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特洛夫对陈恩说，来，你说说情况吧。在给关东军做劳工之前，你们在部队中都是什么职务。
陈恩说，我是排长，中共河北地下武装侦察连排长，其他都是上士。不过，我们不隶属于一个部队。就我本人来说，在日军对河北进行大扫荡时，因作战不利，我被炸弹炸昏后被俘了。其他的几个兄弟，也大致都差不多。在这之前，我与李云林是不认识的，甚至都不知道他还会说俄国话。
奥特洛夫上尉说，现在，你们一共31个人。另外，我想知道，你们有多少人参与了暴动？
陈恩说，43个人，隶属于一个作业小组，我们的任务是负责修筑东宁要塞的地下隧道。在逃亡中，有两个人被打死，有10个人受伤。现在，我们想通过您帮忙，请求苏联政府进行政治保护。
奥奥特洛夫说，那么，然后呢？
陈恩说，回国，回到中国去，去打日本鬼子，为我们的祖国解放而斗争！
奥特洛夫说，哦，知道了。但现在，我需要向上级报告情况，你们需要等待指示。
之后，奥特洛夫看到，这些人不仅仅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身体十分虚弱。于是，他向二等兵亚历山大·图卡发出命令，你去，找些衣服来，给他们穿上。另外，再告诉厨房，给这些人弄些饭菜来。在他们吃过饭后，再将他们带到兵营中安置，但要注意严加看管。
在大致了解陈恩等人的情况后，奥特洛夫上尉向上级续报了情况。是夜，远东军区向苏联红军总参谋部报告了事件始末：这31人被羁押在第103边防哨所。
第二天，总参谋长叶戈罗夫同志接到报告并作出了批示，命令苏联远东方面军司令布柳赫尔派人派车，将陈恩等31名中国劳工押送到哈巴罗夫斯克，交由柯林同志调查处置，并请柯林同志立即到苏军总参谋部报到。
走进叶戈罗夫办公室，柯林报告说，总参谋长同志，柯林奉命前来报到！
叶戈罗夫说：坐吧，柯林同志。我请您来这儿，是因为昨晚中苏边境突然发生一起事件，一共有31人从中国东宁县境内越过了边境，请求政治保护。可是，他们有的穿着关东军制服，有的说是中共军人，被关东军俘获后，在东宁县境内修筑要塞。我想，这起突发事件会与您的情报工作有益。因此，我请您来进行调查。其中，我想知道，关东军在中苏边境在搞什么秘密？日本帝国的目的是什么？
是，总参谋长同志，我明白您的指示，也将不遗余力搞清楚关东军的真实动意。
叶戈罗夫说，柯林同志，您需要关注的是，这些中国劳工都来自哪里？真的是日军战俘吗？如果是战俘，又怎么能够冲破关东军的魔窟呢？
是，总参谋长同志，我遵照您的命令，将彻底搞清楚关东军构筑军事要塞的意图。
叶戈罗夫说，好吧，柯林同志，您说说看，面对这起突发事件，您想从哪些方面入手？以及您对未来的军事情报工作有些什么考虑？
柯林说，总参谋长同志，首先，我要搞清楚这些人的身份。同时，搞清楚他们是怎么逃出关东军魔窟的。另外，如果这些人的确是战俘，他们就会仇恨关东军。因此，我也想将他们加入远东情报组织，并借用他们的智慧与力量，以及他们的黑头发、黄皮肤的有利条件，有效开展对日情报。

叶戈罗夫听了柯林的意见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边踱步边思考。突然，他直视着柯林。说，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如果通过了政治审查，可以将他们纳入秘密情报组织。不过，您需要思考的问题是，这些人未受过情报专业训练，会带来一些新的问题。
是，明白。
叶戈罗夫说，好吧，柯林同志，祝您好运。不过，您需要连夜返回哈巴罗夫斯克，抓紧展开工作，尽快减少留希科夫叛逃带给我们的损失。另外，您要将远东军区这份报告一并带上，在飞机上您再详细阅读。说后，叶戈罗夫从办公桌上拿起报告交到了柯林的手上。
哈巴罗夫斯克，柯林办公室。他仔细阅读叶戈罗夫给他的报告。最后，他将目光停留在陈恩的名字上：
陈恩，暴动事件策划者、组织者、修筑军事要塞的小组负责人。被俘前，陈恩系中共河北地下武装部队排长，中共党员。
他想，陈恩是这起事件的关键人物，会知道关东军修筑军事要塞的秘密，而这正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也是苏军总参谋长叶戈罗夫所关心的问题。
之后，柯林拿起了电话，向助手卡洛琳发出命令：卡洛琳中尉，您现在将陈恩请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会，我们要共同与陈恩进行谈话。另外，在您请陈恩来到我办公室之前，要准备好录音设备。也就是说，陈恩所讲的情况，每一个字都不要漏掉，以便日后进行分析。
是，柯林同志，我立即就办。
不一会，陈恩被带了上来。他头发蓬乱，胡茬很长，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且散发着一些难闻的臭味。而且，他右眼已然瞎了，但左眼睛却放射出了警觉的目光，且有些游移不定。显然，陈恩对自己的处环境不甚了了，是不知道苏联政府的态度，以及会拿他和他们这些人怎么样。
看到陈恩衣衫褴褛的样子，柯林突然改变了谈话初衷。说，卡洛琳中尉，这样吧，您去楼下将浴室门打开，请陈恩同志先洗个热水澡，再找些内衣内裤来。然后，再理个发！
是，柯林同志！
两小时后，陈恩重新坐到柯林同志的对面，人变得干净了。柯林说，陈恩同志，我是柯林，专门负责处理你们跨越中苏边境的突发事件。现在，我想问您如下的问题：
您本人的背景，您来自中国哪个省份？为什么会被日军俘虏，并押解到中国东北？同时，我想知道，关东军在东宁县境内修筑军事要塞的目的？他们想干什么？关东军有进攻苏联的企图吗？
陈恩看了看柯林，说，我生于中国河北省新河县。为打击日本侵略者，我参加了中共河北抗日地下武装。之后，因为打仗有些脑子，党组织吸收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让我担任侦察连中的排长。
柯林说，陈恩同志，您究竟是隶属于中共哪个部队？您说，您部队的领导人叫什么？
陈恩说，是朱德的部队。准确地说，我是在朱德领导下的河北地下武装部队的战斗员。
柯林说，那么，您又是怎样被日军俘获的呢？又怎么来到东宁县境内的呢？
陈恩说，在奉天事变后，关东军大肆侵略中国东北。由此，中国人民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抗日武装斗争。
柯林说，哦，您稍等。陈恩同志，我还不大清楚奉天事变的情况。您说说，奉天事变到底怎么回事？
陈恩说，奉天事变，也叫柳条湖事件，即“九一八”事变。在1931年9月18日21时，关东军阴谋炸毁了南满铁路路轨，东北军阀张作霖乘坐的列车被炸翻，张作霖被炸死。次日，关东军武装侵占沈阳。之后，又向齐齐哈尔方向发动了军事进攻，遭到了黑龙江省省长马占山率队阻击。但后来，马占山也投靠了满洲国。到了1932年2月，东三省全境沦陷。不久，日本在新京建立了伪满洲国傀儡政权，开始了对中国东北人民的奴役和残酷统治。

柯林说，嗯，这个情况，我知道。不过，陈恩同志，您说说，您是怎样落入日本人之手的呢？
陈恩说，到了1933年1到5月，日军相继侵占了中国热河、察哈尔两省，侵占了河北省大部分土地，进逼到北平、天津。5月31日，日本迫使国民党政府签署了限令中国军队撤退的《塘沽协定》。此后，日本在东北的特务头子东条英机、设计并实施“华北分离”政策。这一政策的实施方法，则和泡制伪满洲国的手法如出一辙，即收买小部分汉奸、地主、民团，阴谋组织暴乱，强奸民意，凭空捏造“地方自治”的假象，进而在刺刀下实现“自治”。日本认为，通过这种方式可以掩人耳目，缓和国际干涉压力，但中国人民看得清楚，绝不允许日本侵略者阴谋得逞。
柯林说，于是，您加入了朱德所领导的地下抗日武装。
对的，我带领几个农民兄弟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抗日队伍，决心将日本鬼子打回老巢去。期间，我因为作战勇猛、机警，担任侦察排长。在日本天津特务机关长大迫通贞制造的“香河事件”后，即1935年10月22日后，我受命带人去香河一带实施秘密侦察，被敌人发现了，并与日本宪兵队发生激烈战斗。战斗期间，一颗炮弹落在了我身旁，当即就昏死过去了。但醒来时，我知道右眼失明了，躺在日本人的医院里。此后，日本宪兵对我和我的战友们严刑拷打，让交出中共抗日武装的情报，但他们的阴谋没有得逞。我们都熬了过来。这期间，有三个战友被日本宪兵队活活打死。
说到这儿，陈恩脱掉了上衣，其前胸和后背疤痕累累，并请柯林详细察看。之后，他又将裤子脱下，其屁股、腿上，留着长长的疤痕。而卡洛琳中尉看了一眼，将头扭去。柯林清楚，陈恩在日本宪兵队的折磨下，饱受了非人拷打。
柯林说，陈恩同志，看来，您的命够大的了，没有被日本宪兵队折磨死。
陈恩说，是的，也算是我命大。在被日军关押两个月后，我们被秘密扔在一列闷罐车上，咣当、咣当地运到东宁。在绥芬河下的火车，之后，被押送到东宁县境内。我们43个人被编在一个作业小组，每天要劳动17、18个小时，挖隧道，修炮塔。啃窝窝头，吃高粱米，菜是盐水泡豆，猪狗不如啊！
柯林说，日本兵都是禽兽，他们不把你们中国人当人。
不，也包括苏联人，被关东军打死了。
是的，日本人十分残忍，对其他国家的人都不当人。
因此，我想过了，我们不能这样受日本人的奴役。于是，我决定寻找出路逃出去，但一个人很难成功。
柯林说，是的，这的确是件很难的事。
陈恩说，为此，我们秘密准备了半年多的时间。另外，在我们43个人中，究竟都是这么想的，我也不知道。于是，我就秘密做工作，一个人一个人的做工作，期间又不能直说干掉日本人并逃出魔窟。
柯林说，是的，但你们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对吗？
陈恩说，是的，我们秘密沟通的结果是一致的意见，如其死在魔窟中，不如豁出死，干掉日本人，也要逃出去。

柯林说，不过，你们在地下核心工事中干活，又很难有逃生的机会。不言而喻，日本兵会对你们看得很紧。也不难想象，在东宁要塞，哨卡会如铁通般的林立。
陈恩说，是的，您说得对，他们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我们很难有逃生的机会。不过，我们这些人意志坚定，决心干到底。如果逃脱不出去，也会杀死几个日本兵。我们的想法是，杀死一个日本兵够本，杀死两个日本兵就赚。
柯林说，但你们很难有逃脱的机会，因为你们都在地穴里面。
陈恩说，不过，我们也有到地穴外面干活的时候。因为从事修筑军事要塞的不仅仅是日本工程兵，也不仅是战俘，还有十多万中国劳工。因此，每天要消耗很多很多的粮食。也正因如此，我们有时候会被要求去外面做些零活，比如用碾子推高粱米、推棒子面等等。
柯林说，您说的推高粱米，是不是在为高粱米脱壳？是马拉碾子干的那种活？
是的，但没有马，是人推碾子。此外，也不仅仅推高粱米的活，还会干些别的活。比如，修暗堡、修竖井，等等。我们干活的地方是小蛇沟的山村，附近驻守着日本一支编号为570的部队。我们干活时，也会有13个日本兵站岗看着我们。春天，河里面已没有冰了，岸上没有雪了，但天还是很冷。我们要整体到一条沟里拉沙子、抬沙子。后来，就拌水泥，在山上修炮台。石头子不是我们打的，也不是我们运的，石头子和水泥是在我们之前就预备好的。由此我想，这大山里面一定还有很多劳工在这儿干活。
我们修的炮台很大，也都修在地下。上面是圆顶，下面是方的，里面像房子，而上下有升降通道。水泥墙约有半米厚。一个日本工程师负责技术，并指挥我们搭盒子板。搭好盒子板，将拌好的水泥往里灌，一层一层地往上浇。里面没有钢筋，都是沙子、水泥和小石子。沙子、小石子，也是人工从山下往山上抬的。日本工程师告诉我们抬多少筐，就抬多少筐。沙子、水泥、石子拌和时，要有一定比例。
期间，我时刻观察着，希望能找到逃跑的机会。我发现，除了日本兵在一旁站着，还有一个19岁的小高丽人做翻译，是叫金校根，他不仅懂汉话，还会朝鲜语，也懂日本语。另外，还有一个日本翻译官叫松岛省三。不同于朝鲜翻译官的是，日本翻译官看见有人偷懒会用小石头子打，喊着快干活。外出干活时，也常有两个日本兵拿着枪看着我们，盯得很紧，我们很难找到逃跑的机会。干活时，俩人说话不行的，得挨打。我们每天走的路都是一人多深的沟，收工时得要把眼睛蒙上，要手拉着手，后面有日本兵端着枪跟着，草甸子上也有日本兵端着枪在上面押解，我们得在沟里走。
柯林说，那么，之后呢？
陈恩说，我们住的地方是一个山沟里，一座草顶泥墙的房子，里面搭着对面的火炕。进门往里面走，还有一个屋子，日本翻译官住。如果天下雨，就不用干活了。在屋里面呆着，草棚子漏雨，被褥被淋得湿漉漉的。即便如此，我们也没有自由，都在日本兵的监视下吃饭、睡觉、干活，上厕所得看着。还得请假，得给他们敬礼，不然就不让你站起来，也不让出去。有时候，还无缘无故地挨打一顿。每天吃橡子面，肠胃不好，经常拉肚子，也不给治，总想上厕所。日本兵就说我们想逃跑。我们说话，他们听不懂就打人。我们工棚子有一个小伙子，被打得很窝火，再加上想家，一下子就病倒了，起不来了，不能去干活了。做饭的大师傅给他熬了一碗豆饼粥，他没喝。过了一会，来了两个人，用两个草袋子，用棍子捅个眼，像担架一样的把他抬走了，扔到万人坑里面去了，被野狼吃了。一般情况下，这个棚子里有病人，要另一个棚子里的人来抬走。日本人根本不把中国人当人看，不等死就抬出去。死了一个人，就跟死了一只鸡、一只狗是一样的！

柯林说，可见，日本人对你们的压榨是极其残酷的，也是没有人性的。
陈恩说，是的，他们惨无人道。即便屋里有火炕，但也不准烧火。与我挨着的一个姓于的人，身体很弱，夜里被冻死了。日本兵让人用两根铁丝拴在腿上，是拖着就出去了。而类似这样的死，在关东军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太惨了，太惨了。后来，日本人给每个人发一条旧毯子，一套旧军装，和一双破得不像样子的旧翻毛皮鞋，我们弄些草放在炕席上，也不脱衣服，裹着毯子睡。活着干活，死了命短。
柯林说，你们吃得这么样？能吃饱吗？
刚才我说了，吃的不怎么样，高粱米和棒子面，吃不饱。高粱米和棒子面，都是我们自己来用碾子推的。不过，每年每人会给一斤白面，但吃不到什么菜。日本兵与我们不同，他们吃的是白米饭，而绝不允许我们吃大米。
柯林说，这么苦，有没有逃跑的？我是说，在你们之前，有没有逃跑的？
有的，但那些日本人毫无人性。凡属逃跑的劳工，在被抓回来之后，日本人往死里打，让我们在旁边站着、看着，没有人敢抬头。这不，有一个作业队的劳工跑了，日本人让我们在雨里淋着，非要找出是谁帮助逃跑的。实在找不出人来，他们就从我们组里拉出两个人来，杀死了事。
柯林说，哦，他们惨无人道！
陈恩说，在日本统治下，那就是人间地狱。于是，我们下决心逃出去。不然的话，人就会死在里面。后来，陈世文听老罗头说了情况。那次，日本兵押着我们到小乌蛇村去压棒子面，他告诉我说，老罗头说，河的那边就是苏联，你们咋不跑呢？再不跑，干完活就被日本人“点名”了。到此，我们才知道对面是苏联，离得很近。往那边一看，能够看到山上哨卡，甚至能够看到哨兵。山下是树林子，再往前是草地，也便于逃跑和躲藏。另外，老罗头低声说，以前，来这儿压棒子面的人，也都让机枪给“点名”了。听到这儿，我心里一惊。这时，日本兵听到了谈话声，高声喝斥：八嘎呀路，赶紧的干活。但此时，我们心思活了，波涛汹涌，知道机会来了，每日每夜盘算着如何逃出去。之后，我通过其他人，也验证了对面就是苏联。再之后，我找到当过八路军的王坤暗中商量，研究咋个跑法。同时，研究这四十多个人中谁是八路，都谁当过兵，干过什么事，谁会打仗，了解每个人的经历。其中，陈世文是当过兵的人，打过仗，不怕死，是暴动骨干力量。
柯林点点头，继续看着陈恩讲情况。陈恩说，经过摸底，大家都有逃跑的愿望，心都很齐。于是，我利用干活的机会，暗中通知大家，决定9月14日夜，利用日本兵换岗后行动。因为前一波的日本兵走了，后一波兵刚来，完全不了解我们的情况。当时，看守的日本兵一共13个人，都是20岁左右的年纪，没什么社会历练和战斗经验。
那天中午，饭在山上吃的。我同翻译官进行交涉，要求他把一年的白面都领出来，说快要八月十五了。但翻译官不同意，我就和其他人跟他争执。翻译官将情况报告给了卫兵司令，得到了同意的答复。于是，我指令两个负责做饭的劳工去领白面，全蒸成了馒头。那天，我劝他们多吃，吃饱了好有劲。因此，每个人都吃得很饱。因为我们知道，下一顿饭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了。也许，这是生命中最后的一次饭。同时，我们确定“谁洗澡”为行动暗号。
为什么？
这是日本人规定的，他们都喜欢水，但我们有的人都不愿意洗澡，因为天凉。因此，翻译官会负责督办我们去洗澡。但谁洗澡，谁报名，经批准后才可去洗澡。洗澡的地方是院子里，用席子围着，由日本兵看着。里面有三个大铁桶，一个铁桶允许三个人同时洗。热水是自己在伙房烧的，但经常使用的是凉水。

为了万无一失，我作了详细分工。谁打翻译官，谁打前门哨兵，谁打后门卫兵，然后一起攻打其他日本兵住的地方。这期间，我和王坤负责打日本翻译官。之前，大家准备了尖镐、锤子、菜刀等利器。
那天晚上，约21点左右，我们到了屋里，有的坐在了炕上，有的站在地上。在日本兵刚换岗后，翻译官站是在炕前，要求我们去洗澡。我像往常一样，问大家“谁洗澡”？这时，王坤站了起来，在炕上摸起事前准备好的尖头锤子，击打了日本翻译官的头部，他倒下去了，人在地上吐白沫，一声都没有喊出来。之后，我们就往门口跑。
到了门口，我发现门口旁的日本卫兵还拿着枪站在那里，分工干掉这个哨兵的人，还在门口里来回走着。我说，你小子怎么还不动手呢？来，看着我的眼睛行事！之后，我拿了一把铁锹走出门房，直奔卫兵。走到跟前，装着要烟，说了一句日本话：有烟吗？请给我一支。
卫兵说了声“有”，一只手拿枪，一只手向衣兜里摸烟。这时，我看着跟上来的人还不敢动手，就急了。说，你还不赶快下手。那个人一下子抱住卫兵，我朝卫兵的脑袋就是一铁锹，好像砍在脖子上，也没管卫兵死没死，就奔向了房后的卫兵岗。但跑到房后一看，那个卫兵岗没人了，我就用铁锹去勾住电话线，但勾了几下没勾断。之后，我们十几个人打碎了照明灯并袭击了看守司令和哨兵，将他们打翻在地。之后，我们一起涌向了卫兵所。卫兵所是单独一栋房子，一铺炕，有12个卫兵住在里面都睡着，枪放在墙边。当时，有卫兵往门外跑，前面的人往里面涌，用肩膀扛，把警醒的卫兵都挤到了旮旯里。这样，他们的枪都用不上了。我们一共抢了四支枪，都是九九式步枪，还有人递给我一把枪刺。卫兵所里面有灯。有人喊，把卫兵扭出来打，我也喊着。里边的人摸一个就扭一个，弄到门口就是一刀。但刚砍刀两个卫兵，远处的机枪就响了。不一会，远处又来了一汽车鬼子。这可能是后门岗的那个哨兵听到了动静，跑去打了电话。要不鬼子不会知道得这么快。这时，大伙都慌了，我就指挥大家快跑，我和一些人跑在最后面。
我们在前面猛跑，日本兵在后面猛追，还不断地向我们开枪射击。子弹在我身边噗噗响，不断有人倒下去，我们只能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因为我知道，稍有停留，我们就永远死在这里了。待跑到瑚布图河的边上，我们不少人都跑散了，有的鞋跑丢了。我对大家说，别乱跑，听我的，我说咋跑就咋跑。我看了一下地形，辨认了一下方向，发现河并不宽，决定越过河往北跑。
大家越过河往北跑时，北边响起了汽车声，还有一个劲地打枪。于是，我就指挥大家往东跑，又过了一条河。这时，日本鬼子追过来，还有狼狗的叫声，好像有五六条狗。我是最后一个过河的。追上来的日本兵差点抓住我。待我上岸后，一边喊快跑，一边开枪击退日本鬼子。在打了一阵子枪之后，把日本兵的火力压了下去，这才摆脱了日本兵的追击。我们再往东跑，被一道铁丝网挡住，大家都急得团团转。我叫大家都脱光衣服，把衣服搭在铁丝网上，垫在上面爬上去，再爬下来，但我是穿着劳工服过来的。在翻过铁丝网后，我们听见苏联兵在打枪。接着，我们还是继续往东跑，期间又遇到一条河流，水挺深，能没到我们的脖子。于是，我们只好顺着河边继续往东走。走了一段路后，看见河流中有露石头的地方，就踩着河里的石头一个跟着一个过了河。这时候，苏联的马队冲过来，我们终于得救了。
柯林说，可喜可贺。陈恩同志，您和您的战友们终于逃出了日本人的魔窟，是坚强意志的胜利，是中国人不屈不挠精神的胜利。

陈恩说，是的，但我们能够得救，要感谢苏联红军的官兵，感谢苏联人民，感谢苏联政府。没有你们对日本追兵的成功阻击，我们的人会被打死。因此，柯林先生，我要通过您，向苏联政府表示感谢，也向苏联红军和苏联人民表示感谢，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们。
柯林说，陈恩排长，对此，您完全不必客气。因为您和您的战友遭遇了日本兵的非人折磨，我们应该出手援助。好吧，陈恩排长，您先休息，我还要同其他人谈谈，以便能够更确切地掌握关东军在东宁县的活动情况。
陈恩说，好的。只要您想知道什么，我的战友们都会跟您说的。但我想，您应该重点关注关东军在东宁县境内修筑军事要塞的问题，这对您的部队是极为重要的，对您的国家和民族安全是重要的。
柯林温和地看着陈恩排长，并会心的笑了一下。我知道，陈恩排长。可见，您是军人，完全洞悉日本帝国修筑军事要塞的目的。不言而喻，这正是我所渴望知道的。

【第四章】 重大情报 西部酝战事
夜深了，针对31名越境中国劳工的询问工还在继续进行着。柯林因为两天来的紧张工作，始终都没有休息。此刻，他疲倦至极并睡着了。只刚刚睡了一小会，卡洛琳中尉就急火火的唤醒了他。
头儿，有两名中国劳工透露出了重要的信息，您有必要亲自听一听，这会有助于我们的情报工作。
好，我这就过去。说后，柯林穿好衣服并来到地下室。
卡洛琳说，您先听一听李云林的录音，这人懂俄语。说后，卡洛琳中尉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传出李云林的声音。
李云林说，我叫李云林，原是中国东北抗日联军的战士，隶属于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三军，李兆麟将军的部下。
卡洛琳问，您说，李兆麟是谁？
李云林说，李兆麟是辽宁省辽阳人，出身富农，但他有着强烈的民族气节，也是中共北满省委主要领导人之一，东北抗日联军的主要创建人，第三陆军总指挥。在关东军制造“九一八”事变后，他奋起抗日，带领东北儿女与日本侵略者进行着浴血奋战，打击关东军，为重整祖国河山立下了赫赫战功。
卡洛琳说，那么，李兆麟的别名您知道吗？
李云林说，李兆麟将军的原名是叫李超兰。也曾用过李烈生，孙正宗等名字，乳名是叫小升子。小时候，他入过私塾、也进过讲武学堂，后来他参加了抗日武装。
听到这儿，柯林示意卡洛琳中尉停止录音机的播放键。说，我们有满洲国地下抗日武装负责人的秘密档案，您待会通过苏联红军总参谋部情报部来查实李兆麟的情况，进而判断李云林说的情况是否属实。来，您继续放录音吧，我们接着听！
李云林说，1935年10月，我从莫斯科结束无线电台操作业务学习之后，经过中亚的阿拉木图回到延安。途中，在阿拉木图休息了两天。不久，我被指派负责接收共产国际对中国共产党的指示。同年年底，又被派往中国东北，负责抗日联军和延安之间的情报交换。
卡洛琳说，您说，您是怎么被日军俘获的？
李云林说，在抗日联军期间，一次与日军交战中，我们战败，我被俘了。不过，话得从1936年初说起，我同李兆麟同志熟悉了。当时，李兆麟在汤原县境内召开北满抗日部队和军政领导人联席会议上，被选为扩大会议执行主席。同年2月10日，中共中央为建立全东北抗日联军司令部作了决议，决定将东北人民军改为抗日联军。根据这一决议，成立东北抗日联军总司令部，赵尚志为司令。不久，又根据《统一军队建制宣言》，将东北人民革命军第六军改编为东北抗日联军第六军。1936年9月，李兆麟任北满省委委员。1937年，根据中共北满省委决定，东北抗日联军总司令部被改为北满抗日联军总司令部，其中包括三、四、六、九、十一军，赵尚志仍为总司令。期间，我仍旧负责抗日联军同延安之间的联系。此时，李兆麟出任抗日联军总政治部主任兼六军政治委员。

“七七事变”后，关东军狂妄地制定了三年内消灭抗日联军的“肃整计划”。在司令长官山田乙三大将的率领下，调集了日寇31个步兵师团，十个步兵旅，还有伪军15个步兵师、15个骑兵旅等十几万人的兵力，又凭借两个航空师和两个装甲旅团支援，以及汉奸特务警察来对抗日联军和根据地人民实行疯狂围剿，并实行惨无人道的“三光政策”。期间，抗日联军损失严重，根据地党组织受到极大破坏，人民遭受残酷屠杀。我在随同首长转移途中，在方正县境内与关东军的小股部队发生战斗。为掩护首长转移，我参加了那次战斗。但在鏖战中，我们寡不敌众。在弹尽粮绝后，我和部分战友被捕了。但被捕前，我烧毁了密电码，砸坏了电台。其中电台一些零配件，被我扔进松花江。同年8月，我们一些战俘被押送到东宁县境内，被编入陈恩作业小组。于是，陈恩组织这次暴动，我们逃出了东宁要塞，并获得了自由！
卡洛琳说，那么说，您是在莫斯科学习的无线电台操作业务，是这样吗？
是的！
卡洛琳说，李云林同志，您在无线电学校学习无线电台操作业务时，这所学校是在莫斯科的什么地方？
李云林说，南郊，莫斯科南郊。这所无线电学校应该隶属于苏联红军总参谋部，具体说是归属于情报部，由情报部负责训练我们，为延安培训无线电台操作人员。
卡洛琳说，那您的负责人是谁？
李云林说，魏加顿，一个德国人，他懂无线电业务。期间，我们还认识一个叫马科斯·克劳森的人，他很懂无线电台操作业务。1935年五一国际劳动节时，我们一块到莫斯科红场游行，克劳森和魏加顿就走在我们这支队伍的前面。那天，我们一小批中国青年男女，以及魏加顿和克劳森都阔步通过红场。而我们这些人，都是无线电学校为中国共产党开设特别训练班的学员。期间，克劳森不管我们业务，而魏加顿是具体负责人。
卡洛琳说，李云林同志，您是什么时间在无线电学校学习无线电台操作业务的？
李云林说，我想想，应该是中国红军开始长征之前的事了，对了，是1934年11月之前。
卡洛琳说，中国红军为什么要长征呢？
李云林说，根据我掌握的情况，中国红军长征是根据莫斯科的指示作出的决定，是不得已躲过国民党军的追捕。
卡洛琳说，那么，您和您的同学是什么时候离开莫斯科的？而您，同魏加顿还有联系吗？
李云林说，我前边说了，我是1935年10底回到延安的，而魏加顿按照共产国际的指示，也一块去的延安。
卡洛琳说，那么，魏加顿在延安做什么？
李云林说，哦，他负责领导无线电台操作人员。不过，近期有关魏加顿的情况，我不知道了。因为被俘之后，延安那边的情况就不知道了。不难想象，在被俘后，魏加顿会更改无线电台操作密码。您懂的，这是常识。因此，我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卡洛琳说，那么，您还会无线电台操作业务吗？
李云林说，应该还会吧，但指法生疏了。
卡洛琳说，那么，您的指触特点是什么？
李云林说，在发报第一段话时，我会连续快速触动两次键；在电文结束时，则会快速指触四次。这是魏加顿与我的约定，其他人并不知道其中的秘密。因此，一但被俘获后，又被日本特高科强制发报的话，那么，通过减少不必要的指触，延安就会知道情况已经恶化。或者说，延安会知道秘密电台已遭破坏，自然就不会有重要机密与我进行交换了。
卡洛琳说，那么，您今后有什么想法吗？
李云林说，我既然逃出了魔窟，就想回到祖国去，找党的组织，跟日本人斗争。
卡洛琳说，那你想做什么？
李云林说，抗日呀，必须的！不打败日本鬼子，我们是绝不放下手中的武器！
卡洛琳说，是的，不打败日本鬼子，绝不放下手中的武器！因此，李云林同志，我也很赞同您的想法，希望世界和平。因此，您的国家和人民，也就不会再受日本人的奴役了，我们苏联也就不会受日本帝国的威胁了！
李云林说，是的，我的国家正在受到强盗蹂躏，而您的国家和人民也正在受到挑战。不过，关东军在东宁县境内构筑军事工事，说明他们是防着苏联红军的，也不排除是时刻准备进攻苏联。卡洛琳中尉，您同意我的分析吗？

卡洛琳说，是的，我同意。可见，您很有洞见力！
李云林说，这应该感谢您的国家对我的训练，而又不仅仅是无线电台操作业务。期间，我学会了对情报分析，和怎样保守秘密。卡洛琳中尉，我现在的问题是，我的祖国不能对我掌握的情报加以利用，这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不过，东宁军事要塞的情报，对您的国家和军队有用。而您，也应该及早将情况报告给您的国家，以及军队领导人！如果可能，斯大林同志也应该知道。现在，小日本鬼子对苏联虎视眈眈，他们随时准备侵入苏联，他们的目的是想在世界上清除共产主义！
卡洛琳说，谢谢，李云林同志。我想，您是一位合格的军事情报人员。因此，我很欣赏您的专业才能！
谢谢，卡洛琳同志，现在，我想向您提出一个请求，而您也应该满足我的基本请求。
卡洛琳说，说吧，只要我能够做得到，就会满足您的基本要求！
饿，我饿，知道嘛，卡洛琳中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饿。在关东军的刺刀下，我们这些人吃不饱。因此，您应该给我找个面包来。如果能够再找一点点咸菜，那我会更高兴的！
好的，我这就给您去拿！
录音到此结束了。柯林说，这么说，李云林是中共谍报人员，而且，还是苏联训练出来的谍报员？
卡洛琳说，是的，他是谍报员，而德国人魏加顿是他的老师。因此，这个人会很专业，对我们的谍报小组会有用。
不过，我们需要进一步核实他的身份。柯林说，您知道的，谍报员必须通过政治审查。否则，会坏了大事。
卡洛琳说，头儿，您是想通过无线电学校来核实李云林的身份吗？
是的，但也不仅如此，还要通过克劳森和魏加顿来核实李云林的身份。这样把，您立给东京“拉姆扎”小组发电，请克劳森核实李云林的身份；也请情报部四局给中共延安发报，通过魏加顿了解李云林的情况。
是，头儿，我立即发报！
不一会，卡洛琳又来到了柯林的办公室。说，头儿，有一个人的谈话内容非常重要，他透露出一些重要消息，说关东军中作翻译的一个朝鲜族人，给小乌蛇村的老罗头留下一些银元。他之所以留下银元，是因为他可能被关东军调往内蒙古边境参加战斗。他还说，这名朝鲜翻译官家住在珲春防川。他考虑战争会很残酷，有回不来的可能。同时，这人是孝子，将银元留给老罗头的目的，是希望他有机会将钱带给他的父亲，以便解决生活贫困和治病问题。因此，这个情报非常重要，他所在的部队去西部作战是什么意思？值得您的关注。
好，我来听一听！卡洛琳中尉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陈世文的声音。
陈世文说，参加修建东宁军事要塞的中国劳工，应该有十多万人。我们31个人是其中最幸运的，逃出了虎口。当然，也有个别劳工逃出去了。但能够集体逃出魔窟的，这应该是东宁要塞中唯一的一次，也是较大规模的一次。否则，如果不选择逃亡东宁要塞，我们将死在那里，会变成万人坑里的骷髅，也就不会有人知道我和我战友们的名字了。

我叫陈世文，1922年生于河北省新河县寻寨镇寻寨村，只念了四年书，但学了一点日语。因为穷人家的孩子读不起书，能够上四年书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没想到的是，且学了一点日语，还真派上了用场。
我父亲叫张海江，在高义开饭铺。我辍学后，在父亲的饭铺里面当助手。“七七事变”后，饭铺里来了好多北方人，也都是逃难的人。他们说，日本鬼子来了。他们要往南走。这一年，我十五岁。他们也劝我父亲做好离开的准备。但我们还没有盘算好，日本鬼子就来了。日本鬼子不拿中国人当人看，不让中国人吃大米。闯到中国人的家里，只要看到大米白面就抢走，甚至衣服上沾有米粒都会遭到毒打。日本鬼子要在这一带修炮楼，就到村子里抓劳工。
有一天，饭铺里来了一对日本鬼子，用枪架着所用青壮年站成一排，我也被押在队伍里，很害怕，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日本鬼子把我们押到炮楼里，要我们给他们站岗放哨。站岗时，身子稍微站得不直，就会遭到嘴巴子。如果有日本兵路过，没给敬礼，肚子上就会挨一枪托子。旁边的日本兵会哈哈大笑，特别的开心。我盯着那些日本兵，真怀疑他们是否从娘肚子里面爬出来的人。我忍着，心里恨恨的想，有一天，我一定会报仇的。
机会终于来了，八路军打来了。我躲在炮楼底下，外面枪打得很响，这是我第一次经历战斗，心里有点害怕，也有点兴奋，男人生来就是要战斗的。这一天，八路军的人数多于日本鬼子，很快就把日军打败了，八路军胜利了。
八路军把我们叫去问话，教育我们以后不要给日本人做事，说完就放我们走了。我当时想，过去整天受日本人的气，日本人没准什么时候又打来了，还不如当八路军把日本鬼子打回老家去。于是，我加入了陈之滨任团长的十团四连，司令员陈再道，四连连长叫王臣。，排长叫徐士珍。八路军在村子里休整了几天，连里面发给我一支捷克式步枪，教我们新兵做射击、拼刺刀训练。部队休整后，我告别了家人，奔赴战场，打日本鬼子去了。
我们主要活动在冀南新河、南宫、枣强一带。刚开始打仗心里万分恐惧。有时候一天要打好几仗。时间长了，心里也就习惯了。冬天，天很冷。我们在枣强和日本鬼子打了一次打仗，日本鬼子一万多人。我们人少，不到三个团的兵力。日本鬼子从南往北横推，我们边打边退，跟鬼子打了一天，死伤很多。
天黑时，我们被鬼子包围了。突围过程中，我的右胳膊被子弹打透了，痛得我拿不起枪。好不容易逃过追击，藏在一个老乡家里。老乡帮我打探战事情况。听说日本鬼子打到冀中时，八路军人多，这一招叫诱敌深入，很快把日本鬼子打败了。还打死了一个叫中山的日军司令，八路军大获全胜。

不久，日本鬼子又重新占领我藏匿的村子，而变得更加疯狂。有一天，我正躺在炕上，日本鬼子来了，后面跟着一个汉奸，我知道我被汉奸出卖了。日本鬼子看到我身上有血，二话没说，就给抓了，关到炮楼里。而藏匿我的老乡，被他们枪杀了。
我被关在一个小屋子里，日本鬼子问了两次话，不说就往死里打。实际上，我当了两年八路军，但之说了三个月八路军，以前是开饭铺的伙计，啥也不知道。日本鬼子拿我也没什么办法，把我关在小屋子里。炮楼很坚固，外面有很多的日本鬼子。我整天琢磨，怎么能够从炮楼子里面跑出去，但门窗都很结实。
有一天，我正研究着撬窗子，门突然响了，我赶紧坐下来。日本鬼子来了，把我和很多人拴在一起，押着走了很远的路。不给饭，也不给水，一直走到火车站，押上了闷罐车。闷罐车没有窗子，只有一个很小的透气孔，铁门一关，漆黑一片。日本鬼子不给吃的，拉撒都在车里，气味臊臭，搞得头昏昏沉沉的，没有饭吃，饿得大家四肢无力，站起来眼睛发黑。我和许多人病倒了。我的脚被冻伤，疼痛难忍。上车前，有许多人病着，喝了凉水后拉稀，折腾死了不少人。
到了山海关一带，日本鬼子把车门打开，把死的和快要死的都扔下火车。之后，又压上来五个女孩子。日本鬼子把闷罐车门又一次重重的关上了，列车继续向北运行。
到了哈尔滨，车门又一次打开，又押送来几个人，也拖下去几个死的和快要死的。但令我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五个女孩子都被日本人强奸了。我们集体作出反抗，但都被打倒了。因为没吃饭，人没有一点力气。还有一个战友冲了上去，他被日本兵用刺刀挑了。
闷罐车门重新关上后，列车继续北上，车里面五个女孩子不断地哭泣。而我病得四天四夜，光喝水。车里面有几个人爬上了气窗，有的摔死了。我也想逃跑，但不敢跳车，想等车门开了再跳，但车门总是关的死死的。也不知道是走了几天，到了什么地方。
列车终于停了。车门打开后，强烈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我最后下了火车，六十多人就剩四十几个人，其他都死了。下车后，日本鬼子给了一点饭吃，但没让吃饱。而日本鬼子之所以不给我们吃的，是怕我们途中闹事。
翻译官告诉说，这是吉林省东宁县，离我们家近2000公里，你们哪儿都跑不了。这是密林深处，我们不知道东南西北。日本人把我们押到一个地方搞训练，我当时还病着，日本人也不给治病，自己硬撑着。我知道，如果撑不下去，会被扔到一边等死。但我要活下来。
而那五个女孩子被单独关押，不久，她们被送到慰安所，每人每天要接受20多个日本兵的蹂躏。但不同的是，白天接待日本兵，晚上要擦写粉脂，接待日本军官。
我们每天吃的是豆饼面，还有橡子面做的窝窝头，又苦又涩。吃的时候得用手捧着，不然掉到地上就捡不起来了，就得挨饿，也总是吃不饱。而不给吃饱的一个因素，就是防止我们逃跑。日本人不给我们发衣服。有的人衣服穿破了，没有穿的，就把洋灰袋子用手揉巴揉巴，绑在腿上、胳膊上，缠在身上，当衣服穿。天冷时，身上冻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日本鬼子就把我们叫起来操练。有时候人累得爬不起来，日本兵就用镐把打，大家再难受也得起来。有的病得实在起不来了，就把人送到病号棚子里面等死，也不给医治。时间长了，半死不活的就扔到外去了。人连饿带冻，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不行了。人死后，用草帘子一裹就埋了。不到一年时间，我们住的棚子先后死了80多人。

我的作业小组43个人，陈恩当劳工队长。他暗地里跟我说，你想想我们的处境，是不是不能活着出去了。
我说，是，在这儿没有活路，也很难逃出去。
陈恩说，那你有什么想法吗？想继续熬下去吗？
我说，这不是个路。人总不能这么认了，您应该带领我们想些办法。
陈恩说，嗨，我能有什么办法。
不言而喻，他还不够信任我。于是，我说，实在不行的话，那我就动手了！
陈恩说，你是什么意思？对谁动手？
我说，对日本兵啊！
陈恩说，难道你不怕死？
我说，怕死，但不能就这么白白等死。
陈恩说，那又怎么办？
我说，怎么办，杀死一个够本，杀死两个就赚。
陈恩说，也是，但不是最好的办法。
我说，那你说该怎么办？
陈恩说，你都干过什么，是来这儿之前？
当过伪军，也当过八路军，开枪、甩个手榴弹，都不是个事儿，老子不怕死。说着，我将胳膊撸起来，您瞧瞧吧，这是被枪子打的，都穿透了。要不是一个汉奸领着日本鬼子来抓我，我根本就不会当俘虏，也不会来东宁的。
陈恩说，哦，我没想到，你也是八路军。
我说，那你也是八路军喽！
陈恩看了看我说，你看我像吗？像八路军吗？
我说，像，因为您沉着冷静，遇事有头脑，也是钢子般的性格，会宁折不弯、宁死不屈的。
陈恩说，也算是吧，但您的想法不可以说出去。如果被日本人知道了，他们会刀砍头的。还有，在我们内部，也说不上会有日本鬼子的线人，要时时刻刻提防着点。
我说，那是，但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逃出去，我们绝不能在这儿等死！
陈恩说，我听小乌蛇村那个给日本人种菜的老罗头说，前面有一条河是瑚布图河，河的对面是苏联。以前，有两个中国人跑到苏联那边去了，苏联人对中国人挺好的。知道嘛，这大概是我们的一条生路。不过，你千万不能说出去。也许，就是我希望了。
后来，我偷偷的验证了老罗头的说法，用眼睛的确能够看到苏联的岗楼子，还可以影影绰绰地看到苏联的哨兵。之后，我将看到的情况告诉了陈恩。陈恩说，那就私下里沟通一下，看谁当过兵，包括国民党兵，但当过八路军的会是骨干。
于是，我们准备了半年多的时间，并逃了出来。
卡洛琳说，那么，您杀死日本兵了吗？
陈世文说，杀死了一个日本兵，是在日本兵的兵房里。他们从里面扭出一个，我就抹他们的脖子。此外，在往外逃跑时，我还用枪打倒了两个日本兵！
卡洛琳说，哦，您是勇敢的人。此外，您还有什么情况要说的吗？我是说，比如关东军为什么要构筑军事要塞？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陈世文说，很显然，日军是防着你们苏联，也是想通过构筑军事要塞来进攻苏联。这是我的分析。
卡洛琳说，那您看，军事要塞究竟有多大规模，又都用做什么？
陈世文说，哦，那个洞穴可是老大了，里面宽敞得很，不仅能开汽车，还能够开坦克，有飞机库，弹药库，组装大炮的仓库，粮食储备库，以及各种军需仓库。另外，戒备森严，任何人都别想进去。再有，关东军正在准备同苏联红军打一场恶仗，一场规模很大的战役。
卡洛琳说，哦，那么说，日军是准备在东宁开战吗？

陈世文说，哦不，不是东宁。我得到的消息，是那个19岁的朝鲜翻译官说的。确切地说，我不是听小翻译官说的，是那个给日本人种菜的老罗头亲口说的。他说，那个朝鲜翻译官跟我说，要我给他办件事？
哦，是嘛！
老罗头说，朝鲜翻译官的家在珲春防川，父母都有着严重的哮喘病，我在部队里服役回不去家，一直惦记他们。所以，我想给家里捎点钱去！
哦，小伙子，你还挺孝顺的，这很难得。可是，你究竟是怎么来这儿当兵的呀？
朝鲜翻译官说，我是被日本人拉来这儿的。因为我懂俄语，懂日语，也会说朝鲜话。所以，他们要我做翻译，也就回不了防川。这不，我这儿有一些银元，想捎回家去，交给我父母。因此，我得求您帮个忙。
老罗头说，那珲春到这儿有点远了，还是您自己办吧！另外，这稍钱的事儿，您为什么要找我啊！
朝鲜翻译官说，大爷，要打仗了，我作为翻译官离不开岗位。而且，我之所以想稍钱给家，也是因为我将被关东军调到中蒙边界去！
老罗头说，哦，是嘛，那你们的部队都走吗？这儿就不再修山洞子了？
朝鲜翻译官说，哦不，不是，只是我和一些作战部队要被调往前线，要同俄国人打仗去。这不，因为司令官考虑我懂日语，又懂俄语，是个用得着的人。
为什么？
因为关东军参谋部判断，俄国人会输掉这场战争的，会有一大批俄国俘虏！所以，我将被调往前线去，也就回不了珲春老家了。另外，您知道子弹不长眼睛，说不上就倒霉“殡故”了呢！而“殡故”一词是北方土话，指人死了。
老罗头说，唉，小伙子，你可不能这么说话，是让人听了怪担心的。另外，你有父母，凡事都要往吉利方面想。还有，这路宽着你，干嘛说“殡故”呢！不过，小伙子，你的事可以通过日本人来帮你办啊！因为我知道，关东军有渠道的，可以将钱给您转到珲春去！
朝鲜翻译官说，哦不，大爷，这绝不可以。而您应该知道，那些日本鬼子都不可信赖。这银元要是到了他们的手里，那就一个“子”都别想拿回来！
老罗头说，那好吧，小伙子，既然你这么信任我，那我就想办法给你办了这事儿。不过，您真的会对我放心吗？就不怕我裹着您的银元跑了啊？
朝鲜翻译官说，老人家，我放心。因为我在这儿待了一段时间，知道您是好人，一个善良的人！
老罗头说，哦，小伙子，你这样看我！好吧，就冲你这么说，那我也应该给你认真办，是一个“子”都不会少的。
朝鲜翻译官说，那样，大爷，我也不能白让您为我办事。我想，其中一半的银元应该归您，也算您赚个辛苦钱！要不，珲春这么远，够折腾一阵子的！
老罗头说，哦不，小伙子，我不能那么办事。另外，你不知道，我这个人从不贪财，一个“子”都不会要您的。而你对父母这么孝顺，又对我这个老头子这么看重，足够了。
听完陈世文的这段录音，柯林的眼睛里放射出了亮光，特别是陈世文的最后一段话，让柯林兴奋：“关东军可能要跟苏联红军打一场恶仗”。
那么，这个消息准确吗？如果准确，那么,日军会在什么时间同苏联红军开战？又会在中蒙边境的什么地点开战？还有，如果开战的话，日军会投入多少兵力？这场战争会有多大规模？哦，这都是问题了，也有必要搞清楚。
再有，这个情报如果确切，苏联红军总参谋部应该马上知道。而且，最高统帅斯大林同志应该及早知道。是的，此情报关系重大，苏联红军和苏联人民正在面临着日本军国主义的严峻挑战，且迫在眉睫。

但问题是，熟悉并了解他的谍报小组的苏联红军情报部长乌利茨基将军在“大清洗”中被革除了职务，不，是被枪决了。还有，苏联红军总参谋长叶戈罗夫元帅，也知道自己的谍报小组情况，但他在“大清洗”中也遭到了逮捕，至今都生死未明。即便他参加了苏波战争、期间又与约瑟夫·斯大林和谢苗·布琼尼建立起良好的合作关系，但也没有躲过“大清洗”的厄运。
柯林想到，在组建特别谍报小组之前，乌利茨基将军曾亲口说，“按照斯大林同志的指示，您的秘密军事情报小组，要由我这个情报部长亲自负责，总参谋长叶戈罗夫元帅直接领导。除此外，其他任何人不得知道秘密情报。而且，这个情报小组要独立开展活动，不得与其他任何情报组织交集，也不得与中国抗日联军交换情报。
那么，刚刚获得的军事情报要交给谁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应该交给谁。柯林想，那个越过边境的中国劳工陈世文的消息应该是确切的。不过，他也只是听那个给日本人种菜的老罗头这样说的，而且，老罗头又是听朝鲜翻译官亲口说的，“日军要同苏军打一场恶仗。无疑，这不是空穴来风，是非常重要的顶级军事秘密。柯林以他职业敏感性，这样推论着。
可是，这个军事机密有必要搞搞清楚。但问题是，这个情报又怎么能够搞清楚呢？
柯林想，如果要搞清楚这个消息，就应该过境到中国去，听听老罗头亲口说一说。况且，老罗头还会知道更多的情况，如果陈世文说的情况属实。还有，那个19岁的朝鲜翻译官，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而他不仅仅孝敬父母。他说，“日本鬼子都是一些不可信赖的人”。这说明，他有可能被策反，这是希望。
不过，翻译官的话，是有着明确的指向性，指银元不能交给日本鬼子。不言而喻，日本鬼子何止不可信赖，他们都是一些魔鬼，杀人越货，惨无人道，动辄强奸妇女。当然，他们也会屠杀俄国人。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日本鬼子没有踏上俄国领土。如果踏上俄国的国土，他们也会对俄国实施“抢光、烧光、杀光”的政策。期间，俄罗斯的男人会遭受屠戮，俄罗斯女人会受到奸淫。而那些俄罗斯少女，会成为日本鬼子口中的“嫩肉”，会遭到肆无忌惮地的野蛮的强奸。
哦，柯林不敢再往下想了。

【第五章】成为特工 远东谍报组

经过一周谈话，柯林认为，这群中国劳工所带来的情报很有价值。他们简直就是“富矿”，极具“开采”价值。这些战俘，各个都对关东军有着刻骨仇恨，又对自己祖国有着深沉的爱，而这正是远东谍报小组最需要的人选：秘密特工最为重要的条件，就是政治上可靠。而这些人都有着强烈的民族气节，也是消灭日本法西斯的重要力量。
因此，柯林暗想，应该把这些中国劳工留下来，并劝说他们参加远东秘密谍报组，回到开展满洲情报工作。
可是，他们会怎么想呢？会同意参加远东谍报小组吗？另外，即便是他们同意了，苏军情报部又会怎样的考虑？还有，斯大林同志会赞同自己的想法吗？
哦，这都是棘手的问题。不过，有说服战俘的必要，请他们参加远东情报组织。第一，留希科夫少将的叛逃，使满洲国情报组织遭受了日本特高科的围捕，也几乎彻底摧毁了苏联在满洲国的情报组织，是急需这些人打开局面。
第二，自己的特别谍报小组刚刚起步，而这些中国劳工有潜在情报价值，是很值得期待。他们的黄皮肤、黑头发，很适合在满洲对关东军的情报活动。如果谍报小组需要他们其中的谁潜回到中国东北去，那他会像水滴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江河。无疑，这对远东情报小组来说是有用的。
因此，要说服他们，说服这些中国劳工参加情报组织，这不仅是重要的，也是必要的。即便是苏联红军情报部不同意自己的意见，乃至于斯大林同志也不同意，那也不打紧，而自己会继续依靠他们来获取关东军的情报。因为事情摆在那儿了，获取关东军情报要不择手段。
于是，柯林决定启动说服程序。随后，他约了陈恩一块到哈巴罗夫斯克的市郊走走，散散步，说说自己的想法。柯林说，陈恩排长，您近来和您战友们的生活怎样？有困难吗？
陈恩说，都很好，吃得饱，也睡得好，还能够洗上热水澡，生活自由，精神愉快。哦，这得感谢您，感谢苏联政府的帮助，我们是太幸福了！
柯林说，陈恩排长，您知道嘛，我们是有着共同的目标，就是消灭日本法西斯主义。
陈恩说，我很赞同您的想法。因此，我和我的战友们都非常感谢您。如果没有您和苏联政府的帮助，我们可能会死于关东军的屠刀之下。
柯林说，那是肯定的，而日本兵个个都是恶魔。他们杀人越货，不眨眼睛。不过，您和您的战友们今后会怎样想呢，我是说，你们下一步有什么考虑？
陈恩说，柯林同志，您具体是指什么？
柯林说，我是说，你们下一步怎么办？比如，是想长期留在苏联，还是另有别的想法？为此，我很想听听您的意见，以及您的战友们的打算？
陈恩说，哦，我先谈谈自己的看法，我想回到我的祖国去。
柯林说，哦，那您就不想留在苏联吗？
陈恩说，不，我在中国有父母，有养育我们的土地。知道嘛，我和我的战友们都深爱着自己的祖国！
柯林说，那您说说看，您和您的战友们回到您的祖国后是想做什么？我是说，您具体打算怎么办？是回去种田？还是继续接受日本人的残酷统治？
陈恩说，不，我回国是打日本鬼子，要把他们统统消灭光。这不仅是我本人的愿望，也是所有不受屈辱的广大中国人民的坚强意志，坚定不移，不可撼动！

柯林说，哦，陈恩同志，我很为您的想法而感动，也非常理解您此刻的心情。无疑，我也从您的身上是见证了中国人顽强不屈的性格，以及中国人不可撼动的民族气节。不过，这里面也不是没有问题。
您说！
您知道嘛，您想回到中国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为什么？
第一，您的国家已经四分五裂，东三省是被日本帝国变成了伪满洲国。而伪满洲国的皇帝就是原大清帝国的皇帝溥仪，但他是个傀儡，所有的事都要听日本人的。第二，国民党政府软弱无能，对日本帝国主义采取了不抵抗政策。但可喜可贺的是，国民政府近期的情况有了改变，“西安事变”之后，蒋介石政府改变了对日本军国的政策，决定进行武装斗争。
陈恩说，嗯，这倒是好消息。但柯林同志，我目前尚不知道“西安事变”的具体内容，也不知道蒋介石是有了怎样的抗日决心？因为在这之前，我只知道“九一八”事变。当时，蒋介石主张退守，没有抵抗日本军国的侵略行为。无疑，在我看来，蒋介石是民族败类，所领导的国民党反动派专门打共产党，不打日本鬼子。因此，中国才会有国土分裂，民族危亡的问题发生，才会有东三省沦陷和满洲国独立。不过，这一切都会改变的。我的国家最终将会战胜日本帝国，中华民族最终会得到解放。
柯林说，陈恩排长，您说得非常好，中国最终不可战胜！而您之所以不知道“西安事变”，也是因为您被关东军押到东宁县境内修筑军事要塞。所谓“西安事变”，就是1936年12月12日的西安兵谏。以张学良为首的东北军，以及以杨虎城为首的国民党第十七路军，为迫使蒋介石停止内战、联共抗日而发动了兵谏。期间，通过谈判，蒋介石接受了杨虎城提出的“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等八项主张。但此后，1937年7月7日，驻华日军在卢沟桥附近演习时，借口一个日本兵“失踪”，要求进入宛平城搜查，遭到中国守军严词拒绝。随后，日军悍然向中国守军开枪，炮轰宛平城，“七七事变”爆发，也标志着日本全面侵华战争开始了。此后，你们的国家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中华民族饱受着日本帝国的奴役。
陈恩说，柯林同志，通过您的介绍，我大体了解了一些情况。因此，我们这些军人应该以解放祖国为天职，回去打日本鬼子，恢复国家领土完整和民族独立！
柯林说，如果你们想回到中国去，我够理解你们的心情。不过，你们是要回到国统区去，还是要回到中共苏区呢？而这二者之间是不同的。
陈恩说，这需要尊重每个人的自愿，但我本人要回到中共苏区去，回到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部队去。
柯林说，哦，我懂您的意思了。对此，我们的国家倒是有一条秘密通道与中共苏区保持着联系，就是从莫斯科到达中亚的阿拉木图，再越过新疆，你们就可以秘密回到延安了，而延安是中国共产党的根据地。不过，你们走这条路要吃很多苦，而不仅仅要翻山越岭。况且，你们这么多人，也是很难一起偷渡的。因为在新疆和内蒙古边界，日军严密把守，不排除会有零星的战斗发生，甚至会有人丢掉生命。
陈恩说，柯林同志，这都不是问题。因为我们这些人不怕掉脑袋！只要能回国去，打日本鬼子，抛头颅洒热血，也都心甘情愿，并在所不辞。
柯林说，嗯，我赞赏您的民族气节，以及顽强不屈的战斗性格。但问题是，您和您的战友们也可以有其他选择，以另外一种方式对日本军国主义展开斗争。
陈恩说，哦，您说说看，具体是指什么？
柯林说，知道吗，苏联也是关东军虎视眈眈的目标之一。这不，前不久，关东军与苏联红军曾发生了一次不小的规模冲突，即张鼓峰战役，但苏联红军击溃了他们的进攻。此后，关东军一直想报复苏联，并秘密制定了“北进计划”。因此，苏联人民和中国人民是同属于一条战线，日本帝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相信，一但条件成熟，苏联红军就会越过中苏边境，并帮助中国人民消灭关东军，消灭日本法西斯，实现中国解放！对此，您赞同这样的目标吗？

陈恩说，赞同，那么说，中苏两国是有着共同的目标。
柯林说，是的，我们要共同打败日本帝国！
陈恩说，那么说，即便是在苏联，我们也可以对日进行武装斗争。
柯林说，是的，这不容置疑。陈恩同志，您是聪明人，完整地理解了我的想法。现在，只要您同意，我们就一起工作，对日展开斗争。具体说，我们要对日本展开密谋的情报活动。而您，也应该考虑一下我的想法。同时，您也可以和您的战友们商量一下。
陈恩想了想说，不，我还是回到祖国去。知道吗，我更喜欢同日本鬼子真刀真枪地较量。至于您说的对日的密谋情报工作，也不是我的长项，因为我比较愚笨。另外，做情报工作需要人鬼道，而鬼道的事，我一般都做不来。
柯林说，哦，陈恩同志，您说什么，我现在听不懂您的话，不知道鬼道是什么意思？
陈恩说，哦，是这样，所谓的“鬼道”就是说脑袋瓜得好使，要心眼子多，非常聪明，而且有过人的胆识！
柯林说，哦，明白了，明白了您的意思。不过，陈恩同志，您已经很聪明了。而且，我看，侦察工作也是您的长项。因为您是侦察兵出身，而侦察兵的主要任务就是获得敌方的情报。但不同于地下情报工作的是，侦察兵是处在战争前线，要直接了解敌方的军力部署。而密谋情报工作处在隐蔽战线，要暗中获得敌方密谋军事情报。不言而喻，前者是为了一场战役争夺，或者说一场战斗的胜利。但后者是不同的，往往会从战略上考虑，进行战略上抉择。而战术上的争夺，在我看来，是远不能与战略选择同日而语的。陈恩同志，我希望您能够从战略上考虑问题，而秘密情报工作会更重要一些。
陈恩说，柯林同志，我现在还不能完全同意您的看法。我是说，战略会真的比战役重要吗？
柯林说，是的！因为战略关系到整体，关系到大局，关系到未来；但战役属于局部，是阶段性的问题。不难想象，有关局部的阶段性的问题，是无法与大局和整体进行比较的。
陈恩说，可是，您知道，只要一个个战役的胜利，最终也会改变大局的，会改变大趋势的，会赢得战略上主动的，并最终实现战争的全面胜利。也就是说，没有战役上的胜利，没有一个个战役胜利的积累，也就不会有全局的胜利。
柯林说，是的，陈恩同志，我们的看法不矛盾。而您，仍可以考虑留下来，参加远东谍报小组，包括您的战友们。我们来共同在活动在隐蔽战线，为苏中两国人民共同抗击日本军国主义提供情报。因此，这很有意义，您会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
陈恩说，那么说，我不能回到我的祖国了，是不得不留在苏联了。
柯林说，不，陈恩同志，您可以回到您的祖国去。也就是说，您在抗日战争胜利后，就可以回到您的祖国了。包括现在，也是可以回到您的祖国的。知道吗，因为情报工作需要，您和您的战友会不断地往返于中苏边境。
哦，这很好！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考虑您的意见留下来，从事对日的情报工作。不过，您要遵照我的内心意愿，要同日军进行斗争！陈恩说。
柯林说，是的，陈恩同志，您的意愿会得到尊重，我们要同日军进行斗争。因此，我很乐见您的想法，也欢迎您的战友们留下来从事情报工作。同时，还希望您来说服您他们。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消灭日本军国主义。

陈恩说，好的，柯林同志，为了消灭日本关东军，我愿意参加您的情报组织，也完全听从您的指挥。
柯林说，不，陈恩排长，我们要共同商量做事，而您也会是远东谍报小组的负责人之一。不过，为了保守秘密，我们会独立开展活动。期间，我们不同任何人、任何组织有情报交集，也不得同任何组织交换情报。如果必要，这个秘密组织所获取的情报需要与其他组织进行互换，则需要苏联国家领导人的批准。对此，您会同意吗？
陈恩说，嗯，这不是问题，我完全同意。不过，只要有利于抗日斗争，我就完全服从军事情报工作的需要。
柯林说，好，这很好。不过，您不能只是自己作出这样的决定。回去后，您还有一项重要任务，就是说服他们参加秘密情报组织。可以嘛，陈恩同志。
可以，我可以同他们谈谈。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我想，他们会同意您的意见。另外，您知道，在我们的这些战友中，也都对日军刻骨仇恨。不过，其中也有问题，就是这些人都没有做过情报工作。
柯林说，嗯，这我知道。但只要心智健全，我们的情报机构会对他们进行训练，包括如何窃取情报，传递情报，书写密件，秘密跟踪敌人，以及如何防身，如何暗杀等等。
陈恩说，哦，这很好。
柯林说，还不仅如此，包括学会开车、骑马，以及如何使用枪械、火炮，等等，甚至包括如何勾引女人。
陈恩说，哦，这个事不好。柯林同志，中国人从不干勾引女人的事，这是优良传统，也是君子之风，凡事遵守道德，遵从内心的呼唤。
柯林看着陈恩说，如果情报需要去勾引女人，或者勾引男人，这就不是道德问题了。记住，只要能够获取重要情报，那就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甚至包括使钱收买情报，乃至秘密窃取情报，派女人去勾引男人，或者派男人勾引女人。因此，在我们的情报组织中，也每每会有女性间谍参与其中。事实上，她们的工作都很出色，作用非凡。此外，秘密情报工作非常重要，往往会决定一场战争的胜利，乃至国家政权更迭。
陈恩说，哦，我很乐见您的想法能够实现。如果这样，日本法西斯的灭亡时间就不远了。
柯林说，因此，您要一个个说服您的战友们，参加我们的秘密情报组织。之后，您可以根据情报工作需要，将不同的人派往东宁、海拉尔、新京，或者派往哈尔滨、奉天，而这其中也应该包括一些女性间谍。
嗯，我知道了。不过，您说，我近期要具体做什么？
柯林说，您除了说服他们，还要跟我摸过中苏边境，即东宁县境内去。
陈恩说，哦，是做什么？
柯林说，这不，在同您的战友们分别谈话时，我了解到一个非常重要的军事秘密，也即陈世文同志说的，有个朝鲜翻译官近期要被调往中蒙边界，他说那儿会同苏联红军有场恶仗。而且，他有些银元是交给了老罗头，托付他带往珲春的防川，交给他父母。因为他父母有病，需要钱，住在防川一个朝鲜族小村子里。可见，他很孝顺，却对日本鬼子不信任。因此，我们需要核实相关情报，看关东军是否真的要同苏联红军打仗，又在哪儿打仗。同时，如果可能，要争取朝鲜翻译官转变立场，参加我们的秘密情报组织。对此，您看呢？

陈恩说，如果可能，应该争取这个朝鲜族小伙子转变立场。而且，我同他是熟悉的。他对中国劳工有同情心。因此，这个翻译官有争取过来的可能。
柯林说，他懂日语，懂俄语，懂朝鲜语和汉语，得益于他在中朝俄三国边境长大。同时，也了解日本人的风俗习惯。因此，他是我们情报工作所需要的人。
陈恩说，那么，您想怎么策反他。
柯林说，需要过境到东宁县境内去，找到那个老罗头，摸摸情况再说。
陈恩说，嗯，可以。
柯林说，那您陪我一道过去，因为您认识老罗头。
陈恩说，好的，这不是问题。只要能想办法消灭小日本鬼子，我愿意做任何事情。
柯林说，不过，这会有危险。其一，越过中苏边境会有遭遇日本巡逻兵的可能。如果被抓了，肯定砍头。其二，难说那个老罗头的立场会怎么样。因为他曾是我们的情报员，是情报员李淑兰的部下。在时局动荡的年月，人会有变化。因此，过到东宁去，如果他的立场发生了变化，那我们就处于危险之中了。
陈恩说，不，老罗头的立场没有变化。就是因为他的指引，我们才得以跨越中苏边境。
柯林说，嗯，这说明老罗头尽管在同组织上失去联系的情况下，是一个人在同日本鬼子进行斗争。
陈恩说，还有一个情况，在小乌蛇村推高粱米时，我们可以看到苏军103哨所。因此，我们可以通过哨所来观察小乌蛇村的情况。我知道，老罗头就住在小乌蛇村边上。
柯林说，哦，好办法，我现在就通知103哨所，请他们协助观察小乌蛇村的情况。现在，我们马上就走，到边境去。如果可能，我们晚上就可以摸到小乌蛇村了。
成，那走吧！
东宁县三岔口对面的苏联哨所。奥特洛夫上尉接到了柯林的命令，亲自站在哨位上，用一架高倍望远镜观察小乌蛇村周边的情况。事实上，除了老罗头给关东军种菜外，其他人家基本上被关东军赶走了。
不过，奥特洛夫上尉是聪明人，也非常尽职。他整整观察了大半天时间，所看到的情况是：小乌蛇村如死寂一般寂静，根本看不到有人活动。
因而，奥特洛夫上尉始终都搞不明白，柯林为什么要他亲自观察小乌蛇村，而这是他作为边境哨所负责人以来，所接到的最不明含意的指令，且仅限他一个人知道。而他必须服从命令，在哨所上不敢离开。
这时，奥特洛夫看到小乌蛇村附近，有日本巡逻兵列队走过。显然，在31名中国劳工越过中苏边境后，关东军守备队加强了中苏边境的巡逻。
还有，奥特洛夫上尉测量了小乌蛇村与哨所的距离，直线距离要3公里。但柯林和陈恩到来后，他们分析了从哨所到小乌蛇村的路径，需要越过瑚布图河，再绕过关东军的兵营。而兵营与小乌蛇村之间距离一公里。这曲里拐弯的路程，从哨所到小乌蛇村，至少再加上一倍的距离，即6公里左右。
现在，他们看到一队日本巡逻兵从树林里面走过来了，旁边有一只黄毛警犬。猎犬围绕日本兵前后的跑动着，并渐渐向中苏边境跑来。
于是，柯林对一个列兵说，去，用消音步枪把那只狗打死，但不要被日本巡逻兵发现。
奥特洛夫不知道柯林为何要下达命令。他看到列兵去了，悄悄贴近到边境线铁丝网附近并埋伏下来。半小时左右，秋田犬来到苏军哨所附近。
奥特洛夫看清了，这是一只黄毛秋田犬，尖嘴，健壮，机警。哦，他好喜欢这只秋田犬。此时，秋田犬两耳竖起来了，注视着雪地中埋伏着的列兵。只听“噗”的枪响，秋田犬倒地抽抽腿死去了。而后，列兵悄悄回到了哨所。
又过了一会，日本兵来到边境。看到那只秋田犬躺在雪地中突然愤怒起来，向苏军哨所开枪。随即，奥特洛夫上尉发出了命令：立即还击！
一阵枪响过后，两个日本兵倒掉了。再后来，双方通过旗语停止交火。而后，一些日本兵抬着两个日本兵和秋田犬回到兵营去了。
薄暮之后，柯林和陈恩走下瞭望哨。柯林说，奥特洛夫上尉，您介绍一下小乌蛇村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