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自网络
侵删

曾经魂牵梦萦的沙漠，本以为在这些日子的折磨后，会成为思之生畏的漩涡噩梦，终在昨夜被冻醒后，见着了沙漠上空的残月，如同惊鸿一瞥，我倚在石块上不住地流泪，突然意识到曾经所目及的，只是狭隘的思想，绝望只是因为遗失了生命的节奏。

我隐隐约约看到珍珠铺洒的大地上，有一队商旅，披着红色斗篷，骑着骆驼不紧不慢前行。这样一种节奏下，不会遗留任何的不幸。陈渠珍在《艽野尘梦》中回忆大漠中的离奇，我毕竟没有尽数遭遇，他怀着旷世才情，我胸腔内只是怀着一个地方，那儿辐射的波纹与我产生共鸣。

我祛除恐惧与绝望，继续上路。按背包客所说，走出大漠还得十天半月，无妨，如今我富足得只剩时间。半夜里听见狼的悲鸣，然而我并不害怕，我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狗、牛等具有攻击性的动物总能与我亲近，它们会很惬意地享受我抚摸它们的额头。

几年前有一个黄昏，太阳已经落山，我在以狗为圣物的村庄旅行，那儿的狗从来不拴，我走在不见人影的柏油道上，此起彼伏传来狗的吠叫，但真正有几只狗追过来后，我只停下脚步，吹几声口哨，柔声轻唤“贝贝”，它们便摇着尾巴与我同行，陪我走到主干道。

贝贝是我曾经养过的狗，它很胖，圆滚滚似小猪，笑姐很喜欢它，爱挠它的肚皮，它便四脚朝天的倒下，双眼一直盯着笑姐看。贝贝终因我失去理智发生意外，被自己亲手杀死，从那以后，我决定再也不养狗。

在我心中，狼与狗一样，无非一个家养一个野生。昨夜下了一场雪，我在醒来时发现洞穴边有梅花形的脚印，可是我毫发无伤。笑姐曾在信中写到，我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只要我笑，就好像散发着暖人的阳光，可是这时常让我更加困惑，那为什么除了狗和小孩，没有女孩子喜欢我呢？奴家身旁总是围绕着姑娘，可他并没有暖人的笑，某家和至少五十个姑娘上过床，他做的最多的却是完事后探究分析自身和女孩的心理变化曲线。

沙粒上铺上雪，变得更加柔软，我想起那双羊绒手套，寄出它后，我沉溺在笑姐戴上它就像我捂住她的双手的怡然之中。笑姐收到包裹给我通了电话，我怀着不安调侃她，“那位年轻的长腿快递员，是否带着欢喜把速递送到你手中，并依依不舍地目送你走远？我从他的眼神看得出来，他喜欢你哦。”

笑姐鼻息中带着痴笑声，却以置身事外的语气说：“他还以为你是我男朋友呢！打听了我的好几个朋友关于你的来龙去脉。”

这事让我很欢喜，不是缘于有人把我当工艺品一样研究，而是我恨不能所有人都不要拿我当笑姐的表弟，特别是长辈，想到长辈，我突然失落，许多美好只是我的想象，“长辈”两个字眼宛如木偶身上的扯线，硬生生拉我回不留余地的现实中来，各种现实。

十一月二十一日是某家的生日，咱家与他相差三天，他们决定同一天一起请全宿舍吃大餐。那天清早，某家突发奇想，要把宿舍装潢一番，特别是做个别具一格的窗帘。于是我陪他顶着雨到校医院旁的竹林中摘了一大袋竹叶，他耐心地清洗每一片叶子，用纸巾擦干，然后用胶首尾相连，做成了十来串竹叶窗帘。

咱家找出毛笔和卡纸，把卫生间命名为“出恭别院”。随后对我说：“洒家你喜欢写字，来题句话。”

我随口说：“拉完了所有烦恼，以后也就没了，至少这么期盼着。”

奴家建议宿舍的名字也得改改，以前的“狼嚎居”太土，某家提笔就写了个谁也不认识的字。

我偏好文艺，摘了两句“你说玉楼朱颜，飞月流觞迎客棹；后来幽谷居士，枕琴听雨卧禅房。”作为对联。门的中心写了“居者：洒家，某家，咱家，奴家。”这在宿舍楼层中引来一阵哄笑，某家反而更兴致勃勃地在门上贴了张男性人体艺术。这么一来，整个宿舍成了四不像，怪异之极。

咱家在当天把用了三年的电脑壁纸换了，由万里长城换成一具白皙的臀，着一件粉红色丁字裤，极具诱惑。经过一番布置，宿舍氛围似乎应具有想象力，其实是更加庸俗，但四大家乐此不疲，剪纸、粘贴、写字、涂鸦，在天花板上贴星星，在门后挂世界地图，在衣柜上贴女星写真以及梯田景观，几乎是随心所欲，仿佛刻意要搞得杂草丛生一般。

夜里我们喝酒到深夜，学校的烧烤摊生意爆棚，即使还在下着雨。身旁的顾客去了又来一批新的。但我们的酒意似乎方兴未艾，也不顾喝酒的忌讳，从啤酒喝到白酒，接着又换成药酒，果子酒。奴家表现得像条硬汉，豪气干云，杯杯倾尽，他悲愤地向我们倾述小时候家里被邻居歧视欺辱，而如今父亲是政府官员，邻居又像狗一样曲意逢迎，说到后半段时，眼神仿佛报仇雪恨似的大快人心。

奴家说：“别看我表面柔弱，其实内里固执强势，几乎到了狠毒的地步。”

某家玩味手中的酒杯，只是说：“每个人都像一条狗，这才是最真诚中肯的评价。”

我一言不发，大多数时候，喝了酒后，我变得比平时更沉默，只做一个忠诚的倾听者。那会儿我想到了笑姐，她的遭遇或许比奴家更惨，十二岁时父亲逃得不知所向，从此一家人受尽冷眼，这么些年来，笑姐即使回家也都不动声色，没有气息，好像凭空消失。每次回忆过去，我都想要立刻奔到竹姐面前，紧紧将她拥抱。

也就是这个夜里，某家在电话中甩掉了女友，女友哭着问他原因，他冷静地说：“今天是我二十一岁生日，算上过去，你是我第二十一任女友，数字上犯了冲。”

这不负责任胡诌的借口让我怒气勃发，眦眼大骂他王八蛋，咱家也出离愤怒，带着哭腔哀嚎：“你把她们像衣服一样说换就换，糟蹋了那么多好女孩，我这二十一岁仍没有初恋的人如何过活？”

某家却像一汪冰水，平静不起涟漪，他循循善诱地讲：“我是一个纯粹的探索者，一心一意只想探索人性中的光点黑斑，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有时得把灵魂出卖给魔鬼，我自己是最理想的试验品。你们不必激动，知道么？任何类型的爱恋都合理，没有什么值得称颂值得唾弃。”

“任何类型的爱恋都合理。”这句话触及了我的内心。咱家仍坚持说某家是在狡辩，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与这种三心二意的人喝酒。

雨下了整夜，雨水溅在皮肤上冰冷刺骨。奴家说想要淋雨，四大家又心照不宣地绕着环校公路走了半圈。我想起在深圳的那天晚上，想起笑姐憧憬的雨迷一一的城，说到这个名字时，她的眼中有一洼清泉。雨迷一一的城在我心中的模样亦愈发丰满，那儿一定不只是安逸生活，那儿没有欲望膨胀，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有自己专注的术业，人们热爱劳作。如果有了肤浅和贪图的萌芽，信雨一来，得以净化。

宿舍大门早已关闭，我们驾轻就熟地翻护栏，这是奴家发现的路径。楼层中另一个班还在借着楼道灯光梭哈，他们的注码很小，最多跟注五角，却能废寝忘食地玩一整天，不得不令人惊叹。

第二天我醒来时，太阳在蓝天中一片炽热，另外三人不见踪影，记得咱家和奴家好像要体育课考试，某家有一节哲学史的课，他可以翘任何课，唯独这门，从不缺席。我感觉胃胀痛，躬着腰晾晒宿舍四人的棉被，这个习惯几乎成了强迫症，一出太阳便会晒被，否则总觉得失落，因为成都的阳光是如此稀奇罕见。

登陆QQ，收到笑姐弟弟勇天的视频请求。两年与他没有联系，表弟比以前硬朗了不少，但瘦了好多，他和我依然扯淡，没有拘束，以老于世故的口吻告诫我少喝酒，误事，他就因此差点做爸爸。勇天最后要我给他的银行卡账号转10块钱，说卡里不够100，ATM上取不出来，我没有丝毫犹豫。

@毕捷 2015-11-21 05:24:04
已看，MARK
-----------------------------
多多指教，你睡得好晚。

然后我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把椅子搬到阳台上，阳光澄净得几乎可以看到空气中细小的尘屑，我扬起下巴，暖热让我的脸很舒服，突然想起蜀犬吠日这个成语，便像狗一样叫唤几声，这才慵懒地看书。这是拜伦的诗集，我随意从中间翻起，竟是《书寄奥古斯达》。

我的姐姐！我亲密的姐姐！假如有
比这更亲更纯的名称，它该说给你：
千山万水隔开了我们，但我要求
不是你的泪，而是回答我的情谊。
无论我漂泊何方，你在我的心头
永远是一团珍爱的情愫，一团痛惜。
呵，我这余生还有两件事情留给我－
或漂游世界，或与你共享家庭之乐。

在这阳光下，我的脑海里跟着浮现出海子的诗句来，

你来人间一趟，
你要看看太阳，
和你的心上人，
一起走在街上。

随即陷入漫无边际的遐想之中，恍恍惚惚地仿佛达到一种和光同尘的不露锋芒之境地，羽化而登仙一般。拜伦的这首诗很长，我每天只读一小节，当然，我没有去查阅奥古斯达和拜伦的故事，只是在脑海里一厢情愿地编织二人的牵绊。

有一天，奴家突然要请我吃饭，相对而坐，他显得很浮躁，歇斯底里地举起手机给我看，“他对我下手了，连续一周了，这是给我发的短信。”他的手晃动，我看不清，只好自己拿过来，“我不是同性恋，只是想感受你肌肤的温度。你不要难为情，就像那晚一样接受就好。”我带着疑惑看他。

“就是教练生日那晚，半夜我感觉有一只手抚摸我的脚，很具有挑逗性的那种，我当时醉得不省人事，以为是在做梦，竟然在梦中勃起了，渐渐地，我的胸膛被抚摸，有人轻捋我的胸毛。”奴家停下讲述，皱着眉问我：“他没有谈过恋爱，可是，你说他的手法怎么会那样老练，用力的大小，抚摸的方位和速度都拿捏得极其精准。”

我耸耸肩继续喝茶。“我以为做了场春梦，心甘情愿坠入其中，我睡觉习惯侧卧，那只手又探到了我的脊背，好像探寻宝藏一样轻柔，就如同一泓清泉流过，真是丢脸啊！从来没有那样硬过。”

奴家端起茶杯，仿佛为了镇定情绪，猛灌一口。“我睡得迷糊，心里竟不自觉地期待下一步动作。果然，那只手在脊背游走一番，又来到屁股，先是像捏包子一般轻轻拍打，指尖用力挤捏，然后就覆着手掌揉，左边和右边交替着揉，我丝毫不知反抗，那感觉很美妙，他手指最后滑到了屁眼，他的指尖很灵活，像蛇一样，指尖仿佛带电，一股电流从下面传到了五脏六腑，他仅仅用抚摸就让我几乎射精，真是不可思议，我自己解决，都需要在视觉和听觉的双重刺激下才能够顺利。最后那只手帮我撸，理所当然，没几下我就射了，到第二天早上我还以为仅仅是做了场春梦。”

“唉！”奴家忽然叹息一声，“之后的几天晚上，我都感觉有人试探性地摸我的脚，可能是没有喝酒的缘故，我清醒地意识到床头有一只手，便用脚踢他。直到今天他发的这条短信，我才知道那晚不是做梦。”

“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居然被一个男人这样玩弄，真是恶心啊。”奴家啐了一口。

我对这事丝毫没有经验，也不知作何回应，倒想起某家曾说：“任何类型的爱恋都合理，没有什么值得称颂值得唾弃的。”只好说：“你或许应该给教练说说，他颇有研究，或许有什么真知灼见，你不必太有罪恶感。我们现在处在一个异性恋为主导的世界，说不定有一天，会出现一个同性恋为认知的世界，男女过夜只为繁衍，不存在真爱，异性恋相反如一个腐烂的苹果，遭受人们不解和排斥。所以，仅仅是思想上的顽固罢了。”

奴家不以为然，并没有听进，低声咆哮：“可我他妈的不是同性恋啊！”

晚餐送上桌后，我就只顾着吃饭，奴家嘴里还喃喃道：“他要再动手动脚，我就把这事传到学校论坛，让他身败名裂，我现在就保留证据。”说着把短信截了图。

诚然，我当时的心理非常含混暧昧，在身体的某处，好像有个声音怀着期待呐喊：“在一起啊，在一起啊。”这让我也很疑惑，我本身没有任何同性恋倾向，奴家要求和我换床位，我当时就想，要是咱家敢在半夜摸我的脚，我非打肿他的脸不可。

周末愉快~

我们在饭店呆到很晚，奴家说不想早点回宿舍，我若有所思地倚在饭店窗口看城市的霓虹灯，奴家在研究以前与咱家互通的短信，看是否有暗示之类的。饭店里放梅艳芳的《坏女孩》，与我们此时纠缠的情绪倒也贴切。

也许宿舍的咱家按捺不住，给奴家发来了“天色已晚，怎么还没归来”的问候短信，还唤了奴家的乳名。最让我惊奇的是，我和奴家一起回去，咱家看我的眼神由疑惑转到轻蔑和怨恨。

出于抗争，奴家很快就交了女朋友，得意洋洋地同我们讲述他和女友间的暧昧事，我知道这是故意作给咱家看的。然而越想越觉得不对，这简直是小两口闹了别扭后的行为嘛，又不禁觉得情节发展得很幽默。某家也找着了新的女朋友，这并不出人意料，他有这个神通，能很快从某一件事平复并遗忘，接着抹杀记忆置身事外，重新生活。

成长到了某个阶段，内心的空洞会随着所接触世界的增大而越来越大，无论做什么似乎都有一种如影随形的厌恶感，我每天对自己的要求是这一天过得无悔。隔三差五地我会给笑姐留言，她告诉我因为有了羊绒手套，双手每天都很暖，并说近年会回家过年。沉浸在春节来到的期盼之中，我读完了整首《书寄奥古斯达》，又着手抄写，每天只抄一小节，一笔一划，小心翼翼，像雕刻一件工艺品。

@雷本祖 2015-11-22 21:19:57
@冬天的虫子不咬人 支持虫子
-----------------------------
谢谢捧场~~

逝去的时光所留下的，除了我脑海中残存的，实物上便是一沓纸。我有一只盒子，专门用来放这些，这其中甚至包括小学时期的习作，还有中学时传过的纸条。有几张于我非常珍贵，那是在我深陷囹圄时，仿佛从天而降。

有一张来自高中暗恋的女孩，还有一张来自与他有过交往的男生，后来是我如胶似漆的好友，在另一个城市读书，我们称他为“大爷”，这外号说来无辜，源于初中时学校守门大爷与他同姓，渐渐地，门卫的“大爷”称呼也复制到了他身上。

我对笑姐的微妙情感也只与他隐晦的讲过。大学期间一起相聚四次，每一次他都举着酒杯哭着倾述：“周围的每一个笑容都带着伪善，我他妈的参加活动，首先被问的是有没有好处，同学争恐不及地巴结老师学长，没有一个愿意认真听我说话的人。”我只是安心听他讲，不打断他。

冬至日的那天，成都罕见的下了小雪，树丫上砌了薄薄一层，我坐在图书馆角落里，看着楼下湖面上虚无的半空出神。突然接到了大爷的来电，原来他面试工作来到了成都，邀请晚上一起过冬至。

我从心里上无法接受吃狗肉，觉得那是一件残忍的事，于是我们在路边摊点了一个干锅羊肉。其实，这从逻辑上讲不通的，羊也是性命，却不残忍么，大爷说这和“君子远离庖厨”是同样的自相矛盾。

@雷本祖 2015-11-22 21:19:57
@冬天的虫子不咬人 支持虫子
-----------------------------
@冬天的虫子不咬人 2015-11-23 10:15:13
谢谢捧场~~
-----------------------------
@雷本祖 2015-11-23 20:04:28
厚爱你
-----------------------------
嘿嘿，大大多多指教哈

围桌而坐，另外几人都是高中同班同学，大爷不征求意见，径自买了两瓶白酒，友人“怜儿”瘪瘪嘴，“大爷这又是要哭的节奏哦！”不出所料，同以往一样，大爷和我们吃饭是沾酒必哭的，酒精的作用下，他不掩饰情感，这条街道喧闹嘈杂，他的眼中好似只有我们。

“虫哥，怜儿，跟你们说，我知道这次面试通过的几率不大，毕竟专业都完全不对，但我还是毅然决然地来，为什么？因为你们在这个城市，我想毕业前和你们相聚一次啊，大学四年过的真快！我却好像还陷在失落之中，原地踏步了四年，似乎没有一点长进，当然，这主要怪我，太弱！对，太弱！”大爷抽动着嘴角，自顾自喝了一杯。

怜儿这时举杯，说:“大爷，没有什么弱不弱的，我四年也没学到什么，但我一点不后悔，至少我把这世界看得更真切了些。”

“可我就是怕真切啊！变得越来越会伪装，我怕有一天忘了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只有与你们在一起，我才坦诚相对，不说刻意的话，毕业大家各奔东西，我怕自己变成了魔鬼还浑然不知，所以与你们在一起，我感觉安心和幸福啊！”

我们沉默了好一阵，怜儿为缓解气氛，又提出了大爷的情感往事，这算是一个不成文的保留节目，故事中的女主角正是我同笑姐提过的曾经暗恋的女孩，以前我听不厌那些大爷讲过不下十次的事，而现在我却由此不由自主想到了笑姐，好像高中暗恋的女孩成为了一道彩虹，我的思想由这道彩虹连接到了千里之外的笑姐。

两瓶酒喝完，大爷哭的一塌糊涂，歪歪斜斜地拿出手机给女友打电话，半小时就咬着舌头重复一句话，“老婆，毕业咱就领证。”

我用手机给笑姐留言:笑姐，潜溪河边新开了一家好好吃的火锅，寒假快回来，我请你去哦。

凌晨两点，我找到旅店安顿好大爷后，独自回宿舍，路旁昏暗的路灯发出些模糊的光，整个校园安静空旷，我听到了湖中水鸟的叫声。教学楼旁的虹桥在湖水的反射下变的浩渺神秘，水里的桥弧度向下，色彩更加朦胧，仿佛一片烟雾，我想要走水里那座桥到对岸去，觉着像漫游星空。

我身手敏捷地翻墙壁回宿舍，楼道中还有人在打电话，我没有一丝睡意，扭开台灯，抄写完最后一节《书寄奥古斯达》。

至于你，我亲爱的姐姐呵，在你心上
我知道有我，——如你占据我的心灵；
无论过去和现在，我们——我和你一样——
一直是两个彼此不能疏远的生命；
无论一起或者分离，都不会变心肠。
从生命的开始直到它逐渐的凋零，
我们相互交缠——任死亡或早、或晚，
这最早的情谊将把我们系到最后一天！

第二章完结~

第三章

茫茫无际的大漠如伸着魔爪的恶魔，爪子太长，怎么走都出不去的。我的眼睛变得肿胀，眼里产生幻觉，时常隐隐约约见着不远处有市集，车水马龙。人们着奇异的服装，拍打手鼓，载歌载舞。然而随之取代的就是遮天蔽日的风沙，生命都有选择舒适地方的本能，难怪城市一座座略地而起，但我时常无所适从。

大学一个预报有红月亮的晚上，我装了一瓶酒，预备逃离这城市，找一个云阔天开的地方，自饮自酌，却在几经辗转后，惊觉逃不掉的，它的魔爪伸得太长，只能在地铁一个荒芜的出口，对着头顶凝滞的混沌沮丧。

无可奈何坐地铁回学校的路上，我给笑姐留言，问她有没有见着红月亮。与以往不同的是，她很快就回复了我，她正在深圳的郊外，开车逃离城市的阴沉。半夜她又回复说：跑了几百公里，月亮早已落下，漫天的繁星算作安慰吧。

“笑姐，你知道吗？大漠里风沙中若隐若现血红的夕阳让人觉得失去知觉，生命就此终结。然而半夜上空明朗的银月和星光又好似超度人羽化登仙，涅槃重生，于是我在这生生死死中轮回了数次。”

此时我是真正的意识模糊了，二十六年来过往的碎片像电影一样在我眼前的虚空中放了一遍，我婆娑的泪眼好像看到一个光点，意识里有一处变得格外明晰——我这短暂的一生也曾泛起涟漪。“笑姐，那一刹那，你看到的又是什么呢？”最后一刻，我隐隐约约听见狼的悲鸣。

“清新，令人惊奇的清新，这是被何种圣物滋润过的空气？地平线处明亮耀眼，太阳要升起来了，噢，这初升的太阳，光热淡淡的，不灼人，却足以温暖。身子暖得苏醒过来，我回到山脚，吃了一个茴香饼，回到木屋，开始今天的写作，天上地下无处不畅游。我的文字没有成千上万的读者，城中有一位爱好乐曲的青年人却爱不释手。每过三天便抱着自制的乐器与我相聚。喝茶远望的间隙，总会钻出一个小孩，听我讲完一个故事。午后两个小时大抵是在田地间劳作的，六时之前会有老婆婆送各色各异的鲜花饼，我从不过问是用何种花做成，但每天的风味总有不同。六时雨如约而至，我倚在一个圆亭，探出双手，没有空虚，没有遗憾。我在睡前跳了一支舞，有时也参加创意展，作者用意想不到的普通材料做出天马行空的作品。这样一种节奏，没有任何的不幸，满，满满的。”

可是，这空宏的号角声是怎么回事？我的头作痛，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抹布。睁开眼来，却察觉到自己处在一顶毡子帐篷下，四处无人，帐篷外在号角声过后，传来歌声和击地声。我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往外走，这时帘子打开，有火光闪烁，一个衣着鲜艳的男孩端了一盆水进来，他兴喜地看着我，把我扶回床，我想要说话，喉咙里却嘶哑发不出声。“你吸了太多风沙，姐姐给你注了药水，再过几天就会好的。”小男孩说。男孩为我擦了脸，又说：“姐姐出嫁，外面正在举行仪式，我不能缺席，哥哥你先休息，待会儿我们一起来看你，哦，我叫倾卡。”好久我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