院,一了百了。但若是问题不出自我身上,那么这个世界就相当可悲,当然,最可悲的是生活在这世界底层的劳苦大众,他们的逆来顺受还要坚持多久?正如鲁迅先生所言:“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我不清楚有多少人具有“爆发”的心理准备。
回到大胜家休息几天,一直胡思乱想着,却接到老六的电话,说是又要带Angela远行旅游。我说:你怎么这么清闲,一年四季好像都在旅游?老六却说了句让我无可奈何的话:“如果我忙,那绝对不是好事。”
说真的,老六干哪行,我心中清楚,他忙,这个世界就更不太平,还真巴不得他天天旅游。
Angela对老六最有好感,满嘴“六哥哥”的,知道又可以和“六哥哥”远行,兴奋得立即收拾行李——“难道和我练习毛笔字不好么?这可是中国的国粹……”话还没说完,Angela已提着皮箱,钻进老六的军牌轿车,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保姆”一走,家里顿时冷冷清清,回复到每天都在盼望傍晚的日子。大胜在东莞的项目即将结束,深圳的项目仍由怪兽、猩猩管理,而建材订购、运送则由老八和斑马负责,大胜的主要精力放在大雄那酒店的工程上,他在G市的时间自然特别多。幸好,大胜在珠海洽谈一个新项目,他也很有兴致开着那台标志来回跑,让我偶尔也能和四姐单独共进晚餐。
四姐对我依然是那么柔情似水,有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我和她之间,像是隔了一张薄纱,可以清楚的看到人影,听到声音,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但却无法把这层纱纸捅破,我清楚地知道,这层纱,就是大胜,他是我的大哥,我又怎么能忍心破坏它?尽管我对四姐是那么渴望,或许正如四姐对我那样……
眨眼间就过了龙舟节,几次强化训练后,我偶尔不用拐杖也能走一会,但换来的代价却是打封闭,医生告诉我,要彻底恢复绝不能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而且会适得其反……于是,我又想念起Angela了,除了她的拿手好菜之外,在她耐心的搀扶下,我可以慢慢学步。少了她,我总是急于求成,结果不得不打封闭——老六的旅行,也快两个月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一天,闲在家里偷看大雄借来的毛片,一个人看得正欢,却接到腊鸭的电话,说是过来和我一同去迎接狗熊回归。
“什么?狗熊今天出狱?”回国后,我几次想到监狱探望狗熊,但都因为没有亲属关系而没有获批,想到今天终于能和他见上一面,我兴奋莫名。
“我也是通过几个哥们才知晓的,就今天中午出狱,现在出发刚好来得及。”
“那赶快去!”
在监狱的大门外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满以为“收错风”,大门却徐徐开启,走出四五个人。仔细辨认了好一会,腊鸭才大喊大叫:“狗熊!狗熊!”
烈日下,一头青茬的狗熊瘦得弱不禁风,完全没有当年那倜傥的模样,焦黑、皱裂的皮肤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站在眼前的仿佛是个三十来岁的民工,即使是当年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也显得无精打采。四年,仅仅四年的牢狱,竟可以让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脱变成中年,这其中,必定发生过无数辛酸的故事……
狗熊在我和腊鸭以及几个小弟的束拥下钻进面包车,直达白云宾馆,在那儿,我预订了房间,让狗熊先住上几天休息休息。据腊鸭说,狗熊入狱后不到一年,他的奶奶就去世了,租赁的房子被房管局收回,现在,狗熊举目无亲、无家可归。我让腊鸭想办法为狗熊找个栖身之所,住酒店总不是长久之计,另外,也要为狗熊购置所有的生活必需品,让他感受到“回家的温暖”……
一路上,狗熊一直默不作声,和当年那个趾高气扬的他判若两人,看到他的精神状态并不大好,我决定这几天干脆住进酒店陪陪他,尽力开解他心中的郁闷。
楼主 healsonye  发布于 2015-08-18 05:40:58 +0800 CST  

楼主:healsonye

字数:1002436

发表时间:2014-11-01 11:1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2-20 09:49:5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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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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