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帖来一发《沉默之刃》,悬疑犯罪都市小说,自己超级喜欢的类型,嘎嘎嘎

浮世繁华,生死的轮回与人世的缥缈相纠缠,连接着秽土与长天的桥梁脆弱不堪。有的人一不小心便跌落,有的人死死攥住命运的铰链不肯放松;有的人看似毫不介意,云淡风轻的旁观,内心却早已生了波澜。

第三章
悟垠端着紫砂杯,将带着茶香的蒸汽吸入鼻子,细细品味着,虽然屋子里的熏香味儿很耐闻很名贵,不过对他来说,能喝进嘴的茶香更诱人。悟垠将一股蒸汽深吸入肺,又缓缓吐出,才将杯中的琼浆玉露吸入口中,温润滑腻的茶水在他唇齿间流淌,一个大循环之后终于被小心翼翼地吞咽而下。

好先生坐在悟垠的对面,二人隔着一张黄檀木桌,桌子上的香炉里正向外散播着上好的沉香气,将好先生古色古香的书房点染得更典雅。他的书房并不大,布置却十分讲究,除了架子上的文玩外,四周的墙上还挂了几幅名家字画。好先生爱文玩古董,善琴棋书画,不过比起这一屋子的珍宝外,好先生更喜欢欣赏的,却是悟垠此刻的表情。好先生喜欢观察人,品鉴人事,这是他的嗜好、乐趣,也是他的烦恼所在。

“不知好先生是喜欢熏香多一点,还是茗茶多一些呢?”悟垠款款将第一个茶杯放下,微笑着问道。

“鄙人更贪心,熏香和好茶我都喜欢,不过我更爱这间书房,和书房里发生的所有故事。不过,悟垠大师似乎更喜欢茗茶?”好先生不急不缓地说道,手里却在桌台上的茶具间灵活游走,熟练地炮制着第二杯茶。炭炉上的茶壶里发出沸水翻腾的声,配上从湖畔晚宴处传来的丝竹之音,令人陶醉。

“茗茶很香,不过更依赖于炮制者的手段,相比之下沉香却名贵得多,在下是不敢喜爱罢了,惭愧惭愧啊。”悟垠虽然嘴上说惭愧,不过脸上却笑意更浓。

“看来悟垠大师也有烦恼呢,要是不嫌弃,我分一半熏香予您又何妨呢。”说着好先生停下手中的活,将自己背后黄梨木展架上的一个黑玉石盒捧起,回身放在桌上,推向悟垠。

“可当真?”悟垠的眼神中竟闪过一丝光彩,那道光很快又很急,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请茶”好先生向悟垠点头示意,同时将第二杯茶扣在腕上一番,将茶水完全倒入后者的第二个杯子中,一滴未漏。

“好手段!”悟垠对好先生的手法赞叹道,脸上得意之色也更浓郁,抬起手来,轻轻抚摸着黑玉石盒光洁的盒面,然后才将第二杯茶抄起,一饮而尽。

“放生池的事情还没谢过好先生,要是再收您一半熏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说完悟垠扯着宽大的衣袖,将嘴角的水渍擦拭干净。

“万福寺和北郊公园本就是一体的,我也只不过是顺水推舟,悟垠大师能极力促成这件事,让两院都受益,是您的功劳,也仰仗佛祖功德,不必谦虚。”

“哪里哪里,不过好先生有一言说得不错,我寺和公园早在嘉庆年间便是一体,元宝禅师开寺之后也经历过大繁荣,只是时过境迁,物已不是,人也全非。”悟垠感慨道,一直搭在黑色玉盒上的手也停止了抚摸,一脸惆怅地说道:“我有心光复寺庙传承,奈何修葺九层灵塔之后地界已经延伸到了公园边界,是极限了。”

“哎,现在唯有寺庙西侧一片空地,能帮助万福寺回归当年鼎盛,只是贫僧迟迟等不到回应,心中苦闷,还望好先生不要见笑了罢。”悟垠继续说道,同时将黑玉石盒向前推了推,又将手缩回袖子,不再言语,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见状,好先生只是微笑,并未急着回应,而是站起身来从侧面另一个架子上捧起一个黑漆木盘,盘子里只有一角青砖,看起来并不名贵,即便悟垠这般慧眼如炬之人,也看不出名堂。

好先生将木盘呈到悟垠面前,压在黑玉石盒之上,才回到座位上,脸上表情不变,依旧恭敬而亲和。这时炉子上的水烧开了,有些水汽落在壶盖上,化作滚烫的水滴,沿着壶体滑落,掉在炉子上发出嘶嘶的声响,渐渐掩盖了晚宴湖边的丝竹声。悟垠端详了半天,眉头有些紧了,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好先生,这是?”

“岁月失语,唯石能言”,好先生说完这八个字后,停顿了一下,端起自己面前的第二杯茶,放在鼻子下细嗅着,一边继续说道:“前些日子刘伯莅临我这陋室,送了我这块石头,又留下这八字箴言”,说完后观察着悟垠的表情,见他面色缓和了不少,便细细品酌起茶来。

“刘代市,哦不,刘伯他,他也曾来这里品茗?”悟垠的中气有些不足,略显颓然地问道。

“这块青砖本是那六千余平方废墟中的一角残缺,如今我转送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了”,说着好先生提起水壶,将悟垠面前的第三个杯子填满,幽幽说道:“历史的车轮不会为了谁停下,即便是钢筋浇筑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被碾个稀碎。虽然你我都是怀旧之人,不过我们怀的旧,却不同。”

当好先生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悟垠突然浑身一震,连忙抬手挡在第三个杯子上,滚烫的热水浇在悟垠硕大肥厚的手上四散溅开,一瞬间便将他的手掌灼得红肿不堪。

“你这!”好先生见状,连忙将水壶放回炉子,起身来到悟垠身前,抓起他的手腕便要领他去看医生。农场里自然会有周到的医疗条件。

不过悟垠却强忍着剧痛抽回手来,又从脚下拿出一个灰色布包,将包裹打开后,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布面折叠整齐的金色包裹,恭敬地双手呈给好先生:“好先生您看,我年纪大了,这脑子也不灵光了,刚想起来,这是之前许诺带给您的金丝楠锦盒,您看看合不合心意。”

“悟垠大师,这事不急,咱们先去看看手!”好先生坚持说道。

“不碍事的,好先生,您先看一眼,拜托了。”悟垠谄媚地笑道,只不过他托起包裹的手却颤抖不已,额头也早已发了一层细密汗珠,表情有些奇怪。

“这,好吧。”好先生面色有些为难,不过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双手接过悟垠呈上来的包裹。布包刚刚入手,好先生便仔细端详了起来,那紧致的线经综纹,细腻而紧凑的针法,令他一声惊叹:“五星锦!”

“好先生的眼力真是超群啊!这正是五星锦,想当年为了得到它,我也是费了老大功夫。”悟垠暗自长出了一口气,感叹自己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还是有必要的。

“得上万根经线,提在这片花综和地综上,才能达到如此细腻的手感,这块布不仅穿插到位,而且花编得也漂亮,罕见的金色锦面更是珍稀无比,这太贵重了,悟垠大师,请您收回吧,”说着好先生便将这五星锦递还给悟垠。

悟垠却不收,向后缩了缩身子,摆手推辞道:“这世上懂得鉴赏这般手艺的又有几人能,好东西就是要留给懂得它的人,才有价值。这样吧,这个我留下,就当我们互相交换了。”悟垠说着拿起桌上的木盆,对着好先生笑说道:“这块青砖对我的意义非比寻常,恳请好先生能不吝惜,送给我吧!”

“这,”好先生面露难色,最后捧着五星锦坐回了椅子,点头答应到:“既然如此,那我就承了您的情,多谢了。”

“哪里哪里,好先生客气了。是我太心急,太心急,万福寺能重建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又何必强求呢,都是心魔作祟啊,刚刚好先生这一捧水,也算是浇醒了我,应该我谢您才对。”说着悟垠抬起自己被热水烫得肿起水泡的手,自嘲地笑了。

“悟垠大师也不必沮丧,万福寺,自然会有它的福气。”好先生笑着说道,同时又将黑玉石盒向悟垠推了推,继续说道:“所以啊,这一半熏香您应该与青砖一并带着。”

“哦?”悟垠一脸不解。

“西侧那片地早有了规划,大师就不要再为自己寻烦恼了,不过万福寺要重修两院,也不见得必须东西对称。”说着好先生笑看向悟垠。

“好先生还请细说”悟垠脸上的颓色渐收,坐直了身子。

“如果两院南北相对,悟垠大师能否接受呢?”

“可是,北侧不是要建江南古巷吗?”悟垠虽然很信任好先生,不过依旧有些顾虑,询问道。

“确实,在规划中”,好先生继续道:“婚丧嫁娶,红白二事,一向是我们最重视的,春城百姓厌了青龙山,兴许对万福寺有所期待,也说不定呢。”见悟垠若有所思,好先生停顿了一下,让悟垠消化了这些讯息后继续说道:“听闻刘伯的父亲刚刚去世了,百姓的诉求,或许他此刻更懂吧。”

“嚯”,悟垠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眼角有些抽动,不顾红肿的手,暗自握紧了拳头,语气中带着一股激动,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好先生如果有吩咐,悟垠定当全力效劳。”

炉中的炭火温度渐低,此刻已经听不到炉膛里的哔啵声,远处的丝竹弦乐奏得正欢,从门窗的缝隙中挤进来,搅动着熏香的烟气左右摇摆。

“时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去医务室,然后我们一同到湖边凑凑热闹如何?”好先生说着再次站起身,掸了掸淡蓝色的唐装,直到将所有褶子抚平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点儿小伤不碍事的,好先生您快去招呼宾客吧,我带着弟子去医务室看一眼,然后再过去找您。”

“好的。”

见好先生点头答应,悟垠便对好先生欠身鞠了一躬,转身向门外走去。

“等一等?”

“您说”

“这两件礼物都带着,一个都不能少哈。”

悟垠这才回头,捧起桌上的青砖和熏香,对好先生再次道谢后,快步离开了。出了书房便是这栋别墅的客厅,两个佛童正坐在椅子上等候,困得直打哈欠,见悟垠快步从书房走出来,一个佛童抢先站起身来,从悟垠手中接过两件礼物。

“师傅,您的手怎么肿了,我们快去医务室吧!”

悟垠走出别墅后,停下脚步回望了一眼,捂住心口揉搓着,又长叹了一声:“哎呦,痛死我了。”

“师傅不是手痛吗?”悟垠子弟们当然分不清自己的师傅是手痛还是心痛。

此刻,在距离湖畔晚宴的草坪不远处,一栋没有亮灯的别墅里正回荡着阵阵娇喘和粗重低吼声,伴随着床榻的一阵强烈晃动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男子从别墅里溜出来,他的身材高大,不过动作却偷偷摸摸,好在别墅外光线不强,周围也没有人来往走动,所以没有人看清他的模样。

许涛离开别墅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若无其事地向草坪宴会的众人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正坐在别墅侧门位置,拄着下巴发呆的小叶。

见许涛离开后,小叶收起了一脸无聊的表情,脚步轻快地走进这栋别墅,径直走向一楼的洗手台方向。冷小媛正对着梳妆台补妆,见小叶走进了,先是一惊,又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平静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来请你去见好先生。你倒是舒服了,瞧你那一脸的春色,真让人羡慕啊,哎,抓紧走吧。”小叶催促道。

冷小媛在小叶的指引下,走过草坪,沿着一条悬浮于湖面的石廊走向湖心。此刻,在湖心的凉亭里许多人正围坐在桌前,一边品尝着桌上的珍馐,一边愉快地攀谈着。

“早就听说好先生将农场经营的井井有条,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呢!”说着夏言微微站起身来,和好先生碰了一下杯子。

“夏园长过奖了,以后大家常来聚”,好先生回应道。

“如果好先生不嫌烦,许某可是打算天天来呢!或者我直接搬家过来,跟好先生做个伴得了,哈哈哈。”许涛一脸春风得意,也附和道。

“许副要是来了,农场怕是养不起呢,我可是听说,农场的收益并不高?”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眯着眼睛对好先生说道。

“农场的资金回笼,时间线比较长,如果要见收益,最快也要明年吧?”好先生脸色未变,依旧笑着回答。

“我记得去年好先生也是这么说的”,那男子显然不想就此打住,看似若无其事地说道。

“林处的意思是,许涛老弟长得人高马大的,怕他来了把农场吃穷了吧!”丁秘书这时插话进来,说着展开扇子掩住嘴,盈盈笑道。

见众人哄笑起来,林处摇摇头,继续道:“不是,丁秘书,我是说,”

“林处是喝多了,小丁去送他休息吧。”坐在丁秘书身旁的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林处的话,同时将手从桌子底下拿上来,用力点着桌子说道。

“李镇长,我没喝多,就是,”林处见李镇长发话,顿时坐直了身子,用手挠了挠自己光秃秃的头顶,却迎上了前者冰冷的目光。

“你没喝多?”,李镇长继续道:“那你脑子现在很清醒喽,你想清楚在说话,自己喝没喝多!”

众人突然都不说话了,林处左右看了看,除了好先生仍旧一副微笑地看着自己外,其他人都冷下脸来,立刻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农场这酒啊度数就是高,你看看,这后劲儿真大。”

“去休息吧”

“哈哈哈,那个我还,”林处长悻悻然地站起身来,手扶着自己的翩翩大肚,对众人点头示意着说道:“那就有劳丁秘书”,“哦不,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各位要尽兴哈。那个好先生不要见怪啊,告辞告辞,李镇长再见啊。”说完之后林处长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我操”,李镇长对着离去的林处长啐了一口痰,其他人也都噤若寒蝉。

“农场的事儿还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处长过问吧。”丁秘书的声音很轻,不过每个人都听得真切。

“林处的一个远亲也在农场入了股,替自己的亲戚过问一下,也可以理解,李镇长不要往心里去。”好先生解释道。

“切,几个只会啃上辈人心血的废物,老祖宗留下的产业都快败祸光了,还特么装什么上流社会。丁秘书!”说完李镇长偏过头来看向倚靠在自己座位旁的丁秘书。

“北郊的伐木场最近有过渡采伐的举报,明天我就着手去处理,先停业检查。”丁秘书立即回应道。

“对,他妈的伐木场,还有那个什么什么IT公司,严查,涉及到污染环境啥的都给老子停喽,给脸不要脸!”

“李镇长您放心,都交给我去办。”丁秘书给李镇长的酒杯斟满,又连忙轻轻拍打他的背,帮他顺气。

这时,小叶恰好带着冷小媛来到席前,撞见发火的李镇长,连忙走到他身后,一手环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抚在他的胸前,娇声说道:“李镇长别生气嘛,北郊的建设可还得靠您把关呢,您说是吧!”

“小叶啊,怎么才见你啊,还带了朋友?快介绍介绍!”李镇长的脸上缓和了不少,拍了拍小叶的手。

“差点儿忘了,这位是冷小媛,来自美国的爆破专家。”小叶将冷小媛领到好先生身旁坐下,自己又坐回到李镇长和许涛二人中间。

冷小媛被小叶带过来的时候,李镇长便一直在打量她,听了冷小媛的身份后,他脸上现出一丝震惊,拿起酒杯小酌了一口,眉头一凝思索了起来。许涛也开始重新打量起这个刚刚和自己有过一段亲密接触的女子,不过后者对众人投过来的目光一一回应,丝毫不怯。李镇长和丁秘书对视了一眼,后者将扇子面收拢起来,微笑着看向好先生和冷小媛:“难道说,青山后的矿。”

“大概一周之后会出结果,不过应该不假。所以我提前聘请了冷小姐前来,就怕错过她的工档。别看她年纪轻轻,可是全美首席的爆破师,收费贵的很咧!”好先生笑着说道,惹得众人欢笑不断。

“那可要提前恭喜好先生喽!”李镇长和好先生碰杯互敬。

“哪里,哪里,最后还得上报定夺。”

“好先生天生的好命相,错不了的!对了,听闻刘伯的夫人过些日子要在农场办个书画展?”丁秘书笑着接过话题。

“没错,刘夫人侵淫书画多年,在圈子里也是小有名气呢,能赏脸在农场办画展,也实在是我的荣幸。不过丁秘书这消息好灵通啊。”好先生也不隐瞒。

“好先生对书画应该也有研究吧”,悟垠刚刚从好先生的书房回来,自然看到了许多书法画作。

“哪里是研究,好先生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要不是被经营农场耽误了,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为书画大家喽。”丁秘书补充道。

“丁秘书过奖了,我单纯就是爱好而已。”

“那刘夫人画展那天,好先生不妨也献出几幅作品来,让我等欣赏欣赏如何?”夏言说道。

“对啊,这书画我许涛虽然不懂,但这展宴我可得来凑个热闹,好先生一定要邀请我们参加啊!”

“好的,好的呀!”

话匣子一打开,酒宴便到了高潮,大家你一杯我一杯,敬酒词更是你来我往层出不穷,好不热闹。冷小媛虽然对这种场合不太适应,不过好在有小叶左右拉锯,倒不至于让冷小媛感到不自在。众人觥筹交错,兴致正酣,突然一个不和谐地声音乱入进来:

“各位上级好,你们辛苦了,我阳光也来敬你们一杯!”一个身穿浅黄色西装的男子走近众人,说着将一杯酒饮尽,又抓起桌上的一个酒瓶,将自己带过来的杯子斟满。

“他谁啊?”李镇长看向好先生,脸上一白。

好先生疑惑地摇摇头,这时阳光撇嘴一笑,接过话茬说道:“李镇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多忘事。我是邮递银行的小光啊,您忘了,上次工业园那边有块地皮,我从,”

“这不是阳光大哥嘛,你今晚可是比李镇长还尽兴呦,你看,还抢我们的酒喝咧,我带你去那边吹吹风啊。”,小叶站起身来,搀扶着摇摇欲倒的阳光,抢过他手里的酒瓶。后者则将目光瞄向小叶的大腿,一张嘴,一口哈喇子便甩了自己一身,不过他仍旧不依不饶地看向李镇长,抬起手来,拇指在食指中指间揉搓着。

李镇长的脸彻底冷下来,低下了头,丁秘书则伏在他耳边说:“他叫阳光,是邮递银行的库管,上次工业园有块地垫资是他从金库篡出来的,当时已经给过他分红了,不过他却赖着这件事不放,没想到都找到这里来了。”

“贪得无厌地狗东西,你去办!”李镇长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丁秘书抬起头对着闻讯赶来的一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并说道:“这个醉汉太讨厌了,你把他赶出去。”后者立刻帮小叶一起将阳光搀走,远远地,众人听得一声酒杯碎裂的脆响后,便只剩湖水拍打石廊的声音了。

好好的宴会,被阳光这么一搅合,众人顿时失了兴致,草草收场了。李镇长和丁秘书回了北郊镇上,说是处理事务,急匆匆地走了;夏园长和悟垠二人顺路,便结伴而行;许涛则邀请冷小媛和自己一同去市区再热闹一番。

汽车在青山脚下缓缓行驶着,夜晚视野不好,许涛在环山道上车子开得很慢,他不时会主动问一些关于冷小媛的事情,尤其是对她从事爆破师这个职业很感兴趣,问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问题。

“是不是我们的聚会方式让你感觉很累?”许涛见冷小媛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便问道。

“可能是倒时差的缘故吧,不过我还好。你们说话都喜欢拐弯抹角吗?”

“什么?”

“想知道青山后面矿的事情就直接问,想做爱也直接说,难道有这么难吗,非要不断地暗示?”

“哦,那么你愿意现在帮我舒缓舒缓压力吗?”说着许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下方,然后对着冷小媛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嘴唇。

“专心开车!”冷小媛瞪了许涛一眼,说着将高跟鞋脱掉,像一只慵懒地猫一样,整个人依靠蜷缩在椅背上,将目光投向车窗外。青山的林子很密,即便月光皎白,也没能透过树叶将自己的视野内照个清楚。这让她不禁回忆起在来时的飞机上做得梦,梦里的场景和她眼前的差不多,那也是一片幽暗的密林,虽然是白天,不过光线并不比此刻更好,她拼命想看清楚,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突然,在一个拐角处,汽车的大灯扫到一条岔路上,一个脸色苍白地大男孩儿正站在岔路中央看向自己,他的一只手里还拎着一具黑天鹅的尸体,显得十分诡异。尤其是男孩儿那双冰冷的眼睛,仿佛能透过防窥窗膜发现自己,吓得冷小媛浑身一颤。

“你怎么了?”许涛发现了冷小媛的异常,便放慢车速,关切地问道。

“刚,刚刚有个男孩儿在路边,手里还拎着一具动物尸体,吓死我了。”冷小媛显然还没有恢复平静,抬手在胸口来回抚摸着说道。

“哦,那应该是小哲吧,好先生的儿子。”许涛早已见怪不怪了。

“好先生的儿子?他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吗,为什么宴会的时候他不叫上自己的儿子?”冷小媛有些不解。

“他的儿子,这里有些问题”,说着许涛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继续道:“那孩子可能从小没了母亲的缘故吧,性格孤僻得很,还整天研究一些死猫死狗什么的。别人家的孩子十几岁的时候还都青春期烦恼呢,小哲却好像傻子似的,也不懂跟人亲近,智商比他父亲和姐姐差太多啦。”

“先天缺陷?”冷小媛问道。

“物极必反呐。”

听了许涛的描述,冷小媛突然对小哲动了一丝恻隐之心,回想自己的身世,她也是在年幼时母亲去世后才跟随父亲去往美国,举目无亲的痛苦下也曾让冷小媛抑郁过。她回过头,想再看小哲一眼,不过小哲已经不见了踪迹。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17 09:24:52 +0800 CST  
我们都有困顿的时刻,无法逃避,就算不堪设想的事情发生了,也多不愿提及。

第四章
一周的时候很快便过去了,好先生心情十分愉悦,不仅青山的矿被证实存在,就连开工的资金也都筹备得出奇快,而且富余很多。好先生有很多热情富有的朋友,资金充裕也是情理之中的。

不过没有一帆风顺的事情,正当好先生站在悬于湖面的石廊上,向湖里撒下鱼饵喂食,他远远的便看到陈默正风尘仆仆地穿过草坪,向自己的方向走来。陈默的步伐很轻快,但节奏却并不好,他的步伐平日里要更稳些。

“矿上的事?”没等陈默站稳,好先生便率先开口询问道。

“矿上挖出一具尸体,已经报警并封锁现场了。”陈默说完抬头看向好先生,后者一把将手里的一捧鱼饵全部扬进湖里,惹得湖中的鱼群扑腾了起来。

“处理的很好,继续说。”

“冷小姐想进一步探测,不过工人们都不同意,认为是冷小姐带来的霉运,说什么惹怒了山神之类的封建言论,大家情绪有些激动,不好安抚。”

“工人们都是北郊这里的居民,从老祖宗一代就信封鬼啊神啊这些东西,跟外界接触也少,思想不够开化,可以理解。”

“不过冷小姐不太理解,还很固执,我怕事态升级。”

“你是说冷小姐可能会有危险?”好先生眯起眼睛打量陈默,后者没有做声,不过好先生分明在他眼里看到一丝担忧。

好先生无奈地点点头,说道:“好吧,你去备车,我们亲自去一趟。”

好先生的矿场就在农场的另一侧,陈默和好先生二人开车绕过青山,不出半个小时就到了另一边的半山腰上。当二人进入矿区时,一伙人正围着等待爆破的矿井口争论不休。

“你个妖精,晦气婆娘,一定是你惹怒了山神,赶快滚吧!”

“一看就是个骚货,没少勾引男人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嘴地攻击冷小媛,后者也不含糊,面对这群凶悍的工人毫无惧色,据理力争,气急之下还不时飙出几句英文脏话。

“哎呦,骚货念上洋经啦!”一个工人挑衅道,惹得众人哄笑不止。冷小媛气不过,抬手便给了那个工人一巴掌。

“我操,臭婊子你个,敢打我!”挨了一巴掌的工人觉得丢了面子,抄起地上的一块大石头便要往冷小媛的脸上砸去,后者根本没想过会有男人对待女性如此暴力,愣了神。

不过这块石头却没能成功朝冷小媛拍下来,在半空中被好先生一把截停了。好先生一手抓住工人的手腕,另一只手提起了他的裤腰向上微抬,竟硬生生将他提了起来。好大的手劲儿!

“王大力,你冷静了吗?”好先生语气平静地问道,脸上也没有显现出丝毫不悦,或者责备的神情。

“嗯,嗯”王大力手腕吃痛,将石头撒手扔开,随后连忙点头。好先生放开他之后,王大力捂住被攥出淤青的手腕,向后退了几步,一脸吃惊。他没有想到,好先生虽然平日里一副谦和的样子,力气却如此大,竟能单手将自己提起。

“既然冷静下来了,就跟冷小姐道个歉吧,你是个男人,即便你很强壮,也不应该对女性动粗。要学会尊重。”好先生说着拍了拍王大力的肩膀,侧身将身后的冷小媛让出来,示意王大力面向她。

“那个,对不起”,王大力显然有些不服气,但是碍于好先生的面子,他不敢发作。

“哼!”冷小媛冷哼一声,抱着双臂偏过了头,并不买账。

“冷小姐,我代替他向您道歉,不过你毕竟先动了手,消消气好吗?”好先生转向冷小媛,平静地说道。

冷小媛上下打量着好先生,后者虽然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是刚刚表现出来的力量却十分强悍,看来,他宽大的衣袍下一定隐藏了一副壮硕的身材。见好先生出言劝自己,冷小媛放开双臂,做了一个无所谓地表情,又正色道:“好先生,虽然爆破点挖出了尸体,但是我们已经做了警戒线,也留下人保护现场。我的工作还能继续进行,可我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一定要妨碍我,难道大家都要等在这里看热闹吗?”

“冷小姐,希望你能理解,也许大家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比较高。”好先生笑着安慰道,不过言语间也有些苦涩。

“重视?我觉得懒惰更恰当,说实话,这几天我真没见谁对工作本身尽够义务,低效的团队。”冷小媛说着瞪了一眼王大力,后者也不争辩,捂着刚刚被扇过巴掌的脸臊得通红。

这时,人群中一阵骚动,只见身材高大的许涛推搡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众人,来到人群中央。他从好先生与陈默身边走过,径直来到冷小媛身前,一脸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小媛,没被伤到吧,还好我来得及时。”

这些日子许涛和冷小媛来往得十分密切,由于平时没什么事情,矿场开工之后他也隔三差五往这里跑。这时候,冷小媛虽然消了火,许涛却来了脾气,对着好先生等人大吼道:“谁!你们刚刚谁欺负她了?”

没有人回应,好先生的笑容也收敛了。

见没人答应,许涛一撸袖子,抬脚便朝正捂着脸的王大力踹去。王大力没敢躲,硬生生吃了这一脚,向后退了两步。不过许涛仍不停手,冲进人堆里左右开攻,抡起拳头朝着身边的工人脸上招呼,打得一伙人口鼻溅血,像呆傻的保龄球一般倒下一排又一排。

“冷小姐,现在能原谅他们了吗?”好先生不忍地闭上眼,沉声对冷小媛说道。

“啊,我,”冷小媛听到好先生的话后,先是一愣,随后才意识到许涛殴打这些人是在为自己出气。刚刚的场面她看呆了,虽然她生活的城市治安问题也很严重,不过这么多人被一个人殴打之下,那副任人宰割的场面还是震撼到了她。

“许涛,够了,你快停手!”冷小媛快步扑向许涛,拉扯住他的胳膊,许涛被冷小媛拉得一个踉跄,坐倒在地,不过他此刻像是发疯了一般,抄起一根粗木方,更用力地向王大力等人砸去。

“许涛,够了!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好先生终于吼道。

见好先生发怒,许涛停下手来,回头看向前者,一脸诧异地问道:“怎么,你要管?”

“我不管”,好先生说着再次看向许涛,不过眼里的冰冷已经一闪而过,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现在要离开,离开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不会管。”

许涛琢磨着好先生的话,突然浑身一震,随后一脸不痛快地将手里的木方扔掉,又掸掉衣服上的灰尘。

“所以,你跟我一起离开吗?”好先生丢给许涛这样一句话,说着转过身去,来到陈默的面前,许涛见状,快步跟了上去。

“休息一天,给大家都发加班费,好好安抚。”好先生走过陈默身边的时候只留下这些话,看都没看陈默一眼,便快步离开了。

当好先生、许涛和冷小媛三人离开后,陈默攥紧的手终于松开了,一股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到泥土中,他的掌心和指甲上都一片殷红。

“咳咳咳”

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山坡上的野草很高,有的扎到他的脸上,有的被他压弯了腰。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18 11:06:00 +0800 CST  
心性随缘起染,生灭流转,人世妄念总和图谋有关,不觉而现。

第五章
矿场罢工了,不过好先生许诺冷小媛工资照常开,她没有拒绝,老老实实住在农场等待复工。她每天除了在别墅、农场闲逛,便是受到许涛的邀请去市中心找乐子,虽然羞于开口,不过不得不承认,她甚至有点儿喜欢上了这份工作的节奏。

不过不知道是冷小媛的羞耻心在作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几天她总觉得有双眼睛一直在偷窥着她,也许是上帝对她的懒惰表示不满了,谁知道呢。

这天早上,冷小媛像往常一样沿着湖边晨跑,每天这时候的空气很清新,湖面时而有清风拂过,荡漾起片片绿波,十分惬意。不过,今天她却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像是宿醉刚刚醒来,浑身酸痛,虚弱乏力。当然,也多亏了她今天身体抱恙,如果不是她出门的时候腹部绞痛了一下,慢了两步,早被楼上掉落下来的花盆砸了个头破血流。

冷小媛也想过是不是有人出于报复或恶作剧在捉弄自己,不过她检查了别墅的所有房间,并没有找到第二个人。也许是个意外吧,冷小媛在心底这样安慰自己。

“又在钓鱼啊,我来了这么多天,也没见你钓上来几条!”冷小媛跑到陈默身边时停下脚步,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你围着湖边跑,声音这么响,鱼儿都被吓跑了。”陈默不用看就知道是冷小媛。

“说不定我这么一吓,鱼儿害怕了惊慌失措,反而容易咬钩呢!”冷小媛毫不客气地拿起陈默准备好的水,咕咚咕咚灌进自己喉咙里。

“早上阴气这么重,锻炼过度小心生病。”陈默无奈地摇了摇头,收起鱼竿打算离开了,跟冷小媛这个人讲道理,他总是吃亏。

“喂老陈”,冷小媛叫住陈默,跟在他身后说道:“你们这里的人是不是对阴阳、五行什么的都特别迷信?”

“迷信?你说的是王大力他们那伙人吧”,陈默终于正眼瞧了冷小媛一下,继续说道:“在我看来,阴阳五行属于哲学范畴的东西,只不过他们笃信的东西有些偏离正轨罢了。”

“你少忽悠我了,我又不是不懂,封建迷信跟哲学有什么关系?”

“笑话,任何学问上升到一定高度之后,都会体现出一定的哲学思维与内涵,当然了,我说的不包括旁门左道。”

“瞎说,那你说我做的爆破工作,有什么哲学内涵啊?”冷小媛不依不饶。

“算了,懒得跟你解释,你要是一个人无聊,早饭后就陪好先生一同去牧场转转,骑骑马喂喂羊,也能创造点儿劳动力价值。”陈默不愿跟冷小媛多纠缠,便欲离去。不过冷小媛哪里肯轻易放过陈默,展开臂膀拦住陈默的去路道:

“不行,今天你非说出个所以然来。”

“杠精!”

“我乐意。”

陈默不得已,放下了手里的渔具,来到冷小媛身前,郑重其事地望着她,她的表情很认真,澄清的眼眸中透着一股倔强,如同一只初生的草原狼,陈默看得出,她不是一个轻易善罢甘休的人。出乎冷小媛意料地,陈默伸出右手握住了冷小媛的柔夷,他的掌心缠着绷带,却很温暖,那温度不算炽热,却沿着她的血管一路上行,拨动了她心中的一根弦。

“好,那我问你,你的爆破工作,代表毁灭,还是创造?”

“当然是毁灭了,咦”,冷小媛得意地回答道,可是话未说完她便收了声,到底是毁灭还是创造呢,她在业内是出了名的好手,领域权威,不过此刻她心底却突然生出一分质疑,自己对于爆破的理解,难道没比一个外行人透彻?

毁灭?创造?冷小媛反复琢磨着陈默的话,突然心底一寒,像是陷入了命运之绳编织的恐怖巨网中一般,压抑而痛苦。她突然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也许只是异想天开,不过这想法却在冷小媛脑海里越陷越深,无法摆脱。她慌张地抬起头来,打算向陈默询问一件事,不过等她回过神来,陈默已经走远了。她只看到一个略显消瘦的身影,渐渐淡化在林中。

冷小媛的头很疼,她的身体更加虚弱了,此刻的她最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纠结于一些对自己毫无意义的问题。不过她偏偏没有回到别墅,躺回那张温暖舒适的大床,而是选择去追陈默,尽管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每天陈默钓完鱼后,都会把渔具放进林中的一个小木屋里,小叶曾经告诉冷小媛,虽然别墅群里有属于他的房间,不过他并不住这里。冷小媛还曾为此嘲笑过他,说他这样做很蠢,不知为何,冷小媛见到陈默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嘲笑戏弄他。不过今天,冷小媛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戏弄的对象,当她进了林子,沿着一个方向爬过一个小山坡之后,她迷路了。

“该死的!”

冷小媛忍不住咒骂道,她的头昏昏沉沉,恨不得一边走一边睡上一大觉,脚每次踩进松软潮湿的泥土里时,疲惫的感觉就自下而上传递出去,麻痹着她的神经。也许她只是太累,又或许陈默说的没有错,自己锻炼过度,现在身体开始抱怨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检讨自己的时候,冷小媛想坐下来休息片刻,不过当她的手触碰到地面的时候,入手处的一片潮湿和泥土下面透出的冰冷感,迫使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有臭虫和蟑螂才喜欢阴暗和潮湿!”冷小媛在心底咒骂道:“当然了,还有陈默那个怪胎”,她不理解朝露和泥土对于陈默和这个地方意味着什么。

刚刚自己只爬过了一道山坡,所以只要再翻一座,应该就能判断出方向,很容易回到湖畔的!冷小媛在心底安慰自己,她并没有太重视迷路这件事,只要经过简单的分析,走出林子并不困难。她环顾四周,发现四个方向都是高高隆起的山坡,自己此刻正站在洼地,那么到底该往哪边走呢?

阳光透过阴翳的叶缝漏下来,为冷小媛辨别方向制造了不少麻烦,她只好在身旁的树上做了个标记,然后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她的步子越来越沉,她太虚弱了,就连眼皮都开始罢工,凭借着一份韧劲儿,她终于攀上了山坡顶部。只是,当她翻过山坡之后,并没有看到湖畔和别墅群,而是陷入了林间更深处。这一点,根据林子里氧气的稀薄程度便可以判断出。

该死!此刻,冷小媛心底终于有些慌乱了,她开始加快脚步,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像一只没头苍蝇一般在林中胡乱行走,迎接她的却是满目荆棘。林间的风吹得她瑟瑟发抖,鸦雀刺耳的低鸣比最嘲讽的语言还犀利,刺痛了冷小媛的神经。

别慌,别慌!冷小媛在心底对自己默念着,在这种时刻尤其需要冷静,才能找到出路,道理她虽懂,但实际做起来可不简单。她大口呼吸着林中潮湿的空气,泥土中除了腐朽的发霉味儿,还掺杂着一股淡淡的臭味儿。这刺鼻的恶臭味道冷小媛很熟悉,她曾经跟这东西打过多年的交道,后来自己在圈内渐渐有了名气之后,对它的接触才渐渐少了。不过冷小媛还是能辨别出,是硫磺!

难道自己猜测的没错?冷小媛问自己,却仍有些不敢相信,不过现在还不是为此烦恼的时候,她细嗅着空气中的硫磺味道,小心翼翼地向味道更浓烈的方向走去。在那里,等待着她的,是出路吗?

随着冷小媛的深入,林中的光线已经越来越稀微,不过一栋老旧的房子却出现在了她眼前。那是一栋青砖和水泥砌出来的矮房,墙体一片斑驳的痕迹,一副早已不堪岁月和风雨叨扰的模样,冷小媛几乎可以肯定,浓烈的硫磺气息就是从这栋房子里飘出来的。

她来到青石屋前,一把将门推开,门上积得灰尘不多,看样子经常有人光顾这里。屋子显然没有人住了,一点儿人气儿都没有,仅存的破旧家具早被白蚁啃噬得支离破碎,入眼处全都脏乱不堪,墙壁上满是冷色调的诡异涂鸦。这里的温度更低,光线也更暗,不过单凭硫磺的臭味儿,她便轻而易举地在房子里的一角找到了凌乱堆放了几层高的木桶。

木桶都没封严,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几个桶盖:硫磺、硝铵、木屑、钢珠……

“老陈,你果然懂爆破!”

冷小媛有些气急败坏,她想不通老陈为什么要隐藏自己懂爆破这件事,难道被精准地掩埋在爆破点里的尸体也和他有关?她起初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不过那天许涛殴打王大力等人的场景这些天里不断在她脑海中浮现,或许,自己的理由也不算牵强吧。出于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她发觉老陈与许涛他们不同,在他心底,好像藏着很多值得自己关注的东西。

不过冷小媛不知道,此时此刻,她也正被别人关注着。

吱呀。

陈默将渔具挂在了木屋一侧小型储藏室的门口,又打开木门,走了进去。这里是他睡觉的地方,虽然空间很狭小,只容得下一张床和一面破桌,不过陈默却早就习惯了这里,每天打扫得一尘不染。他曾经是一个邋遢的人,以他这一生的境遇来讲,没人有理由因此责备或怪罪他,不过这一年来他跟随好先生左右,算是耳濡目染吧,已经开始尝试接纳新的自己。桌子旁的衣架上整齐地挂着几套西装,陈默拿起其中一套换上,又熟练地扎好领带。他将领口调整得松一些,不然会觉得呼吸不畅,值得一提的是,自从有领带的约束后,他的咳嗽不那么剧烈了。

陈默换好装出了门,走出树林来到了湖边,冷小媛已经不在这里了,或许是跑累了回去休息吧。看她今天的样子,精神实在是有些萎靡。她早应该听陈默的话才对,早上不太适合她剧烈运动,陈默如是想着。也许她对牧场和骑马也不会感兴趣,谁知道呢,陈默没有多想,朝着别墅方向走去,今天他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

嘎嘎嘎。

陈默身后突然响起乌鸦的惨淡叫声,随后一群鸟从林中骤地扑腾着翅膀飞起,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树林方向,心底没来由地一阵悸动,这感觉让陈默烦透了,所以他没多做停留,而是选择快步离开。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18 17:52:51 +0800 CST  
开天地之前,世界被掩埋于一片混沌中,那时候观念的东西还没有产生,圣者与凡尘没有区别。直到手持利斧的盘古蠢蠢欲动。

第六章
今天好先生的农场热闹极了,当陈默穿过湖畔的草坪来到前庭的时候,小叶正指挥着众人布置这里。小叶虽然平日里对陈默表现得很轻佻,为人也不算热情,不过她做事情很有一套,将十几个工人的工作分配得井井有条,众人虽然忙碌,但工作却都很有序。

似乎是感应到被别人注视的目光,小叶回过头来,见陈默正打量着自己,嘴角便扬起了笑意。她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将自己的短裙朝陈默撩起一角,随后便抱起一团布置会场用的彩带,快步走开了。

陈默脸色一红,偏过头去,来到前庭的中央,好先生正站在这里,打量着前庭中央的一副油画。今天好先生同小叶一样穿紫色,绸面褂子上用金银二色的丝线纹出华贵的图案来,看样子今天又是好先生家‘统一制服’的一天。只不过小叶的裙子被她自己改短了,将两条修长白皙的大腿露在外面,更加引人注目。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时地掠过小叶的美腿,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有好先生安静地望着那副油画。

“虽然是仿照十六世纪的绘画风格,可惜除了暴力、血腥的画面外,只剩下矫揉造作和附庸风雅。”好先生对着面前的画作说道,他像是在说给刚刚来到自己身边的陈默听,更像是自言自语。

陈默听了好先生的话后,不由得看向那副画作,整幅画的色调对比很鲜明,黑色的背景与明媚的人物形成了强烈的冲突。画中只有两个人,不,准确地说,是一个老妇手里捧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陈默皱了皱眉头,这种东西他欣赏不来,也看不出有什么裱起来展览的必要。

似乎是为了解答陈默的疑惑,好先生用手粗鲁地戳在画的表面说道:“暴力之美在所谓的上流社会,是附庸风雅的大热门,很典型,不过他们却可耻地盲目崇敬并以此为荣,所以在当代,已经很难再看到纯粹的力之美。真正的画家不得已都已经摒弃了这种绘画风格,因为不服从资本市场的便会遭到疯狂的排挤和打击。擅长者被驱逐,小丑们挤座殿堂,我暗地里称之为艺术的疮疤。”,说着他脸上涌现出一副厌恶,甚至懒得再看油画一眼:“一脸沧桑的杀人者眼里写满了稚嫩,被割下的头颅却嘴巴大张,无病呻吟,可悲又可怖。”

说着好先生转过头来,对陈默说道:“你说可笑不可笑?”,他的眼神很犀利,却带着一股沉寂的忧伤,这副神情深深印刻在陈默心底,比起油画更有画面感。

“我不懂画。”陈默低下头,将自己的目光含蓄地收敛了。

“没关系,我也不懂你。”好先生说着向庭外走去,陈默则快步跟上。

“老陈,你应该试着了解画,所谓的人文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都像是在脚踝处扣上镣铐似的束缚,其实抛开这些枷锁,绘画就是人生,你读的懂人,这是你的优势,但你更应该主动尝试解读更多画,有些画面场景是早就布置好的,有的却处处隐藏着意外的惊喜。”好先生带着陈默在忙于布置会场的下人们中间左右躲避着,一面继续说道。

陈默跟在好先生身后听着,直到二人穿过人流,来到了庭院边缘。这里足够安静了,不过好先生脚步并没有放慢,而是朝着更僻静处走去:“老陈,矿上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大部分工友都被安抚下来了,王大力他们几个重伤的还有些情绪,好在您安排得当,几个人得到了赔偿,都很感激您。不过,复工的事情,可能会多延误几日,王大力这几个领工的工头不下矿,其他人就都观望着。”

“大家都不容易,再休息几日吧,工资照常开。”

“可是好先生,提完上次那笔钱之后,咱们账上的结余不多了,这么拖下去,恐怕撑不过半个月”,陈默实话实说,他相信就算自己不说,好先生也会知晓。

果然,听后好先生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表露出过多的担忧:“资金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老陈,工友们可是咱们最重要的支持者,我们凡事要站在他们的角度多考虑,思想上不能懈怠。”

“知道了好先生,我一定妥善处理”,陈默说着点了点头,又回过头看向忙碌的小叶等人,疑声问道:“农场的画展提前了?”

“嗯,那个‘大画家’她得知这几日农场没有其他活动,便提前来办展,当然了,结束时间不变。”好先生语气平静地说道,仿佛被刘夫人多占用私宅几日办展这件事毫不在意。

“那中午还去牧场吗?”

“还不清楚,等刘夫人来了之后再定,一会儿麻烦你跑一趟牧场,多准备一份食材出来,午饭有可能在这边吃。”

“好的,我这就去准备。对了好先生,这个月农场和牧场的账目,那边又来人催了,我们?”陈默询问道。

“这个月还是老样子?”

“嗯,还是赤字。”

“好的,我知道了,账目的事儿交给我,你快去快回。”

在好先生眼里,刘夫人的画作似乎不值得一提,不过在小叶的张罗下,农场还是以展厅的标准布置了会场。在小叶的带领下,众人效率颇高,在第一个宾客到来之前,弦乐队已经在喷泉前演奏起《胡桃夹子》里舒缓典雅的选段,据说好先生在选取乐章的时候,精确到了motif。

刘夫人提前开启画展的通知只发布了不到一个小时,第一个宾客便穿了白色的礼服,扎着领结到场了。今天的许涛虽然没有上一次跟好先生见面时的精神焕发,打扮得却依然很吸睛,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好先生,别来无恙啊!”许涛似乎已经忘记了上一次在矿上的不愉快,离得老远便主动跟好先生打招呼。他会否知道,直到今天为止好先生依旧在替他那天的冲动而买着单?

“许副来得真早啊!刘夫人还没到,只能由鄙人来接驾,还望海涵呐。”好先生对许涛作揖道。

“好先生言重了,我的荣幸才对嘛。我大闲人一个,没什么事情就提前来看看,没想到好先生效率如此高,都准备好了,我也没什么忙可帮啦。对了,怎么不见冷小姐啊?”说着许涛左右张望道,自从上次矿上一别,他二人也有好几日没见了。

“冷小姐这个时间应该还在别墅休息吧,我派人去请她。”好先生笑着回答道。

“不用麻烦了,我亲自去找,下人们服务画展才是重中之重啊。”许涛说着拍了拍好先生的肩膀,快步从他身边走过,看样子,他对冷小媛的住所还是蛮熟悉的。

对于许涛变本加厉的无礼言辞,好先生置若罔闻,他早早的便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当许涛选择在矿上殴打自己的员工,露了狰容后,再次面对自己的时候自然不会刻意去伪装了。露怯之后人往往会变得肆无忌惮,农夫与蛇的故事更屡见不鲜,俗语将得好,‘破罐子破摔’这句话也很贴切。这个道理,好先生早年间便领会了,要是往常,他预见这类事情会发生的时候,总会想方设法回避过去,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满不在乎。甚至,当许涛走远之后,好先生依旧一脸笑意地回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临近中午,农场的画展已经吸引了许多人的到来,这些商政达人们一边端着红酒杯一边品评着一幅幅油画,如痴如醉的表情再加上夸张的惊叹动作,滑稽极了,惹得主持画展的小叶娇笑连连。

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下,刘夫人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短款裙装礼服,带着一顶鹅绒礼帽,在丁秘书和李镇长的陪同下,踩着红毯一路向画展方向走来。红毯两旁,迎接的众人纷纷鼓掌致意,刘夫人显然很享受这一切,她将颀长的脖子抻得老高,挺起高傲而平坦地胸膛,步子放慢,手也不自觉地背到后面。丁秘书见状,和李镇长对视了一眼,二人默契十足,连忙放慢脚步,给刘夫人腾出更多空间来。

在红毯末端的喷泉正前方,好先生正端着两杯香槟,微笑着看向刘夫人;小叶挽着他的臂膀,微微侧过身子,三千青丝垂在肩上,修长美腿在红毯的背景下更显白皙。这样的站姿对二人来说实在是轻车熟路,众人眼里,二人宛如气质高贵的皇室成员一般,不过只有他们俩自己知道,为了这样一个站姿,他们已经对着镜子排练过太多回。

“刘夫人,我要先道一声恭喜了!”好先生将一杯香槟恭敬地递给刘夫人。

“这个背景音乐我不是很喜欢,我觉得应该放点儿柴可夫斯基的作品,高雅一点的。”刘夫人没有伸手去接香槟,而是将目光跳过好先生与小叶二人,看向他们背后的弦乐队。

弦乐队的指挥听完刘夫人的话后,惊愕地看了她一眼,又偏过头以求助地目光望着好先生。好先生脸上笑容不减,回过头对指挥说道:“那就听夫人的,我们听柴可夫斯基,劳驾您!”

乐队指挥虽然有些不理解,不过仍然点了点头,转过身面向乐队,指挥着众人重新演奏,乐队成员虽然不太理解,不过依旧照做了,而且执行的水平很高,完全不输刚刚演奏完的那一遍。

乐声再次响起,丁秘书见好先生仍然举着香槟杯,连忙接了过来,笑着说道:“我替刘夫人拿着吧,好先生真是能力出色啊,这么快便将画展布置好了!”

“丁秘书过奖了,我这里的布置只不过是按照大都会美术馆的样子做的,而且由于是室外展,所以有很多不尽如意的地方,刘夫人不怪罪,我就松了一口气呢!”好先生连忙恭谦地说道。

“美术馆?哎呦好先生啊,我之所以拒绝了市里的美术馆邀请,就是因为不喜欢他们展览的风格,太俗气太俗气!”刘夫人眉头微皱,连忙说道,同时也停下了脚步,不再往里走。

“刘夫人,好先生毕竟尽心尽力为您办展,我们走一圈看看如何?”李镇长对刘夫人建议道。

“是啊刘夫人,如果是按照大都会的风格,我想还是值得一看的”许涛也从人群中出现,对着刘夫人笑道。

刘夫人见到相貌俊朗的许涛,顿时眼前一亮,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我好久都没到都会那边逛街了,那边店面的装修风格我还是蛮喜欢的,只是新民广场总堵车,烦。”说着刘夫人走上前,挽起了许涛的手,绕过喷泉走向了画展长廊。

哈哈啊。

小叶突然忍俊不禁,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惹得众人纷纷驻足,不过将大都会与新都会混淆,实在是超出她能忍耐的范围了。刘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了,转过头看向小叶说道:“小丫头,你笑什么?”

“回刘夫人的话,刚刚这首曲子是父亲教过我弹奏的第一首,那时候我还小,很调皮,总惹他不开心,回忆起弹琴的点点滴滴来不由得笑出了声,却是记忆犹新呢。对了,刘夫人喜欢这首柴可夫斯基的‘朱庇特’吗?”小叶子一脸天真地问道。

“还,还行吧”刘夫人回答道。

“刘夫人,小女礼数不周还望见谅,这边请”好先生示意刘夫人继续向前走,趁着众人不注意又回过头来偷偷剜了一眼小叶。小叶则吐了下舌头,一脸得意地跟在众人身后。

以丁秘书和李镇长为首的众人簇拥着刘夫人一路欣赏画作,一边品评赞美,刘夫人脸上的得意之色渐渐浓郁,笑逐颜开,尤其是加上好先生美妙绝伦的评语,一行人仿佛真的置身于艺术长廊中。

“我的天”当众人来到庭院中央时,丁秘书被一副巨大的血腥画作吓了一大跳,不由得惊呼一声。

丁秘书的夸张表现让刘夫人瞬间冷下了脸,李镇长白了丁秘书一眼,然后求助地看向好先生。众人也都屏住呼吸,不知这尴尬的局面该如何收场,只有小叶一人躲在旁边幸灾乐祸。

“这幅画虽然与刚刚的画作风格不同,不过刘夫人既然要求放在中央位置,自然有其过人之处吧?”许涛硬着头皮说道。

刘夫人被问得一愣,好先生却笑着上前一步,徐徐说道:“丁秘书之所以被这幅画吓到,只是因为画的内容太过传神了”,说着好先生抬起手,一边指向画作的局部一边讲解道:“你们看,背景被阴暗色调所笼罩,更能凸显画中那个女子持刀时的凶狠;而人物身上却笼罩着炫目的光,这种明暗冲突的画法带给我们强烈的巴洛克纵深感。现在人们把这种明暗对照画法的增强形式称为暗色调主义,所以单从品味上来说,这幅画透露着一股文艺复兴时期的珍贵情怀。”

“原来如此,丁秘书刚刚不是吓着了,而是被刘夫人的情怀震撼到了啊,哈哈哈!”李镇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拍手称赞道。

“没错,因为我们的绘画史上几乎没有这种暴力美学的作品出世,所以接受度不高;但是西方艺术里,暴力美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丁秘书不了解西洋画,刘夫人的画技又传神,所以震撼到也属正常。说实话,大家来之前我已经站在这里欣赏了好久,现在又观赏了一遍,心中的波澜依旧没平息呢。”

“哪里哪里,好先生的艺术造诣才叫高呢,有这样的知己,也是我的荣幸呢。”刘夫人又喜笑盈盈地客气道。

“您过奖了,我也只能粗浅地欣赏,画作水平可达不到这么高。”

如果陈默此刻在这里,一定会对好先生的表现佩服不已,只不过,当他从牧场返回来之后,一直在后厨忙着准备午餐,没机会欣赏这一场惊艳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大谈着艺术,在一片喜乐融融地氛围下向湖畔的草坪走去,在哪里早已备齐了一桌丰盛佳肴。

席间,众人兴致很足,觥筹交错自然不在话下。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镇长向丁秘书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一脸崇拜地说道:“刘夫人,我真羡慕您啊,艺术造诣又高,刘伯更是有名的模范丈夫,我什么时候才能向您一样活得这么精彩呢!”说着丁秘书眼里涌现出一抹黯然之色,在众人看来却很真诚。

“那当然,刘夫人一家可是咱们圈子里有名的模范夫妇呢!”李镇长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哎,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个好人嫁出去。”

“我说怎么愁眉苦脸的呢,丫头原来是思春了。不用羡慕我,你丫头长得漂亮,人也机灵,回头我帮你物色个好男人,你就慢慢步入正轨了!”刘夫人笑着说道,又不忘偏过头对坐在远处的小叶说道:“好先生家的丫头蛋子也不小了,赶紧找个婆家嫁出去,不然再晚两年怕是没人要喽。好先生,总在手里捂着也不长久啊,你说是不是?”

听完刘夫人最后一句话,好先生依旧只是笑笑,却没有回答。席间一句话也没有说的小叶,此刻却开口道:“我的事情就不牢刘夫人费心啦,不过我看许涛大哥不错,也是单身,跟丁秘书般配得很,刘夫人不如从中撮合撮合?”

刘夫人脸上的盈盈笑意收敛了些,对坐在自己身旁的许涛微笑说道:“你看小叶的提议怎么样,要不要我做一次红娘,帮你们牵线搭桥?”

“小叶,小叶是开玩笑的,呵呵”许涛笑着回答道,同时抬起手抚了抚自己的头发。

“是吗?小丫头净胡乱开玩笑。”说着刘夫人嗔了小叶一眼,又说:“一天没个正经。”

“小叶能力也蛮强的,刘夫人,您的画展除了好先生张喽外,可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呢!”丁秘书喝了一大口酒,然后笑着接过话题。

“是吗?”刘夫人倒是有些吃惊,再次看向小叶的眼神也跟刚刚不同了。

“对啊,刘夫人您看,这一家人多优秀,就连服装都是为了这次画展特地准备的呢!这紫色多漂亮。”丁秘书继续说道。

“我不喜欢紫色,有点儿俗气,不过好先生父女俩穿起来倒是漂亮极了,要是不知道的,肯定还以为这是情侣装咧!”刘夫人笑着调侃道,同时也惹得众人大笑不已。

小叶也一改这顿午餐时冷漠的表情,被戳中了笑点,笑得居然最大声,还连忙举起酒杯敬向刘夫人。

就在众人欢笑的同时,好先生站起身来,走向等在不远处的陈默,后者见好先生走近了,便压低声音说道:“冷小姐不见了,负责打扫的王大妈说她早上出去晨练之后便没再回来,我找过了整个别墅区,也没有发现她。”

“谁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

“是我,早上我在湖边钓鱼的时候跟她打了个照面。”陈默回答道。

好先生的脸色有些阴沉,扫了一眼碧色的湖面,又将目光投向山间的密林,突然他神情一怔,吩咐陈默道:“老陈,林子里你比较熟,辛苦一下,上山里找一找,别声张。”

“知道了,我这就动身。”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19 15:38:44 +0800 CST  
冷小媛的头顶似乎有一张用阴谋和诡计编织而成的大网,她试着抬起头看去,妄图看清扯着网的那个人究竟什么模样。

第七章
冷小媛蜷缩在一张小床上,手里捧着陈默为她沏好的热茶,她的头上缠着一层纱布,整个人瑟瑟发抖。虽然是夏天,但是这里的气温很低,尤其是这间阴暗的屋子,角落里长满了青苔,又冷又湿。

冷小媛跟陈默打赌,如果她翻开这屋子地上的任何一块方砖,下面一定窝着一群灰色而多足的恶心潮虫。陈默不置可否,只是笑笑不说话。

“那个,老陈”,冷小媛有一肚子话想问陈默,只是不知从何处问起,二人就这样呆坐了一会儿,冷小媛终于忍不住开腔道:“那个,我昏迷的时候,你有没有吃我豆腐?”

“呵呵”,陈默原本一脸期待的眼神,不过听了冷小媛的问题后他只是冷哼着发出了呵呵两声笑声。

冷小媛有些后悔开口,懊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结果一阵剧痛传来,她已经忘记自己的头不幸受了伤。又是一阵沉静后,冷小媛恢复了精神,板起脸来郑重其事地问道:“老陈,实话告诉我,林子里的炸药是不是你藏在那儿的?”

陈默点头。

“那偷袭我的人是你喽?”

陈默摇头。

“不是?别以为你隐藏的多好,你懂爆破的对吧?”

陈默点头。

“爆破点的尸体是不是你放的?”

陈默摇头。

“呼”,冷小媛长出了一口气,警惕的心也稍稍松懈了,虽然她与陈默接触的时间不多,但对他却有一股莫名的信任感。藏炸药和懂爆破这两件事,陈默完全可以同样不承认的,不是吗?

“你信我?”陈默见冷小媛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反而有些出乎意料。

“我还有得选吗?”冷小媛无奈地耸耸肩,如果陈默想杀自己,完全没必要再把她救醒,又把她带到一个如此偏僻的地方。她看向窗外,院子里有几个穿着病号服的老人,在护工的陪同下漫步,他们的神色都有些古怪,一脸病态和颓废。

“这是什么地方?”冷小媛忍不住问道。

“林中小苑,是好先生在青山资助的一家疗养院,这里住的都是患病的老年人。”

“青山?这里还是青山的话,小苑距离农场也不远吧?”

“嗯,从这里开车回去半个小时就到了,走路抄近道一个半小时吧”,陈默又补充道:“当然了,不迷路的话。”

“最重要的是不被偷袭,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偷袭我,一定踢爆他的蛋!”说着冷小媛恶狠狠地瞪着陈默,好像他就是那个偷袭自己的人一样。说着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自己被袭击的部位就是这里,以至于自己昏迷之前都没看清那人的模样。

“对了老陈,我问你个问题”,冷小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拽住陈默的袖子,质问道:“你说,我后脑勺被拍了,那额头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额,倒在地上时磕的吧,那个你伤还没好,快休息吧,我出去抽一支烟。”说着陈默便要往外走,却被冷小媛用力扯着衣袖。

“我的额头是不是你弄的,快说!不然你走不掉的”说着冷小媛手上用力,陈默的领口被越撕越大。冷小媛看到陈默的胸口,不禁头皮发麻,猛地松开,只见陈默的胸前,密密麻麻地排着上百根针孔。细小的针孔大都挤在他胸前,不过面向她的一侧有几个大针孔,冷小媛一眼就看出,那是做化疗留下的。

“救你的时候不小心,让你的额头磕到门框了,谁知道你那么沉,好好休息吧,不用谢我了”陈默从冷小媛的手中挣脱而出,一边将衣领系上一边向外走去。

陈默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从怀里掏出一根带在身边很久的香烟,想要点燃却发现自己忘记带打火机,索性就将这支香烟叼在嘴角,像从前一样。身后传来虚弱的脚步声,他不用看便知道是冷小媛跟了出来。

冷小媛披着毛毯,脚下有些发虚,不过还是缓步来到陈默身边,一把从他口中夺过烟说道:“抱歉了,我不是故意的。”

“没什么可抱歉的,我早就准备好死了,没想到居然撑了一年,还要谢谢好先生帮我找的专家,所以我留在这里帮他。”

“才一年时间?不过他好像很重用你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这里的老人儿了呢。”

“重用?对他来说都一样吧,反正我很感激他,为了多争取了这么多时间。”

“看来你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啊。既然上帝让你活着,自然有他的旨意,你多争取时间想干嘛,跟山上藏的炸弹有关吗?”冷小媛问道。

“上帝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打算用余下来的时间,多看‘峰’景”,说着陈默不怀好意地看向冷小媛的胸部,换来的是一道白眼。

“虽然你叫陈默,但是我更想叫你闭嘴!”

“沉默是我治不好的病,我这辈子错过了太多该说的话,没来得及说。你知道吗,我一年前才意识到,有时候它比癌症还可怕。”说着陈默无奈地摇摇头,痛苦像滚烫的岩浆蔓延到脸上,向疗养院的门口看去,继续道:“我的病算是甩不掉了,你的病最好现在就断干净,然后立刻离开吧,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冷小媛顺着陈默的目光看去,只见许涛的车已经停在了院子外面。不过冷小媛没有过去迎接,而是一脸疑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许涛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吗?跟矿上的事情有关吗?”

“跟任何事情都有关,除了你。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事情,你不会懂的,走吧。”

“不行,偷袭我的人没有找到之前,我不会离开!”冷小媛的目光很坚定,陈默在她眼中看到了许多老伙伴的影子,他没再劝阻,只是耸了耸肩,不再过问。

“小媛,你怎么搞成这样,我带你去医院!”许涛一脸关切地问道。不过冷小媛却并不感动,她发觉自己对这个男人已经失去兴趣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专情的人,迄今为止她中意的男人或许能轻而易举地分开她修长的双腿,却还没人真正打开过她的心扉。

“在找到袭击我的人之前,我是不会走的,你可以不帮我,也别拦我。”冷小媛说完这些话后,便转身向外走去。

“就他,能帮什么忙,小媛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许涛一边搀扶着冷小媛一边献殷勤道。只是当二人穿过院子来到门口时,许涛突然停下了脚步。停留了稍许片刻,许涛整个人一颤,回过头来径直走向了一位坐在角落里的老人。

那老者身穿病号服,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嘴角的口水淌了一身。不过许涛却没嫌弃,抬起双手抓住老者的双臂,轻声询问道:“罗老,您还记得我吗?”

罗老没有理会许涛,依旧面容不改。许涛见状,没有放弃,继续说道:“罗老,我是小许,当年在防疫口的时候,您还提拔过我!现在我已经是住建的二把手了。”

“小许?住建?防疫?”罗老这时才有些反应,眼里突然有了光彩,嘴里依次念叨着这三个词,身体竟然开始不住颤抖,最后一边吐着口水一边摇头哭泣道:“我不吃药,我没病,他们非要给我吃药,小许,我不吃药,救救我!”

许涛被罗老癫狂的举动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这时两个护工急忙跑过来,扶起罗老向屋子里走去。冷小媛走上前来,疑惑地问道:“许涛,刚才那位老者?”

“罗老,当年我在防疫站的时候,他是我的站长,对我有恩。罗老这一生兢兢业业,当年也是有机会竞选市长的,不过得了这种病,可惜了,哎。”

许涛感慨万千,惆怅了一会儿便带着冷小媛回到车里,不过没等他开启发动机,只听砰的一声,一只死去的黑色大鸟突然砸在发动机引擎盖上。大鸟的一双眼睛还向往流着血,一双血目死死盯住车里的许涛和冷小媛二人。

“小哲!”许涛情绪有些激动,打开车门吼了一声,然后一把将死去的黑天鹅从引擎盖上扯下。伴随着许涛的失控怒吼,冷小媛看到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一个少年的身影一闪而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漠然的目光中竟透着一丝悸动。冷小媛身上汗毛竖起,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成了他的猎物一般。

“怪胎!”许涛对小哲咒骂道,又坐回车里,发动车子带冷小媛离开了。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20 11:56:09 +0800 CST  
他喜欢约定俗成的规矩,带着古朴的芬芳,不寐不嗔;他却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在他的世界里没有愧疚、苛责。他的头脑异常清醒,他的身躯烂醉如泥。

第八章
炉火平静地燃烧着,坐在炉子上的水壶正冒着热气。热气向上蒸腾,和沉香的气味儿混合后,将好先生的书房熏染得令人沉醉。

当众人参观完画展,又用了午膳后,都纷纷离去了。此刻,只剩好先生与刘夫人坐在书房里,品茗赏画。刘夫人不仅喜欢绘画,更喜欢品茶,尤其是她眼前这一杯。好先生除了有相同的雅好外,更喜欢这间屋子里发生的故事。

“嗯,沁人心脾!”刘夫人缓缓将第一杯茶举起,细嗅着茶的芬芳,她比悟垠更耐得住性子,享受过这浓郁的香味儿后,并没有将茶吞咽下肚,只是轻轻品了一口,便将茶杯放下。

好先生见状,只是微微一笑,从身后的黄花梨架子上托起一个金色的包裹,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中央,并说道:“承蒙刘夫人赏脸来农场办画展,寒舍蓬荜生辉啊!这件小礼物,还请笑纳。”

“包装的蛮漂亮的嘛,不过这颜色也太过于张扬了,我怕受不起呐。”刘夫人只是瞥了金色包裹一眼,却并没有接过来。

见状,好先生笑着解释道:“这五星锦的颜色,的确有些扎眼,不过这也正是它的珍贵之处,希望刘夫人海涵。如果夫人不喜欢,我再打一层包装,您看如何?”

“好先生,无功不受禄啊,您不用这么客气。”刘夫人语气平静地回应道。

“呵呵呵”,好先生只是笑笑,身子向后依靠在椅子上,却不失风度地继续说道:“刘夫人,瞧您说的,上周我的矿上也收了一份大礼,我这算是回礼了。”

刘夫人听罢好先生的话后,冷下脸来,一把抓过面前的五星锦,用力撕扯开,发现里面是一个檀黑色的木盒。刘夫人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好先生,后者只是微笑,她有些迟疑,脸色有些难看,不过最后还是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将木盒的盖子向自己这一边缓缓滑开。

“哼,我就知道”,刘夫人见到盒子里的物品后,冷哼一声,不过面色却缓和了不少。原来,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尊玉佛。说着刘夫人将木盒放回桌上,抓起玉佛把玩起来,她腿上摊开的五星锦滑落到地上,好先生看在眼里,用力咬了一下牙冠后,又恢复了一贯的表情。

“我听说你的矿停工了?”

“刘夫人消息很灵通啊,有一个邮递银行的员工死在了矿上,那人好像叫什么什么光,听说涉及的问题很严重,现在有关部门把矿封了;工人们又都正闹罢工,实不相瞒,我也有些焦头烂额。”好先生微笑着说道,这语气却仿佛这些倒霉事儿跟他无关一样。

“嗯,我听说了,好先生不要心急,说不定过两天您的矿就能恢复作业了,不妨等等,你也不差这几天了吧。我听说,开矿的时候你筹到很多资金来着,财务上还不至于很难做啊?”

“这件事恐怕要让您见笑了,款筹得多,但却不在矿上,我想您应该比我清楚。我倒是无所谓,但工人们要吃饭,不然没法生存,所以,这尊玉佛我才冒昧请您供奉。刘夫人,您手里这尊玉佛可是我这里最大的。”说着好先生提起水壶,开始泡制第二杯茶。

“哎呦,这佛头怎么还有一道裂痕呢!真是可惜,多了这一条隐患,价格上恐怕要打个对折了。”说着刘夫人伸出手指在佛头的裂痕上用力摸了摸,再看手指时上面竟然蹭了些黑红色的碎末,像是干涸的血迹一般。

“刘夫人,您也知道,农场的玉石都是成本价出,市场价收。我只是个下人,价格都是上面做主,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好先生脸上的笑意收敛,换上了一副为难的表情。

“哎,你们一家三口的确不容易。不过老刘一直都主张北郊开发做商业用途,小秦虽然持反对意见,却也公开表示过要坚持做北郊的环境生态工程。”,说着刘夫人责备地看了好先生一眼,继续说道:“大王小王都亮了相,这种时候你一手烂牌还硬要掺和一道,你说你是大的过大王?还是大得过小王?”

“这,刘夫人说得是,我欠考虑了”,好先生连忙点头称是,又继续说道:“这么说来,矿肯定是开不成了,刘夫人在这里办画展,足以体现上级对这里的重视,看样子刘伯主张的北郊商业建设,马上就要步入正轨了吧?”

“所以呀,我帮你请了这尊佛,不过周转的资金,只能按棠月区的一半给你,就当,是补这道缝了!”说着刘夫人将玉佛当的一声放在桌子上,碧脸的弥勒正对着好先生开口大笑。笑口常开,它一直都是这幅表情,佛祖平日里应该很快乐吧。

“哎,也只能这样了,照您的话说来佛头上这道缝本该我自己填,无论如何,谢谢刘夫人。”好先生长叹一口气说。

“没关系,你还年轻,这笔资金过账后就不要往矿上砸了,好好利用,再凭借这一方农场,等北郊建设好了,未来还是大有可为的。”说着刘夫人将玉佛塞进她的包里,没想到她随身携带的挎包看起来不大,却内有乾坤,竟能将玉佛整口吞下。

好先生没再说什么,而是将刘夫人的茶杯清空,欲将第二杯茶倒进去,却被刘夫人拒绝了。她匆匆站起身来,提起包向外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茶就不喝了,你平时也不清闲,端茶倒水这类下人的活,得让他们尽心尽力做好才行。”

望着刘夫人离去的背影,好先生脸上的为难之色渐渐收敛,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他的目光,却牢牢钉在地上的五星锦上。那金黄色的丝线交织成的精致布料,一只高跟鞋印野蛮地横于其上,格外刺眼。

刘夫人离开之后,好先生依旧站在这里盯了半晌,直到一串伴着银铃的脚步声来到他身后。一双白皙的手从好先生的后颈处环抱住他,纤纤玉手在他的脸部和胸前揉搓,时而调皮地捏住他的乳头捏一下。

“那个贪心的家伙,一定把玉佛带走了吧?真是个自以为是的白痴,呵呵呵。”小叶的声音从好先生背后传来,他却并没有走开,任由小叶从背后上下其手。

“那个老太婆,竟公然在饭桌上调侃我们父女,还说我们像情侣”,说着小叶放开了好先生的背,走了两步来到他的面前,此刻的小叶身上一丝不挂,丰腴的躯体洁白干净,还透着一股诱人的花香。她的脚踝系着一串银色的铃铛,让她的身体显得更加圣洁而迷人,每当她走一步,铃铛便用一道清脆的声音回应。

“爸爸,你说我们像情侣吗?”说着小叶扶着好先生的腰缓缓蹲下,抬起头来望着后者问道,她水朦朦的眼眸里还泛起了一丝令人怜爱的柔情。说着,小叶抬起手,熟练地将好先生的腰带抽出,扔到一边,又解开他的口子,将拉链小心翼翼地划下来。

好先生没有开口回答任何一个问题,只是盯着五星锦上的脚印,目光平静而深邃。感受到腰间一松,裤子滑落到脚面时,他终于闭上了眼睛,脸上的肌肉不规则的扭动抽搐起来。他的下巴前后颤抖着,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最后大口喘起了粗气。

气温渐渐升高了,窗外的绿草间不时传来一阵蟋蟀的鸣叫,树上也少不了夏蝉的骚扰。某一刻,透过书房的窗子,只听桌子划在地板上发出了一道刺耳的声音,接着便是一声带着娇喘的惊呼,随后,一串串银铃的清响律动着奏起。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21 10:31:03 +0800 CST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22 10:52:45 +0800 CST  
置身于这场迷局中,她越想看清,剧情就越是扑朔迷离。在这片陌生的土壤上,面对生平遇到的最强大阻力,她最终会选择放弃吗?

第九章
在青山的密林深处,蜷缩着一栋由青砖和水泥堆砌而成的矮房,房子很破旧,墙体一片斑驳,也不知被岁月叨扰了几许,依然安静地伫立着。

并非到了晚上,但冷小媛却开着手电筒,在矮房里寻找着什么,当她带着许涛再次找到这里的时候,屋子里成吨的炸药材料已经被转移了。屋子里浓重的硫磺味儿还没散尽,呛得许涛用手帕捂住口鼻,冷小媛却毫不在意,认真寻找着蛛丝马迹。

“小媛,你不是说这里有炸药吗?在哪儿?”许涛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不是炸药,而是制造炸弹的材料,估计是被老陈运走了。”冷小媛还不死心,她不相信在山间密林里转移这么大一批炸药,会留不下什么痕迹。

“老陈?”,许涛惊呼道,不解地问:“就是好先生那个司机吧?既然知道是老陈,我们报警把他抓住不就行了吗,不过现在证据被转移了,找来警察也没有用。要不,咱们先回去,从长计议吧。”许涛试探性地说道,此刻,他有些后悔当时头脑一热答应冷小媛的请求了。

“他应该参与了运东西,不过袭击我的人并不是他,我想袭击我的人应该也参与了这件事,而且有可能是幕后黑手。”冷小媛没有同意许涛的提议。

“你怎么知道不是他?”

“我问过他,他否定了。”

“拜托,小媛你不要这么天真好不好,他肯定是在骗你。这样吧,我找人把这个老陈抓来问清楚,总比在这里守着这栋破房子好些,咱们先离开吧”许涛说着走上前,试图拉起冷小媛一同离开。

不过冷小媛却挣开了许涛的手,脸色异常地说道:“你不懂,藏在这里的炸药量已经远远超过开矿的用量了,如果被点燃,足够炸毁半座青山!要是有人蓄意策划着什么阴谋,如果我们不把那个人揪出来,说不定大家都要倒霉!”

“嘶”,听罢冷小媛的话后,许涛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他不擅长理科,不过炸毁半座青山的威力肯定是不容小觑的,尤其是这话出自一位首席爆破师之口。不过他还是半信半疑:“你不要这么疑神疑鬼的,也许是有误会吧,有没有可能是老陈偷了好先生的东西藏在这里,然后找机会卖出去?这种事情在我们这里很常见的。”

“不对!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晚?”冷小媛摇摇头,尽量放慢自己的语速,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晚?”,许涛说着脑海中便浮现起一幅幅别墅中激情的画面来,如今二人又置身于这片密林深处,冷小媛的话不禁让许涛浮想联翩,心中一阵悸动,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如此香艳的美遇,他怎么可能忘记呢?

见许涛的情绪发生了变化,尤其是他眼中的色欲愈发浓郁,冷小媛立刻意识到了他误会了自己,便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有些愠怒地说道:“你别乱想,我的天!我是说,你记不记得那晚在湖中心吃饭的时候,有一个闯入宴会来闹事的醉汉,说是邮递银行的那个人?最后被赶出去了。”

“醉汉?”,许涛眉头微皱,然后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好像是叫做阳光吧,听丁秘书说,他是银行的库管,手上有点儿权利,你是想说这件事儿跟他有关?小媛,不是我想扫你的兴,如果要调查他的话,我怕有些人会不高兴的。”

“调查?没必要了”,冷小媛冷哼一声,继续道:“那天从爆破点挖出的尸体,就是那个阳光的。”

“你,你确定?”许涛脸上写满了吃惊,看样子不像是装的。

“这几天我一直在关注这方面的新闻,不过这边的媒体都没有做报道,所以你才不知道吧。那天在你殴打那些工人的时候,阳光的尸体就在人群后面不远处的另一个爆破点上,等候警察来处理。”

听了冷小媛的叙述,许涛的眉头越皱越深,他不自觉地咬着指甲,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每当他不安或恐惧的时候,便会不自觉地咬指甲,这实在不算一个好习惯。半晌,他拉起冷小媛的手,带着她来到了屋外,许涛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从怀里掏出一支烟点燃,抽了几口后才沉声说道:“如果是这样,我想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绝对不是你想象中那样。你别太敏感了,这里不存在你们那种影院大片式的传奇人生,所以你也别在脑补什么炸弹客之类的剧情了。在这里,大多数人都只是过着平淡安逸的生活。”

“什么意思?我有些不明白,请你解释清楚。”冷小媛很难理解许涛的话,她之前明明在这里发现了很多硫磺和木炭等材料,也因此被别人打晕,再加上阳光的死,如果这些素材还构不成一个惊天的大阴谋的话,难道自己还生活进一个牵强的童话世界里了?

“对不起,具体情况我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知道,阳光的死,和这里藏的炸药是两回事就好了。”说着许涛将烟蒂随手扔掉,站起身来抻了个懒腰,拍了拍粘在屁股上的泥土后,一脸轻松地说道:“你被袭击的事情,很抱歉帮不了你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许涛的语气很坚定,冷小媛本想坚持,不过她实在不想又一次在这荒山野岭中独自一人,生怕迷了路,只能无奈地耸耸肩,跟在他身后向二人停车的方向走去。不过就在这时,一道细微的声音从房后传来,叮叮,当当,那是铁链绞动时发出的刺耳节奏,这声音很熟悉,只是片刻便唤醒了冷小媛的记忆。

那天,当她在这栋矮房里被袭击之前,也听到了相同的声音,之后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难道说,这个人并没有离开?想到这里,冷小媛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猛地竖起,她惊慌下一把拉起许涛的手臂,胸前剧烈地起伏着,黑亮的眼眸布上了一层恐惧的纱,整个人活像一头受惊的小鹿。

“怎么了?”许涛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冷小媛。

“嘘!”冷小媛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姿势,然后压低嗓音,悄悄说道:“我想起来了,上次我被袭击之前,也听过这种叮叮当当的声音,极有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

见冷小媛的样子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许涛便按照她的提示静下心来,侧耳倾听着。期初,林子里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虫鸣鸟叫,许涛认为是冷小媛太紧张了,刚想笑话她,这时,叮叮当当的声音第二次响起,而且,比刚才的声源更近了!

轰!

冷小媛的脑海中像山洪暴发一般发出一声巨响,伴随着铁链的声音一点点接近,她的身体渐渐蜷缩成一团,额头和后背上的汗水也聚成了股,在她娇弱的肌肤上划下一道道汗迹。许涛感受到冷小媛传递给自己的恐惧,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四肢渐渐有些麻痹了,身体如同陷进了泥土里一般越来越沉,仿佛这高大身躯下的血液都凝固了似的。

叮叮,当当。

许涛和冷小媛循声望去,只见矮房后的树林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渐渐凝实,他的手里拖着一条成年人手腕粗细的铁链,正一步步向自己二人走来。那人的脚步声很重,即便他的脸被茂密地树叶盖住,不过单凭他走路的姿势就不难想象他气势汹汹地模样。

终于,许涛最先回过神来,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密林中,被身怀利器的陌生人盯上,不可能有什么好事情发生。他四下看去,发现身边并没有防身的物件可用,便拉起冷小媛的手,转身向后跑去。冷小媛的手很冷,冷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尽管许涛攥得很用力,她仍然感觉不到疼痛。

她被许涛拉扯着奔跑,却回过头想要尽量看清手持铁链那个人的脸,会是他袭击了自己吗?冷小媛心里有疑问,她却不敢求证,此刻,她实在是恨透了这片树林,只希望能尽快回到车上。

她正想着,许涛突然停下了脚步,冷小媛失神撞上了许涛的背,两个人踉踉跄跄又向前走了两步才停稳身体。在山上疾跑本来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不过现在他们俩还没有时间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因为一个比摔倒更大的威胁正站在他二人面前。

一个赤条条的精壮男子,戴着口罩遮了脸,双手持着铁棍,拦住了二人的去路。他两条胳膊上的一对恶鬼纹身像墨染了一般醒目。两只鬼脸异常狰狞,对着许涛二人露出了锋利獠牙,仿佛下一秒就可能从那人的手臂上跳出来,一口将二人吞噬。

面前的拦路虎气势汹汹,背后追赶的沉重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许涛和冷小媛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答案,此时此刻,只有一搏了!

许涛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塞进冷小媛手里,后者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拔腿便向停在百米开外的车子跑去。纹身男子想要上前阻拦冷小媛,不过许涛突然扑了上来,由于许涛的位置比纹身男高,势头更猛,所以前者凭借手里的铁棒没能将许涛这个人肉板砖打退,反而跟他缠抱在了一起。二人缠抱后脚下不稳,一齐滚落下去,冷小媛趁机从二人身边绕过,跑向车子。

当冷小媛发动车子的时候,许涛已经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地向她跑去。纹身男看起来伤得也不重,一屁股坐起后顺手捡了掉落的铁棍,追打许涛。许涛被铁棒砸得头破血流,但他不敢停下脚步,一手护着后脑勺,另一只手将车门打开,整个人钻了进去,连车门都没来得及关上。早就准备好的冷小媛立即将油门踩到底,车子呼啸着窜出去老远,在车尾扬起了一片灰尘。

咣当!

纹身男不甘心地将手里的铁棒丢出去,铁棍打在车后窗上弹开,而留给他的,则只有一脸灰尘。

“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冷小媛惊慌地说道,同时驾驶着车子左拐右弯,许涛没来得及关上的后门刮蹭到树干上,整面门板都掉了下来。不过她却不敢停车,生怕那两个人又追上来。

“你看我的样子,像认识他们吗?”许涛反问道,他脸上的鲜血早已将上衣侵染了一大片,狼狈不堪,“不过应该能肯定,上次袭击你的就是他们”。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医院还是警察局?”又向前开了一段路,冷小媛的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才问道。

“去我那儿吧,都是皮外伤,我简单包扎一下就好。”许涛用手摁住头上的伤口止血,他有熟络的护士朋友;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想低调处理这件事。

“都这样了,还不打算说吗,你的想法?”

许涛没有回答,只是将身子向有车门的那一侧挪了挪,向窗外看去,陷入了沉思。冷小媛见许涛依旧什么都不向自己透漏,嘴角一瞥,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让许涛一不留神撞在了车门那一侧,痛得他惊呼了一声,才算罢休。

许涛名下,只有单位对街家属楼这一处房产,不过他几乎没有回去过。都说狡兔三窟,许涛的窝显然大于三处,光他带冷小媛‘参观’过的就远远不止这个数。在许涛的指引下,冷小媛驾驶着缺了一个车门的小汽车向市区进发。为了避免被警察截停检查,他再次将一个新‘窟’暴露给冷小媛。

“这里也有你的房子?”当车子驶入临近市区的别墅区时,冷小媛见怪不怪地问道。

“嘿嘿嘿,我喜欢宽敞些。”此刻许涛头上的伤口已经止住血,他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

“那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冷小媛有些不理解。

“夸张?下次带你去寺庙逛一圈,你就不会这么说了”许涛脸上略带着得意之色说道。

“寺庙?不会是上次吃饭时,那个手上打着绷带的人那里吧?”

“没错,距离悟垠主持的万福寺不远,不过知道那处地方的人应该不会超过这个数!”许涛说着伸出手掌展开,那表情像极了一个爱炫耀玩具的孩童般。

只不过,许涛的得意没能持续多久,当他打开别墅的门,邀请冷小媛进入客厅时,早有两个身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等候多时了。

“他们是谁?”见到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时,冷小媛有些疑惑地问道,当他看向许涛时,后者脸上也闪过一丝不解,看样子这是两个不速之客。

“你们是?”许涛询问道。

两个人没做声,其中一人从西装内侧口袋里亮出一个证件,另一个则默契地将随身携带的公文包打开,拿出一张纸拍在桌上。许涛只看了一眼,双脚便瘫软了,要不是有冷小媛及时扶住,怕是又要摔一大跤!

两名身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一副见怪不怪地样子,将一杯刚刚准备好的水递过去。许涛的脸色很难看,往日的意气风发不见了,蜡黄僵硬得如同被霜打了一般。他接过水杯,送到嘴下,先是啄了一口,又将水吐回杯里,转过身对着冷小媛惨然一笑道:“冷小姐,今儿就不能叙旧了,纪检的同志有工作需要我配合。”

“纪检?”冷小媛不太理解许涛的意思,疑惑地问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去工作,现在最要紧的是,”冷小媛有些恼火地说道,不过没等她说完,许涛突然一把将她抱住了。

冷小媛想要反抗,不过许涛的力气很大,在抱住她的同时小声在她耳畔说道:“去小苑偷偷把罗老救出来,带他去找张安友,他应该比我更了解情况,见到罗老后肯定会帮你。”

没等许涛说完,两个西装男就从沙发上跳起来,将前者控制住,其中一个大声吼道:“禁止交谈!”许涛奋力挣扎了几下,随后懊恼地哀嚎了一声,极其痛苦。

“记住,只能你亲自见他,其他人谁也不要信!”当二人押着许涛向外走时,后者只留下这一句话。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22 11:08:46 +0800 CST  
山雨欲来时,万籁皆寂,平日里最聒噪的走兽飞虫都要退避,静等下济之光,福祸报应。所谓‘天道幽且远,鬼神茫昧然’,如是已。

第十章
当小叶拿着一只牛皮纸袋,来到好先生的书房前时,他的书房内,正响起一阵阵温吞的研磨声。她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像往常一样坐在一张椅子上,将两条如玉般无暇的腿随意搭在哪里,都非常美。

好先生的一只手正按在墨锭上,墨锭垂于砚面,在好先生的操控下缓缓地向前推去。他的手上青筋显现,很用力,但推砚的速度却不快,他喜欢牢牢把控节奏,即便这样会花费更多力气,但效果往往出奇的好。

“重按轻推,远行近折,您还真是讲究。”小叶拄着下巴观看,不由得感叹道。

好先生一边磨墨一边加水,听了小叶的话后不禁一笑,淡然道:“古人留下的讲究,有些很实用,我们不见得比他们更聪明,唯一的优势,只是我们还活着而已。所以,循古道不是庸俗守旧,而是致敬和缅怀,当然了,利己利他最重要。”

“有些人得利,有些人失利,看样子,古人也并不能面面俱到啊。”说着小叶举起手里的牛皮纸袋,在好先生眼前晃了一圈。

“浓墨钝笔,破水活之,动如龙。要写出龙蛇游走,雷霆万钧的好字,就不能惜墨!”说着好先生研磨完毕,用毛笔浸染了墨汁,在生宣上舞动起来,动作优美而老练。即便不等他写完,光看动作就知道,又一幅好字即将问世了。

为了这副字,好先生足足准备了一早上时间,动笔却只用了几分钟,当他写好后将笔随手向桌上一甩,笔墨染到字上,他也丝毫不心疼,反而一脸满足的模样。他对小叶招招手,后者才款款起身,来到好先生身前,将手中的牛皮纸袋递过去。

好先生打开纸袋,从里面拿出几张照片,挨个看了看,然后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我另外安排人手送一趟吧,南城那边还要你亲自负责,不好耽搁。”说着他轻抚小叶的肩膀,然后脚步轻快地迈出书房,准备离开。

“就为了写两个字,你研了一砚的墨水,值得吗?”小叶看着好先生的书桌,幽幽问道。

“你累了,先去休息一下,再去南城?”好先生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后,不等小叶回答,人就消失在门口。

小叶没有回答,她也再无话可说了,他那看似商量的命令,每一个都有足够的理由全力执行。她看着好先生的书桌,他完成了复杂的准备工作,却只在生宣上留下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天道!

当两个身穿灰色西装的男子将许涛押走后,冷小媛才意识到,也许他此刻面临的问题,比冷小媛的更加严重。见到那两个人之前,冷小媛眼里的许涛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多么的自在快活,羽扇纶巾挥斥方遒高谈阔论,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烦恼,直到那两个身穿制服的男子来到许涛的一‘窟’。这是冷小媛生平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瘫软了的样子,所谓的‘配合工作’,哪会有这么简单呢?

而且,在许涛离开之前,他留下的话也很耐人寻味,无论是救罗老,还是找张安友,都看似和冷小媛二人的遭遇毫无关系。不过,真的没有联系吗?冷小媛静静分析着,罗老对许涛有知遇之恩,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的,不过却很可能是整件事的线索,不然许涛为什么会让自己带罗老去向张安友求助呢?虽然冷小媛只在春城住了半个多月,不过张安友三个字她在农场却没少听,是一个让人忌惮的名字。

冷小媛理不清头绪,只好快刀斩乱麻,直接开着许涛少了一个车门的汽车向青山小苑出发。乌云在北郊上空聚拢,气压越来越低,冷小媛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可怕的场景。或许她的每一次挣扎都是徒劳的,因为无论她从阴暗处薅出多少敌人,在头顶的黑云之上,仿佛仍有一个可怕的阴影,它从不显露面容,却最具威胁。

青山上的公路很窄,有的地方高低不平,冷小媛不敢开得太快,生怕忙中出错,她此刻只剩下一个人孤军奋战,容不得哪怕一丁点儿纰漏。两旁的树林遮蔽了她大部分视野,车子开得又慢,她的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或许下一个路口,那两个袭击过自己的可怕的人就会从树林中冲出来,将自己从那扇掉落的门里拖出来,掩埋进某个叫不出名字的山沟里。

手持铁棍的鬼臂纹身男出手狠毒,但冷小媛心底更怕遇见那个拎着铁链,自始至终没有露脸的大汉。比起张牙舞爪的鬼脸,冷小媛更怕看不见的恐怖,当然,有这种心态的不止她一个人。

不过她脑子里幻想过的可怕场景都没有出现,她很幸运,直到车子停在青山小苑的门口时,都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哪怕是聚拢在头顶的乌云,都静悄悄的,它大大方方地潜伏在众人头顶,没发出任何躁动的声音,哪怕是细小的雨滴都克制住了,没漏下一滴。

吱呀。

冷小媛推开了青山小苑的门,门轴的位置生了锈,发出令人倒牙的吱呀声。很奇怪,今天的小苑出奇安静,她记得自己上次从这里离开的时候,院子里还有很多身穿病号服的老者在护工的陪同下散步。而今天,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成排的宿舍也都门窗紧闭,几只燕子灵活地在屋檐下飞过,追逐猎食,有的飞累了就落在窗台上休息。

冷小媛向院子里走去,她的脚下很沉,倒不是因为鞋子重,而是此刻小苑的氛围十分诡异,所有人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她的心底抗拒,也就不奇怪。回头看了一眼,小苑的大门虚掩着,冷小媛急忙回过头走向车子,将熄火的车子打着,然后才重新回到院落中。

当冷小媛走近上一次她昏迷后醒来的那一排宿舍时,她发现宿舍的大门上挂了一把旧锁,透过脏兮兮的窗子向里面看去,每一个房间里都凌乱不堪。冷小媛不信邪,她挨扇窗户向里看去,每一间屋子都没有人,忽然,她透过窗子看到背后有一道人影闪过。

咯噔!

冷小媛心底猛然一抽,连忙转过身来,可是身后的院子里依旧没有任何人的踪迹。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她努力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恐慌,尽管鸡皮疙瘩已经像海浪一般一层一层在她后背和双臂上掀起。

咯吱,咯吱。

细弱的金属摩擦声传进冷小媛的耳朵,她浑身一激灵,立刻转过头看向大门口,大门纹丝未动,车子的引擎依旧在发出低沉的响动声,不过那金属摩擦声却越来越响。冷小媛努力深呼吸着,试图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炸了,唇舌间已经没了血色,小腹胀痛起来。

吱呀,吱呀。金属摩擦的声音没有消退,反而像潮水一般越来越强势,声音逐渐盖过了远处传来的发动机引擎声。长叹一口气,冷小媛扶着墙壁,咬着牙向声源处走去,随着疑问的增多,她对答案也更渴求。这样的性格让她碰过不少次壁,但她从未想过改变自己,而是越挫越勇。

当她走过成排的宿舍,下了甬道踩在质地稀疏的泥土上,继续前行了一段距离后,在一片篱笆后看到了一片四四方方的小地块。这里有许多运动器械,中央位置有一个旋转座椅正快速转动着,声音就是从转动的座椅下面发出的,可是这里却没有人。

旋转座椅上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由于天色太暗,冷小媛没有看清楚,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小心翼翼地走向座椅。来到近前,她发现座椅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居然是一只死去的黑天鹅,它的肚子被剖开,内脏早已不见了,可是它的嘴巴却被铁丝一圈圈箍住,看向自己的一只眼珠正提溜着留下血泪。它还没有死,只不过奄奄一息了。

冷小媛吓得向后猛退了几步,差点儿栽倒,不过却撞进了一个人怀里。她失声惊叫,不过没等开口便被一只大手捂住嘴巴。她想要反抗,耳畔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别叫,是我!”

冷小媛听了这道声音,整个人便泄了气一般向地上坐去,而身后的人见她没再挣扎,也松开了手。冷小媛转过身,瞪了一眼身后那人,刚想破口大骂,却见那人一脸谨慎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还没走”陈默指了指身后那几排宿舍的方向,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见到还算熟悉的陈默之后,冷小媛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不过见陈默眉宇间竟然透着恐惧的神色,她便屏住了呼吸,侧耳倾听。

期初,院子里依旧静悄悄的,只有虫吟和燕雀的鸣叫声,冷小媛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什么情况,心里开始怀疑起陈默是否在自己面前搞鬼。直到发动机的引擎声戛然而止,然后,一串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叮叮当当,叮叮当当,伴随着一段冷小媛熟悉的节奏,那个拎着粗重铁链的人越来越近,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巨塔般。

咔嚓!

一道惊雷从乌云中劈出,吹响了骤雨倾盆而至的号角。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23 11:53:45 +0800 CST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24 10:43:53 +0800 CST  
十月鹰出笼,草枯雉兔肥。下鞲随指顾,百掷无一遗。
——唐 白居易《放鹰》

第十一章
许涛的眼皮很沉,换做平日,只要给他一秒钟的时间,他应该就会熟睡过去,可是此时此刻他偏偏做不到,大脑在飞速运转着,往日的一件件事在他脑海中像过电影一般不断回放,将他从每一个入睡的前奏中拉扯回现实。他,有些坚持不住了。

当这二人将许涛从近郊别墅带到了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宾馆里入住后,他们倒是没有急着问询,而是好吃好喝招待了一番。饭菜很可口,只是有些咸,不过咀嚼的动作多少宽慰了许涛忐忑的内心,饭后更有浓茶甜点伺候,让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两个‘同志’到底是不是假冒的。

饭后的问询工作开始了,两个人先是和许涛拉拉家常,渐渐的话题深入,从个人经历聊到了事业、信仰等。许涛精神很旺盛,巧妙地避过了许多低级语言陷阱,虽然他一直保持着警惕,不过难免会开始有些得意,如果这就是那所谓的‘审讯’,那么自己这一次应该能轻松过关。毕竟这种事,他闲来无事提前演练过很多次。

只是在办公室发现了一张价值十万元的账条而已,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吧?许涛在心底宽慰自己,同时又开始憎恨起那个实名举报自己的工人,王大力!没错,许涛还记得那个家伙,要不是两个西装男将那个矿工的事告诉自己,他差不多都要忘记了当初二人在青山后的矿上发生过的‘摩擦’。自己在这里遭罪的时候,罪魁祸首王大力又在哪里呢,许涛思量着,或许正躲藏在哪个角落里瑟瑟发抖吧!

审讯很快就结束了,许涛对于自己的回答很满意,他甚至有些骄傲,对手的伎俩太小儿科,当他看向两个‘制服男’时,眼中还透着若有若无的不屑。

“那个,两位同志,说了这么多,我也口渴了,能不能劳烦给我倒杯水喝,哼,哼。”许涛说着清了清嗓子。

听罢许涛的话,‘制服二人组’相视一笑,其中一个起身又倒了一杯浓茶放在许涛面前的桌上,然后拍了拍另一个较年轻同事的肩膀,进了卧室又关上门。

“又是浓茶,有没有水,白开水就行”,许涛说道。

“只有浓茶和咖啡,你喝什么?”年轻的制服男说,他的语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缓和了,许涛能明显意识到,屋子里的气氛正在发生变化。

“算,算了,还是喝茶吧”,说着许涛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涩得他微微皱眉,这是他生平喝过最难以下咽的茶。

“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们继续吧。”年轻制服男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可是语气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终于要来了!许涛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说刚刚的问题都只是热身吗,可是他们究竟掌握了自己多少秘密呢?想到这里,许涛额头上的汗腺再次开始工作,这一开工,便没有停下来。

出乎许涛的意料,年轻制服男并没有提出任何刁钻的问题,而是换了种句式结构将刚刚问过的问题,再次问了一遍。许涛努力回忆着上次回答同样问题时的答案,勉强复述了下来。

年轻制服男一边听许涛的回答,一边在本子上记录着,当许涛说完之后,他点了点头,转身从卧室里将更年长的同事替换了出来。年长的那个人举着同事递过来的笔记本后抻了个懒腰,看样子,他刚刚是去休息了。

“说了半天,口渴了吧,喝点儿水!”年长的那个人又给许涛倒了一杯浓茶,然后懒洋洋地依靠在沙发上,学着他同事的口吻,第三次将刚才的问题挨排问出。直到这时,许涛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许涛的身材很高大,体格也健硕,只不过,常年沉浸于酒色的身体,看似发达的肌丛里已经少了耐力这个东西。

二十四个小时后,许涛的眼里已经布满了血丝,平日里蕴满精光的眸子不时半眯起来。他的衣服没有换过,被汗打湿,湿了又干,现在已经黏黏糊糊的紧贴在身上,活像一只作茧自缚的蚕。当年轻制服男询问结束后,许涛整个人开始微微颤栗,他将自己的头向后仰倒,一只脚把鞋子踢掉,然后提膝踩在沙发面上,左右摆头放松脖颈,已经失了一个成年人该有的礼节。

许涛太累了,可是当他闭上眼睛之后,又睡意全无。尤其是当坐在自己对面的制服男再次开始提问时,每一个问题他都能在心底默背出来,几乎一字不差。他的脑子里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显现那些问题所涵盖的真实场景,渐渐地,他开始忘记最初说了什么话蒙混过关。许涛的回答,开始发生了变化。

许涛像一个旁观者似的,开始将自己脑海中的画面详细地描述出来,当所有的问题都被解答后,他脑子里的画面终于不再一帧一帧地播放,他长出了一口气,解脱般地放松了身体,仰倒在沙发上,陷入舒适地黑暗中。

当许涛再次转醒的时候,那两个制服男已经不见了,坐在他面前的变成了一个熟人,那人身穿一件宽松的白月袍子,袍子上还有一条银色丝线隐纹的苍龙,苍龙头正对着自己做咆哮状,燃着君临天下的气焰。这个年代喜爱穿长袍的人已经不多了,整个春城许涛只认得一个。

“好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呢?”许涛揉了揉惺忪地睡眼,环顾四周,发现套房的客厅里只有好先生一人。

好先生微笑着对许涛点了点头,算是问好,然后用下巴指了指门外说道:“我和他们算有些交情,给了我半个小时时间,现在还剩,”好先生说着抬手看了眼手表,继续说道:“五分钟。”

“五分钟!你怎么不叫醒我?”许涛一下子站了起来,握紧拳头质问道,不过他刚想破口大骂,便收了声,颓然地坐下。

“是他们叫你来的吧,带了什么话给我?”许涛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整个人瘫软进沙发里。

好先生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笑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放在茶几上。许涛见状一脸疑惑地看向好先生,然后向前探出身子一把将纸袋捞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里只有几张照片,除了一对年迈的夫妇外,还有一对母子二人的生活照。照片是偷拍的,不过画质却很清晰,应该出自于专业摄像头。最后一张照片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抱着小女孩儿坐在草坪上,那个年轻女子则站在一旁微笑。只是,男子的脸上沾染了一滴墨迹,墨迹已经干涸了,将他的脸整个挡住。

“不”,许涛紧紧攥着照片,双手拄在膝盖上抱着头,然后,他的身体开始有节奏地抽搐了起来。

好先生的目光一直没有从许涛的脸上移开,直到后者将头埋进双臂间,才收敛了笑容,平静而沉缓地说道:“放心,他们会替你照顾好的。”

说着好先生站起身来,掸了掸袍子,向外走去。许涛猛地抬起头,慌张地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泪迹,然后扑到好先生脚下,紧紧抓着他的裤腿,一边猛烈颤抖着身体,一边哽咽地哀求道:“好先生,别走,您人脉广,方法多,救救我,救救我!”

“许副,您误会了,我只是个下人而已。”好先生的裤子被许涛沾满汗液和鼻涕的手留下了两个油渍的手印,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许涛的表情。

“不不不,好先生,您神通广大,一定有办法的!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求求您原谅我。这样,你放我离开,帮我离开春城,我给您一个亿!”许涛的眼中闪耀出一丝光芒,他一脸疯狂地看向好先生,像一个孤注一掷地赌徒。

“一个亿?许副,我还是小瞧您了,一个亿!”好先生感叹道。

“这么说,好先生您答应了?”许涛见好先生没有回绝,便来了精神,跪坐起身子,可是他攥住好先生裤腿的手,却不敢撒开。

“好的呀”好先生还是像往常一样一口答应了下来,不过又补充道:“我帮你问问他们。”

听罢,许涛的心情仿佛从温暖舒适的天堂一下子跌入冰冷的涧底深潭,他蹭地一声站了起来,一脸愤怒地咆哮道:“你别他妈不识抬举,我许涛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搞垮的,大不了一起死!”

“这句话也替你带过去?”

“你他妈的!”许涛咒骂着抬起拳头便要往好先生脸上招呼,后者却微微矮身抓起许涛的腰,侧身一扭便将许涛整个人拎起,然后扔向沙发。

许涛整个人栽倒在沙发上,倒是没有受伤,不过照片却散落到半空中,有几张掉在了许涛的身上,他拿起一张,是那个小女孩儿的近照,她正对着镜头露出小虎牙微笑,十分可爱。许涛将照片贴在自己脸上,大声痛哭起来,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一个没有结过婚的单亲妈妈,一个法律上不存在的孩子,少了庇护,一定很凄凉吧”,好先生长叹一声,继续说道:“许涛,我给你一次机会。你的一个亿我不感兴趣,如果你能把刚刚的表情再演绎出一次来,我就帮你。”好先生说出了这句近似戏弄的话,却一脸的郑重其事,严肃异常。

“我们都没得选吧”许涛终于像是想开了。

“谁都没有。”

“你滚吧”半晌,许涛才有气无力地挤出这句话。

好先生没多做停留,只是惋惜地摇了摇头,他厌倦了金钱和权利的斗争,现在唯一的爱好差不多只剩下欣赏别人千奇百怪的表情了。刚刚许涛的表现让他很享受,他甚至真的动了一丝恻隐之心,不过许涛已经放弃了唯一的机会,那看似羞辱般的提议。

好先生会真的帮他吗?

好先生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这间屋子里弥漫的压抑感吸入肺中一部分带走,他回味了片刻,然后满意地转身来到门口,敲了敲大门。两个制服男打开门,等好先生走出去之后,向里面张望了一眼,又将门重重关上。

两个身穿灰色西装的男子跟在好先生身后,他们没有坐电梯,而是进了楼梯间一层层走下去,最后又从后门直接离开了。当好先生带着两个制服男坐进车里,车子驶离宾馆之后,一道人影迅速从顶楼的一扇窗户里飞出,像一枚炮弹一般俯冲,砸穿了一辆停在楼下汽车的棚顶。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24 11:47:30 +0800 CST  
“你们要堤防假先知,他们外表似绵羊,里边却是凶狠的豺狼。”
——《马太福音七章十五节》

第十二章
叮叮,当当。

铁链绞动的声音越来越近,冷小媛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努力屏住呼吸,喘息声却抑制不住的越来越大。终于,那个高大的男子站在了她的面前,露出他那张充满戾气的脸。

身负铁链的男子扫了一眼躲在树下的二人,不由得一愣,这两个人他竟然都很熟悉。今天是他和冷小媛第三次见面,当然了,前两次很仓促,二人都没来得及交流,不过此时此刻,他很有交流的欲望。至于另一个人,令他更加好奇。

“陈默?”,男子额头的青筋暴起,强忍着胸中的怒火,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一道疤,用力地说道:“上次让你逃了,我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别来无恙,赵二东。”陈默幽然说道,语气中却没有丝毫惊讶,回应给赵二东的眼神依旧冰冷漠然。

赵二东曾经也算是春城的一号人物,在蓝氏集团垮台后迅速接管了王旭的地盘,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过好景不长,一年前李刚组织的扫黑行动中,他的老板王文学被抓,他的组织瓦解,赵二东作为组织的骨干人员,潜逃了一年。当初,赵二东等人的犯罪证据,就是陈默帮李刚收集的,王文学还派赵二东抓捕过陈默,只是失败了。

“说实在的,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个好管闲事的人,可偏偏,哼。”赵二东冷哼一声,他打量了陈默一番,虽然后者的样子没有太大变化,可是他身上却又透着一股不同,并非他此刻整洁的着装与干练的发型,更像是一种鲜活的存在感,让人不容小觑。

“你也不像杀人犯”陈默回答道。

“像不像,就要取决于你们了,告诉我,鬼臂他人在哪儿?”赵二东说着将横跨在胸前的铁链子一头攥在手里团了两圈,另一端甩在陈默二人身前。铁链子甩在地上扬起了一层灰尘,同时也在二人眼前这片空地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印痕。

“鬼臂?”冷小媛疑惑地问道,同时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曾经袭击了自己,用铁棒将许涛砸得头破血流的人。冷小媛记得那个男的两条手臂上,都纹着恐怖的恶鬼图案,难道赵二东嘴里那个鬼臂,就是他?

“就是上次在树林里,截击你和许涛的那个人,我想你应该不至于忘记他吧?”赵二东说道。

“哼,上次在那间屋子里把我打晕的就是你们俩吧?”冷小媛说话的时候虽然还有些颤音儿,不过她却毫不退让,反而跟赵二东算起了账。

“动手可没我的份儿,我现在不做先锋了,改作策应。”说着赵二东目光越过冷小媛,看向陈默,继续说道:“那天我和鬼臂分开之后,他就失踪了,这两天我一直在找他,找不到的话,我是不会罢休的”。说着赵二东那只空闲的手插进裤兜,从里面掏出冷小媛的车钥匙,在二人面前晃了晃,又一把扔进身旁的灌木里,继续说道:“我想,或许你们能帮我找到他吧?”

冷小媛想走上前将车钥匙找回来,却被陈默一把拽住,后者略加思索后,对赵二东说道:“或许我有办法帮你”。

“哦?那就快说!”赵二东有些烦躁地催促到。

“先告诉我,你的老板是谁,我帮你分析”陈默继续说道。

“你耍我?”赵二东上前一步,威胁道:“陈默,我的耐性可是有限的。”

“我没兴趣开玩笑”,陈默解释道:“我换一种问法吧。如果你的老板姓李,就回去等新闻;如果你的老板姓刘,那么我建议你在这里找;如果你的老板姓”,陈默话说了一半便不再继续,轻叹了一口气。

“姓什么?怎么不说了?”赵二东好奇地问道,冷小媛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算了,不说了,你的老板不可能是她,不然的话,你现在最需要担心的,应该是你自己。”陈默摇了摇头,不愿再多透漏一个字。

“哼,看样子你知道的不少啊,虽然我很好奇,不过我还是决定不问了。我可不像你,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这个道理应该不需要我告诉你吧。陈默,好好活着不行吗,干嘛非要多管闲事?”赵二东笑着问道。

陈默只是无奈地笑笑,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抬手指着一个方向,脸色凝重地说道:“那个方向,我们要找的人,或许都在那里。”

转椅缓缓停了下来,底座发出一道又尖又长的刺耳声音,座位上的黑天鹅已经死透了,油亮的羽毛变得黯淡无光。

“恶趣味”赵二东瞥了一眼死去的黑天鹅,一脸嫌弃地说道。

“难道不是你弄的?”冷小媛听了赵二东的话后,一脸怀疑地问道。

说着,赵二东和冷小媛对视了一眼,然后又一同看向陈默。陈默脸色有些难看,低声说道:“是小哲,好先生的儿子。”

“那个大男孩儿,我对他有印象,他好像对动物的尸体很感兴趣,许涛说他这里有问题”冷小媛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又环顾着四周,生怕小哲某一瞬间突然从灌木丛中窜出来吓自己一跳。

“我也听说过,好像是自闭症吧。”赵二东虽然很警觉,尤其对陈默充满了警惕,不过在这荒山野岭中,能有人一起交谈,他还是很乐意的。

“我曾经也自闭过一段时间”,陈默也开腔道:“不过,他很特别。”

青山上的黑云越积越浓,像一座高塔般压下来,让人憋闷不已。冷小媛和赵二东跟在陈默后面,一行三人走了很久,在这片天地的夹缝中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直到一阵风起,大滴的雨水砸落下来,三人只好找了一处山坳躲避。

赵二东依靠在一侧石壁上,将捆在身上的铁链一圈圈解下,扔到地上,活动了几下肌肉。冷小媛则抱着膀子蹲在最里面,一脸羡慕地看着赵二东不怕晒又能抵御寒冷的一身肌肉,嘴里埋怨道:“这鬼天气,一会儿热的要命,一会儿又冻得要死,阿嚏。”

见状,陈默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冷小媛身上,后者回应了一个感激的眼神。赵二东见状,有些诧异的说道:“陈默,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知道关心人了”赵二东瞥了一眼冷小媛,打趣地说道。冷小媛听了赵二东的话后,不由自主地看向陈默,不过陈默只留给她一个背影,没有做声。冷小媛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又低下了头。

“对了陈默,之前在小苑你说你也在找人,你找的是谁?”赵二东开口问道。

“住在小苑的人。早上我按照每周的惯例从牧场往这里送食材,不过到这儿之后却发现,住在小苑的患者与护工竟然都消失不见了,甚至连他们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都被抹去了。我立即赶回农场通知好先生,不过他这一整天都不在,不知去了哪里,我只好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陈默低声说道,后面的事情其余二人都清楚了,在陈默找寻线索的途中,赵二东为了找同伴鬼臂,也来到这里,陈默发现了赵二东便躲藏起来;冷小媛开车到来的声音惊动了陈默和赵二东,后者偷偷将她的车关了火,又把钥匙拔了出来。

“那你呢?”赵二东转而问冷小媛。

“我来找一个人,一个在这里疗养的老者。”冷小媛不愿多透露。

“上次许涛来接你时,他折返回来与之攀谈的那个老者?”陈默问道。冷小媛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赵二东觉得有趣,便欲追问那个老者的来历,毕竟能让许副感兴趣的老人,一定不简单。不过没等他开口,只见眼前的树丛一阵扭动,随后,一道消瘦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眼前。

此刻雨渐渐小了,随着能见度的提高,赵二东勉强能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他的身材很消瘦,披着一件墨色的雨衣,雨衣帽子下是一张稚嫩而冷漠的脸。这个大男孩儿应该便是陈默口中说的那个小哲了,他的眼神和自己第一次见到陈默时很像,平静却让人忌惮。

赵二东脑海中回忆起冷小媛对小哲的评价,说他特别喜欢动物尸体,便不由得好奇这一次小哲又虐杀了什么?想到这里,他缓缓将视线向下移去,只是一眼,赵二东脸上的血色便全部褪去了,他嗖地一声站起身来,拳头紧握,指骨关节揉在一起发出噼啪的响声。

这一次,小哲的一只手里拎着一截手臂,这只手臂上布满了纹身,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那手臂上的花纹是半张鬼脸。手臂断口处已经被雨水打湿了,微微膨胀浮肿起来,断面的血液早已凝固,呈现出一片紫黑色。

就在赵二东站起的瞬间,小哲警觉地发现了他,然后转身便钻进身后的林子里。赵二东哪里肯放过他,匆忙捡起地上的铁链跟了上去,只留下冷小媛和陈默愣在当场。

“刚刚,小哲手里拿的,拿的是?”冷小媛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一只断手,应该属于赵二东的同伴吧”。

“小哲杀了他?”

“或许只是碰巧捡到了”陈默回答。

“呕”冷小媛胃里一阵翻涌,干呕了一声。

“雨要停了,我们也追上去看看?”陈默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提议道。

“好”冷小媛揉搓了两下自己的胃,扶着陈默递过来的手臂站起身,二人走出了石坳,向着赵二东消失的方向追去。脚下的泥泞在鞋底聚集成一层厚厚的垫子,一不小心踩到坚硬湿滑的地方,就有摔上一跤的危险。冷小媛踉跄了几下,被灌木锋利的枝叶划在脸上,又冷又疼,她只好抱住陈默的一只胳膊。

陈默一愣,虽然小叶趁着没人的时候也会像这样挽住自己的手臂,但只有此时此刻的冷小媛,才让陈默的内心悸动不已。他不由得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也爱这样挽着自己的手臂,他们两个一起从匪帮凶徒的手里逃脱,一起走在幽暗无光的长廊,那时候,高跟鞋凿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很清脆,她的身上散发着刺鼻的香水味儿,是他喜欢的。那是他的爱情,最后,他亲手掩埋了。

“怎么了?”冷小媛意识到陈默的变化,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抗拒,怎么会逃得脱自己的眼睛呢。冷小媛下意识地抽回手,心中忿忿不平,刚刚,自己是被嫌弃了吗?她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这样的天气加自己的处境,很难让冷小媛不胡思乱想。

“没,没事。”

两个人拉开了些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速度比刚刚慢了不少。毕竟,合作产生的困难掩盖不了事实的困局,会导致效率的高低之分,这是常态。

走着走着,冷小媛已经陷入了思考,她似乎忘记了,在自己四周,仍然危机四伏。她的步伐越来越快,渐渐超过了陈默,直到脚下一滑,整个人从灌木中跌出,一头扎进面前的池塘里。

冷小媛奋力挣扎着,可是她的后背像是被一只大手摁住了,没法从水中起身。在浑浊的水面下方,冷小媛不断扑腾着水花,试图游到水面上。随着水流的激荡,她的面前飘过一具具动物僵直的尸体,有各式各样道不上名字的鱼类、猫狗、飞禽。一只黑天鹅的尸体正悬浮在她面前,它的眼睛竟然在动,冷小媛仔细看去,却发现黑天鹅眼睛里蠕动的并非眼珠,而是一条肥硕的蛆虫。

突然,她的后衣领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拽住,猛地一提,冷小媛便被陈默从水里揪了出来,二人一齐向后退了好几步跑出水面,陈默才一屁股向后坐倒,大口喘着粗气。冷小媛更是眼前一黑,惊慌地从陈默手中挣脱出来,趴倒在地呕吐不止。

“这是什么鬼地方,你怎么那么晚才救我?”冷小媛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整个人背对着池塘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那些东西压在你身上,太重了,我得先把它们挪开。”说着陈默心有余悸地看向池塘,平日里冷漠的表情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惊恐之色。在他眼前这块被芦苇和灌木包被的小池塘里,竟然堆满了动物的尸体。各种翻了肚皮的鱼、被开膛破肚的野鸭与黑天鹅、残肢断臂的野猫野狗,无数的尸体将池塘的水面堆满了,把这里打造成蛆虫和苍蝇的乐园。好在刚刚下过一场瓢泼大雨,雨水将浓烈的尸臭味打散了,陈默才不至于像冷小媛一样呕吐出来。

沙沙。

就在二人喘息的片刻,不远处的芦苇荡里沙沙作响,陈默神情一凝,冷小媛也猛地转过头,二人警觉地看过去。过了一小会儿,芦苇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最后,一只细弱的手臂排开一人多高的芦苇,走到了池塘边。小哲的两只手里正拎着两条死鱼,当他看到陈默二人时,罕见地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将手里的两条死鱼扔进池塘,才回望向他们俩,似乎在等待着陈默二人的询问。

陈默和冷小媛对视了一眼,前者才坐直了身子,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道:“小哲,刚刚你手里拿的一只手臂,他的主人在哪里?”

小哲没有开口,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刚刚那个追你的大汉,去哪儿了”

小哲再次摇头。

“这里的尸体,都是你做的?”

小哲点了点头。

冷小媛见小哲不假思索地点头,顿时有些头皮发麻,她不禁向陈默身边靠过去。陈默没有理会冷小媛投过来的紧张眼神,而是继续问道:“是你杀了它们?”

小哲先是点头,随即又立刻摇头,指向身后的方向,抬起手来示意陈默跟上自己。陈默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决定跟上小哲,冷小媛有些胆怯,但她更不想一个人留在这个恐怖的地方。于是,陈默和冷小媛不远不近地跟在小哲身后,三人一起穿过了芦苇荡,又趟了一段浅水洼地,最后爬上了一座小山坡。

山坡后面是一大片湿地湖泊,只不过在这盛夏时节,本该花繁叶茂的湿地却荒草丛生,一片萧索。这里没有虫吟,也没有蜂燕鸟雀的嗡鸣,湖面上更是泛着一滩滩黑亮的油污。大片的油污像一块块折磨人的疮疤,布满了整片原本洁净的湖面。小哲翻下山坡后,来到湖边拾起一根长柄渔网,将漂浮在湖面上的,两条翻了肚皮的死鱼打捞起来。陈默环顾了四周,发现湖泊表面漂浮了许多动物的尸体,只不过大部分在湖心位置,离岸边较远。四周的山林里也有零星几具动物的尸体,不过距离太远,陈默没能看清是什么动物。

陈默和冷小媛二人不由自主地从山坡上缓步走下来,二人都被眼前的场景震得呆住了。小哲见二人跟了上来,便将死鱼扔在地上,提着木柄渔网向前走去。小哲沿着湖边向更深处走去,一路上将靠近岸边的动物尸体打捞上岸,直到三人来到湖畔的一角,在水潭的尽头,两个直径比人还要高的排污口里,正往外散发出浓浓的恶臭味儿。两个排污管表面都生了厚厚的一层锈渍,管道一半高度被水淹没了,向里看去,只有一片漆黑。

到了这里,小哲回过头看向陈默,后者会意,点了点头向冷小媛解释道:“多年以前,春城有许多大型化工厂,这些年大家对环保更加重视,这些厂子就都关闭或者从市区迁走了。那时候北郊少有人烟,有几个厂子迁到了这里,造成了很严重的污染,这排污口应该就是老化工厂留下的。听说还有人喝了被污染的水致残致畸,当年闹得最严重的是东郊水库附近的村落,当时市委有一个姓罗的领导还因此受到了牵连。”

“姓罗?市委罗老?”

“嗯,后来就再没消息了。”陈默说着看向身边的几块灰烬继续说道:“小哲恐怕是一个人在这里治理污染,焚烧尸体,控制疫病蔓延。不过焚烧量太大了,他应该是打算改变主意,将这些动物尸体集中到刚刚那个池塘后填满吧。”

“这么说来,他的脑子没有问题吗”,冷小媛随口说道,又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抱歉地看向小哲。不过小哲却依然满脸地冷漠,就好像别人的言语攻击都与自己无关似的。

“小哲,人类跟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语言的区别。人类怕是这个地球上最渴望沟通的物种了,我们尝试驯服野兽、建设动物园,甚至向外太空发射讯号。”陈默说着来到小哲面前,一手扶住他略显单薄的肩膀,继续说道:“我想说的是,单单依靠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完成我们想要做的事情,我曾经像你一样面临过同样的窘境。或许我们都应该尝试信任一次别人,不如让更多人听到你的心声,让他们知晓你在做什么,把力量聚集起来。”

“好,我会的,等我有话语权的时候。”小哲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很温柔,也很低沉,不过却透着超越他这个年纪的魅力。

“呵呵呵,聪明反被聪明误”,听了小哲的回答,冷小媛忍俊不禁,乐出声来。

陈默也尴尬地摇头苦笑说:“看样子是我多虑了,当我自以为很聪明的时候,其实反而是所有人中真正最笨的那个。”说道这里,陈默突然愣住了,他一脸严肃地盯着冷小媛,低声絮叨着:“会不会,她的附庸风雅和自以为是也是装出来的?”

突然陈默浑身一震,来到冷小媛身前,抓住她的肩膀,一脸凝重地问道:“小媛,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市委罗老,许涛让你来找的人是他吗?”

“他,他说是罗老,但我不知道许涛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你说的同一个人。”冷小媛被陈默的样子吓了一跳,便小心翼翼地回答他。

“所以说,矿上的款项投出去,跟许涛没关,那会是谁呢?如果玉佛在她手里,为什么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除非……”陈默自言自语地说道,然后看向冷小媛:“许涛在哪里?他可能会有危险。”

一个巨大的阴影浮现在陈默的脑海中,在阴影的正中央,一个衣着粉嫩浮夸,故作高雅的大龄妇人,容貌一点点清晰了起来,只是一扫以往那可笑的做作模样,那个女人的眼神很犀利,笑容间带着一股狠辣。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25 17:17:59 +0800 CST  
乌云集卷着笼罩在众人头顶,轰鸣的雷声里夹杂着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疲乏,雷云之间,闪电像一支支含恨的利箭透射而出,又瞬间熄灭于空旷的大地之上。毫无疑问,这场大雨终会落下,没有什么能够阻拦,所有的悬念将止于风向。

第十三章
刘夫人每周都会邀请她的好友们一起聚餐,这一周也不例外,只不过今天宴会的举行地点没有设在北郊农场,好先生更没有受到邀请。

在东郊临近水库的一处农庄里,院子里停了两辆大巴车,刘夫人邀请众人时,提议大家坐大巴车来,免得太过招摇显眼,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这里十分僻静,十里开外都没有第二户人家,虽然装饰简陋了点,不过胜在风景好,地方安静。是的,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

围着圆桌就坐的众人也都是老面孔,两周之前在农场的画展上,这些人还依次亮过相。他们并非刘夫人真正的朋友,甚至有的人还暗地里吐槽过刘夫人的附庸风雅,滑稽不堪,就连这次聚会,众人还在私底下议论纷纷,不知道这个过分雕饰自己的老太婆在家闲着无聊又憋了什么花样出来。

只不过这一次,众人多少有些失望了,他们坐在大厅中央的圆桌上,桌子中央有一个大托盘用一大块红布盖住,每个人的面前则只有一份普普通通的牛排。不止是普通,甚至是随便糊弄了事,大多数牛排都煎糊了,其他的则带着血丝;肉块的大小也不统一,有的人盘子里甚至只有碎肉。

当众人就坐的时候,刘夫人正切好一块牛排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着,今天她只化了淡妆,衣着也并不显眼,是一套灰色的礼服短裙。意识到氛围的异常,大家都默不作声,一脸不解地望着彼此,整个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刘夫人咀嚼的声音。

终于,刘夫人将这块半生不熟的肉吞咽下去,利落地放下刀叉,又拿起洁白的方巾擦拭掉嘴角的血迹,然后才看向众人。

“前两天许涛跳楼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吧?”刘夫人幽幽说道,语气中不带有任何情绪。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这些天里,这件事情在整个春城传得沸沸扬扬,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弄得不少人惶恐不安,不得安宁。只不过没有官方出来说话,大家都暗地里猜测,谣言更是越来越夸张。刘夫人的朋友圈子都很关注这件事,无奈没有渠道了解,直到今天刘夫人开口谈及,立刻点燃了大家的好奇心。

刘夫人将所有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对大家的反应很满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没错,那个笨蛋的确跳楼了,不过没死成,只是瘫痪了,昨天晚上刚刚度过危险期。”

刘夫人说完之后大家都长出了一口气,不过刘夫人却继续开口,给众人浇了一盆冷水:“张安友收到了一份供词,已经派人到医院看护许涛。”

“妈的,这个蠢货!他为什么跳楼,是不是得罪人,被扔下来的?还有供词的事儿,消息准确吗?”李镇长急得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愤怒地问道。

刘夫人被李镇长打断,却丝毫没生气,继续说道:“消息应该准确。”

“不行,得想办法把这事儿办了!小丁”李镇长急得离开了座位,在地上来回走了两圈,然后对站在自己身后的丁秘书说道。

“好,我这就安排!”

“不必了,我派人查过了,他是自己跳的,虽然事情很蹊跷,不过却像是自杀。况且,你们做事不干不净的,上次邮递银行那个小库管的事儿,要不是我灵机一动暗中送到矿上,又压住媒体,你们指不定现在去哪里深造了呢!”刘夫人不悦地说道,同时瞪了李镇长一眼。后者连忙坐回椅子,惹得众人嘲笑不已。

“刘夫人,这样一来对我们就不利了,毕竟许涛是知情者,我们不能放任,”又有人建议道。

“今天早上许涛自己拔了管子,不得不说我们很幸运。”刘夫人回答道。

众人松了一口气,有的拿起刀叉戳在牛排上,不过吃了几口又吐出来,和看起来一样,果然难以下咽。但是刘夫人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轻松感,只见她悠然依靠在椅背上,提醒众人说道:“不要高兴的太早,一晚上时间,说不定张安友会询问出什么”,说到这里,刘夫人突然脸色一冷:“虽然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这件事却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有的传言还有鼻子有眼的,除了我们这些知情者外泄了,怎么可能这么精准!”

“我也听说了,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放出的风,吓得我两宿没睡好了!”

“听说有个姓林的小处长,到处传我们的坏话,会不会是他?”

“妈的,还得办事,办事!”李镇长一遍一遍拍着桌子吼。

刘夫人欣赏着众人夸张的表情,嘴角微微一扬,站起身来,一把扯住桌子中央的那块红布,猛地掀开。当红布被扯掉的那一刻,众人的目光纷纷转移到桌子中央的大托盘上,一时间,呕吐惊叫的声音不绝于耳。原来,在托盘里的,是一堆血淋淋的碎肉,除了突出来的肋骨、肢解的手脚外,在托盘的最上面,还立着一颗被血污浸染得人头。

刘夫人冷笑一声,刚刚还大放厥词要把那个姓林的大卸八块的家伙们,在亲眼见到这个人的下场之后竟然都吓得或呕吐或瘫软或惊叫。这场面带给刘夫人极大快感的同时,也让她失望至极。

“人活着,说到底是为了一口饭,一直以来,都是我带你们吃肉,有些人觉得饿不死了,就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嘴”,刘夫人看向桌子中央的那颗头颅,眼神愈发寒冷:“有的人端不住我这碗饭,更管不住自己的嘴,他的下场你们今天都看到了。大家公事一场不容易,所以我打算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今天这顿肉要是谁咽不下,以后他也没必要再吃饭了。”说着刘夫人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在她离开后,两个带着墨镜的男子将大厅的门关上,又分别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

一刻钟之后,刘夫人漫步到临近水库的一座亭子里,悟垠则脸色苍白地跟在她身后。刘夫人坐了下来,示意悟垠也坐下,才开口说道:“大师啊,今天真是难为你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悟垠双手合十,恭敬地回应刘夫人。

“听闻九层佛塔内部已经装饰完成了?”

“回刘夫人,的确,过些日子就能对外开放了,还要感谢刘夫人从中协调啊。”

“小事情,大师不必多礼。等佛塔对外开放以后,我会安排人去你那儿,以后牌位上的统筹工作量也不轻松,多两个懂财务的人帮你是必要的。以后您可要多辛苦了。”

“刘夫人请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

“悟垠大师气色不太好。”

“偶染风寒,偶染风寒。”

“那我就不打扰了,大师请便”刘夫人笑着对悟垠作别,然后起身离开了。

刘夫人走远后,悟垠双手合十,脸色越发惨白,某一刻,他终于露出了痛苦地表情,趴倒在地干呕不止,直到将一块块被嚼得稀烂,沾满淡黄色胃液的黑乎乎物体吐了出来,才渐渐回气,仰过身子,呈大字将四肢摊开,一脸麻木和疲惫地看向天空。

当刘夫人回到餐厅大堂时,桌上血淋淋地托盘已经撤走了,大部分人都正趴在地上干呕;还有一些人像痴呆一样坐在地上喘粗气;像李镇长这样体格稍好的,则在丁秘书的搀扶下从洗手间走出来。

刘夫人瞥了一眼看门的二人,其中一个人走上前,恭敬地说道:“有一个反抗的,已经处理掉了,剩下的都”,没等他说完,刘夫人便点了点头,示意她已经知道结果了。其实刚走进屋里的那一刻,她便注意到其中一个椅子后的地板上,有辐射状喷射而出的血液痕迹,真可惜,又少了一位好友。

不过刘夫人却没有表现出一丝怜悯,而是快步走向李镇长。后者见刘夫人向自己走来,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直到他身后的丁秘书用力抵住他的腰向前发力,李镇长才停住脚步。

“许涛一出事,我们在北郊圈的地皮怕是砸在手里了。我刚得到消息,上面开会决定,新区要改建到南边。”刘夫人脸色阴郁地说道。

“什么!这怎么能行!那我们岂不是都折在这里了。刘夫人,我们能用的钱都套在了北郊,就算知道南城被选定又能怎么样,只能干瞪眼!刘夫人,您可得想想办法啊,这里面也有您一半干股在,要是,要是,”李镇长没敢继续往下联想,前一秒还战战兢兢地他立刻换了一副模样,急切地说道。

“你先别急,还有挽回的余地。这件事我也想过,我特意派人查了,南城的地皮早在两个月前就被人全部买走了,用的是人头户,大部分,都是北郊你镇上的人。”刘夫人说出将一份文件扔到李镇长胸前,继续说道:“这种事,得利的人都脱不了干系,查查他们背后的买主是谁,兜兜转转下了这么大一盘棋。不过只要我们能及时查到买家,损失还是可以挽回的。”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26 12:10:48 +0800 CST  
交锋

第十四章
这一天青山农场出奇安静,少了往日那门庭若市的景象。小叶这些天一直早出晚归,忙得不可开交,可是今天却没像往常一样早早出门,吃过早饭后她就懒洋洋地躺在农场迎宾馆的客厅里,电视里正播放着千篇一律地新闻,她侧耳倾听着,一边将葡萄一颗颗的向嘴里塞着。

“今年的春城市环境保护大会将在……”

“春城市水体生态治理工程三个试验段月末完工,随着六月末……”

“昨日,一辆黑色轿车失控后撞上护栏,侧翻后爆炸,造成二人死亡。记者在有关部门处了解到,昨日二十一时许,自春城市向东的高速公路入口处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据悉,两名死者与日前火车站附近的一宗坠楼案有关,目前,事故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中。”

小叶抻了个懒腰,抬手举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掉,正要睡个回笼觉,只听得外面传来争吵声,随后,几个气势汹汹的黑衣男子便簇拥着丁秘书走进客厅内。农场的两个保洁阿姨慌张地跟进来,生怕这伙人惹什么麻烦。

“王妈,没事,今天上午你们也休息一下吧”,小叶见屋子里突然多出这么多凶神恶煞的人,也不在意,依旧横躺在沙发上,拄着下巴,姿势像极了一个韵味十足的贵妇。她的裙子开衩很高,滑落下来,将她整条白嫩修长的美腿显露无余。

王妈和另一个保洁听了小叶的吩咐,对后者微微鞠躬便要往外走,却被丁秘书带的一个大汉一把拦住。小叶见状,嗤笑道:“丁秘书,公务繁忙啊,还带了这么多人特意来难为我们家的园丁。”

“哼”,丁秘书冷哼一声,示意那个黑衣男子放王妈二人离开,然后款步来到小叶面前,双手猛地拄在茶几上,冷眼瞪着小叶,咬牙切齿地说道:“小妹妹,你家大人呢,我今天特意来找他,可别告诉我他正巧不在,这种话姐姐今天不想听到。”

“当然不会让你白来了,父亲早知道你会来,特意嘱咐我,送你一份礼物呢。”说着小叶摁下遥控器,电视机再次打开,不过这里画面里传出的不是新闻,而是一对男女欢爱的视频。视频里,丁秘书裸露着上半身,下面穿着空裆皮裤,以骑乘的姿势上下扭动着,嘴里还不停冒出一些肮脏恶俗的话,浪叫声更是肆无忌惮,在客厅回响着。而在丁秘书身下,一个矮胖的男子正一脸陶醉地享受着丁秘书娴熟的技巧,不时还用玻璃管向鼻子里吸食着什么,这个人大家也不陌生,正是李镇长。

丁秘书地脸色转黑,眉头似是能皱出水来;随她同行的几个彪形大汉则有些神色古怪,面面相觑,画面拍摄得很清晰,内容更加诱人,不过这几个人却不能大大方方坐下来欣赏,只能趁丁秘书背对着自己时偷瞄两眼。

“哎呦,放错了放错了,不好意思。不过刚刚那个也蛮好看的,你走的时候一并带回去助兴吧”小叶没有理会丁秘书的脸色,摁动遥控器接着播放了下一条短片。第二条短片拍摄技巧显然差了很多,而且很明显是由街边的监控、手机、摄像机等拍摄工具混剪在一起的。这条片子背景音很吵杂,人物也没有刚才那条清晰,不过内容倒是很明了:这分明便是丁秘书带人杀害阳光,然后抛尸青山矿场的视频证据。

看到这里,丁秘书没了刚刚那盛气凌人的架势,颓然坐进沙发里,头向后依靠着,声音低沉地说道:“你,你想怎么样?”

“丁秘书,青山农场广聚宾朋,来的朋友总要比敌人多,你也来过不少次,这么简单的道理看不明白吗?说到底,想见好先生,你还不够格,找个够分量的再来谈吧。”说着小叶缓缓站起身,将遥控器放在茶几上,转身便欲离去,不过走之前她又停下脚步,背对着丁秘书说道:“这两份礼物别忘了带走,不然的话,指不定会被传到哪里去。”

小叶离开的时候,丁秘书带来的一众甚至没有上前阻拦的意图,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客厅,只留下一股醉人的体香。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27 16:56:21 +0800 CST  
暴力美学的实践者、最大受益人、嗅觉灵敏的猎人,今晚,他们为了不同的事情聚集在一起。躲藏在阴影后的那个人,向前迈了一大步,让光照在自己身上,他肌肤的纹理都被捕映得十分清晰。

第十五章
月遮星避,云天惧暗。好先生的书房里,火炉中的干柴烧得哔啵作响,刘夫人和小叶对坐在桌旁,二人谁都没有多言,静静地看着彼此。

半晌,还是刘夫人率先开口道:“丫头,好先生怎么没露面啊?”

“对啊,为什么不露面呢,明明应该他出来谈,可能累了没睡醒吧。我们两个晚饭过后做了好几次,今晚他太猛了,哎,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小叶回答道:“我记得你经常在人前拿这件事儿暗讽我们,不过今天怎么不说了,心情不好啊?”

刘夫人尴尬地笑笑,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块云锦包裹的方盒,恭敬地放在桌面,然后说道:“你们两个谁在都成,丫头你就别取笑我了,来,看看这是什么?”

“针法不错,上等的苏绣呢,他说不定会喜欢”,小叶说着打开包裹,又将方盒的盖子掀起,里面有一尊玉佛,如果仔细端详,便会发现玉佛的头部有一道裂痕。

“这是什么意思?”小叶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刘夫人。炉火上的水壶开始滋滋作响,沸水化作一股股蒸汽顶得壶盖一侧被不断掀起,可是主客二人都没有理会。

“小叶啊,我们就不兜兜转转了,南城的地大片都在你手里,我用北郊的和你置换一部分可好,五比一”,说着刘夫人将玉佛向小叶那边轻轻推去:“当然了,这些年青山农场和开矿积累的债务问题,我可以帮你们免除。”

“五比一?刘夫人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这么大块肉,我怕你吞不下。这样吧,十比一给你,不仅轻松回本,还能小赚一笔,估计你身边那群哈巴狗都会爽快答应吧?”小叶回答道:“再说,债务问题都是你们自己弄出来的,没理由让我们买单,该让你们这帮蛀虫饿上几天,涨涨记性了。”

“小叶,十比一是你的意思还是好先生的意思?”刘夫人的面色阴郁了许多。

“你觉得呢?”

“小叶啊,别怪姐姐啰嗦,你们开门做生意的,总要有得庇护啊,毕竟不是小门小户,该让步时就让步,大家才有生意谈。再说了,你在南城拿了那么大块地皮,后续工作也需要有这方面经验的人帮忙打理不是?”

“这个,就不劳您老费心了”,小叶却并不买账,不耐烦地问道:“所以,你的答案呢?”

刘夫人的胸部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最近几年来,她已经很少被如此顶撞了,不过她依旧耐着性子,把僵硬地微笑保持在脸上。只不过,刘夫人如此别扭的脸色却更显阴沉,眼神之中渐渐涌上一股凌厉之色。

小叶上下打量着刘夫人的表情,然后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娇笑连连地道:“怪不得好先生最喜欢看别人的表情,实在是很有趣呢。算了,不逗你了,好先生给出的比例很合理,三比一,当然了,刚刚你说的所有附加条件要一并算上。怎么样,没想到吧,我们开门做生意,自然不会太激进,可不像你们。”

“呵呵呵,丫头,你可真顽皮,这种时候还乱开玩笑”,刘夫人嗔怪地白了小叶一眼。

“这点儿小玩笑都开不了?看来你以后要适应的东西有很多呢,诺,这是好先生提前给你准备好的合同,要是没什么问题你就签了吧”,说着小叶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牛皮纸袋,然后随意往前一撇,将纸袋丢在刘夫人脸上。

刘夫人连忙将纸袋打开,从里面抽出一沓文件,翻阅起来,随着她一页页看下去,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已经没法用阴沉二字形容,说她一脸黧黑才更恰当。她看了一半便将文件合上,紧闭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又稳稳吐出,试着用尽量平稳的音调说道:“小叶,这份合同是好先生给你的?”

“没错,不打算看完吗?我觉得三比一你赚大了,如果是我做主,你没这么好运,我不明白,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小叶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小叶,你看过这份合同吗?”

“怎么,合同有问题”,小叶神色一变,站起身来将合同从刘夫人手中一把抽过来,翻开一看,顿时惊掉了下巴。这哪里是地块转让的合同,十多页纸上详细记录了刘夫人这些年来做投机生意获得的暴利,干预司法,教唆伤人,涉嫌谋杀等一系列罪行和举证,最后一页还附着一份认罪书,就等刘夫人签字按手印了。

见小叶一脸茫然的表情,刘夫人笑着从她随身携带的包里也拿出一份合同,甩在桌子上对小叶说道:“看来好先生没什么诚意啊,不过不要紧,我来之前也拟好了一份合同,不如用我的吧!”

小叶迟疑了片刻,拿起刘夫人带来的合同翻看起来,随着她一页页地翻看,整个人不由得颤抖起来,紧咬着银牙,怒气腾腾地对刘夫人说道:“一比一置换,那岂不都是你的了,你觉得这样的条件我们能接受吗?”

不过没等小叶说完,刘夫人猛地站起身来,抬起桌上的玉佛,狠狠砸在小叶头上。玉佛的基座很坚硬,顿时划开了小叶的头皮,鲜血成股流下来,四溅在地面上,小叶眼前一花,失足跌坐在地,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哼哼,傻丫头,我当然知道这个条件你不能接受,所以我之前没有拿出来,只作为第二手准备。可惜你们也没给出让我满意的答复,所以你也怨不得我”,刘夫人脸上的阴霾消散了,她手持着被血染的玉佛,一步步走向小叶,一边惋惜地说道,可是她眼中除了兴奋外,只有更兴奋。

“你,你不要乱来,这里是青山农场,我,我要叫人了”,小叶一手捂着头顶的伤口,一边向门口爬去。

“既然我做了第二手准备,自然要准备得充分些,哈哈哈”,伴随着刘夫人放肆的笑声,外面顿时传来了急促地脚步声,随后一阵阵惊呼和哀嚎响彻整个庭院。只是窗外的吵杂声没有持续多久,便平息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小叶的眼里终于透露出一丝绝望,她奋力地爬到门边,可是大门已经从外面反锁了,任她如何用力都没能敲开门板。

“本来我还有些顾虑,怕跟好先生谈的话没有那么顺利。没想到他竟然沉溺于女色,透支了身体,最后恰恰派你来跟我谈。”,说着刘夫人眼中的得意之色更浓郁,继续说道:“小叶,你平日里那么聪明,可曾想过,你作为南城地块的最大买主,不适合轻易暴露自己的行踪呢?要知道,签署这份合同,我并不需要你的同意,只需要你一根手指,在上面按个手印就行啊。无论这根指头还在不在你手上。”

说着刘夫人将手中的玉佛高高举起,再次砸到小叶头上,这一下比刚刚那下还重,直接将后者的头骨砸得向内凹陷了。

“小婊子,勾引自己的老爹乱伦的烂货,贱种!”

“还敢羞辱我!该死的。”

“老娘只是装作附庸风雅,没想到你还真敢当众羞辱我!”

“让你跟我谈条件,让你跟我谈条件!”

刘夫人像发疯了一眼,骑在小叶满是鲜血地身上,每控诉一句便抬起佛头向下砸一次,鲜血越积越多,流淌得满地都是,有一些甚至顺着门缝,溢到门外。鲜血流出书房后,沿着台阶一层层荡开,最后包裹住一双孜立于台阶下的鞋子。

鞋子的主人没有躲开,而是任由血水浸湿了自己的鞋底。他和往常一样穿着一身宽松的蚕丝面长袍,背负着双手,手里还攥着一把钥匙。

好先生身后的门上挂了一把大锁,随着里面的人重重拍门,大锁与锁扣摩擦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渐渐地,敲门声越来越轻,透过门上的窗纸,一个手举重物的人影却越来越频繁地将手里的物品砸下。这时,小哲从黑暗处露出了他那张冷漠的脸,他手里还拎着一只黑天鹅的尸体。

小哲冷冷地望着好先生,也冷冷地注视着窗纸上如同皮影戏一般发生的一切。好先生感受到有人在看他,立刻目光犀利地瞪了回去,见到那人是小哲后,他皱了皱眉头,最后偏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渐渐地,书房里的动静小了,随后便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刘夫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正抓起小叶的手指,沾了点儿她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血迹,往合同上按去。这时,外面却传来开锁的声音,随后,书房的门猛地打开,只见好先生和一个身穿西装制服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门外。

“好先生邀请我来农场品茗,却听到屋里有争执的声音,我二人进来一看,刘夫人用钝器砸伤了好先生的女儿,逼她强行签署不平等的合同,人证物证倶在。”那个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将书房内的景象拍摄了下来,还特地给了刘夫人身前的玉佛一个特写,随后他将视频上传给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电话号码。

“我道是谁呢,好先生交了新朋友吧,也不介绍介绍。”刘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小叶的手印摁在她自己带来的合同上,然后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站起身来,抱着肩膀说道。

“刘夫人,你为了签订不平等合同,竟然下此毒手,将我女人杀害了”,好先生忍痛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小叶,她的头颅已经被刘夫人砸得不成样子,一片红白之色涂了满地。

“是你们太天真了,花费这么多心思做了这场大局,结果却把这个小地主婆拱手送到我身边,说到底,你们还是太天真了。”刘夫人满不在乎地说道:“而且,就凭你们俩,真以为能把我怎么样!”说着刘夫人退回书房内,从包里掏出一个对讲机,威严地说道:“都进来,还有两个漏网之鱼在我这里,你们这帮废物。”

只是,对讲机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应。刘夫人又朝对讲机那边喊话,可是对面只发出吱吱地两声混音,然后信号便切断了。

这时,好先生向前迈了一步,示意刘夫人道:“你不是想认识我这位新朋友嘛,他是张安友的同事,我的故友,虽然生活在一个城市,不过我们大概十五年没有见过面了,一直都只写信联系。不过这一次要请他帮个大忙,所以顺便来农场叙叙旧。”

“张安友的同事?”刘夫人向后退了两步,依靠在书桌上。

“你好,刘夫人,我跟您先生更熟,左手判官这个外号,还是他给我起的,我曾经还很喜欢。只不过现在,再听到左手判官这四个字,我觉得脏。”

“对了,张安友也在外面呢,听说刘夫人带着很多人一起来聚会,他怕照顾不周,特意调了军、警的同志一起来招呼。对了,刘伯也正往这里赶,估计要到了。”

“你个王八蛋!”刘夫人终于失控了,低头捡起了玉佛便要往好先生头上招呼,不过他身边那个制服男先一步出手,利落地将刘夫人擒住。

“好先生,你看”,制服男向一侧角落里看去,小哲仍然站在墙角位置,安静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不要紧”,好先生说着转向小哲,一脸哀伤地说道:“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难免会遭遇伤心事,总有一天,他会懂的。”

小哲听后,将手里死去多时地天鹅扔在好先生三人面前,然后转身离开了,他的步子很匀也很稳,走路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女儿死了,从今以后少了一个暖床伴儿,你难过吗?”这时,刘夫人的神志有些癫狂了,她将脸抻向好先生,一脸挑衅地问道。

“你也是为人父母,等刘伯一倒,我保证,你马上就能体会到”好先生机械式地礼貌一笑,伏在刘夫人耳畔回答。

“你个冷血的畜生!”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31 18:17:47 +0800 CST  
我们难免会有这样的困惑,天真的认为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很有可能重现。任凭经验、任凭喜好的抉择,都是片面的,因为哪怕你有一丝的松懈,对手都有可能立刻占据上风。

第十六章
万福寺西侧,有几栋和寺院装修风格很接近的私宅,这附近很少能见到人,其中西北方的一栋私宅很特别,虽然占地不广,但宅院墙外的监控设备却不少。每隔五米左右就能看到一个监控摄像头,当你走近时,一部分摄像头还会跟着你行走的方向摆动头部。

这天夜里,一辆银灰色的轿车缓缓驶来,这辆车没有开车灯,短暂的在这里停留了一下就立刻驶离了,只留下了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男子。那男子走上石阶,来到西北方那栋宅院的门口,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金色的钥匙,将门打开,然后身影一晃便走了进去。

远远地,能听到那人在关门的瞬间,院子里响起了几声犬吠,一听就知道是大型獒犬。只不过几只恶犬叫了两声便哑了火,各自找个地方继续休息了。

陈默趴在一处草丛里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冷小媛则伏在他身边,不停地向空气中和自己身上喷撒驱蚊剂。当好先生的身影消失在那栋宅子门口后,陈默转过身,对冷小媛说道:“我考虑了一下,还是我一个人进去吧。”

“好,那我在外面策应你”冷小媛点头说道。

“我是说,你还是回国吧”

“可是”

“小媛,你有没有想过,好先生身后如果还有好好先生、好好先生身后还有好好好先生,如果真的有,我们该怎么办?”

沉默,两个人良久都没有再说话,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对这二人来说都过于沉重了,如果陈默不提出来,冷小媛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到哪一步。最后,冷小媛紧紧攥着拳头,呼吸变得急促了些,压低声音说道:“可是我,我也想尽一份力。”

“那就回到你的朋友身边,将这里发生的故事,告诉他们”,陈默抬手揽住冷小媛的肩膀,另一只手从兜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她,然后说道:“这里记录了我身边发生过的故事,虽然只记录到今年年初,不过之后的事情我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了,如果你想帮我,就把这些故事留下来,让更多人看到,听到。”

“那你呢?”

“我?”,陈默笑了笑,看着四周宏伟的建筑群,和远处的青山瑶湖,满眼柔光地说道:“我属于这里。”

宅院里有四个独立的房子,最西面的那一栋连着一潭湖水一直通向墙外,景色极美;南侧还用钢筋围着一块不小的狗笼。好先生走进院子后,安抚了一下围栏里的几条獒犬,然后来到东北角的那一栋房前。屋子里灯火通明,进入门廊后,两侧的黄花梨架子上分别托举着一只比门板还高的象牙,前庭两侧更是摆放着数不尽地珍宝。当水晶吊灯的光撒下来照射到前庭两侧的墙壁上,屋子里的珠玉宝器都发出熠熠地光彩,将这里照耀得五色斑斓。

来到中厅,灯光便暗淡了,因为屋子里挂满了裱好的书法、山水、风景、甚至西方油画、雕塑,好先生款步穿过中厅时,仿佛徜徉于艺术殿堂般从容而满足。

中厅后面,被四扇屏挡着,不过舒缓地音乐已经伴着令人沉醉地熏香味道传入了好先生耳中。好先生神情一爽,笑吟吟地绕过屏风,屋子里正中央的大床上坐着一位风姿约绰地美妇,虽然她的眼角有细微的褶皱,但是她的体态却依旧丰满而健美,包裹在吊带睡裙下的胴体,比起少女缺少韵味的身体要迷人百倍。女子和好先生年纪相仿,早就不年轻了,岁月不会对她格外开恩,即便她曾经也风华绝代过,但她身上散发出一股诱人地香气,却是好先生多年来,最钟爱地一款。

“很新潮的曲子,怎么,想在罗春湖畔住一夜,还是打算去探访玫瑰山簏里的精灵?”好先生笑着走上前,轻吻在那女子的唇上,过了许久才分开。

“你还真是涉猎广泛,什么都知道”,女子娇笑着环住好先生的脖子,脸上竟透露着初恋少女般的春潮,试探着说道:“你不喜欢?”

“我更喜欢霸王别姬。”好先生脸上的笑意淡了,看向女子的眼神也有些闪躲。

听了好先生的话,女子立刻温柔地捧起他的脸,用灵活地舌尖挑逗他的耳垂,一边柔声说道:“别不开心了,我会难过的。”

“我也知道,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做,可是现在想想,会不会太冲动了,也许还有挽回的办法是我没想到的吧?”

“你已经做得很完美了,不要苛求自己好不好”,女子帮好先生将袍子脱掉,然后将身体贴在他身上,小鸟依人地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今晚什么都不要去想,让我来帮你放松。”

女子的吊带轻纱裙下,曼妙地身体像一条妩媚的灵蛇般,扭动招摇着,渐渐在好先生眼前放大,化作一股涓涓细流在他全身的经络间游走;又像一股来势汹汹地妖气,揉搓吸允着他最为脆弱的神经;挡在好先生面前的忧虑之厦轰然倒塌,欢快而有力地快感如洪流一般势不可挡。

这一觉好先生睡得很沉,那是久违的舒适感,当他睁开惺忪睡眼时,昨夜那个小鸟依人又妩媚性感的女子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西装裙,扎着领带,恢复了往日的飒爽。见好先生醒来,她便快步走到床前,轻轻吻在他的脸上,然后登上高跟鞋,便欲向外走去。

“琴琴”,好先生忍不住开口道。

“怎么了”,琴琴回过头来,微笑着问道,整个人却带着一股威严的气势。

“没,没什么”,好先生只是微笑,内心却在狂吼着:能不能不离开?

“今天晚上要是都不忙,换个地方见吧,这里装饰的太过头了,我有些不适应。”

“好。”

“我走了”

“那个,会是永远开不完的。”

“呵呵,我知道。”

当琴琴离开后,好先生的头开始微微胀痛,他再次烦躁起来,从床上爬起,也没急着穿衣服,而是走到酒柜旁给自己倒了半杯烈酒。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好先生看了一眼来电号码,没急着回应,将一口酒咽下之后缓了缓嗓子,才摁下接听键。

“刘伯,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顾得上打电话?”好先生一手端起酒杯晃动着说道。

“好先生,我们毕竟相识一场,我这个人你还是了解的吧,我一向注重清誉,至于我夫人做出的那些龌龊事情我一概不知情也没参与。这样吧,你能不能替我给小秦带个话,我年纪大了,还一身老毛病,今年也该退了。”

“刘伯做事的风格我自然是了解的,想当初您光临农场时还送了我一份大礼。只可惜您的馈赠让我转送了,现在也不知是否还在悟垠那里。至于秦市长嘛”,说着好先生看着眼前一床凌乱地被褥,下巴向上挑了挑说道:“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那件事你也得利了,到现在还揪着不放,要不是我,你能得到什么?”

“刘伯,我没什么意思,如果有的话,也只是你们夫妇俩不尊茶道,我们在一起共事时,不好沟通嘛。”

“好,好,好”,电话那头传来三个好字,然后紧跟着一声咆哮:“把我逼急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呵呵,刘伯你年纪大了,情绪别这么激动,抓一条濒死的鱼,还用不到我这张网呢。”好先生说着挂断了电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穿好衣服后,好先生来到庭院中,一般这种时间,他都会去狗笼那里,牵出一两只狗来溜两圈。平日里,这些大家伙听到好先生来‘翻牌’的脚步声后,都会兴奋地趴在笼子上,发出愉悦地叫声。可是今天,当好先生走近狗笼的时候,这里却一片安静。

好先生往笼子里望了望,发现这些凶犬都爬在地上没了动静,笼里的地面上还留着一滩醒目地血迹。好先生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环顾着四周,却没发现任何人躲藏的痕迹。

不过,好先生能感觉到,这个不速之客此刻正盯着自己。他索性不再寻找,而是冷哼一声:“够早的呀,来多久了?”

“还好,比你来的早一点,比她来的晚些。”那人的声音好先生很熟悉,这些天里他也在等这个人,只是没想到他会出现在此地。“咳咳,别担心,血是我流的,没想到你养的狗也有一只成了精。”陈默咳嗽了两声,一瘸一拐地从墙角显出了身形,向好先生走来。

“终于忍不住现身了,大侠盗?麦琪从来不吃陌生人投喂的食物,我养着她,就是专门用来对付你这种人的。”好先生笑着说道。

“可怜的麦琪,它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一条狗而已,我给它饭吃,它为我卖命,就这么简单。”

“小叶也是你养的一条狗?”

好先生先是一愣,却没有发怒,只是微微一笑:“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上,没资格评论我。”

“用她的名字买地,然后背锅,顺便给刘夫人下套,我误会你了?”陈默的眼中燃起了一丝怒火,他回忆着当初刘夫人办展时好先生的评价,接着说道:“刘夫人的那幅油画其实很高明,你却偏偏诋毁她,让人以为她只不过是个虚荣的笨蛋,这话不只是说给我听的吧?”

“既然选择了开始游戏,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该接受。自作聪明的人是你,是你们,其实我也给过你们机会退出,可惜,你们都没选对,太固执己见。”好先生丝毫不在意陈默的怒火。

陈默:“最开始你就知道我的底细,才顺水推舟利用我?”

“好比一桌赌局,想赢的人总会露出破绽,只能说在你落座之前,你的底牌就被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当然了,也不只是我,你不是也装作不知晓我是个知情者,不仅没有戳穿,反而配合我演完了这一出戏嘛。”

“哼,当年李刚告诉我那条玉的线索,我摸到许涛那块缺了一夹的玉佩;前两天,刘夫人残杀小叶的凶器又刷新了大众的认知。李刚曾告诉过我,手里的玉最大的人,就是庄家,直到今天我才算是彻底开了眼界。”说着陈默的视线越过好先生,看向口笼。

“你不会在那里住了一夜吧?”好先生说着指了指狗笼子里的一个狗窝,笑着对陈默说道。

“没错,就是那里。”陈默没有否认:“生平最奢华的一觉了,枕头竟然还是冰种的软脂玉,好先生真是大手笔呀。”

“过奖了,要是你喜欢,可以在里面住一辈子,正巧,以前是麦琪的窝。”好先生看向陈默的眼里,笑意更浓郁。

“好主意啊,不如我们一起吧”陈默也笑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遥控器,对着好先生说道:“你这么聪明,肯定也想得到吧?”

“青山上藏的炸药,是我特地从北面低价收的,准备在南城施工时用。你不会都运到这里来了吧?”好先生笑着说道。

“差不多吧,足够把你留下来啦”,陈默也开怀大笑。

“你啊”,好先生勉强忍住笑意,说道:“你这么快就认输了?”

“对啊,跟在你身边一年,也不见你有什么破绽,我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勉强撑到现在多不容易啊,我也没办法。既然选择了开始游戏,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该接受,诺,你自己说的。”

哈哈哈,哈哈哈。陈默和好先生都狂笑不已,好在附近鲜有人迹,不然的话警察和精神科医生差不多已经赶到了。

“别急嘛,我问你啊,阳光是不是你骗来那天晚宴的?”好先生已经笑出了眼泪。

“是啊,那个贪心的家伙,聪明都写在脸上,很容易骗的。”

“还有啊,王大力举报许涛,我真的服了,太下三滥了,像你性格”

“我和他的关系,你肯定早就知道了,在南城买地的时候没有王大力的份儿,靠,上次见面他还埋怨我呢。”

“我好歹是生意人,怎么可能让你占那么大便宜。”好先生抬起袖子擦掉脸上的眼泪,收敛了笑意,又问道:“喂,小媛在哪儿?”

“哼,滑头”,陈默听到好先生这时候还不忘打听小媛的下落后,立刻收回笑脸,冷哼一声,摁下了手里的遥控器按钮。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9-01 16:02:00 +0800 CST  
我们在这条充满阻力的道路上前行着,孜孜不倦,并不是因为我们能因此获得何种荣誉,而是尚不知晓的复杂事情,还有很多。

第十七章
在临近南城新区施工现场的一处山丘上,一个身穿黑色西装裙,扎了领带的女子正背着手,俯视着远处正低吼着运作的重工设备。她的目光从这方新崛起的地块上掠过,望向远处的山河,一片欣欣向荣。

在女子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稚嫩的孩童正蹒跚学步,一不小心摔倒后便大哭起来。几个人连忙走过来,想出手扶起小孩,却被那个女人一抬手,拦住了。

“让他自己爬起来。”她的声音冰冷和有力。

没多久,那孩童见没人来帮他,果然停止了哭嚎,开始尝试自己爬起来,只不过没等站稳,他便再次摔倒。这时,一个男子走上来,一把将小男孩儿抱起,然后来到了女子身边。

“秦市长,没必要对一个孩子都如此苛刻吧?”张安友一边逗怀里的孩子开心,一边说道。

“小孩子,多摔几跤不碍事的。”

“只是他还没学会站稳,凡事都要循序渐进嘛”

听到这里,秦市长转过身来,看着张安友,后者正做着鬼脸,逗孩子开心。秦市长皱着眉头说道:“我只知道,历史的车轮永远不会停下来,有的人站不稳也能走能跑,反正不能在原地逗留。”

“哎,这大好的河山呐”,张安友放眼四顾,感叹道,又看向自己怀里的男孩儿,继续说:“所以秦市长要做一个推动者,还是维护者?”

“我要做的,只是避免挡在车轮前,谁想尝试粉身碎骨的滋味?”秦市长冷笑一声,从张安友手里接过孩子,转身便欲离开。

“我会盯着你的,秦市长。”张安友突然冷下脸来。

“欢迎,我也想知道明梢和暗梢有什么区别,张书记。”秦市长没有停留,只留下这一句话后,便带着一众人离开了。

在北郊万福寺西侧的一处院落中,陈默不停地摁下手中的遥控器,可是整个宅院竟然纹丝不动,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上的冷汗也开始聚集,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地看向好先生。

好先生也不再狂笑,而是一脸凝重地看向陈默,当他看到陈默不停摁下遥控器后并没有任何反应,暗自松了口气,一直端起的肩膀此刻也矮了三寸。

吱呀。

这时,别苑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随后渐渐打开,一个消瘦的人影从门缝里钻进来。小哲和以往一样面无表情,只不过今天他的手里没有拎动物尸体,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闪着信号灯的黑色金属盒。

“起爆器?”陈默见小哲将起爆器拆掉,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能顺利引爆炸药,他刚欲上前抢回装置,好先生已经挽起袖子,来到陈默身前。

好先生人比陈默矮些,不过隐藏在宽松长袍下的,却是一副充满攻击性和爆发力的身体,在他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中,陈默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就败下阵来,不甘心地被反手制住胳膊。

“不,不!”陈默怒吼着,他的眼睛已经变成血红色,死死盯住小哲手里的引爆器,他奋力想从好先生的手中挣脱,拼尽全力挣扎着,好先生的手上只能加足力气向下摁去。只听碰的一声,陈默的手臂被硬生生掰断,发出令人心悸地声音,他顺势向小哲扑去,只不过脚下一空,脸冲下重重摔在地上。原来,陈默挣脱掉束缚之后,好先生又是一记扫堂腿将他踢倒。

陈默倒下后没能立即起身,而是呕出一大口鲜血,他颤抖的身躯并没有多少力量,只能像一条蠕虫一般向前爬去。他距离小哲手中的引爆器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可是这短短五米,此刻却比他生命的维度还要长。

好先生的头发凌乱了,他的袍子也在刚刚的撕扯中开了一条大口子,但他无暇顾及这些,紧握着拳头来到陈默身后,目光锁定在他的后脑。只不过,没等他的拳头打出,黑色的引爆器便凭空飞过来,砸向好先生的头。好先生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击砸得口鼻窜血,然后一脸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小哲。

小哲用引爆器击退好先生后,从腰间掏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匕刃被打磨得很光滑,小哲曾经用它结束过无数在痛苦中挣扎的生命。将好先生逼退了几步,小哲俯下身子跪在地上,抱起陈默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陈默的一只手残废了,另一只手压在身子底下没有力气抽出来,他只能恶狠狠地盯住好先生,嘴里发出类似野兽般的低吼。

“小哲,你要干什么!”好先生捂着血流不止的脸,呵斥道。

“你不配杀他”,小哲白了好先生一眼,然后将匕首抵在陈默脖子上。小哲低下头,一脸严肃地看着陈默,然后趴到他耳边,小声说道:“对不起,他现在还不能死,所以,对不起!”

听罢小哲的话,陈默脸上的疯狂慢慢的褪去了,换上了一副不屑和玩味地表情,等着看好戏一般盯着好先生。当小哲用匕首划开他的颈部时,血液如泉涌般流下,伴着一颗颗血泡在伤口处溃破,他被割开的喉咙中发出了一道浑厚而沙哑的声音:“我等你。”

好先生看着陈默的模样,心底泛起一丝刺骨的寒意,他累了,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哲则一直抱着陈默飙血的尸体,某一刻,他又开口道:“对不起,陈默,我也要替她说声对不起。”

当听到‘也要替她’这四个字时,陈默一愣,随即整个人奋力扭动起来,只不过小哲早已做好准备,牢牢将他抱在怀里。陈默抽搐了几下,从小哲怀里挣脱后便浑身一震,一双眼睁得老大,看向当空。

天很蓝,有几片舒展的云在他头顶飘过,云越飘越近,在他眼里逐渐放大,放大,渐渐遮挡住耀眼的晨光,陈默的世界一点点变得模糊,最后归于一片黑暗的静土。

“对不起,我晚了一步,小布一家已经……”

那年在青龙山墓园,杨勇的碑前,李刚提着两只箱子走过来,一脸惭愧地说道。

那时候陈默还顶着一头蓬松而凌乱的脏发,身穿灰绿色外套,嘴角叼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他正等待着李刚的归来,只是没想过,他归来时除了原封不动地带回了钱,更带着噩耗。

无奈地叹了口气,陈默举起双手,示意李刚铐住自己,可是后者却没有这么做,而是将一个红色的包裹递过来。陈默没有接,而是一脸疑惑地看向李刚。

李刚没急着回答,而是点燃了一颗香烟后,才缓缓说道:“蓝氏集团虽然覆灭了,可是过不了多久还会有下一个集团出来,我们只有挖出问题的根源,才能真正扳回一局。”

说着李刚来到李仁义的墓前,抬手擦拭掉墓碑上的灰尘,继续说道:“张安友给了我一条线索,跟一块玉石有关,他今年动作太大,有可能要被调走,以后只能靠我自己了。他说查这件事会有生命危险,反正你也快死了,不如先帮帮我?”

“你,不抓我?”好半晌,陈默才勉强开口问道。

“当然抓了!毕竟你犯了法”,李刚斩钉截铁地说道,吐了一口浊气后又道:“最后抓。”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9-02 12:26:13 +0800 CST  
杀死黑天鹅

第十八章
在万福寺西侧的一座院落里,一个身材高瘦的青年穿戴好西装,对着镜子将领带重新系好,然后来到床前坐下。此时,床上有一个身上插满管子的男子,那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唯一的营养来源便是管子另一头的输液瓶。

年轻男子拿起床头的一沓照片,依次放在那个孱弱的老男人眼前,一边说道:“父亲大人,按照惯例,让你每周看一次自己这十年来的变化。看,这是十年前你刚躺在这里时的样子,那时候你的身材真好啊,一点儿赘肉都没有;不过光靠输液,这些年你的肌肉全部萎缩了,你看,这是五年前,已经很明显了,真是太神奇了”,他一边说一边还指着照片示意到,眼中闪耀着一丝兴奋和得意。

“好先生,记者们都等着急了。”一位须眉皆白的僧侣,对着床头的年轻男子恭敬说道,言语间竟然透着一股紧张。

“悟垠大师,不是说了嘛,这里没有外人,叫我的名字就好,我不太喜欢这个称呼,听起来很傻。”年轻男子笑着回答,然后不舍地拍了拍床前的父亲,将一个悬空的大屏幕调整好,对准父亲的那张脸,说道:“父亲,最近很忙,我下周再过来,您接着看吧!”说着年轻男子便起身跟随悟垠一道离开了。

屏幕里放映的,是躺在床上老者的实时画面,他每天都以这样的方式看着自己一点点消瘦,每周他的儿子都会拿着他曾经的照片,提醒自己他曾经是什么模样。

“照顾好他,如果他死了我就让你躺上去替他”临走时,年轻男子还不忘提醒守在门口的护工。

在万福寺九层佛塔下面的地下室里,供奉着上万个灵牌,只是就连寺里的人都很少知道,在地下室里,竟然有一间密室。密室里除了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外,只有一条通道,年轻男子和悟垠各自提着一只烛台,从密道中走了出来。

“已经过去十年,您也该释怀了,不如放过你父亲,也放过你自己?”走出密道后,悟垠将烛台放在石桌上,双手合十对年轻男子说道。

“哼,”男子嗤笑一声,陷入了回忆:“当年他看着小叶活生生被砸死,然后对我说,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难免会遭遇伤心事,总有一天,我会懂的。”,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寂寞无声的血腥场景,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时眼里泛着一丝泪光说道:“可是,我不懂啊,他又真的懂吗?总之,在我真心认可他的所作所为前,他必须活着!”。

万福寺门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在广场中央,来自各大媒体的记者们都围着一个身穿西装,身材高瘦的男子采访。记者圈外,一个衣着清凉长相甜美可人的短发少女,也通过手机直播,将背后发生的场景报道给众多粉丝们。

“亲们,我是你们最爱的小心心李玉棠,我现正在北郊万福寺门前为你们直播呦,新朋友麻烦右下角点下关注,谢谢。前几日政府宣布要大力开发北郊,意味着这片不毛之地将会成为春城市未来的焦点。我身后呢,便是主抓北郊新区建设的负责人,皇甫哲先生,当然了,大多数人都更熟悉他的另一个称号,那就是好先生!”说着,李玉棠便将镜头转向了那个被记者簇拥的男子,继续说道:“下面我就化身为小记者,来看看他是怎么化解这些媒体刁难的。感谢小哥哥们送的两组火箭和游艇!”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皇甫哲的开场白就很震撼:“由于北郊公园的黑天鹅繁育过盛,已经严重影响了北郊的生态环境,导致水体污染、大量植被遭到破坏、物种密度大大降低等难以恢复的难题。所以,在北郊的商业建设展开之前,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组织富有经验的狩猎团队,以维护北郊生态为前提,猎杀罪魁祸首黑天鹅!”

皇甫哲虽然语出惊人,但他接下来面对媒体刁难时的各种回应都很老练,不时还爆出金句,妙语连珠,不输自己面前这群资深记者。当采访结束众人都散去的时候,李玉棠突然趁机小跑着来到他身边,打算学着那些记者的口吻问问题,不料一个没站稳,直播中的手机脱手飞出,她人也摔倒在地。

皇甫哲扶起李玉棠,哭笑不得地问:“你也是记者吗?”

“嘿嘿,我是做直播的,糟了,竟然关机了!”李玉棠捡起手机,急得直跳脚,连忙将手机再次打开。

皇甫哲只是笑笑,然后转身便要离开,只不过李玉棠却再次叫住了他:“哎,好先生,那个,我认识你!”

皇甫哲回过头来礼貌的一笑,虽然他不喜欢‘好先生’这个称号,不过现在他却不能轻易摆脱这份两代人共同建立起的声誉。

“等等,我是说,我们见过”,李玉棠连忙说,又改口到:“也不算见过,我叫李玉棠!”

李玉棠本不抱希望,但皇甫哲听到她的名字后脚步一顿,然后一脸怀疑地回头望着她,上下打量了起来。

“你是小棠?李刚叔叔的女儿?”皇甫哲疑惑地问道。

“是啊,好先生,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我在国外上学的时候,我们通过几封邮件。”李玉棠对着皇甫哲吐了吐舌头,继续说道:“我想当面感谢您,这么多年一直资助我的学费和生活费。”

“你父亲和我们家交情不浅,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现在算是学成归来了?”

“也不是,前些日子我母亲去世了,爷爷将母亲的遗物寄给了我,我发现里面有一个U盘,上面记录着一些我父亲的事情”,说着李玉棠将那个U盘拿出来,对皇甫哲说道:“或许跟当年他的死有关,所以我就提前回来了。”

“哦?那么你今天到这里来,是来找我?”

“嗯”,李玉棠点了点头:“确切地说,我想找您的父亲谈谈,不过听说他生病了,这些年一直深入简出。”

“原来如此,不过很可惜,家父的确病重,就算你见到他也得不到什么讯息,他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了。”说着皇甫哲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

“哎,我就猜到不会这么顺利。”李玉棠叹了口气。

“不过,我今天刚好有时间,你可以跟我聊聊,说不定我会知道”,皇甫哲笑着安慰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您,好先生!”

“额,可不可以不这么叫我,听着很别扭,叫我阿哲吧,小哲也行。”皇甫哲四下看了看,在采访结束后广场上的众人都散去了,他眉头微皱,对身后的李玉棠说道:“小棠,你那个U盘我也挺感兴趣的,要是不赶时间,你跟我去青山逛一圈吧,我们边走边聊。对了,你父亲生前也去过的。”

“我知道,那里有一个青山农场吧?父亲的U盘里提到过这个地方,我也很想看一看。”

一辆黑色轿车离开万福寺的停车场后向西行驶,穿过了一大片空地,来到了西北方向连绵的青山脚下。在环山道上皇甫哲开得很慢,不时和李玉棠聊上两句,后者则像一只慵懒地猫一样,坐在后排整个人依靠蜷缩在椅背上,将目光投向车窗外。青山的林子很密,此刻虽然是白天,不过光线并不比夜里好多少,她努力想看清楚,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她在昏睡过去之前,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机,在汽车椅背的遮掩下打开了手机的直播软件。

车子在一座废弃的疗养院门口停了下来,皇甫哲替李玉棠打开车门,示意她此行的目的地到了。此时的李玉棠精神开始恍惚,似梦似醒的,她勉强睁开了眼睛,轻声询问道:“我们,到,到青山农场了吗?”

“这里是青山小苑,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我们不去农场了?”

“我觉得这里更合适,你的父亲生前并没去过农场。不过,在我十五六岁的时候,你的父亲来过这里一次,我慢慢讲给你听吧。”说着皇甫哲将李玉棠从车里扛起来,穿过一排排废弃的旧房,来到了一处隐蔽的石屋里。

这是一间装满了化学仪器的屋子,没有窗户,没有光从四壁透进来,皇甫哲将李玉棠靠墙放在地上,自己则走到屋子中央,点燃了桌上的烛台。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9-03 17:55:16 +0800 CST  
最近事情比较多,花了两个多月时间又写了一部小说,悬疑小说《奢山》,下周抽时间上传,希望喜欢阅读的朋友们不要错过!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9-08 12:40:38 +0800 CST  
新书《奢山》已经在上传了,喜欢悬疑小说的朋友欢迎来捧场!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9-17 17:41:23 +0800 CST  

楼主:寒三齐

字数:162520

发表时间:2018-05-15 21:02:0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0-27 00:01:52 +0800 CST

评论数:111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