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不羁》那些年哪些人那样想那样说那样做……

(续    前)

武兴华望向天井外的天空,本想说,从你家天井只能看到巴掌大的一点天,在农村抬头就能看见整个天空。但一见吴能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她也看出吴能不想跟她说这个事,就改口说:

“好吧,不说这事。你的情况方二都告诉我了。你在鸡窝煤挖煤,连天都见不着,有啥意思,再说洞子里塌方,那多危险啊!伯父伯母该替你多担心啊?我听方二说,你们那个环境很惨。”

“没有啥惨不惨的。别人能干,我也能干,别人能活,我也能活。再说,也不像你想的那样惨,挖煤的同伴说,他们生产队的农民争着去,有些想去还去不了。”吴能说得很平静,干了一年多,心态已经很坦然。

“为啥不能换一个活路干。像方二那样学一门技术多好。你这样聪明,难道还不如方二?”

吴能心想这方二咋啥都跟武兴华说啊!该不会把我光屁股挖煤的事也说吧?对武兴华的提议,他其实有考虑,准备有机会换一种工作,挖煤他已经适应。这种苦、这种累他能受得了,连塌方事故他也经历过了,危险他也能承受。

没有更新鲜的东西吸引他,他想体验新的东西。4月后,他已经没有在鸡窝煤干,在办病残的事。武兴华的关心,他感受到,明白她一直在关心自己,就说:

“谢谢你。现在办事都需要有关系。不管是找活路干,还是学一门技术,都得有关系才行,不是自己想学就能学的。”

武兴华心里清楚,吴能肯定晓得她的情况。她之所以告诉方二,就是晓得方二迟早会告诉吴能的。看着天井中那雪白的栀子花,她突然问:

“老吴,我长得好看吗?”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8-25 15:41:46 +0800 CST  
(续   前)

她突然冒出的一句,把吴能搞愣了。

他晓得她对自己美貌的自信,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话。咋个今天猛然问起这个?真有一点莫名其妙。回过神后,才说:“那还用说吗,你当然漂亮。”

说完话,他也感到说得别扭,不知为啥。怕把意思传递错了,没等别扭劲过去。又听到她的问话:“那是花好看,还是我好看?”

“小武,花再好看,也不能跟人相比嘛。这是两回事嘛。”吴能这次说得很流畅,他心态又恢复平顺,她不会理解错的。

武兴华心头明白,吴能仍不接受她,对她的爱,就像对妹妹吴力的爱一样。不过,她的性格不会让她放弃,依旧柔情地说:

“我明天就回去,现时乡下正忙。老吴,我晓得你对下乡的事不感兴趣,我就不说了。我原来说的话,始终有效。你就是不下乡,我也等着你。而且,我会回来的。”

“小武,还是各走各的吧。你们很快就会有机会回城,我们还不晓得要熬到啥时候。究竟有啥变化,哪个也说不好,我想好了,各走各的吧。”吴能把话说得很慢,让它更清楚、更明确。

吴能从方二那里晓得一些武兴华的情况。武兴华在农村表现得很好,成为公社号召学习的知青榜样。连春节都没有回来过,说是利用农闲,去修水渠。

吴能已经晓得上头决定开始招收工农兵大学生,一旦铺开,按武兴华的条件,是完全可能被推荐上大学的。这消息武兴华自然也会晓得的,她父亲是局长,比老百姓更了解情况。

眼前的武兴华还是那样漂亮,不过人晒黑了,也壮实了。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8-26 11:12:06 +0800 CST  
(续    前)

吴能想武兴华下乡一年半了,按说应该了解农村的真实情况,但说起话来,还是那种形势一片大好的官样文章的内容。他不明白武兴华只是嘴上这样高调,为了以后顺利回城,还是心里真这样想的。如果是前者,他觉得可以理解,如果是后者,他就觉得不可理解。

他想起武兴华在信中也提到农民的穷和苦,同时又说,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与他们相比,我们国家的农民就幸福多了。

他父亲的《参考消息》,每期他都看,看不出究竟是不是还有三分之二的外国人在受苦。但他能确定我们的农民并不幸福,在鸡窝煤听挖煤农民讲农村的日子,跟上头宣传的内容实在离得太远。

看着武兴华那张俊美的脸,吴能想认识她5年了,他们的思想并没有走到一起。从上山下乡运动开始到现在,一年多过去,他觉得对他个人来说,这一年多里领悟到的东西,超过了过去的二十多年,社会让他学会了许多东西。

他检讨了自己和武兴华的感情,抛开思想上的不一致,在做法上,他想武兴华做的是对的。而自己做得不对,每次武兴华向自己明确表示时,自己释放的信号是不明确的,是在躲避。这样对武兴华不公平,所以,这次他明确地告诉武兴华要各走各的路。至此,他感到内心轻松了许多,他放下了一件事。

两个人从天井默默回到客厅,武兴华问吴能:我听方二说,你们都在办病残手续,咋样了?

吴能点头:已经报上去了,在等待上头批,说不好咋样。

武兴华没再说话,起身告辞。吴能伸出手,平静地说:“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

武兴华抬头望着吴能的眼睛,她眼里仍旧是柔情,没有握吴能伸出的手,回答道:对。
然后转身迈出门,吴能没说话,默默随着武兴华走出院子大门。

站在院子门口,看着武兴华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远,消失在巷子尽头。吴能觉得像划过天际的流星是宇宙的过客一样,他和武兴华注定就是各自生命中的过客。

(第207章   各走各的路     完)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8-27 14:47:17 +0800 CST  
第208章  钟益生出主意

1970年春节是2月6日,三天假,眨眼就过完。对教师来说,仍在寒假中,还能歇几天。

初五,岳洛文对李轼说,年是过完了,年前单位上又在催,问你啥时候动身走。说完,岳洛文叹了一口气。

当时的政策有一条是有疾病的知青可以暂时留在城里治病,等治好后再去。这类知青称为“缓下”。有疾病或残疾而不适应农村劳动的,就可以不去,这类知青被称为“免下”。当然这两者都得有相关医院的诊断证明,在当时,这算是一项人性化的政策。

“免下”的知青,按政策可以在街道生产单位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对一些有关系有背景的人来说,可以通过走“后门”安排到一些较好的单位,比如市属的国有企业,地区的国有企业,甚至是中央国有企业。

政策嘛,反正是人掌握的,自然能“因人而异”。对老百姓的子女来说,安排的工作无非是街道生产单位,也就是说是一些集体所有制单位,或者连集体所有制都算不上的单位。不过好歹也算是有了一个饭碗。

当初岳洛文单位的员工子女中有两三个都是应该去而没走的知青,后来陆续都说有病,不能去,办了相应手续。李轼虽然户口下了,人却未去,成了遗留问题。一见母亲叹气,李轼不解地问:

“我的户口都被下了,单位不是已经完成任务了吗?还有啥好催的。”

李轼虽然说得轻松。岳洛文轻叹的一声,却让他内心感到很沉的压力。他明白,在自己这里算是了了的事,在母亲那里却是了又未了的事。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8-28 16:08:07 +0800 CST  
(续    前)

岳洛文心里又在操心小儿子李弋的事。运动一来,中学停止招生,到去年又把这几年的小学毕业生都招收到中学,统称初中70级。按领袖关于学制要缩短的指示,都定为2年。实际上没有正经学文化课,都在干挖防空洞这类与战备劳动相结合的事。

“你兄弟快要毕业,马上又面临着上山下乡的问题。你的事还未了,他的事又来了。老三,你说咋办?”

“很简单。尊重他的意见,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去。”

“他还未成年,一个十五六岁的娃儿,还不得我这个当妈的为他操心。”岳洛文心想,事情哪有你说的那样轻巧。

“妈,到时再说吧,现在的事情,没必要提前操心,谁能左右运动啊!再说你一点门路都没有,操了半天心,有啥用?”

岳洛文又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心想不操心哪行啊,就算小的可先不管,你老三的事,就够烦的。老三户口已下,单位任务已经完成,确实不咋管了,剩下的“结”该由自己去解。一年多了,老三肯定是不会下乡的,而户口就这样一直悬着。这“结”该咋个解?她也是一筹莫展。

初六那天,在江边游完泳分手时,钟益生说:“有要事相告,跟你们都有关。晚上我再去问清楚一点,明天大家到人工湖再详谈。”

一听钟益生的话,方二就不耐烦,说:“钟益生,我就烦你又卖啥子关子。有屁就放,有话就说,直说不就完了?非跟老子要等到明天,哼,又想要吊我们的胃口。”

“方二,不是着急的事。我是想尽量跟你们打听清楚点。你还总不耐烦,真跟老子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钟益生不客气地笑话方二。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8-29 20:12:20 +0800 CST  
(续    前)

第二天,他们都比钟益生到得早。

春节期间,人工湖的游客、茶客都很多,难得天气好,人们都出门来晒太阳。园内小山上有几株梅花,前些时开得正盛。此时已经有点开过,叶子都冒出来了,剩下的残花隐没在叶子中间。到了所谓“正月采花无花采”的季节,不过树木们都没闲着,争先恐后地露出新芽。芽苞在枝头晃着,和人一样,早早地来感受春光的明媚。

人多,李轼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张桌子坐下。钟益生一到,没等他坐下,方二就问开:

“钟益生,啥子事情嘛,既然跟我们都有关,你就快说嘛。昨天不说,偏要拖到今天。”

钟益生没理方二的问话,慢条斯理地对吴能说:

“老吴,我觉得诸位目前这样死撑不是办法,最好还是合法化。”

“这点我们比你清楚,虽说户口是下乡了,毕竟人没去。所以,隔一段时候,单位领导总要问问家长,表面上是关心关心,实际上就是在催问何时动身。你说的合法化究竟是啥意思,咋个合法化?能说清楚点吗?”吴能连答带问。

“钟益生,跟老子你就直接说嘛,绕啥弯子嘛。”方二嫌钟益生啰嗦,又催他往下说。

钟益生不接方二的话,扭头对李轼说:“李兄,你想政府既然允许有病的人可以免予下乡,那不妨就说自己有病,开张疾病证明,申请不下乡。事情不就了结了,你想不就这样简单吗?”

“这我晓得呀,我们邻居小尚就是因为有心脏病,这次上山下乡就免去了。问题是我没有病,更没有心脏病,咋个提出这种申请?哪里像你说得那样简单。”

“李兄,得病当然不是好事,我可不希望你为了这事得病,我的意思是让你装病。我们学校……”

“这恐怕不行吧?这不是整假吗?我干不了这事。再说……”一听说是装病,李轼没等钟益生说完就叫起来。

“李轼,你真是太迂!没想到你比我少读几年书,咋比我还书生气?不单是迂,还加上腐,整个一迂腐。”吴能觉得李轼太可笑,截断了他的话,“钟益生,你不要理他,接着说。”

“你们还记得老靳吗?”

“哪个老靳?”方二有点诧异。

“钟益生,是不是前年到江边来的哪位?”吴能试着问。

“对。就是他。”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8-30 21:06:12 +0800 CST  
(续   前)

前年5月,一次李轼他们在江边时,钟益生带老靳到江边来,说来跟大家一起摆摆龙门阵。

摆谈中,钟益生提到老靳臂力和腕力过人。方二一听很不服气,他一直自吹腕力好,立刻提出要和老靳比掰腕子。江边游泳的人立即赞成,想看双方究竟哪个更厉害。

老靳是第一次到江边来,除了钟益生外其他人都不认识,听方二说后,他一脸平静却略显犹豫,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方二以为对方不敢,喜形于色,立马先声夺人地说:

“我掰腕子还很少遇到过对手。”

老靳仍在犹豫答不答应。钟益生一看晓得他是不愿意让方二难堪,就先开口:

“那好。方二,你别跟老靳掰,先跟我掰吧。”

“你?钟益生?”方二露出不屑的神态。他看了对方一眼,心想老靳的块头跟自己较量一下还差不多,你钟益生未免有点不自量力。

“咋啦。未必连我你都怕?”钟益生笑嘻嘻地说,像在逗方二耍一样。

“笑话!我还怕你?你说吧,是一次定输赢。还是三打二胜?”

“随你。”

“那就三打二胜吧,多给你一次机会。”方二很大度地说。他身形比钟益生魁梧得多,真没把钟益生放在眼里。

比试结果,方二输了。而且只掰了一次,方二没有提出再来第二次。他发现跟钟益生还差着一截,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在这个过程中,老靳都没说话,一直静静看着。在场的吴能也感到吃惊,一问之下,才晓得钟益生和老靳都曾是业余体校射击班的,平常的训练中,练臂力腕力是主要科目。

这时,方二自我解嘲地说:“你们都是专门练这个的,我输了不丢人。虽败犹荣,虽败犹荣嘛。”

吴能和李轼都笑起来,其他围观的人也哈哈一笑,散了。

老靳不爱游泳,后来没到江边来过,有时在人工湖见着,大家也一起喝喝茶,摆摆龙门阵。

(第208章  钟益生出主意     完)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8-31 10:45:03 +0800 CST  
第209章   找一付盔甲穿

今天,一听钟益生说是老靳,方二不等吴能说话,立刻问钟益生:你咋个突然提到他,我好久没见过他了。

吴能听钟益生提起老靳,估计他是有啥事要说,没说话,想等他往下说。

“益生,老靳跟你要说的事有啥关系?你就说嘛。”李轼也有一点好奇,就说道。

钟益生这才接着说:“老靳是我们学校高66级的。一开始动员的时候就说自己有病,后来检查说是真有病,不适宜在农村劳动。就批准他不去了。老靳虽然跟我不是一个年级的,但跟我的关系不错,因为我们都曾是业余体校射击班的。

老靳你们都见过,很壮实的一个人,我晓得他身体素质好,不会是有大病的人。前不久我问他,你老兄是装病吧?他说没有。我说你老兄当年训练时,我们都是单臂平手托3块砖练,你一个人托4块砖练,害得教练骂我们偷懒。你说你哪来啥病?”

“钟益生!你能不能先说重点。不要扯你们当年射击班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方二又不耐烦了,催钟益生往下说。

钟益生并不在乎方二的催促,依旧不慌不忙地说:“老靳跟我打哈哈说,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得病啊,原来没病,不等于现在没病。后来我再三逼问,他承认了,说不过就是避免成为靶子,给自己找一付盔甲穿上。

但他不愿意说细节,不过听他的意思,真正有严重疾病,严重到不能下乡的人很少,所谓有病的人多半是有水分的。所以,我想你们也可以走这条路。”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9-01 21:44:41 +0800 CST  
(续   前)

“益生,这不是整假吗,这事行吗?那你为啥不走这条路?叫我们这样干。”李轼觉得钟益生说的事有点悬,没有一点操作性,于是反问他。

吴能在一旁没有说话,扭头望着湖水,慢慢地喝茶,若有所思地沉默下来。好像说的事突然又与他无关。

“我用得着这样干吗?我的户口并没有被下掉,现在也不用到街道办事处领粮票,我怕个球啊!实话告诉你们,我也不愁工作的事。”钟益生的口气满不在乎且胸有成竹。

“你小子又赶上啥好事了?看你口气这样狂。还总说我方二狂,我看你是真狂,连工作都有着落了,有啥路子,讲来听听。”方二一听,催钟益生讲下去,“有了好事,你也拉老哥一把。”

钟益生父母几年前调渡口一个重点单位工作。从60年代开始,中国为了战备需要,东部的一些重要企业迁了不少到西南来,那时叫搞三线建设,渡口就是其中一个重要基地。

钟益生的父母最近来信告诉他,可以到他们那里去参加工作,说最近中央强调要集中力量加强建设三线战略后方,三线建设需要人。这是大的背景,当然各单位要人,也有点照顾职工家属和子女的因素。

钟益生慢悠悠地说:“我已经赋闲一年多,该出山了。快20岁的人了,你们都在独自谋生,我也不好意思总待着。眼看就要跟各位弟兄告别,过几天我就要去渡口。我听说还有一些当官的通过关系,找点沾亲带故的由头,把子女往那里送,其实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李兄,你说这跟整假有啥区别?不也就是为了找一个工作吗?”

“跟老子,到哪个时候都是当官的有办法,平头百姓的子女就活该倒霉。我们学校干部子女多,上山下乡运动一来,当兵的去当兵,进厂的进厂,留城的留城,说白了不也是逃避上山下乡吗?跟老子比整假还可恶!”方二的话里很有一些愤愤不平。

吴能没说话,他晓得方二为啥愤愤不平。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9-02 21:14:26 +0800 CST  
谢文友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9-04 14:34:09 +0800 CST  
(续   前)

方二自小就喜欢空军。“文革”前一年在中学生里招飞行员,方二身体完全合格,第一遍政审也顺利过关,没想到第二遍政审时被卡住了。

据说是哪门亲戚在历史上有点问题,而档案上的内容对本人是秘而不宣的,所以一直到很久后,方二才打听到是咋个回事。

这事算是让方二吃了一个哑巴亏,眼睁睁看着别人去了部队,也让经常自诩三代血统工人之后的方二很窝火。方二对吴能说:

“狗日的,连我爸都不晓得有这门亲戚,不晓得从哪个角角头跟老子翻出来。啥鸡巴档案,连本人都不让晓得,这不是黑整吗?”

“怕你以后把飞机开到台湾去。” 吴能跟他开玩笑。接着又开导他,“算了,事过了就算了。当不了空军以后当陆军,陆军的政审要求没那么严。以后不要总吹自己是三代工人之后,就说两代工人之后也行嘛,这样就不会查到你家三代去。”

上山下乡运动一开始,“文革”中大量靠边站干部的子女和失势干部的子女,也跟平头百姓子女一样,都卷着铺盖卷下乡去。而一些依然在台上的干部利用手中的权力,把子女送到军队、厂矿接受“锻炼”去了。

对此,方二也是很不了然的。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9-05 09:36:30 +0800 CST  
谢文友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9-06 10:42:36 +0800 CST  
(续   前)

吴能一直在看着湖面想事,好像没有听大家说话,其实也是一边想一边听着大家的话。一听方二那些愤慨的话,他就插话:

“方二,你用不着愤愤不平。相比之下,还是少数人才有特权。众多的下乡知青哪来这些门路。”

李轼看着一湖清水,忘了喝茶。看着欢天喜地的小娃儿们,他在想这样小一个湖,都能给小娃儿带来如此多的快乐。要是有更广阔的天地,他们该有多么快乐。转念一想,还是想自己的事吧。

对钟益生的话,他不是觉得整假有啥不好,而是觉得这个“假”不好整。从何整起呢?要是整不好,反而会弄巧成拙,带来更多的麻烦。他顾虑的是这个问题,所以迟疑地问:

“益生,哪能自己说有病就有病,你也说得太简单了。找哪个开证明?哪个又敢给你开证明,你这不是等于没说一样吗?”

钟益生一撇嘴,说我只能给你们出这个主意,究竟咋个办,我也不清楚。你们得自己想办法。

一直看着湖面的吴能这时开口了:“这事其实我也曾想过,刚开始也有人劝我利用那次被打伤作为理由,因为上上下下很多人晓得那回事。我当时拒绝了,有点不以为然,拉不下脸来。现在一想,觉得自己太愚蠢,装啥清高正派?生存才是第一位的。

你们看这湖里的水要清澈了还会有鱼吗?古人早说过了水至清则无鱼嘛!现在的情况很明显,70级的学生今年底就得毕业,这样多的人往那里安置?肯定还得往乡下撵,不过以后都不用动员,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大势所趋的事情已经形成惯例。

有消息说,今年年底就要开始从下乡知青中招工,这样的话,有些原本不想去的人可能也要去。而对办理病残知青这些事,慢慢会放松的,像当初给我们发粮票一样,总得给人一条活路嘛。”

吴能喝了一口茶,缓一缓,又用肯定的语气补充一句,“我觉得钟益生说的有道理,我们应该穿一付盔甲。凡事都试一试,事在人为。你们看那桥洞下的船,看起来好像只能通过一条船,其实一试,两条船刚好也能错过。”

听吴能这一说,大家都把目光投向穿行在桥下的游船。

(第209章   找一付盔甲穿    完)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9-06 14:03:42 +0800 CST  
谢文友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9-07 10:24:04 +0800 CST  
第210章  何处取经

人工湖狭窄的水面上游船如织,有几十条游船在湖面上转来转去。一些船在拱桥洞下穿来穿去,当有两条船在桥洞相互交错时,船上的人大呼小叫,为了避免相撞。游船上小娃儿们的尖叫声、欢呼声,一直就没有断过,回荡在水面上,为宁静的人工湖增添了几分喧闹。

“老吴这是高见,我们总得要生存嘛,没啥不好意思的。搞疾病证明的事,我也听说过,不过还得找高人指点一下,不然会砸锅。钟益生,啥时候引见一下你们学校那位老靳?取取经去。”方二听钟益生说后,心中一亮,确定这是一条路子。再听吴能说要试一试,马上想到咋个操作的问题,他想了解一些具体情况。

“方二,这事昨晚我还跟他磨了半天嘴皮子,说都是落难的知青朋友,相互传授点经验,对别人好,自己也没啥不好。原以为他能说点具体的道道,老靳整死不说,说上不得台面的事,不宜到处散播,能告诉我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我意思是你们都可以试一试,和尚念的经,道士也可以念嘛。”钟益生回答。

“益生说得对。何必西天取经,我心即佛。不过方二说得对,这事就怕整砸锅,到时收不了场。我心里总觉得发虚,不靠实。”李轼说。

李轼嘴上说何必西天取经,其实心中还是顾虑重重。他顾忌的东西当然要比方二和吴能多,方二和吴能的事要是整砸了,可能还好收场一些,毕竟家里没啥问题。

去年大牛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到后来也不过就是打发下乡就了事,这也是一例。自己要是也来这样一出,那事情就不好说。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9-07 12:41:25 +0800 CST  
(续   前)

吴能看出了李轼的顾虑。

从他认识李轼开始,他就感到李轼骨子里有一种独立特行的气质,看问题和做事都不随大流。但传统道德观念重,顾忌很多,畏首畏尾。他把茶碗使劲往桌子上一放,用话来激李轼:

“我刚才就说了事在人为嘛。李轼你这人其他事还明白,咋说到这些事就犯糊涂?当初选择不下乡时,我还有点犹豫,你是最坚决的。现在搞个证明的事,你反倒犹豫了。你要迈过心理上这个坎,我们这样做没有啥不对的。

有权势的人可以利用权势达到目的,我们为啥不能自寻出路,时势所逼嘛。我晓得你心里还在想这事道德不道德的问题,我跟你说,这样做一点没啥不道德。首先说,对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看对得起,不就是想把自己的户口上上吗?我们的户口是被迫下掉的吧,想办法把它再上上,不存在良心上的负疚。

其次,这样做也不存在伤害哪个的问题。那些去了的,是他们自己要去的,有去得不情愿的,但也不是你逼他们去的。这些都跟你要办一个疾病证明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穿盔甲,好比是自保的盾,不是拿矛,不伤害任何人。

第三,况且你不是最反感上山下乡运动的吗?为啥还在意这种枝节问题。我记得当初你就说过一句话:上山下乡,哪个来问过我们的意见?这话我印象特别深。总之一句话,做这件事情没有啥不道德的!”

“老吴,道德不道德,刚才是有点这种顾虑,不过那不是主要的,我还不至于假正经到那个地步。担心的是我跟你们不一样 ,你们都是家庭出身没问题的,我明摆着有这后顾之忧,不得不惦量惦量。”李轼明白吴能说的意思,但他心里想的跟吴能说的还是不一样的。

他是怕给家里和自己带来一些政治上的麻烦,心想这一层,你吴能和方二都没有亲身感受的,自然不在意。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9-08 12:39:04 +0800 CST  
(续    前)

“李轼,老吴说得好!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老子就不信老靳能办成,我方二就办不成!”方二一拍桌子,震得茶碗里的茶水跳起来了,口气非常坚决,“我得把这事办成,免得每个月到街道办事处领粮票,还得看那帮人的脸色,好像我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似的。”

“哟,方二,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你把哪个放眼里了?”钟益生一面悠悠地喝茶,一面打趣方二。他心里很高兴,他出的主意,朋友们接受了。

“别跟老子扯淡,不过得感谢你今天的提醒。钟益生,你真行。我过去就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诸位,我先走,回去好好琢磨这事。等我有了成果再来分享。”方二说完,站起身离开茶桌,扬扬手真走了。

“走吧,我也走。有啥子情况大家多通气。”吴能也站起身,冲他们两位一点头,走向园门。

李轼和钟益生也起身向园外走。他们同了一段路, 一边走一边说话,钟益生说:

“李兄,我能体谅你的难处,但这事值得一试。老靳说吃五谷生百病,这话很有道理。你仔细琢磨一下,人哪有不得病的?只要找到一个借口,就可以借题发挥,走一步说一步。办法都是一步一步逼出来的。”

“对!有道理。你说得好,和尚念的经,道士也可以念。”

事后,在工地上歇气时,李轼把那天的情况对杨建国一说,问:“你觉得可行否?”

“当然可行。你做了有可能不行,但你不做就肯定不行。我当初是没有往这上面想,没有想到有这一招,要是早晓得,我肯定会这样干。既然选择了不下乡,不妨跟自己找一付‘盔甲’穿上,让家长也少遭点夹磨。吴能说得对,没有啥不道德的。不要有啥顾虑,不就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吗?整砸了怕啥,换个方法又接着整。”

杨建国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还真没看出来钟同学脑壳这样灵光。钟同学也说得对,办法就是一步一步逼出来的。另外,我再告诉你一个情况,我们公社也有知青在办理疾病证明,被批准后,户口就可以迁回城市。名目也是五花八门的,估计其中也有不少鬼名堂。”

杨建国的一席话,让李轼把残留在心里的那点顾虑打消了。


(第210章  何处取经     完)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9-09 14:23:33 +0800 CST  
第211章   煤窑遇险


腊月二十三前一天,吴能干活路的那个鸡窝煤停工了。挖煤的农民都赶回家去过小年,然后就数着日子等着过大年,一直到正月十五,年就算过完了。农民们才回来,鸡窝煤又开工。

吴能他们这个班,由其中一个姓张的老师傅带着干。2个人拖煤,4个挖的人分成两个点挖煤,轮到吴能和老李在最前面那个点上挖。另外两个人稍后一些。

这一段的煤层厚,洞子挖得高一点,人基本上能站直身子,活路干得还算顺,黑暗中只有一点微弱的光,除了十字镐敲击煤层的声音外,没有其他声音。

吴能一边机械地挥着镐,手中的镐一下一下地砸在煤层上,一边想着李轼劝他离开鸡窝煤的事。那次李轼来看过这鸡窝煤后,就多次劝他另外找个地方干活路,说鸡窝煤一旦出事,很难逃生,即便为了饭碗也犯不着把小命搭在里面,小命要是出脱了,那饭碗还有啥用?李轼说如找不到合适的,可以到他们工地上先混着。

吴能的思虑被走过来的张师傅打断,张师傅突然说话:

“狗日的,跟老子有点不对头哇。你们先把手上的家伙放一下,让我听听。”

4个人都听出老张口气中的凝重,忙停下了手中的十字镐。矿洞里一片寂静,啥声音都没有,几个人沉重的呼吸声都能听清。吴能身子直不起来,坐在麻袋上,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啥都没听见,倒是听见自己的心在“咚、咚、咚”地跳。他使劲向周围看,除了眼前亮光下的煤层外,其他啥都看不见。等了一阵,张师傅说:

“大家接着干吧,没啥事。狗日的,吓我一跳哇。”

老张说完,往另外一个点爬去。洞中太暗,吴能连三步远外老李的脸色都看不清,冲着那个方向轻声问:“老李,是不是有啥事?”

“没啥子事,老张有经验,要有啥子事,他一听就听出来了。”

“有这样神?”

“差不多吧,干的年头长了,跟老子经验自然就多哇。”

说话间,老张爬到他们这方来,说:“你们小心点哇,一边挖一边也听着点。不要只顾埋头挖。我到旁边的岔洞去看看。”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9-10 10:42:51 +0800 CST  
(续   前)

老张今天心里不踏实,总感觉有点不对头,听了几次也没有听出名堂。但他心里总有点不放心,想到旁边的岔洞看看、听听。这岔洞是一个多月前废弃的,已经挖不出煤。他提着灯进了岔洞,借助微弱的亮光,在洞里看,用手摸,耳朵贴着洞壁听。

他终于发现了一条大的裂缝,原来挖这里时是没有的。他隐约感到那若有若无的声音应该是从这里出来的。他心里跳了一下,这种情况,有可能很快塌方,也可能维持现状很长一段时间。

这洞塌方不要紧,反正是废弃的,怕的是那裂缝的走向延伸到进来的主坑道那方。如果引起主坑道塌方,就把他们几个人的后路断了。想到这里,老张马上爬回来,跟大家说:

“家伙先不拿,一个一个往外爬。不要慌哇,动作麻利点,到入口那一段就稳当了。”

洞子大家早就爬熟了,6个人立刻就撂下手中家伙往外爬。老张带头爬出去,吴能和老李的点在最前面,所以他和老李爬在最后。刚经过岔洞,岔洞里传来闷雷般的声音,里面已经开始塌方。

大家都像听到冲锋号,拼命往外爬,吴能个子高,爬起来没有其他人灵活,他怕碰到脑壳。前面的人爬得快,已经感觉不到,只听见前面传来的嚓、嚓声,但他能感到老李就紧跟在他屁股后面。

在正要拐入主坑道不远的地方,吴能明显感到震动,头上那种岩石张裂的声音听得很清楚。他拼命地爬,头上开始零星掉石块,老李的手经常碰着他的脚后跟。他尽力加快速度,啥也不顾,眼看就要爬到主坑道,头上的石块掉得多了,突然,顶上垮掉一大堆,正好在他和老张之间。

吴能感到脚踝被砸。他反身一看,黯淡的灯光前,老李不见了,坑道被石头堵住。他明白老李被隔在里面,一身冷汗全出来,拼命叫:

“老李,老李,你咋样?”

“老李,咋样了?”

没有听到回答。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9-11 11:06:02 +0800 CST  
(续    前)

吴能赶紧往外爬,一边大声喊:“老张,老张,老李被埋住了。”也没有听到回答。他一想,赶紧又爬回来,徒手刨石块,时不时喊两声。

隔了好一阵,传来老李的声音:
“我没大伤,能动。快,你快去叫老张来!”

原来,老李侥幸没有被大石头砸中,只是被塌下来的小石块虚埋着,使劲就挣脱出来。听见吴能的声音,他心里稳当了一点。从声音的清晰程度判断,他明白,一是堵得不严,有空隙,二是堵得不多,能刨开。所以叫吴能快去找老张,他晓得老张有经验。

吴能一听,连忙往外爬,爬到一半时,老张带着一个人赶回来看情况。老张在前头听见后面塌方声,晓得出事了,一听塌方停止,就带着一个人,带着工具爬回来。一听吴能说完情况,老张带头爬到堵塞的地方,靠着手电光观察一阵后说:

“跟老子好悬哇!还好,没啥子大问题。”就对另一个人说:“洞子小,人多了施展不开哇。我和吴能在前面挖,你在外面把石头靠两方堆,不要挡道就行。”

2个小时后,被堵的地方挖通,老李得救。这次塌方封死了2条洞子,所幸没有人员被砸死,老李伤得最厉害,一条腿骨头断了,其余都是一些表皮伤。吴能也全身都是伤口,但都是一些擦伤,没有伤着骨头。

李轼晓得这件事后,去吴家看望吴能,劝他立刻离开鸡窝煤,说:

“当初我们在工地上摆起鸡窝煤的事,你猜我们工地上的宗陵是咋个说的?”

“那,我哪晓他是咋个说的。”

“宗陵说他们那附近也有一个鸡窝煤,当初他还动过心思,想去那里挖煤。后来他老婆坚决反对,说只要还有一口饭吃,就不要去那种像棺材板板的地方挣那种要命钱,让人天天提心吊胆的,这日子还咋过?他老丈人也不同意,说你龟儿子趁早死了那条心哇,你要是死球了,不是害我女儿当寡妇哇!一家人都反对,后来他就没有去,上了黄皮这个工地。”

(待    续)
楼主 山茅2018  发布于 2020-09-12 13:35:36 +0800 CST  

楼主:山茅2018

字数:619800

发表时间:2018-08-01 05:36:31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5 12:22:0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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