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上海不少小商小贩收摊回老家过年，林勉居住的地方人气不兴旺，早餐铺子更是早早的关门大吉。
林勉是个夜猫子，经常晚上很晚才睡，第二天起来就会很迟，时常是早饭和午饭并在一块解决，有时实在饿了，就从超市拎回来两大袋泡面，第二天第三天就这么对付过去了。
刘生辉早出晚归在外面上班，与林勉的作息正好错开，她去上班的时候，林勉一般刚刚起床，而她下班回来，屋里的方便面味道散尽，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化学气味。
所以刘生辉一直不知道林勉吃泡面的事，直到有一天她回来，打开了墙角的柜子，看到里面塞满了泡面，这才知道林勉吃得有多不健康。
她必须找他谈谈。
刘生辉敲响了林勉的门。
林勉听到敲门声给她开门，刘生辉走进屋子，只见满桌子的化学试剂瓶瓶罐罐有的冒泡，有的飘出了白烟，林勉的一双手指尖褪皮，好像是接触了什么东西，皮肤被腐蚀了。
刘生辉很紧张：“你的手没事吧？有没有毒？要不要洗一下？”
林勉抬起双手看了看，不在乎的放下：“刚刚洗过，没事，就是被稀硫酸腐蚀了。”
刘生辉发现林勉不拘小节的理科生作风，莫名的可爱，又觉得有些莫名的心酸，她抬起头望着他：“你应该对自己好一点，记得戴手套把手保护好，万一皮肤破损沾上什么东西……”
林勉摆摆手：“没事的，我有分寸。”
林勉每一个部件长得都好，可是他就是不拿这些当回事，别人帮他急，没用。
刘生辉看向桌上成堆的泡面，又开始了絮叨：“还有啊，我听说吃泡面对身体很不好的，你早饭真的不能吃这个，要吃有营养的东西……”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现在就像一个妈妈。”林勉显然不想被人当成长不大的孩子，需要被人提醒这个提醒那个。
刘生辉不高兴了：“我才不像呢，不理你了。”
不知好歹的男人。
刘生辉背过身去，再也不想关心他了。
林勉意识到自己话重了，伤了刘生辉，一时间想要靠近她，向她解释却发现刘生辉气呼呼的躲着他，他走到哪，她就躲到哪。
刘生辉快步走向门口，眼见就要被他气跑了，林勉终于是冲上去，用身体挡在大门上，堵住门把手。
他不舍得她走，服软了：“是我不知好歹，你是温柔体贴贤惠，行了吧。”
刘生辉是又好气又好笑，想翻脸也翻不了，终于是背过身去走回屋子中央：“别笑话我了，我哪里体贴贤惠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怎么能说我体贴贤惠呢……”
刘生辉越说声音越小脸越红，好像噎住了一样不说了。
“体贴贤惠怎么了？体贴贤惠谁都可以用啊。”林勉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我就是觉得你老吃方便面对身体不好，需要吃健康食品。”刘生辉越说越觉得心乱，逃一样的跑回房间关上了门。
这一切像风一样发生，之后什么动静都没了。
林勉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嘴角笑容渐渐上浮。

第二天早上，林勉在早饭的香味中苏醒，他用平时嗅闻化学品的鼻子分辨出，这香喷喷的味道是煎饺。
他可以想象此刻饺子在热油锅里是何等的金黄酥脆。
实在是太香了，大概是刘生辉做的吧。
林勉想到这里，推开身上的松软的棉被，在寒冷的冬天早上非常迅速的起了床。
他用毛巾洗了脸，路过厨房的时候，果然看到刘生辉做饭的身影。
锅里的饺子正在煎，里面的油滋滋的响，桌上摆了两个盘子，一个堆满了煎饺，大约是一个男人的食量。
“你给我做了早饭？”林勉走入厨房，夹起一个饺子放在嘴里，味道很不错，让他很惊喜。
刘生辉用锅铲把锅里的煎饺铲进盘子里端到桌前：“对呀，以后早上我给你做饭，我昨天好好想了一下，街上的小摊说不定用了地沟油，我以后就自己做着吃，正好帮你也做一份，你不用吃泡面也不用在外面买早点吃了。”
“那么好。”
林勉笑着看向她，两人近距离对视，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
“就当给你交房租了。”刘生辉脸上发红，移开视线，故意跟他不讲情面的算起了账，“上海单间房租一两千吧，”
林勉伸手拍了下她的后脑：“想得真多。以后跟我别算那么清，知道吗？”
刘生辉睫毛忽闪，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回味着林勉的话，一时间真的开始想多了……

林勉天天待在房间里，把设备拆了重装，尝试用各种新型材料制作滤芯，可是屡屡失败，就像走到了瓶颈无论怎样也挣脱不出。
刘生辉是文科生，不懂研究，也不想给林勉添乱，在隔壁房间响起各种化学反应、器皿碰撞的声音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安静的待在房间里，插上耳机追剧，小声和朋友聊天，或者和家乡的父母视频聊天。
快到过年，夜晚时分鞭炮声尤其清晰，时不时的响起一阵。
刘生辉听到远远近近的鞭炮声尤其的想家，有家不能回只因她要为前途打拼，今天晚上她又忍不住打开电脑和父母视频聊天了，视频中的父母容颜苍老，鬓发斑白，他们吃苦了一辈子，吃过各种亏，有一些毛病，算不上成功可是刘生辉觉得他们很伟大，付出奉献了很多。
刘爸爸看到视频里几个月没回家的女儿，一下子就哽咽了：“新工作好吗？”
刘生辉笑着点点头：“工作很好，包吃还有员工福利，前两天发了一双鞋子，店里的人也挺好的，对我都很照顾。”
刘妈妈：“过年，回家吧，学费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们俩出去多找点事做能赚来。你爸跟你我都是这么想的。”
“爸妈……”刘生辉眼睛湿润了，“我可以的。这边赚钱比较容易，我过年这会有时间多忙会，你们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多休息，不用担心我。”
其实上海貌似繁华，赚钱并不容易，一小撮人做着高收入的工作，活得光鲜亮丽，更多的却是金字塔下面收入惨淡的人群。
刘生辉这边跟父母报平安，隔壁屋子却忽然轰的一声传出爆炸声响，她顿时吓得面色惨白，心知隔壁的林勉肯定是出了事，电脑屏幕中的父母不停的催问怎么了。
刘生辉答了一句，大概是隔壁小孩玩鞭炮吧，我去看看。
随即她关上了电脑，飞奔到林勉的房间查看状况，推开门一看，屋里器皿横飞，一地碎渣，桌上地上墙上甚至是床上，到处都是飞溅的液体，整间屋子就像是飓风扫过的灾难现场，乱成一锅粥。
还好人没事，林勉穿着防护服，飞溅的化学液体只沾到了他的头发和一部分脸部皮肤，液体的颜色很诡异，幽蓝之中还带着绿。
“赶……赶快洗掉。”刘生辉怕液体有毒或者致癌，连忙跑去找毛巾热水。
她倒了一大盆热水，把林勉平时用的深蓝色毛巾浸湿，整盆端到客厅。
此时林勉也在客厅，他身上的防护服已经不见了，脱掉的防护服丢在了卧室里，身上穿的是黑色羊绒毛衣，上面沾了少许的化学液体。
刘生辉用毛巾蘸着水，顾不上化学品有一定的毒性，替他擦掉脸上沾染的东西，林勉配合的闭上眼睛，双手靠近打开的自来水冲掉手上沾染的东西。
水温接近零度，非常凉，很快他的手就被冻红了，但是擦脸的毛巾是热的，刘生辉的手指随着毛巾的移动，触碰着他的皮肤，让林勉不由的热血涌动，身体发烫紧绷。
林勉的睫毛很长，五官英气勃发，轮廓非常好看，让刘生辉一度屏住了呼吸，拿着毛巾为他擦拭的手不由的颤抖了起来。
林勉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睁开眼睛望向她，两人目光碰到了一起，同时屏住了呼吸。
这一刻，林勉好像从刘生辉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是喜欢吗？
她喜欢自己吗？
林勉在心里叩问，荡起一声声回音，还没等他想出答案，下一瞬间刘生辉低下了头，脸上红云燃烧，快步走出了洗漱间。
她从未心跳得如此的快，就像是什么东西在心间萌发了一样。
刘生辉还未想清楚这种感觉是什么，就觉得拿着毛巾的那只手开始发痒，抬起来一看已经有些红肿了。
她知道，化学的东西必须立刻洗干净，不能久拖。
这样想着，刘生辉又硬着头皮返回去，打开水龙头，让冰一样的凉水把双手冲到麻木。
林勉在她身旁调试热水器，显然是受不住了，打算洗澡了。
刘生辉理解他的痛苦，毛巾蘸水之后稀释的溶液尚且威力如此巨大，他的皮肤曾暴露在高浓度溶液底下，肯定是难受极了。
可是洒花里的水放出来，接近零度，林勉望着热水器上显示的 40°，眉头皱了起来，热水器坏了，必须到外面洗。
刘生辉洗好了手，可是胳膊里头开始痒了，应该是刚才不小心让溶液进了袖口，这下不好办了……
刘生辉望向林勉，只见他原本白净帅气的脸，竟然渐渐的开始一块红一块肿，再不彻底洗净怕是要毁容，再往上看头发上也有，时间长不洗，该不会变秃吧……
太可怕了！
刘生辉想到这里，赶紧收拾洗漱用品，换洗衣服，催促着林勉出门：“附近找个地方，我们出去洗吧，再不快点你就要毁容了。”
感觉到她的手放在腰后，林勉僵了一下，带上钱包出了门。
两人走在路上，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扯得很长。
刘生辉抬头望向他：“附近有没有澡堂啊？”
林勉摇摇头：“没有。”
“那有什么？”
“宾馆，附近找个宾馆洗洗算了。”
“……”

两人在夜里走了大约五百米，前面有一个开了三年的新宾馆，条件应该还行，入口处霓虹灯闪烁，门口有两个妆容艳丽的女人似乎在寻找着她们的目标。
林勉带着刘生辉，看上去不是单身，显然不是那种需要服务的人。
林勉看出了刘生辉的紧张，提议换地方：“我们去洗温泉吧，打车的话，十几分钟。”
刘生辉向四周看去，没看到出租车，晚上本来就不好打车，临近过年车更少了。
刘生辉想想决定还是算了：“洗温泉很贵吧，而且一时半会也打不到车……”
林勉没再推辞，化学液体腐蚀性太强，他真的是忍太久了。
他来到前台，扫了眼墙上贴出的价码，从钱包里抽出四张票子递过去：“开两间房，单人间。”
前台女生只接了两张百元钞票：“只有一个单人间。”
林勉看向刘生辉，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刘生辉点点头，红着脸从双肩包里拿出身份证交到柜台上。
林勉将两人的身份证、押金递过去，很快前台女生办好了入住，递给林勉一张房卡。

房间在六楼，两人坐电梯上去，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说话。
电梯在六楼停稳，刘生辉特别紧张，一时间忘了从电梯里出来，直到林勉在电梯门口喊她，她才抱紧双肩包从电梯里面慌慌张张跑出来。
走到房间门口，林勉打开了门，房卡放入卡槽内，房顶上的灯亮了，将整个房间照亮。
刘生辉看着房间里的陈设，傻眼了，浴室是由玻璃组成，四面玻璃墙像斑马线一样，有透明的地方，也有不透明的地方，相互间隔，可以说在里面洗澡，外面的人可以朦朦胧胧看到里面的景象。
好在中间那段是不透明的，遮挡范围将近一米宽，刘生辉进到里面发现正好可以挡住脖子以下膝盖以上。
貌似还是比较安全的……
刘生辉松了口气，走出浴室把双肩包放在椅子上。
林勉出于礼貌问她：“你先去洗吗？”
刘生辉紧张的摆了摆手：“还是你先吧。”
林勉没有推辞，走入浴室，脱掉上衣放水调试水温。
林勉很高，相当一部分身体暴露在遮挡范围外，刘生辉透过玻璃隐约可以看到林勉身上结实的肌肉、刚健高大的身体轮廓，不由的脸上一红，移开视线。
浴室里传出淅淅沥沥的洗澡声音，刘生辉开始坐立不安，心脏砰砰乱跳，她发现自己对他有想法，似乎是有一种朦胧的喜欢。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她的人生里还没有恋爱这种事。
林勉喜欢自己吗？
她又喜欢林勉吗？
刘生辉不敢触碰答案，也不敢深想，她总觉得林勉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越熟悉越能感觉到距离，这样的距离让她自卑，让她不敢去爱。
水声停了，刘生辉抬起头，看到浴室门开了，林勉从浴室里出来，腰上围着一条白色毛巾，肌肉结实的胸膛之上几滴未擦干的水珠，顺着肌肉纹理蜿蜒而下，流过八块腹肌隐没在随意围搭的毛巾里。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气质清俊的林勉清俊，洒下一层迷人的薄光。
这样的他，没有哪个女孩子会不心动，刘生辉感觉自己心尖发颤，逃一样的跑进了浴室，把门关上。
“不准看啊。”刘生辉在浴室里警告，声音有些发抖，显得不够严厉。
“不看。”林勉背对着浴室，坐在椅子里，他的背脊绷得很紧，在冬季外套的遮掩下并不容易让人看出紧张。
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流水声，林勉今年二十，正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喜欢的女孩在身旁的浴室里洗澡，即便闭上眼睛不看，脑海当中难免会浮起一些念头。
他忍了很久，拿起丢在一旁的手机漫不经心的刷着，靠一些无聊的新闻分散注意力，手机屏幕发出的幽光，将他的表情映照得越发晦暗不明。
洗澡的时间，仿佛很漫长，一分一秒是那样的慢。

刘生辉尽量洗得快些，随便冲了两下，就开始涂抹沐浴露，也许是多心，也许是谨慎，她时不时的透过玻璃透明的地方朝林勉的方向张望，每次看到的都是林勉刷手机的背影。
他好像真的没有偷看。
紧张的心态，稍稍放松，刘生辉用浴球慢慢洗身体，搓出一大堆雪白的泡泡，洗澡有了享受的感觉，不像之前那样赶时间了。
可是等她洗好的时候，却发现刚才太紧张，忘了拿换洗的衣服，刘生辉实在不想让洁净的身体接触到换掉的脏衣服，犹豫了半分钟后，她伸手从架子上抽下来一条白毛巾，将自己包裹在里面，推门出去，去取装在双肩包里的干净衣服。
可是，她刚从浴室走出来，就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从下面的门缝里塞了进来，是一堆小卡片。
刘生辉吓了一跳，脚一滑撞到了玻璃上，后背生疼，好容易才支撑住将要滑倒的身体。
“你没事吧。”林勉听到声音，放下手机跑了过来。
刘生辉摇了摇头。
她很穷，没多少住酒店的经历，看着地上突然塞进来的小卡片很是奇怪，向前走了两步蹲下来捡起一张拿到眼前，只见上面印着衣着暴露的小姐，说明了提供特殊服务，还有一串手机号码。
刘生辉明白了这是什么，就像被烫到了一样，将小卡片扔在地上，她刚刚站起身，却发现胸口一凉，裹在身上的白毛巾不知道受了什么外力作用，一下子解开了。
春光乍泄的瞬间，刘生辉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慌不择路的逃跑。
可是她实在是太慌，竟然生生撞到了林勉的怀里。

刘生辉雪白光洁的后背，落在林勉漆黑的眼底里，他的目光顿时深了，似乎有一团火从小腹升起，点燃全身血液。
刚刚洗过澡，屋里开着空调，林勉此时只在肩上披着外套，里面同样也是光裸的，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就像着火了一样炽热胶黏。
男人粗重的呼吸扫过女孩精致红润的耳垂，刘生辉感到头脑一片空白，身体被林勉紧紧的抱着，手臂的温度很烫怀抱很有力，他好像化身成一团烈火要将自己吞噬包围。
刘生辉的唇近在咫尺，林勉忍不住低头吻住，一再的深吻，唇齿交缠，直到难以呼吸。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刘生辉发现自己被他抱到了床上，男人的身体肌肉结实线条具有爆发力，男人极具荷尔蒙的气息强势压下，容颜如同刀削斧砍英挺有型。
刘生辉的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臣服的感觉。
一切发生得那样突然，她脑子很乱，心里很没底。
他现在这样做，是因为喜欢我吗？
刘生辉这几日没有听他说过类似表白，心里很不确定。
还是……

刘生辉忽然想到了那些卡片，卡片上献媚的女人，他是不是把自己当成那样的发泄工具？
这样想着，她的心里顿时一阵恶寒，眼中流出泪来，一巴掌朝林勉脸上打去。
清脆的响声，在房间里响起，在林勉的脑袋里久久的回响。
这一巴掌打得相当狠，尽管灯光昏暗，林勉脸上的五指印清晰可见。
刘生辉右手阵阵发麻，是用力过猛的结果，她没想过下手用了这么大的力，泪光中，看到他脸上的指印，她发现自己竟然心疼、后悔。
刘生辉将脸蒙在被子里，久久的不做声。
林勉心疼歉疚，又不敢靠近。
他后悔今天的冲动，怕自己永远失去了她，连朋友都没法做。
“对不起，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林勉向她道歉，终于说出了喜欢。
刘生辉红着眼圈，头发凌乱：“你之前怎么不说……”
这样的怀疑，像箭一样刺穿了林勉的心，他是真的喜欢她，一切都是情不自禁，可是在她的心里，他的样子正变得不堪。
林勉很认真的辩解：“前几天才经历过徐曦的事，我认真想过，感情的事不能儿戏……我确实喜欢你，只是一直没说出来。”
“真的？”刘生辉眼睛里的怀疑减少了，模样看上去还有点小可爱。
“做我的女朋友，好吗？我会认真对待这段感情。”林勉目光灼灼，向她伸出了手，可是刘生辉看了眼他的手，露出纠结的表情。
林勉向她鼓励的微笑，刘生辉却避开他的视线，将脸埋进雪白的棉被里。
林勉的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身上的血液开始冰封，仿佛一点一点陷入绝望的深渊。
就在他快要完全绝望的时候，紧捂在被子里的刘生辉突然发出了声音：“不知道，让我想想。”
林勉静默的看着她，眼底里有显而易见的惊喜：话没有说死，这事还有转机，她多少是有些喜欢我的。
“想好了告诉我。”林勉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欣喜。
刘生辉却很疲惫，才经历过一些事，她的脑子很乱不想说话：“我想一个人静静，这几天，我们不要见面，也不要联系。”
“那……好吧，这几天你就住这里吧。我走了。”林勉走向门口，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从钱包里取出所有的纸币放在桌上，“这些放桌上了，缺了什么可以用。”
直到林勉走出房间内关上了门，刘生辉才将埋在被子里的脸抬起来，她隐约记得刚才林勉提醒她桌上放了东西，伸长脖子看到是一沓钱。
两千块一百块钱现金。
林勉习惯在钱包里放两千左右现金，他怕刘生辉没钱用，全都给了她。
他知道刘生辉很倔强，跟他约好了不联系，就是无论遇到什么都不会联系。
他不想让她在钱上犯难，能给一些是一些。

今夜太不平静，刘生辉经历了太多的事，她用桌上的电热水壶烧了壶水，等待着壶水变凉。
“做我的女朋友，好吗？我会认真对待这段感情。”
这句话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刘生辉很纠结，平心而论她是喜欢他的，尽管林勉身负巨债，今晚又做了一些冲动的事……
可是她还没做好谈恋爱的准备，恋爱这事对于她来说太突然了。
大晚上，接近半夜零点，刘生辉手机响了，是刘淼的电话。
刘淼平时和她关系不错，此时打电话也就没有顾忌时间：“小辉辉，我遇上事了！”
“你也遇上事了……”刘生辉自觉说漏了嘴，连忙转移话题，“不是，我是说你遇上什么事了，我在上海呢，你在老家吧。”
刘淼：“老家有人向我表白了，是我高中同桌，好突然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
刘生辉忍不住捶床，今天怎么都碰上这事了。
“哎呀，他催我呢，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平时一贯室长作风的刘淼此刻慌得六神无主，在手机里硬生生要刘生辉替她决定。
“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就是喜欢他啊。”刘生辉说出这句话，自己都吃了一惊，刚才自己和刘淼状况一样，第一反应是犹豫，果真是喜欢他呀……
刘淼继续纠结：“可是我们要异地恋，很辛苦的。”
刘生辉继续撮合：“你讨厌异地恋，又不讨厌他，接受他这个人不就行了。”
刘淼：“他这个人吧，肯定靠谱，高中同学三年，我特别了解。不像之前追我的那个物理系的富二代，表面上痴情得很，实际啊对好多女生都‘痴情’，哼！这种男人还好我早点认清真面目。”
刘生辉拿着手机的手，不由的抖了一下。
她所担心的，正是刘淼说的那种情况。
她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她总觉得林勉有所隐瞒，朦朦胧胧好像带着一层伪装，她害怕林勉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林勉，害怕自己所托非人。
刘淼声音变得轻松：“我决定了，我先跟他试试异地恋，姑奶奶大不了多回几趟家，不为看他，看我爸妈也行啊。”
刘淼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提高语调：“你怎么那么清楚呢，是不是有人向你表白了？”
“不是……是……”刘生辉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下文。
“是异地恋吗？”
“不是。”
“那不就行了，羡慕你啊，以后男朋友就在身边，想见面就见面，想说话就说话。”
然而，刘生辉并不乐观，她总觉得自己与林勉的距离，比异地恋更遥远，那是一种阶层的鸿沟，即便林勉声称自己家有巨债，已经变成赤贫阶级。
刘生辉忽然听到手机里，刘淼妈妈高声催促刘淼早点睡觉。
“拜拜，你也要抓住机会哟。”刘淼匆匆挂断手机。

刘生辉和室友通话之后，心情平复了很多，她下床喝了杯水，这才有闲情逸致从包里取出水乳，涂抹脸部皮肤。
哭红的眼睛估计第二天会红肿，她多挤了点眼霜，对着镜子按摩了好一会，祈祷第二天能看上去体面一些。
第二天上班，她还要去上班，去面对同事，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她要早点睡觉，不能太颓废。
刘生辉设定了闹铃关掉灯，上床睡觉，入睡之前她本想刷手机，可是一看手机电量只剩百分之二十，而她跑来洗澡又没带充电器，只好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盖上被子好好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前台打来电话，告诉刘生辉去领早餐券，今天一大早有一个年轻男人抱着一捧鲜花来，为她续订了七天的酒店，并且补了今天的早餐券。
刘生辉慢慢放下电话，她知道这样做的人，除了林勉不会有其他。
刘生辉坐电梯下了一楼，前台递给她一个系着缎带的长方形盒子，幽香精致，质感高级。
刘生辉接过鲜花礼盒打开来，里面是十九朵粉红色的玫瑰，每一朵娇艳欲滴，颜色就像是美好单纯的初恋。
林勉依照约定没有见面，没有联系，却一大早不声不响的送了鲜花和早餐，为她打点了一切。
这样的贴心举动，她真的是很难不动心。
她记得林勉可是个宁愿每天早上吃方便面也不愿意早起的主儿。
左右来来往往的人纷纷向刘生辉投来艳羡的目光，刘生辉假装镇定，抱着鲜花礼盒上了电梯。
刘生辉刚回到屋子里，放在桌上的手机开始嗡嗡震动，她接到施聪翔发来的短信，内容是今天好好休息不用上班了。
林勉肯定是和施聪翔事先通了气。
他会不会把昨晚的事说出去？
刘生辉脸红了，心里赌气的想，如果林勉敢说出去，她一定把他彻底拉黑，以后形同陌路。
刘生辉坐在椅子上，渐渐冷静，她想打过去看看施聪翔到底知不知道。
她先平静的问：“为什么放我的假啊？”
施聪翔的声音也很平静：“我听林勉说你头晕，需要休息。你好点了吗？”
施聪翔稀松平常的口气，让刘生辉松了口气，她知道施聪翔这个人特别嘚瑟，一旦知道了昨晚的那些事，口气肯定不是现在这样。
“嗯，好点了，上班没问题，我去上班吧。”
“爱岗敬业啊，我等你，哈哈。”
其实刘生辉不去也行，可是她不想这样。
林勉替她请假是心意，她想好好工作是她自己的选择，刘生辉一直都很自立自强，有自己的追求和打算。

林勉昨晚回家之后，满脑子都是刘生辉崩溃哭泣的模样，他后悔自己太冲动，做了刺伤她的事。
夜里他睡得很浅，醒来了几次，早晨天才蒙蒙亮就送花去宾馆，为刘生辉买早餐办理住宿，回家之后，他像是惩罚自己一样，接了好几盆冰冷刺骨的自来水，毛巾蘸水一点一点擦拭满屋的狼藉，将一双原本修长干净的手冻得紫青。
还有满地玻璃碎渣要处理，屋子里很乱，林勉一时间没有找到防护手套，就暂时没有处理。
他用冻僵的手刷朋友圈，朋友圈里的富二代们大多在晒旅游、度假、吃喝、漂亮的女朋友，另一些贫穷的朋友们晒的则是年货新衣服。
刘生辉的朋友圈则是一夜之间全部删光，只留下一片空白，就像是一片突然荒芜的世界。
林勉盯着那片空白，心中一阵悲凉。
他想知道刘生辉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对他到底有多少喜欢，可是有约在先，不联系不见面。
手机屏幕的幽光，投射到地面的玻璃上，反光异常清晰。
林勉抬起头发现窗外阳光很好，屋里光线很足，玻璃的反光本不该如此强烈，莫非是昨天爆炸的液体在玻璃瓶上产生了镀膜，让玻璃成为一种很好的投影材料。
他那天在展会上看过类似的技术，投影仪向玻璃上发出光线，做出投影，投影有立体悬空的效果。
立体悬空只需要投影仪足够好就行，可是这成像效果，却得看背景材料，林勉将手机在玻璃前面晃了一晃，玻璃清晰的反射出手机上的图画和文字，效果非常好，和那天展会上看到的产品差距已经不大了。
手机屏幕光源是如此的微弱，可以想见光源换成了投影仪，效果肯定很出众。
林勉的眼睛亮了，环保装置研发失败，反倒因祸得福意外得到一种好材料，他顾不上收拾一地的碎玻璃，在黑色笔记本里记录下这一惊喜发现。
就在他运笔如飞的时候，大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是谁？会不会是刘生辉？
林勉激动得握紧了手里的墨水笔，然而下一秒他的期盼落空了，门口传来了施聪翔喊门的声音：“林哥，在吗？开门吧。”
林勉放下笔，打开门让施聪翔进来，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红彤彤的人民币，塞到林勉手上。
“刘生辉让我把钱带给你。”施聪翔环顾四周一圈，“她怎么不住你这里了？”
“我们之间有一些事，算是矛盾……”林勉不想细说。
“你是不是追她没追上，吓到人家刘生辉了？”
施聪翔一说就中，林勉实在没话说。
沉默中一切不言自明。
施聪翔拍了拍林勉的肩膀，为他惋惜：“我记得今天跟她提起你，她的态度好像不太厌恶，事情可能有转机，兄弟我帮你劝劝她。”
林勉眼睛亮了，他看向施聪翔的目光里有几分感激：“这几天，我不方便见她，有什么事就找你了。”
“嘿，小事一桩。”施聪翔喜欢掺和这些八卦，积极性非常高。
之后，两个人聊了些闲话，林勉跟施聪翔谈起了研究新进展，投影玻璃。
施聪翔一拍大腿：“这么好的事，应该请客庆祝啊，西郊五号来一桌，然后咱们就在我家火锅店里搞个新闻发布会融资做公司，我都想好了，你当董事长，我给你当CEO，从此叫我老爸再也不敢看不起我！”
“什么产品都还没有呐，你什么都想齐全了。”林勉打断他不切实际的幻想，“现在先别声张，等出了产品再说吧。”
施聪翔的兴致一下子减弱了不少：“你真低调，低调过头了。”
林勉没有反驳，一笑了之。
谁知后来，施聪翔又是一拍大腿，想出了一个点子：“我知道了，这事先别低调，我们搞个庆功会，不要太大，这样我好把刘生辉叫上，这样你们不就有机会和好了吗？”
林勉神情认真了许多，向来不靠谱的施聪翔如今的提议，听上去似乎很靠谱。
刘生辉如果有意，一定会答应邀请。
林勉点头同意，不过他提出一点顾虑：“现在我还没告诉她，我的真实情况，家境这些东西都没说，这次庆祝……最好去个普通点的地方，不要吓到她。”
“你还没说啊，怪不得被拒绝。”施聪翔好似想起了什么，“她该不会是嫌你穷欠债太多，不同意吧？”
林勉眉心拧起，目光稍有波动之后，恢复了平日的坚定：“应该不是，我相信她。”
施聪翔也觉得刘生辉是个好女孩，勤劳自立温柔又坚强，顿时不怀疑了：“那不就成了，你和她联络感情，饭桌上人多了不好，人少了又没气氛……对了，林哥你唱歌有一手，我们就去KTV开个包间，人少气氛还好，你看怎么样？”
施聪翔这个花花公子胚子，谈起追女孩真是一套一套的，而林勉却是那个经常被女孩子追的男神，他从不考虑追求女孩子的事，直到最近他遇上了刘生辉。
林勉最后同意：“让她好好想几天，然后再约她来。”
外面阳光正好，林勉心里一件事情落地，顿时阴霾全无。

不联系的几天，林勉没有落下关心，每天早上他都会早早的起床，天不亮就跑去宾馆，向前台工作人员询问刘生辉的情况，他给前台服务员塞过钱，让她们特别留心注意刘生辉，有什么缺了，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告诉他。
让林勉安心的是，每次他跑去问话，服务员的答复都是很平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刘生辉那边很安静，没有任何答复，他的一颗心就像有猫在抓，心急而且隐隐的痛。
终于在第五天，施聪翔实施了那个计划。
施聪翔趁着下班收工的那会空闲，找到刚刚换下工作装的刘生辉：“告诉你一件林哥的好事，那天他做实验发生爆炸，因祸得福弄出了一个新发明，我打算在KTV开个包间给他庆祝庆祝，你也来吧，林哥他其实挺想你的。”
施聪翔着重提了“想你”二字，暗示到这个程度，他认为刘生辉肯定是听懂了。
可是刘生辉拒绝了。
她拿起挂在一边的包，背到肩上：“我今晚有事，挺急的，可能赶不过去。”
“这……”施聪翔看着刘生徽离去的背影，良久之后，看向地面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将包厢地址发给了刘生辉，心里没抱多少她能来的期望。
这些天，施聪翔见过林勉有多痴情，对她有多上心，可是刘生辉终究还是拒绝了。
有些事注定不能强求，施聪翔知道林勉会有多伤心，他要为朋友做一些事，让他忘掉烦恼，忘掉刘生辉这个拒绝他的女人。

刘生辉今天是真的有事，确实走不开，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老朋友网恋一年，跑到上海来奔现，今天傍晚，哭唧唧的打了个电话，喊刘生辉过去陪她。
奔现多半是失败了，多年的好友一个人孤零零跑到外乡被惨甩，刘生辉无论如何都得过去。
刘生辉背着双肩包，冲向人多拥挤的地铁。
终于在晚上八点之前，刘生辉赶到了黄浦江畔上海外滩，外滩一直是情侣约会、游客观光的圣地，尽管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市中心，房价租金贵到天上，但是全国各地赶来的游人却很悠闲，因为这里尽管贵，却不收一分门票钱。
刘生辉的发小名叫，罗满佳，高中毕业之后读了大专，正在犹豫是不是要读个专升本的时候，谈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网恋。
网上男人嘘寒问暖，每天变着法子讨她的欢心，这样谈了几个月，罗满佳每天笑容满面心里冒着粉红的泡泡，早就盼着和男友相聚。
可是今天她坐了一夜的火车赶到外滩来和男朋友见面，却发现男朋友被另一个女生甩了一巴掌，那个女生也是他的女朋友，现实里的女朋友。
渣男的女朋友，不止罗满佳，也不止对面那个掌掴他的女生，渣男总是尽可能多的发展女友，在网上到处勾搭，勾搭了一大堆。
那些温柔逗笑的情话，渣男不止发给了她，还复制粘贴发给了其他女孩，其他女孩一样坠入情网，以为遇上了爱情。
罗满佳曾今想过放弃专升本，毕业之后立马来上海投奔男友，和他一起工作攒钱，成家生子，过上幸福的生活。
可是冰冷的现实却将她的美好幻想击得粉碎，美好的东西碎了，泪就流出来了。
黄浦江畔的冷风，吹乱了罗满佳的发，她沿着江边一边行走一边掉泪。
刘生辉陪她走了一路，听她说了一路的话，刘生辉用自己全部的智慧去开导失恋的罗满佳，说得头头是道，根本不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经历的人。
罗满佳擦掉眼泪，一双红肿的眼睛望着刘生辉：“你最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不许隐瞒，不许骗我！”
刘生辉点了点头，有红晕浮上脸颊。
“你跟他怎么样了？”罗满佳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让她暂时忘了失恋的悲痛。
刘生辉犹豫了一下，很模糊的说起了最近的经历：“有人想追我，但是我对他还不够了解，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跟我表白之后，最近几天我一直都没理他，他可能会生气吧……”
“是网恋吗？网恋都不靠谱的，见面才靠谱。”罗满佳叹了口气，眉尾下垂，“唉，见面就吹了。”
刘生辉摇了摇头，斟酌词句：“我和他经常见面，一个学校的……就是觉得他对我隐瞒了什么。”
罗满佳：“隐瞒了女友？”
刘生辉摇头：“不会的，我亲眼见到他和女友分了，还没找到下一个。”
“没有女朋友那不就行了，其他的有没有隐瞒，比如说他隐瞒家境，装成有钱的富二代。”
“他说家里破产欠钱，我倒是不在乎这个……”
“挺实在的嘛，这都说了，绝对诚实。”
很快，罗满佳想到了重点，抬头望进刘生辉的眼底：“你喜欢他吗？跟我坦白。”
五天不见，不联系，思念像春草一样在心间疯狂生长。
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一个事实，她确实喜欢他。
刘生辉点点头，等于彻底坦白。
罗满佳纳闷了：“既然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为什么表白了之后，你不理他了呢？”
在罗满佳的逼问之下，刘生辉变得毫无底气：“我……还没做好准备，而且也不够了解他这个人。”
“你傻呀，大家都是在一起之后慢慢了解的呀，都没谈过，没有一天几个小时电话，没有逛街约会，怎么可能了解清楚呢。”
“是吗？”刘生辉眨了眨眼睛，有些相信了。
罗满佳狠狠的点头：“就是这样啊，喜欢就在一起，享受爱情啊，顾虑那么多做什么，最坏结局就是失恋，像我这样，大哭一场就好啦。”
刘生辉盯着她：“你真的好啦？”
罗满佳笑容灿烂，尽管脸上仍带着泪痕：“好啦，我可以开开心心回家啦。”
刘生辉也笑了：“那我就放心了。”
罗满佳满不在乎大踏步的往前走：“有啥不放心的呀，坐火车来的，大不了坐长途车再回去。”
两人说着笑着就向长途汽车站方向走去。
到了地铁站门口，罗满佳拦住了刘生辉，动手为她整理发型衣装：“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快点回去和他表白。过了这么多天，才想通，真是……”
刘生辉羞涩的点点头，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把爱说出来。
刘生辉赶去KTV，路上经过一家蛋糕店，她忽然想到可以在蛋糕上写下表白的话，然后给林勉一个惊喜。
蛋糕三百块一个，她顾不上肉疼，没还价立马就买了。
蛋糕上用奶油写下了“I Love U”，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向店家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刘生辉几乎是红透了脸。
她要为爱情勇敢一次。

KTV包间里，林勉孤零零在沙发一边坐着拿着话筒唱歌，唱歌的时候，他没有使用任何技巧，像是在发泄心中积压的情绪一样，声嘶力竭的唱着一首极为悲伤的情歌。
爆发的感情，低沉磁性的嗓音，将歌曲演绎出了新高度，原本坐在一边和KTV公主嬉戏打闹施聪翔，不由的心生敬佩，他发现林勉不去当歌星真是可惜了。
林勉的悲歌唱得十分动情，让坐在沙发上和美女打闹的施聪翔，心中莫名的涌出一阵悲凉。
用情越专，伤得越深。
这么好的一个男人，为什么偏偏要受这种折磨？
施聪翔在心里为林勉叫屈鸣不平，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施聪翔叫了身边的两个KTV公主，过去陪他。
两个公主画着浓妆，一个头戴毛茸茸的装饰，打扮得粉嫩软萌，另一个着装暴露，短裙抹胸，看上去成熟妩媚。
两种风格，按理说男人会喜欢其中一个。
可是林勉神情清冷，不为所动，避开两人的触碰。
妩媚艳丽的公主碰了钉子，咬了咬涂得鲜红的唇，露出了不甘心的表情，她低伏在林勉的耳边挑逗的呵气：“我今晚有空，可以陪你，不收费哟。”
这个男人身材长相都是一流，就算不收钱，她也觉得赚了。
另一个萌妹风格的公主，莉莉，也有些蠢蠢欲动，这个男人确实是少有的极品。
可谁知林勉毫不领情，视而不见，推开那个风尘女，明确拒绝。
两个公主尴尬了一会，无功而返。
施聪翔在一边看着，感叹刘生辉瞎了眼，这种男人送上门都不要，别的女人都知道抢。
林勉喝了杯啤酒，润了润嗓子，继续唱下一首失恋悲歌。
施聪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拿出钱包里的钱告诉两个公主：“我朋友被女人甩了，心情不好，你们谁有本事让我兄弟快乐一晚，成了给两千。”
施聪翔将钱甩在桌面上，他谙熟行情，知道眼前的两个顶多一夜八百。
扮相成熟的那个公主，退却了，刚才连男人的手指头都没勾到，她自认没本事赚这个钱。
另一个萌妹却是眼珠一转，想出了一个法子，做作的伸出手，娇滴滴把钱收进了口袋：“聪哥交给我吧，我有办法。”
随后，她甜甜一笑跑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萌妹换了装束，妆容妩媚，穿着大胆热辣的小短裙和低胸衣服，她扬了扬藏在手里的药剂，露出了甜甜的坏笑：“看我把他迷晕了。”
施聪翔心领神会，忍不住偷笑，可是他又怕林勉发现连忙捂住了嘴巴。
很快，莉莉带来的药悄悄加进了酒里，林勉本来就想买醉，不知喝了多少杯，那一杯加了料的酒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喝下肚去。
灯光渐渐变得缥缈，林勉眼前的世界开始晃动眩晕，一股热流从小腹升起让他喉咙燥热，他四下扫视，发现四周的环境就像梦境，施聪翔的脸一会变成长的一会变成圆的，而他身旁的女生一会是徐曦，一会又变成了别人。
林勉的脚步变得很虚很软，就像踩在海绵里，又像在梦境世界里漫步，忽然他听到背后传来一阵银铃一样的笑声，紧接着一双藕白的臂环上了他的腰。
他回头望去，女生的面目渐渐的变成了想象中的样子，是多日未见的刘生辉的模样。
林勉一下子热血沸腾了。
“哥哥，亲我嘛。”莉莉嘟起嘴，顺着林勉的脖子，踮着脚吻向他的唇边。
林勉狠狠将她吻住，生怕“刘生辉”离开似的，紧紧将她抱在怀里。
莉莉唇角溢出甜笑，水蛇一样缠上他，尽其所能的勾引，那是刘生辉从未给过的热烈，林勉惊喜万分，热烈的回应。
气息交缠之中，林勉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惊叫，这声惊叫就像闪电一样刺破了药物营造的梦幻世界，他的神志逐渐清晰，看清了眼前浓妆艳抹的女子并不是他日思夜想的刘生辉。
他推开那个KTV公主，看向门口，只见刘生辉满脸是泪，眼眸里交织着委屈和痛苦，拎着蛋糕盒子的手因为痛苦而剧烈颤抖。
啪的一声，蛋糕盒掉在了地上，刘生辉像一只过街老鼠，在欢乐的人群里向出口逃窜，尽管她没有做错什么。
林勉追到门外，大晚上人来人往，居然没有看到刘生辉。
刘生辉的出现和消失是那样的突然，就像是一段突然闪现的梦境。
林勉返回包间，包间里只剩施聪翔和落在地上的那盒蛋糕。
蛋糕的存在昭示着刘生辉确实来过，林勉颤抖的打开系在纸盒上的缎带，揭开盖子，赫然看到新鲜的奶油蛋糕上面，写着一句话：I Love U。
我爱你……
刘生辉这是在向他表白，可是前来向他表白的刘生辉却看到了那样的一幕……
“完了！”施聪翔颓废的倒在沙发上，明白自己办了一件怎样的坏事，他把林勉来之不易的爱情，给作没了。
施聪翔懊恼悔恨，却紧紧的闭着嘴，不敢说出实情。
干出这么猪头的事情，足以断送友谊。
施聪翔沉默半晌之后劝林勉：“你跟刘生辉解释清楚，就说是喝多了，不小心冲动了，反正她又没答应和你谈，你不还是自由身么。”
林勉盯着手机屏幕，脸色苍白得吓人：“她把我拉黑了。”
打不出去，信息发不了，两人彻底断了联系。

刘生辉走得飞快，不想让人围观她的狼狈。
她打包好东西直奔长途汽车站，哪怕是坐一夜汽车，她都要回到老家去。
等车的时候，她一个人跑到角落里放声大哭，就像是一个傻子。
恋爱还未开始，就以这样一种恶心的方式结束，刘生辉原本以为罗满佳惨，没想到自己才是最惨的那一个。
林勉在她的心里永远的死了。
这一天是爱情的忌日。
寒风中，刘生辉坐上了回家的长途汽车，临近过年汽车里都是回家的人，有的人在看视频，有的人在嗑瓜子，有的人在打电话聊天，车里闹哄哄的，直到半夜才安静了下来。
走的时候太匆忙，她没有带一点吃的，第二天早上全车人都在吃东西，只有她一个默默拧开杯子，喝昨天杯里剩下的凉水。
在晨光中，她举着手机对着车窗的绿色路牌拍照，发了朋友圈：回家了，一地鸡毛。
谁知动态刚发出去，就有好多同学揣测她失恋。
要不要猜得这么准啊……
刘生辉不想回复他们发来的一个个询问，索性把照片删了，朋友圈里恢复白茫茫一片，真清净。
刘生辉此次回家，行囊特别简陋，背着双肩包就回去了，回去的当天正好赶上除夕的前一日。
县城里，噼里啪啦到处是炮竹的炸响。
刘生辉顶着核桃一般红肿的眼睛，推开了自家油漆斑驳的大门。
妈妈詹淑芬正围着围裙，在狭小的厨房里围着天然气灶台翻炒锅里切好的大白菜，自打女儿去上海上大学，家里负担陡然加重，她平时就爱买那些最便宜的菜。
眼见大白菜快要炒好，詹淑芬拿着醋壶往里面撒了一些，白菜的气味顿时变得勾人味蕾。
詹淑芬想到女儿喜欢吃酸辣味的白菜，就顺手往菜里撒了点辣椒面，炒出成品之后，她才想起来女儿在上海打工赚钱，过年是不会回来了……
想到这里，詹淑芬的神情变得有些忧伤，她端着炒好的酸辣白菜走向客厅，刚走到门口她就愣住了。
女儿回来了！
詹淑芬几个月没见女儿，如今终于见到，顿时眼圈红了，她赶忙把菜放下，激动的抱住女儿：“终于回来了，妈妈太想你了。”
“我也想妈妈，还好有你们在……”刘生辉闭上了眼睛，在妈妈的怀抱里，之前遇上的委屈烦恼不顺，仿佛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过了好久，妈妈才不舍的松开，她看到女儿红肿的眼睛，神情一下子变得忧虑担心： “你怎么了？眼睛肿成这样。”
刘生辉看向别处，避开母亲探究的视线：“我昨晚……坐长途汽车赶回家，汽车上比较吵，晚上没睡好，下了车就变成这样了。”
詹淑芬很心疼：“长途汽车又挤又颠，路上时间那么长，真受罪，为什么不坐火车回来呢？”
“决定回来很突然，我买不到火车票……反正长途汽车票价便宜，算是省了一笔钱。” 刘生辉声音很小很没底气，她把包里的充电器拿出来给手机充上电。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詹淑芬察觉到女儿的不对劲，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没事。店突然倒了，没地方住，我就回来了……”刘生辉不管母亲是否相信，抱着毯子就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她和林勉的事，从此以后就当没发生过，不会再提，至于林勉，她已经看透了，从此以后不会相信。
她想要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是除夕，就当是除旧迎新，忘掉之前的不痛快，迎来崭新的下一年。

县城里，时间平静的流逝，生活节奏变得缓慢，第二天，除夕来临，日子才真正变得忙碌起来。
前些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刘生辉的爸爸，刘士炎，作为大哥成了刘家年夜饭落脚的地点。
刘生辉的姑姑早早的来到大哥家里，帮忙摘菜做饭，小表弟在一边玩耍，不捣乱就是万幸。
六十平的房子里，一大家子忙前忙后，特别拥挤，也特别有年味。
很快桌上摆上了一大堆香喷喷的菜肴，有鸡鸭鱼肉，也有各种素菜，还准备了本地出产的便宜白酒，和小孩爱喝的果汁。
快到开饭的点，刘生辉的小叔刘士楠这才匆匆赶来，刘士楠很穷很落魄，自己买不起出租车花钱借别人的开，别人不开他才能开出去赚钱，平时都是夜班，今天除夕车主在家过年，刘士楠趁此机会，多拉点回家过年的客人，赚点过年用的钱。
刘士楠把刚赚到的两百块，各装入一枚红包，递给了刘生辉和小外甥。
小外甥举着红包，开开心心原地转了好几圈，差点撞翻了椅子才停下来。
刘生辉知道小叔赚钱不容易，拿着红包没有收下，反而要退回去：“叔，我已经长大了，压岁钱不用给我了。”
刘士楠重新把红包塞回去：“我给你压岁钱，你就收着，你还是学生还是小孩啊。”
刘生辉从小被父母送去乡下爷爷奶奶家，小叔那时候不过刚上初中，等于是从小看着刘生辉长大，对刘生辉一直很好，小时候买糖买玩具一样没落下。
饭桌上，一家人好久没见，吃得很开心。
刘生辉一年前考上一本学校，假期又努力打工自食其力，成了饭桌上大家教育小外甥好好学习的正面典型。
姑姑手指点着小外甥的额头：“好好读书，考上好大学，像你姐姐一样到大城市去，我老了以后就指望你了。”
小外甥往嘴巴里塞着鸡腿，一阵挣扎。
刘生辉默默吃菜，陪他们一起苦笑。
大城市生活不易，上海遍地是大学生，想要过好日子很难，想要打拼出头也难，绝大多数的人一毕业就住群租房，接着连续几年都是月光，有些甚至养不活自己，还要靠老家父母赚钱支援。
饭桌上反面典型就属小叔刘士楠，打零工开夜车赚不了几个钱，年过三十还没能成家，甚至养老保险都没买，家里人都在发愁他以后的出路。
詹淑芬劝他：“要不找个稳定工作，起码给你买养老保险，以后有个保障。”
刘士楠沉默，他初中之后就没念书了，以前就不好找工作，现在更难，而且不一定有社保。
刘生徽外嫁的姑姑劝说弟弟：“要不回回村里种葡萄种蔬菜，家里还有地，多承包一点开个园子，听说收入还可以。”
刘士楠仍旧没答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去大城市修空调，我有这个手艺，在县城里吃不上饭，我可以去大城市找活做，大城市修空调修一次两三百呢。”
家里人面面相觑，总觉得不靠谱不相信。
刘生辉支持小叔：“我觉得没问题，前些天房东修空调差不多这个价。”
刘士炎认真思考了一下，望着弟弟：“我听说上海那边赚得多花销也大，你到那边租房子生活，能剩下来多少？”
“我大不了两头跑，夏天过去住三个月，剩下时间就回县城开出租，我这个年纪再不拼一把就彻底没指望了。”刘士楠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有点辣，他眼角似乎有泪溢出，“后悔啊，年轻的时候光混日子了。”
“知道改就好，浪子回头金不换。来，大哥跟你喝一杯。”刘士炎很欣慰举杯向弟弟祝贺。
刘姑姑也很开心：“以后你在上海混得好了，把我家小毛豆也带着，叫他以后跟在舅舅后面。”
“跟我修空调吗？哈哈。”
“说不定是卖空调了。”
“哈哈……”
一家人开心的笑了起来。
外面烟花朵朵绽放，刘生辉望向窗外的璀璨，心里暖融融的，过年还是在家好。

除夕之后的十几天，县城的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走亲戚拜年，刘生辉的父母想要给她张罗相亲，刘生辉拒绝了，她不着急，也没有谈恋爱的心情。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去爱一个人，却遇上了那样的事，刘生辉对于恋爱更提不起兴趣了。
到了快开学的时间，车票十分难买，刘生辉在家抢了一天的票，眼睛都花了，居然没有买票成功，到了晚上一天未见的爸爸拿着车票回来，是动车车票白天四个小时就到上海，为了买这一张票，刘士炎在寒风中整整站了一天。
刘生辉感动的接过车票，踏上了返校的旅途。

学校里到处是拉杆箱摩擦地面的声音，返校季节，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校园重新热闹了起来，到处是叽叽喳喳聊天的声音。
每逢开学，大家都会带上家乡土特产当做见面小礼物，前两个学期，刘生徽买了家乡出产的零食，室友都说不好吃，这回她不买零食了，直接带上家里炒出来的南瓜子，装了四罐，带到宿舍给室友们吃。
农村种的南瓜炒出来的瓜子还挺香，室友们一边吃一边聊着过年的各种神奇的八卦，氛围很开心。
忽然家住上海的朴芸蕙手捧瓜子，清了清嗓子，大声告诉室友：“我看到刘生辉和帅哥在一起哟。”
刘生辉吓得手一哆嗦，手里的小桔子掉在了地上。
这时，朴芸蕙忽然拍手大笑：“哈哈哈，我瞎说的，看吓你的，你该不会真和哪个帅哥在一起了吧？”
室友都笑了。
不管接下来，刘生辉作何解释，室友都会认为她在掩饰。
“没有，没有。我手滑桔子掉了……对了，洗发水用光了，我去买洗发水。”刘生辉惊慌否认，找了个借口逃离了宿舍。

刘生辉走出宿舍，真的去了学校超市。
学生陆续返校，学校的小超市里挤满了学生，生意非常火爆。
有些人没来得把行李放回宿舍，手里还拖着箱子就来逛超市了，有点像带着行李箱出去扫货的旅行客。
刘生辉很不起眼的挤在中间，她注意避让人群走到日用品货架，犹豫了一会，从最底下一层捡起一瓶绿色的飘柔，排队去收银台付钱。
随着队伍的挪动，刘生辉渐渐挤到了门口，没曾想刚才林勉居然排在队伍前头，他的发型依旧清爽自然，面容还是放假时那般英俊，只是这个年过去，他没有长胖，面容反而瘦削了不少，眉宇间也多了些心事。
刘生辉认出了他，却只有一个反应，装作不认识，悄悄把洗发水丢到货架上，赶紧走。
可是林勉怎么会错过她。
刘生辉没走几步，忽然身后响起了林勉的声音：“刘生辉，等等。”
刘生辉脚步只停顿了一瞬，接着就是越走越快，慌不择路，只想快点离开。
很快，林勉追赶上来，捉住刘生辉的手腕，将她拉住：“上次的事是个误会，听我解释好不好？”
“我亲眼看见你……”刘生辉转过身来，话却顿住了，她发现四周有不少人围观就像看戏一样。
那天的事现在说出去，林勉就完了。
刘生辉有些心软，没有继续说下去，却在僵持中狠狠的甩开了林勉的手，后撤三步保持距离。
围观的人叽叽喳喳、议论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
刘生辉在意这些目光和议论，转身低头快走，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林勉一直跟在刘生辉后面，想要解释又没有好机会，他俩之间的误会，必须在私底下解开。
刘生辉一直走，越走越快，回过头去看到林勉依然在身后。
前面是一片人工湖，面积相当大，地方也很偏僻，直抵学校院墙，可以说刘生辉是前头无路了。
刘生辉发现林勉还没离开，转过身来，决定正面面对他：“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林勉一步上前跨过一丛荒草，走到刘生辉面前，态度诚恳：“那天的事，你真是误会了，我喝酒喝太多，把那个女人当成了你。”
“我喝醉过酒，怎么就没认错过人呢？其他人也没像你这样，你明明就是……唉！”那些话，刘生辉说不出口，叹了口气小脸撇向一边。
林勉顿时感到绝望：“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怎样才信？我们住在一起那么多天，你不知道我的为人吗？”
刘生辉并不买账：“不好意思，我平时大门关着，不知道你背地里在干什么。”
林勉紧皱的眉头，透露出内心的崩溃：“你这不信那不信，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刘生辉赌气的嘟囔：“谁知道跳黄河洗不洗得清，反正你也不会跳……”
林勉盯着刘生辉看了两秒，似乎下了决心：“好，我跳。”
话语未落，林勉纵身一跃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湖水里，湖水瞬间从领口袖口裤脚灌入，掠夺他的体温，将他冻得近乎失去知觉。
“你怎么跳下去了？”刘生辉又急又气，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你看我洗清了没有。”林勉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不见了踪影。
冰冷刺骨的湖水看着就受不了，贸然下水简直是找死！
“你快点上来啊！”刘生辉顾不上水冷，也顾不上自己不会游泳，冲到湖里找人，双腿刚踏入湖里，瞬间冻得麻痹。
她简直不敢想象，林勉全身泡在这样的冷水中会有怎样的后果。
可是就在下一秒，林勉就像一条鱼一样从水底钻出，浮在她面前。
他没事！
刘生辉心脏狂跳，第一反应是惊喜，看到他满脸水珠、薄唇青紫的模样时，她不争气的心疼了。
“这下，你该相信我了吧。”林勉冻得不行，此时居然笑了。
刘生辉心软了，尽管没说信不信，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岸边拉：“快点上来，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上岸之后，两人去了药店，买了预防感冒的药。
药店里，药剂师打量湿淋淋的两人，目光中透着惊讶和奇怪。
林勉没有顾忌药剂师的目光，凑到刘生辉耳边，笑着问：“现在你信了吗？”
刘生辉满脸通红，收起药丸：“我拉你上岸，不代表信你，就是不想看你跳湖而已……”
林勉跳下湖的时候，刘生辉确实动摇了。
她很难怀疑一个大冷天跳湖明志的人。
就算是骗，拿出跳湖这种态度，也算下了血本了。
之前的那些不愉快，可以勾销许多，可是提到爱，刘生辉真的是怕了。
刘生辉没有和他交谈太多，径直回到宿舍。
宿舍里的人都出去了，刘生辉暗自松了口气，她把湿透了的雪地靴脱掉挂在阳台的围栏上晾着，祈祷鞋子能早点干。
之后，她又把裤子换了，和换掉的被罩一起，抱到了二楼，扔进洗衣机里漂洗。
回来的时候，室友们也回来了。
刘淼正在阳台上收被子，她看到刘生辉那双湿透的鞋子，不由的吃了一惊：“你跑去买洗发水，掉水沟啦？”
“掉水塘了，你信吗？”刘生辉爬到床上，疲惫的躺了下来。
刘淼抱着被子进了屋：“开玩笑，水塘多远啊，在学校后面呢，都是杂草和树，没事谁去那啊。”
不信就好，不信就好……
刘生辉松了口气，躺在床上，盯着近在咫尺的天花板，满脑子都是今天下午与林勉在一起的一幕幕。
这个男人真是有毒，总是让她不能忘怀。
刘生辉在床上翻了个身，摸出手机开始上网，对林勉，她恨不起来，也不敢去爱，就这样用平淡的生活分散注意力，然后把他忘掉吧。

开学第一天，刘生辉忙得厉害，她和几个选择辅修的同学，跑去行政楼交钱办手续，辅修班马上就要开课，大家都很激动兴奋。
刘生辉匆匆解决晚餐，回到宿舍下载课表，辅修课程都挤在晚上和周六，休息时间一下子少了大半，学习任务陡然加重。
有些人看到满满当当的课表，已经在宿舍里哀嚎后悔，哀嚎后悔的声音隔着几间屋子都能听到。
刘生辉很珍惜这次学习的机会。
再难再苦能比得上高考？
刘生辉告诉自己当年高考能考进上海的一本，现在的辅修就一定能学好。
教材还没发，她带上厚厚的笔记本去听课，她打算把老师讲的所有重点全都记下来，辅修是她的选择，学费大部分由她自己赚来，刘生辉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学。
刘生辉背着书包赶到了教室，教室里已经有人陆续坐下，还没开课，大多数在叽叽喳喳的说话。
刘生辉找了一会，没看到图书档案管理的同学，就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拿出笔记本和墨水笔，摆在眼前，等待着时钟指向七点。
等待的过程中，刘生辉渐渐发现了教室里的不对劲，有些人说的话，明显不是汉话，听上去是一种奇怪的外语，听起来不像是欧美人的语言，倒像是东南亚人平时说的话。
这些人里头莫非有外国人？
刘生辉越发的觉得眼前的新同学，真有一些东南亚长相，她想要过去一看究竟，可是时钟已经指向了晚上七点，响亮的开课铃声响起。
白发苍苍的戚老师夹着课本走上了讲台，第一件事是点名，他拿着一张打印好的花名册按个点名。
第一天上课，大家上课的积极性很高，能赶过来的都来上课了。
名字一个个读下来，各个院系的学生们高声喊到，可是读到后半段，情况就变得有些奇怪，教授喊的名字听上去是中国名字，可是那些东南亚长相的人却十分迷茫，有些人经一旁的朋友提醒才知道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学生们开始交头接耳。
教授面对底下的议论，目光平静的环视一周：“刚才点名的这些学生是印尼华人，大家欢迎他们。”
原来是国际友人，辅修国际贸易，居然有国际友人做同学……
大家很开心，也很兴奋，纷纷鼓掌欢迎。
很多华人从小长在国外，说英语和当地语言，汉语会的不多，有些人简单的交流都很困难，今天的老师上课说话的语速比较快，还夹杂着一些口音。
许多印尼华人如听天书，抓耳挠腮，脸憋得通红。
辅修课程已经是难度减低，这些华人正正经经跑去经济学院上课，怕是会更吃力更难过。
刘生辉渐渐理解了，学校为什么把留学生塞到辅修班了。
课上到一半，一个长相颇为帅气的男同学，急匆匆的赶到了教室，他在门口用蹩脚的汉语向老师道歉：“我迟到了，抱歉。”
“你是张宁吗？”教授对照着眼前的印尼华人，看向名单上唯一未到的名字。
张宁点点头，在全班惊诧的目光中，快速找了个空位坐下，正巧与刘生辉只隔了一个座位。
教授在台上平静的讲课，鉴于大家还没买教材，教授把一些让人困惑的问题在黑板上用略带行书的字体，清晰简明的列清楚。
中国学生都能看懂，印尼华人纷纷崩溃，他们几乎不识字。
刘生辉明显的感觉到，旁边的男生吃力的看着黑板，紧抿着唇，似乎快要受不了了。
“我的笔记借你。”
“谢谢。”张宁用英语道谢，把笔记抄到本子上。
刘生辉瞥了一眼，字体相当难看，还有不少写错了。
中国人多，竞争压力大，从小教育抓得紧，恨不得十八般武艺都学一遍，华人到了国外环境宽松，学习比较随性，许多华人父母连中文都不教子女学了。
教室里很安静，刘生辉聚精会神的听讲，忽然身旁砰的一声，张宁坐的椅子坏了，他整个人向地面砸去，慌乱中他扯住了书包。
书包拉链没拉，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掉落一地，其中有一个本子极为显眼，上面书写着鲜红的“病历”二字。
刘生辉弯下腰帮张宁收拾东西，一阵风吹来，病历哗啦啦的翻动。
刘生辉从潦草的字迹，分辨出类似于“脊椎”“病变”等字样，她不由的吃了一惊，看向眼前行动痛苦的张宁：“你没事吧？”
张宁看到了刘生辉的友善和关心，咬咬牙，摇了摇头：“还没确诊，不知道会有多严重，医生说的话，我听不太懂。”
“我可以帮你。”刘生辉觉得他生病、语言不通，挺不容易，主动提出帮助。
张宁感激的看向刘生辉，点了点头：“谢谢。”

下了课，已经是夜里九点，刘生辉背着书包回到宿舍，很快就洗洗睡了，她不知道一个恶毒的流言正在紧锣密鼓的制造当中，很快大麻烦就要降临到她头上。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校园网上出现了一个帖子，名称是《现在的女生，还有没有节操了，跳水价白送富二代被拒，一个绿茶的打脸人生》，标题耸人听闻，内容却做到了有图有真相。
帖子正文大致说的是，一个绿茶姑娘倒追富二代，使尽浑身解数，用尽各种心机，可还是遭到富二代无情抛弃，最后大冬天跳湖以死相逼，可惜富二代心如明镜，为了不出人命，捞她上岸，最后用几块钱的感冒药将绿茶姑娘打发走了，真是大快人心。
二楼就是配图，是手机拍摄的照片，还标注了日期。
第一张是刘生辉、林勉站在学校湖边疑似争吵；第二张是两人站在湖里半截入水，抓拍的时机非常的巧，两人的动作姿势，看上去不是刘生辉去捞林勉，而像是林勉下水好不容易把刘生辉捞上来；第三张地点在药店，拍摄角度在身后，抓拍到刘生辉站在柜台前拿着感冒药装进口袋的一幕。
三张抓拍的图，杜撰的内容，配上一条耸人听闻的标题，瞬间引发了大量关注，学生纷纷在帖子里留言。
“这两个人是谁？”
“男的好像是林勉，高分子化学的，确实是高富帅啊，现在的女生怎么这样，为了有钱男人不要命了，湖都跳……”
“绿茶是谁，楼主能说一下吗？”
楼主没说话，从此消失，仿佛扔下帖子就跑了。
各种揣测、各种骂声不断在帖子下方更新，消息像野火落进枯草，疯狂传播，一晚上烧遍整座校园。
刘生辉一大早起来对着镜子刷牙，就听隔壁宿舍的白桑奇敲门大喊：“刘生辉不好了，有人在校园网上发帖子说你，事情闹得可大了！”
刘生辉打开门，顾不上擦掉嘴角的白沫，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皱着眉头和白桑奇一道登录校园网查看那个造谣帖子。
校园网比较慢，过了一会才进去，而那个诋毁她的帖子仍然高高的飘在最上面，诋毁的内容太过丧心病狂，刘生辉粗略的看过，顿时气出了眼泪。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刘生辉哭喊着，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怎么可以这样诋毁我，怎么可以这样恶毒！明明事情不是这样！”
白桑奇害怕她继续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从后面抱住刘生辉轻拍后背，柔声安抚：“好了，好了，别气坏自己，我一直都相信你，你是我们班最好的姑娘。”
在同学的劝慰声中，刘生辉的心情稍稍平复，呼吸再次变得均匀，乱发遮掩下的小脸上挂着委屈的泪。
她要反击回去，她不要坐以待毙。
刘生辉喝了口水，坐在电脑前，敲下了一段文字：你知道造谣是犯法的吗？你在背后偷拍断章取义，诬陷我，敢当面和我对峙吗？我不是绿茶，也不会接你泼的脏水！
刘生辉勇敢的怼了回去，就像一颗手雷炸了马蜂窝。
有人惊呼原主居然现身了，有人像疯狗一样扑上去咬，还有人表示要吃瓜看戏。
刘生辉此刻就像是一个勇敢的战士，再次在闹哄哄的帖子里发声：我没做亏心事，所以我敢出来，发帖的人你敢现身吗？
刘生辉的勇敢，赢得了一片叫好。
留言纷纷刷屏：
楼主，我叫你一声，你敢应吗？
怎么楼主还不出来，真是做贼心虚啊。
佩服小学妹的勇气，居然敢在帖子里澄清事实，现在还有好多心理阴暗的人，在那里不分青红皂白攻击人家呢。
刘生辉擦掉嘴边的牙膏泡沫，长出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刘生辉做到了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站了出来，单凭这一点就比多少心理阴暗、躲在角落里攻击别人的小人要强。
很快，楼主的ID被人翻了个底朝天，每一个帖子，每一句话，都被人拿出来扒皮。
楼主居然是个男人，旅游管理专业的许茅，过往的帖子不是游戏，就是足球篮球，八卦造谣风格的帖子还是第一次发。
很快，有人在篮球场找到了许茅，他正在打篮球，汗流浃背，为接下来的院系比赛做准备。
被人叫住质问的时候，许茅一片茫然：“我什么时候发过这样的帖子？”
同学没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盯着手机屏幕上发帖的ID，目光变得半信半疑：“不是你发的帖子，怎么用的是你的号？”
许茅凑过来一看，真是自己的号，他仔细思索，右手习惯性的揉搓着自己的方脸：“我真没登录过啊，上学期我就不玩了……”
许茅突然想到了什么，五大三粗的一个人愣在原地：“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哪个人用我的号了，我的密码特简单，一二三四五，以前给人用过……唉，记不得了，有几个哥们用过，等下我发个帖子声明盗号算了，谁没事八卦这个啊。”
许茅回到宿舍，第一时间把密码改了，第二时间发了帖子痛斥盗号狗的无耻嫁祸行径，明确表示纯爷们绝不当八婆到处乱八卦，更不会再被八婆利用，成为八卦制造机。
可是两个帖子由于争议太多，隔了两天就被删除了，辟谣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可惜还有很多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愿相信谣言。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尽管许茅出过澄清的帖子，可是流言蜚语仍旧排山倒海。
那些角落里叽叽喳喳的风凉话，仍旧像难以堤防的暗箭，让刘生辉遍体鳞伤，抬不起头来。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却要承受流言蜚语的折磨，刘生辉的心情几近抑郁。
刘生辉用小号在校园网上问：林勉不是破产了吗？怎么还有人这样造谣生事？
底下迅速出现两个回复：
破产了吗，没有吧。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林勉家里做房地产，正在卖楼盘好着呢，我是他同班同学，说谎遭雷劈。
之后还有很多人留言，全都是一个调子。
刘生辉这才知道自己被他从里到外全都骗了。
林勉这个男人，她真的是怕了。

这学期，刘生辉选的是健美操。
她不喜欢出风头，混在人群里，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不出众不出格，让她很有安全感。
可是自打那个帖子出现，她总觉得四面八方有太多双眼睛盯着自己，有怀疑，有蔑视，有恶意……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如芒在背。
健美操跳完第一遍，快到结束的时候，不知哪里飘来一个塑料纸袋，刘生辉正好踩中，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样的一个失误，在整齐划一的队伍中是那样的显著，只听一阵哄堂大笑，从四面八方响起，笑她出的洋相，也是在笑她这个人。
刘生辉站在阳光下，感受到这个世界上，最冰冷的恶意。
群体的恶意让刘生辉远离群体，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刘生辉一个人走向操场边缘，脸转向铁丝网，背对着身后那些不友善的人们。
不远处的篮球场十分热闹，两支学院级的球队正在上演对战，化院对战经管学院，经管学院尽管男生数量不多，可是质量挺高。
一轮对战下来，分数居然紧咬男神众多的化院，甚至还超过了。
八十对七十九，化院出现了一分的劣势。
比赛一分一秒走向终结，胜负的关键就在于林勉最后一次带球攻入。
进球则赢，不进就是输。
林勉冲向篮板，挡在他面前的是壮硕魁梧的许茅。
真是冤家路窄，呵。
许茅在比赛中领教到林勉的厉害不敢懈怠，浑身肌肉紧绷，精神高度绷紧。
可是林勉看上去却是面如沉水，让人猜不透心思，他左右运球，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越过许茅，动作之快，几乎让许茅没法反应。
只听咣当一声，篮筐剧震，林勉已经一跃而起将篮球灌入篮筐当中，比分瞬间超过八十一比八十，一片欢呼声中裁判吹响口哨，比赛结束。
林勉身穿七号球服在阳光下高大挺拔，走回球队就像英雄凯旋。
“赢了！”
观众一跃而起，为他欢呼。
跳健美操的女学员们，就在球场入口围观了这次反超，她们尖叫欢呼，引起了球员们的注意。
很快就有男生起哄：
“啦啦队！”
“跳一个，跳一个！”
平时不关心啦啦队的林勉破天荒，朝这群女生走去，女生们看到林勉逆着阳光走向自己，顿时心跳加速，晃了眼睛。
可是林勉却越过了她们，走到了篮球场外，越走越远。
有队友在身后大喊：“别走，等下还有领奖呢！”
林勉头也没回丢下一句，我待会回来，就径直走向站在一旁形单影只的刘生辉，不管刘生辉愿不愿意，捉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走到篮球场中。
四面八方的人们，投来惊诧的目光。
他们没有想到，闹得满城风雨的两人，居然大大方方一起亮相，当众牵手了！

流言余威仍在，有人在角落里小声议论：
“刘生辉不是牛皮糖甩不掉，跳湖求爱都没成吗，林勉怎么主动去找她了？”
“这情形，看不懂啊……你说会不会是有人黑她啊？”
那些曾经笃信流言的人，看到此情此景，纷纷沉默了。
事实胜于雄辩。
事实是最好的辩解。

颁奖仪式开始，化院的篮球队排成一排，站在篮球场中央，接受颁奖，奖品是奖状人手一张。
林勉接受颁奖的时候，拉着刘生辉，十指紧扣。
他卷起奖状，随意的放在口袋里，高高举起两人紧扣的双手：“向你们正式介绍一下，刘生辉是我的女朋友。”
篮球场上一片哗然，没人想到林勉会这样高调示爱。
林勉当众向大家澄清：“网上传的那些东西，都是胡扯，大家都别信。我和刘生辉走到一块，是我高攀的她。”
“我还没答应……”刘生辉惊讶的望向他，只见林勉微微一笑，将刘生辉的手拉到唇边印上一吻。
“你们看，女神现在都不愿意呢。刘生辉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女生，她就是我的女神。”林勉高声说完，底下一片掌声叫好，还有起哄。
“亲一个！”
“亲一个！”
刘生辉刚刚危机解决，又来了个危机，她想挣脱林勉的手，可是林勉不放，反而将她拉近。
他在她耳边低声吹气：“配合一下。”
然后很快的，林勉吻了她的额头。
篮球场上沸腾了，男男女女看到这一幕，纷纷尖叫拍手叫好。
他揽着她的腰，走出了篮球场。
阳光照耀在两人身上，刘生辉从未觉得如此轻松，有他保护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