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帖来一发《沉默之刃》,悬疑犯罪都市小说,自己超级喜欢的类型,嘎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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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7-05 19:33:46 +0800 CST  
大家周末愉快!即将在本帖发布《彷徨钟》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7-08 10:11:24 +0800 CST  
感谢支持!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7-10 09:58:30 +0800 CST  
年假结束,正式回归!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7-23 08:23:27 +0800 CST  

《彷徨钟》
寒三齐 著

本故事纯属虚构,支持原创,侵权必究。

故事总要有一个开始的地方

春城市的老城区有一座钟楼,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建成的,好像在人们有清醒的意识开始,它就一直伫立在那里。当,当,当……,大多数时候钟声并不能准确报时,或早或晚的,好在人们也都没有指望靠它用沙哑低沉的声音,传递有用消息。信息时代,我们接收的指引可以来自互联网,来自大数据,来自新科技,唯独不会来自这一隅残垣。

当,当,当……

大钟懒洋洋地响了十二下才肯收声,不过一个小时前,新年的钟声早就敲响在万万个家中,如果这时你看一眼别人家钟表上的时间,就会发现,此刻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

阿凯将嘴角燃到滤嘴的烟蒂一口吐出,烟蒂上的零星火苗钻进地上的积雪里,片刻就熄灭了。深吸一口气,阿凯抬起一双被冻得发青的手,手里还捧着一个黑布包。这黑布包裹的东西不过巴掌大小,但却不轻,阿凯这样有一膀子力气的中年男子,捧着它居然很吃力。

包裹很沉,里面的物件应和着黑布外的刺骨凉意,刺激着阿凯的神经,但他眼中却透着一股兴奋,毕竟今晚的收获不可谓小。

新年伊始,又过了午夜,可这片半废弃状态的老城棚户区却一反常态,变得热闹非凡。不时的便会有凌乱的脚步声,和肮脏的咒骂声招摇而过,吓得阿凯蜷缩在墙角的身体收得更紧,这些发声扰民的凶恶之徒都是为了阿凯而来,确切的说,是为了阿凯手里的物件而来。

阿凯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中年汉子,一头油亮的短发下只有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孔,消瘦的身体上还有几条硬实的肌肉,一膀子力气却并没能让他挺起腰杆儿,却成了他偷鸡摸狗的凭借。作为一个性格软弱的扒手,又混迹于棚户区这样弱肉强食的地界,阿凯解决不了自己的温饱。所以,这一天他终于做了一件令自己后悔不已的大事,从一个不该招惹的人手里偷了一件不该见光的东西。显然,阿凯得手了,不过此刻,我们不知道该为他感到庆幸还是担忧。

终于,当钟楼再次发出消沉的低吼后,小巷子里的脚步声和咒骂声消失不见了。阿凯长出了一口气,想着起身回到自己棚户区中的陋室,好好把玩一下手里的宝贝,然后再找个托家把这扎手的货处理了,换点儿口粮过几天舒服日子。可是没等他走出这条小巷,便被路口处几柄闪着幽光的钢刀晃了眼睛。

“王总的东西也敢动,看来你小子是真的活够了,那我就成全你吧。”

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手里拎着一条胳膊粗细的铁链子,这个声音和造型阿凯再熟悉不过了,他便是老城区的新晋霸主,赵二东。伴随着蓝氏集团利益链条的覆灭,棚户区的老霸主王旭倒台,赵二东凭借着自己曾经杀过人的经历,迅速崛起,成功接替了王旭的生意,成为棚户区的新祸害。而赵二东口里的王总,则是赵二东所在公司的老板,笑面虎王文学,一个嘴角总是挂着微笑的胖子,但如果有谁因为他的身材模样和低姿态而小瞧他,就难免要吃大亏了。

阿凯有些犹豫,他知道赵二东是个狠角色,王文学更是他惹不起的人物,不过他依旧紧紧攥着手里的黑色布袋,因为他饿。挨饿,和挨打都有一个挨字,可见饥饿带给人的痛苦,没比毒打轻。一瞥,眼神里流露出的犹豫和慌乱便被一览无余,赵二东能轻易读懂阿凯的意图,因为他们都在同一片土壤里挣扎着。

于是,赵二东没等阿凯做出任何回应,便挥了挥手手,他身后数道手持钢刀的身影就挥舞着利刃向瑟瑟发抖的阿凯冲了过来。阿凯还在思量着如何脱身,眼前人影晃动之下,他只感到额头微微一凉,紧随着一阵酸麻和眩晕,一股热流迅速滑下,如同一只温暖的手将他的一侧脸捧起。当强烈的痛楚传遍阿凯全身之后,他踉跄了两步,汗毛孔渐析的冷汗如同一柄柄钢针刺弄进他的肌理,一路下行,驱散了他双腿的疲乏。

奔跑,再一次逃亡,这是阿凯多年来锻炼出的生存本能,每当这刺痛的感觉出现时,他便抽空全身的力气运送到双腿上,他不敢停下脚步,怕身后追赶的魔鬼,更怕令人窒息的静默。作为一个小偷,低贱的人,他没资格逃避静默,但他偏不,他选择让冷冽寒风肆意的灌入自己的薄衣和口鼻,背后尽是狰狞。

赵二东和他的手下从没见过阿凯这样的疯子,眼看着这个身中数刀浑身是血的贪婪之徒,抱着王文学的宝贝,跨过刀剑丛林,一路狂奔直到消失在巷子尽头。赵二东喘着粗气,鼻头微微颤动,他的手下都累得依靠在墙角全身瘫软,他们不知道,阿凯全力奔跑之下,无论是手持利刃的凶徒,还是衣着体面的歹恶,都追赶不上。阿凯因此而侥幸过无数次,他仍旧也不知道。

一把将脸上的汗水擦拭掉,赵二东瞥了一眼身后不争气的手下,掏出一支烟缓缓点燃后,又将目光移回阿凯身影消失的巷口。香烟燃烧的声音在众人的喘息中放大,烟焰像一只赤色蚂蚁,在烟体上咬出蚀骨的节奏。一口浊气呼出,赵二东将目光收回脚下,他的眼前还留有一小滩新鲜的血滴。伴随着一阵铁链摩擦的刺耳之音,幽暗的巷子里传出一声嗤笑:“哼,有点儿意思。”

阿凯不敢停下脚步,尽管他的耳畔已经没有了喊杀声,可是他依旧不知疲倦地狂奔着,怀里的黑布包裹被他紧紧护住,里面的宝贝棱角突出而坚硬,勒得他肋下生疼,仿佛下一秒钟骨头就会被咯出裂痕来。随着他的奔跑,春城也跟着欢脱起来,霓虹与夜雪的交映晃得阿凯眼睛生疼,大滴大滴的汗水伴随着他的每一次跳起而纷飞,直到某一刻,掺杂着腐朽气息的发霉味儿灌入阿凯的鼻息间,熏得他眼泪直流。

不知是谁的腿一横,阿凯绊在上面整个人腾空飞起,然后重重的砸进了一个填满废弃物的垃圾箱,他怀中的黑色布袋也被甩出手,掉落进这条充满垃圾和腐臭的烂街,如同坠入了粘稠油腻的沥青湖。单凭味道阿凯就能判断出,这里是流浪汉聚居的地方,像他这种贪婪的窃贼唯一不会光顾之处。

“真他妈的丧,呸”

阿凯咒骂着吐出一个油腻的塑料袋,一边擦拭着挂在嘴角的污秽,一边从垃圾箱中爬了出来。没来得及检查自己的伤势,阿凯急忙跪在地上将垃圾箱翻了一个遍,又开始翻找附近的垃圾桶。几个流浪汉被阿凯吵醒,恶狠狠地睁开了眼,准备教训教训这个打搅到自己的不速之客,可当他们看到阿凯整个人都被鲜血浸染之后,便纷纷退缩到别处,将整片空地让给了他。

在翻倒了一排垃圾桶后,阿凯终于将黑色包裹从角落里拽了出来,环视一周,发现刚刚被赶走的流浪汉们都远远地退开了,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包裹打开。一只拳头般大小的碧色玉佛宝相庄严地盘坐在鎏金的莲花座上,被阿凯捧在手心显得格格不入,借着不弱的灯光,可以清晰的看到佛头的位置裂开了一道深痕,应该是刚刚脱手后砸在垃圾桶上造成的。

这条裂痕让阿凯慌了手脚,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无措,这种感觉是如此的清晰而压抑,亡命奔跑时他未曾体会到,被刀砍在身上时也没有。阿凯伸出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着在裂痕上摸蹭,试图将碧玉佛头上的伤痕抹去,可是他越用力,手上的鲜血反而渗入佛头中,愈加显眼。疲惫感慢慢攀升,由阿凯的双脚出发,一路上行,来到了他的头顶,他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就颓然坐倒在地,瘫软不堪。有瑕疵的玉石在黑市卖不出好价钱,却为此得罪了王文学和赵二东这两座大山,赔本的买卖阿凯不是没做过,只不过这一次代价实在太大了。

阿凯在地上坐了有一会儿,路面上的阴冷潮湿已经漫过他的臀腿,游走于腰间,正欲进一步侵袭他的五脏六腑。他那泄了气的皮囊之下,已经生了疮痍,唯独缺少这一股凉。流浪汉们见阿凯平复了下来,也都远远躲着他钻进了道两旁的垃圾中继续睡觉,阿凯回过头看的时候,这些人已经将自己裹得很严实,只露了口鼻呼气,比尸体还安静,具体睡在哪堆垃圾里,他们不是真的在乎。

也就是这随意的一瞥,阿凯发现这条巷子里唯一横在路边的,竟是一条腿,脏兮兮的工装裤裤腿向上翻起,裸露的脚踝和半条小腿却白白净净,显得格外突兀。这条腿,和他的主人,便是刚刚绊倒阿凯,导致玉佛头裂开的罪魁祸首了。想到这里,阿凯本该怒火中烧上前教训这个不开眼的流浪汉,不过此刻他却提不起任何情绪,只静静地看向那条光洁白腿的主人。虽然腿的主人躺在路边一动不动,但略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在喘着气。

当阿凯恢复了些力气,他便起身走向了这个刚刚绊倒自己的流浪汉,这个一伸腿便让自己偷玉佛这种玩儿命举动失去意义的,罪魁祸首。他是个满脸污垢,四十多岁的大叔,胡子拉碴,头发蓬松,嘴角叼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烟体和他胸前的灰绿色外套上,染着大片的干涸血迹。阿凯不禁皱了下眉头,看一眼这流浪汉不体面的打扮,再看一眼他光洁的小腿,几个来回之后,他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摸向了流浪汉的衣兜。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7-25 08:07:25 +0800 CST  
我们抬起头,也许会看到天空是蓝色的,蓝色不是天空的本色,人的外在表现也很难完整诠释他自身,事实上,我们内心越排斥的东西,才越容易被表象化。

第一章
刺鼻的双氧水味道让陈默的意识清醒了过来,他躺在病床上,被冰冷的白光照射着,身边不时有身穿白袍的医护者往来忙碌,他们的动作很轻快,也很安静。

当,当,当……

远处的钟楼又开始胡乱敲打出节奏,病房中的一个护士突然开口道:“这口老钟又胡乱报时,我来这里好几个月了,就没听它准过!”

“坏了好多年了,不要在意它。”另一个年纪较大的护士解释道。

“别在意吗?好吧”年轻护士咀嚼着老护士的建议,随后点了点头,推着小车跟在这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姐身后去往下一个病房。窗外一片灰暗,远处的钟楼只隐隐显现出模糊的轮廓,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佝偻着腰,缩着脖子。

在两个护士离开后,陈默悄悄坐起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熟练地从柜子里拿出自己浸染着大片血迹的脏衣服换上。墨绿色外套内侧口袋里原本应该放着他的钱包,此刻却只有一根染着血的香烟孤零零地躺在里面。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后,陈默没急着寻找,而是将那支染血的香烟送到唇边,含住烟头,推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陈默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向了电梯,他依稀记得,上一次逃离医院时,自己还很狼狈,想着想着,他的嘴角竟抽搐出一丝笑意。但是陈默并没有笑出来,随着他病情的恶化,每当他想笑的时候,胸口就会传来深入骨髓的疼。

电梯的门打开了,没想到里面还站着一个人,那人一头油亮的短发,大半张脸和身上都缠着惨白色的绷带,有的地方还微微渗出血迹,应该是刚刚包扎完毕。这人应该也没想到这个时间段会有人和自己一样坐电梯,他看到守在电梯口的陈默时打了一个冷颤,眼神有些闪躲的快步走出。

被满身绷带包裹着的人正是阿凯,他在楼下包扎完毕后本想着直接离开,却鬼使神差地走进了电梯,打算最后看一眼那个害他把玉佛损坏的流浪汉。听医护人员说,这个人不幸罹患了恶性疾病,时日不多了。将那个流浪汉的钱包打开,抽出了他的身份证件,证件照片里的男子打扮的很得体,有一张看起来就懦弱的脸。不过当他走出电梯和那个人对视的刹那,整个人便被他平静深邃的眼神所震慑,与证件照中的那人相比,自己面对的更像是一个从地狱中刚刚爬出来的阎罗,阿凯分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人是鬼,落荒而逃。

“陈默,真是个怪名字,这个家伙到底是人是鬼啊!”

阿凯含混地说了这么一句,又看了一眼手里陈默的身份证件,依靠着墙壁大口喘着粗气,直到护士值班室那边的门打开,他才再次返回电梯间。阿凯没有注意到,电梯仍旧停留在他所在的这一层,没等他按下按钮,电梯的门便裂开了一条大缝隙,一只消瘦而有力的手一把攥在阿凯的衣领上,将他拉扯进电梯。速度之快,就像阿凯没有来过。

电梯一路下行,身上缠满了绷带的阿凯,与衣服上沾染了大片鲜血的陈默对视着,都没有说话。阿凯想开口,不过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一般,只好硬挨着陈默的目光。陈默的眼像一口深井,井里没有觊觎和波澜,却盯得阿凯浑身不自在,心里像是被虫蛇叮咬般难耐。

电梯很快便到达了一层,不过对阿凯来说,这个过程有些煎熬,当电梯的门缓缓开启,新的气流涌入,他才敢小心翼翼地换了口气。这时陈默向自己伸出了手,阿凯先是一愣,然后下意识地将手里的钱包归还给了它的主人。

没等陈默再干什么,阿凯便率先开口道:“那个,医,医药费总不能我替你出吧,还有,把你扛到这里也很累的,总归,是,是有点儿辛苦费吧,你说对吧?”说着阿凯下意识的将手护在裤兜里,相信那里还藏着一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陈默没有做声,只是打开皮夹简单扫了一眼便再次合上,向前走了两步,从阿凯的另一只手上将自己的身份证件抽了回来,又迈开步子向医院外走去。陈默的样子很虚弱,不过阿凯自始至终都没敢动什么歪心眼儿,毕竟陈默只是拿回了本属于自己的东西,除了钱之外,其他东西对阿凯而言都无关紧要,况且,他也没把握对陈默做出什么,那个家伙的眼神,令阿凯恐惧。

“那个,等,等一下”

阿凯突然鬼使神差地开口,陈默听到后脚下一顿,不过就在这时电梯的门关闭了。当这扇铁门将陈默隔绝出自己的视线后,阿凯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到地上,擦拭着额头的冷汗,想必是电梯里太闷热了。

就在这时,电梯门再次打开,陈默低下头俯视着阿凯,下巴微微向上扬了一点,示意阿凯将没说完的话补齐。阿凯一愣,连忙低下了头,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是,是我,可是我救了你……”阿凯的音量越来越低,说到后面时,已经细若蚊吟,好像自己才是那个被救的人一般。

等阿凯走出医院大楼的时候,陈默正和一群人对峙着,这伙人阿凯也认识,除了沿着血迹追捕阿凯的赵二东和他的喽啰们,还能有谁呢?

“你,跟那个小子是一伙的?”

赵二东身前一个手持钢条的男子刚欲上前挑衅陈默,就被赵二东一把拦住,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赵二东给陈默让出了一条路来。陈默也不矫情,缓步走出了人群的包围。

没等陈默走远,被赵二东拦住的小弟就有些埋怨地说道:“东哥,你看他那个拽样儿,臭要饭的,有啥好怕的!真想修理修理他,哼。”

赵二东笑着摇摇头,示意其他人将阿凯扣下,大清早的医院的安保人员也不知去了哪里,赵二东一行人很顺利就将阿凯带回了一辆小客车上。一路上阿凯没有做声,只是双眼没有离开过陈默离去的身影,他不知道赵二东等人为什么放任陈默离开,却也希望陈默能出面帮自己解围。毕竟,自己刚刚才救了他一条命。不过陈默甚至懒得回头,几息之间便消失在了阿凯的视线里。

见阿凯被押进车里后,赵二东才放下心来,拍了拍刚才那个小弟的肩膀,二人坐进了另一辆小轿车。缓缓点燃一支烟后,赵二东才说道:“大头,你觉得王文学这个人怎么样?”

“额,王总挺好的,整天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谁都不得罪,是个老好人。”

“如果我说王文学杀过人,你信吗?”

赵二东的话在大头看来有些可笑了,王文学虽然是他们的老板,但大头从未在心里高看过他一眼,只觉得他是个有钱的废物,对任何人都一副讨好的面孔,软弱不堪。大头有时候都在怀疑,自己跟随多年的老大赵二东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竟然心甘情愿跟随王文学,鞍前马后。

“东哥,你逗我玩儿呢吧,就他?”

赵二东似乎猜到了大头的不屑,没有理会大头略带得意和嘲讽的表情,只是笑笑,继续说道:“你知道我以前在监狱里面呆过好一阵子,其实里面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可怕,只要你不随便招惹人,在里面也不至于太难过。时间长了,见的也多了,我就稀里糊涂的总结出了一种办法,来区分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该惹。”

“什么办法?”一听赵二东讲起‘里面’的事儿,大头就变得亢奋起来。

赵二东将脸转向大头,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扣他眼珠子?”

“别捣乱!”赵二东随手推了大头一把,才意味深长地说道:“是眼神,一个人外表都可以伪装,但有一种眼神,却没法隐藏。”

“东哥,你到底说的啥?”

“我是说,无论是王文学,还是刚刚那个人,都有一双嗜血的眼睛。这种眼神,我在里面那么多年,只见过一次。”说着赵二东将身体蜷缩了起来,似是在回忆当初的场景,幽幽说道:“所以大头,你以后遇到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朋友,就躲的远一些。”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7-26 12:36:01 +0800 CST  
信仰者建立高塔,破坏者崇拜残渣,阿凯心中有恨,他得先唾弃自己,才能消灭敌人。

第二章
一辆小客车猛地停在路面,车门大开,两个面露凶相的人将一只麻袋从车里扔了出来,也不做停留,驱车驶离了。

半晌,染血的麻袋自己立了起来,一只油亮的头率先钻出,然后是一张满是鲜血的脸,最后,阿凯整个人顶着染血的绷带挣脱而出,刚走一步就浑身剧痛,只好半跪着爬向路边,坐在道牙子上喘息不止。路人驻足观看了许久,见再无热闹,就纷纷离去。

刚刚在车上,阿凯遭到了一顿毒打,不过出奇的,赵二东没有太过为难他,甚至都没有亲自出面,只是他手下的大头将自己身上的财务搜刮了个干净,就连阿凯从陈默那里偷来的零钱都没能幸免。不过阿凯依旧觉得很庆幸,他是一个扒手,挨打总是不能避免的,如果这点儿觉悟都没有,他如何生存。而且,像他这样的人,总能找到安慰自己的理由,命还在,不是吗?

不需要检查伤势,更不需要收拾心情,阿凯只等恢复了体力后,便起身往家走去。说是家,只不过是远郊的一栋废弃房屋,破败到什么程度呢,简单说,如果雪下得太大,屋顶肯定是撑不住的。不过,因为是家,所以无论他在外边遭遇了如何的不幸,都是要回来的,因为家里,还有人在等他。

小哑巴不是阿凯的女儿,那是阿凯入行的第二年,他已经从一个街边扒手升级成为翻墙入室的窃贼,偷过两次大户,一次差点儿被打死,另一次被恶犬追着跑了数条街。也许是练得多了,阿凯越跑越快,现在整个春城都很少有人能跑得过他,前提是后面要有人拿着菜刀钢条追。在富人区吃了瘪后,阿凯便将目标转向了城郊和贫民窟,在那里谋生虽然赚不到几个钱,但只要稍微能卖上价钱的,易拉罐阿凯也会拿走卖掉,而且不用担心会被流浪狗咬。

阿凯第一次来小哑巴的家时就惊呆了,家徒四壁这个词形容这里一点儿也不为过,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外,这里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货币都没流通进这件屋子。这是阿凯最轻松的一次行窃,这里也是第一间让一个窃贼觉得没有什么可偷的破屋。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小哑巴一个人生活着,稚嫩的年纪,她能用从菜市场捡来的菜叶做成美食,也能从煤渣里挑出可燃的煤核带回家扔进火盆里取暖,在阿凯眼里,她就是个奇迹。小哑巴见到阿凯的时候没有一丝惊慌,显然他并不是第一个光顾这里的窃贼,只不过别的窃贼都无功而返。可阿凯更贪婪,他留了下来。之后的几年,阿凯和小哑巴便住在一起,阿凯有时会带回来一些新鲜的菜,有时是肉,交给小哑巴下厨二人饱餐一顿。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平静地生活了两年,阿凯第一次体会到零星家的感觉,只不过最近,家里有些不平静,小哑巴的身体发育了。

眼看着那个灰头土脸的脏娃娃身体一点点有了变化,整个人亭亭玉立起来,阿凯的心不止一次躁动过,都被他自己强行压下了。当然,躁动的并不止阿凯一人。

当阿凯拖着血染的皮囊回到他所谓的家时,小哑巴并没有出来迎他,破败的房,狼狈的人,命运之神在低语,嘲弄着所有妄图反抗的人。臣服、屈从,阿凯这样的人没得选,这命,他却偏偏不认。

只是萦绕在阿凯耳边的低语声并非来自神灵的唱颂或讥讽,而是壮汉的气喘吁吁,是肉体碰撞发出的靡音阵阵。进到屋中,阿凯第一眼看到的是小哑巴倒挂的头,眼泪正顺着她的眸流到额头与发梢,随着每一次撞击,她的头发都会一颤,有的泪水不会轻易停滞,它们沿着头发一路下行,坠到满是泥垢的火炉旁,被烧红的炉铁蒸噬。压在小哑巴身上的,一个肥壮的秃头佬光着身子,一手掐住小哑巴的脖子,另一只手在她粉乳纤腰间游走拨弄,伴随着肥佬身体的窜动,大滴油腻的汗珠肆意落下,击打在小哑巴嶙峋的瘦骨上。

光头佬见阿凯走进屋来,并没有立即停下动作,反而一脸兴奋地盯着阿凯,身子更加疯狂地扭动起来,犹如一条满身腥臊味儿的大蟒蛇,不时还挑衅般吐着芯子招摇。

阿凯想冲上来阻止,可是肥佬的眼一横,他胸前的一对慵懒肥乳竟然透出一股力量,让阿凯退缩,只得将自己虚弱的身躯蜷缩依靠到墙角。小哑巴偏过头来,看向藏在角落里的阿凯,一直拼命抵抗的双手忽然就这么放下了,无力地垂向地面。她的一只胳膊搭到火炉上,被炙烤着瞬间没了血色,空气中顿时充斥起焦糊的烤肉味儿。

见小哑巴的手垂下来,阿凯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似的,他咬紧牙,挣扎着站直身子,缓缓挪向火炉旁。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烈味道让阿凯感到窒息,他却不能停下脚步,似乎身后已经不再是破旧土墙,而是深渊,是幽冥。

肥佬终于停下了动作,因为阿凯已经走得足够近了,他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小哑巴细长的双腿,抄起身边的铁铲,一脸警惕地看向阿凯。虽然阿凯手无寸铁,但此刻他不想逃跑,他觉得自己还可以搏一搏,纵然肥佬油腻结实的膀子肉看起来胜算更高。

当小哑巴的双手无力垂下之时,阿凯就是不情愿屈服了。

肥佬的铁铲毫无预兆地砸下来,每一击都比他用在小哑巴身上的更有力,只是他在欺辱小哑巴时透支了太多体力,现在脚下正虚,空有蛮力却打不准,那笨硕的模样活像一头瞎了眼的矮熊。

阿凯几次闪躲之后,只有手臂和后背挨了几下,痛,却不致命。这让他有了信心,拉近了与肥佬二人之间的距离。论逃跑这方面的经验,阿凯再整个春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可这是他第一次选择和别人正面对决,冒进和轻敌成了他的致命伤。他完全低估了肥佬那一身肉膘之下隐藏的力量,当他的身体被肥佬一把揽入怀中,缠抱的力量碾压揉搓着阿凯的骨头,竟如同巨蟒捕食猎物时的夺命缠绕一般。

被肥佬的双臂箍住身体后,阿凯咳出了一口鲜血,苦笑着将视线从肥佬那张丑陋的脸上移开,看向火炉那边的小哑巴,算是一种道别吧。肥佬感受到阿凯已经不再试图从自己手中挣脱,他却并没打算留手,反而加大力气,作势要将阿凯碾碎在自己怀里。随着身上的痛感增加,春城的逃命大亨,视线已经逐渐模糊,在他彻底闭上双眼之前,隐约看到火炉旁坐起一团赤裸而消瘦的身影,手中拿着一柄明晃晃地东西,步履沉乏地向自己走来。

那,是天使吗?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7-27 10:12:47 +0800 CST  
最致命的敌人,往往就隐匿在你身边,他逼迫 得了暴力,习惯了谎言。
第三章
陈默又睡了个踏实觉,一夜无梦。起身后慵懒地活动了一下筋骨,他才将盖在身上的纸盒、塑料布一把推开,露出了比往日更加脏乱的破旧衣衫。他的病情恶化了,最近总会时不时口吐鲜血,但他的心情却一日比一日更好。

也不知是谁在他睡觉的地方放了一个乞讨用的破碗,一大早就被行人用硬币填得满满的。陈默也不介意,微笑着从碗里拿出两个用来买早点的硬币,其余的都往地下一摊,数十个早就做好了准备的流浪汉立即从四面八方涌来,一阵哄抢。

巷子对面的长街上,早点的味道渐渐飘了过来,陈默正要迎着那香味儿往出走,一个高大的身影却拦在他面前。陈默抬起头看着来人,脸上的笑意不减,也没增。他的反应倒是令到访者很诧异,率先开口说道:“老伙计,你可让我好找啊,聊聊?”

来人正是陈默的旧相识,李刚,春城市的正义先锋。不过此刻这个正义先锋手里拿的并不是惩戒罪恶的工具,而是一份早点。陈默看了一眼李刚递过来的早点,热气腾腾的,便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两个硬币向后随意抛出去,被他身后的一个流浪汉兴高采烈地捡走了。

在街边的一辆黑色轿车里,陈默悠闲地吃着早点,李刚则在一旁不停地说着什么。街对面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不时向黑色轿车方向瞅两眼,陈默的目光偶尔也游离到那个小伙子身上,又很自然地避开了对视。

“那个小家伙叫吕禾,虽然年纪轻轻,不过本身倒不小,这次要不是靠他,我也找不到你老小子。这次找玉的事让他跟着你吧,有个照应。”

“真巧,线索刚断了一条,上面就给你调过来个帮手。”陈默一边吃一边随意地说道。

听了陈默的话,李刚眉头一皱,迟疑了片刻又道:“这个吕禾家在乡下,底子干净,人也勤快,不……”

陈默没等李刚说完,便放下了手中的早餐,用袖子擦了擦嘴,面色郑重地打断了李刚的话:“能力是一方面。”

李刚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被陈默打断而不满,脸上的阴霾却更重,试探性地问道:“放条线索当诱饵试试?”

“没必要,带他先跟王文学这条线吧,网织得大了,小鱼小虾更容易游走,别太较真。”

李刚点点头:“也好,找玉的事先交给我,之前的线索虽然断了,但应该还有别渠道。你还是万事小心吧!”说着李刚一脸担忧地看向陈默住的巷子,这是一处连死个人都悄无声息,无人问津的冷漠地方。

“习惯了,倒是你,别逞强”,陈默将最后一口早点一股脑儿塞进嘴里,咽下后才懒洋洋地说道:“以后出门配枪吧,照目前的阵势,你快用得上了。”

李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感慨道:“带没带枪你都看得出来了?陈默,你快成大仙了。”

“少废话,我还是那句话,以后除非特殊情况,咱们不能见面了。”

二人下车后,李刚向街对面招了招手,便衣小警察吕禾便走了过来,他的步伐很矫健,显然身手不错。吕禾对二人点头示意,看样子,李刚来之前便做了些铺垫,当他让吕禾跟陈默一起暗中做调查任务时,他很爽快的答应了,眼中甚至闪过一丝兴奋之色。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7-28 13:52:11 +0800 CST  
他克制不住自己无礼的目光,也许正因为她的眼里镶着星辰。
第四章
阿凯头顶的天空是一片混沌的模样,他的嘴微微张开,便有一股清凉抹在他唇边。借着这一丝舒爽,阿凯的视觉渐渐清晰,在屋棚顶的泥纹里左拐右弯,试图找到一条通向屋外的答案。迷途缠成了一张大网,阿凯摆不脱也逃不掉,他只有在每次逃亡时才能体会到片刻欢愉,快感烟消云散后留下了岁月的刃,再将他雕饰到遍体鳞伤。

痛苦的哀嚎,女人的恸哭声,捶打在自己身上的铁铲,都一下子陷入了式微的混沌中,在那一片死寂的灰暗里,凭空撕裂开一条如青丝般细弱的缝,一只洁白柔软的手从缝隙中伸出,将充斥在阿凯脑中的烦躁握进手里,然后统统拉扯进去。

“带,也带我走吧”

阿凯伸出了手,轻声祈求道,没想到那手的主人丝毫不留情面,硬生生的将阿凯战战兢兢伸过来的手拨开。花、叶子和果实终要回归大地,种子没得选,脚踩进泥土,头冲着天。

不甘心的阿凯慌乱地再次伸出双手,在面前的混沌中拉扯,抓挠,更是激动地直起腰背,一屁股坐了起来,这才彻底转醒。原来,在阿凯昏迷的时候,小哑巴已经浸润了毛巾,将他身上的污垢擦了个干净,她还被睡梦中的阿凯抓伤了手。小哑巴见阿凯醒过来,眼中流露出如释重负的情绪,恰好被阿凯捕捉到了,相依为命的这几年,小哑巴这样的眼神阿凯没少见到过。

“小哑巴,我刚刚见到天使了”,阿凯努力回忆着刚才的梦境,对眼前唯一的同伴分享道:“她没有翅膀,也没有,没有脸。哦不,是我没有看到她的脸”,阿凯竟然也有羞怯的时候,连忙补充道:“不过我差点儿就抓住了她的手,跟她离开,只可惜被她挣脱了。”

听到这里,小哑巴有些慌张地将被抓伤的手藏到背后,好在阿凯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察觉。

说着说着,阿凯又从兴奋变成了失落,黯然地自嘲:“可能我不太适合那里吧,那个地方阳光太扎眼,不适合我,嘿嘿嘿。”说走阿凯抬起一只手,将脖子上的挂坠捧到手心,一个十字架形状的挂坠,横架上面还坐着一个收拢了羽翼的天使。

阿凯恋恋不舍地抚摸着挂坠,最后突然一把将它从颈上扯下,套在了小哑巴的脖子上。小哑巴先是拒绝地躲了一下,不过还是接受了这份礼物。挂坠到了小哑巴的脖子上之后,像是活过来一般熠熠生辉。阿凯很满意,点头称赞道:“还是你戴着更合适,哎,说不定你会喜欢那个地方吧,如果她再出现,你可别像我一样让她溜走喽。”

小哑巴低下头仔细把玩着挂坠,宽大的衣领下露出了漂亮的锁骨和微微隆起的乳沟。阿凯的目光不自觉地一路向下游走,心中忽然像漏跳了一拍似的,他拼命挤出口水咽下,妄图润湿自己火热发烫的喉咙,却无济于事。直到他的手鬼使神差地攀上了小哑巴细弱的肩,滑入她的衣襟,阿凯整个人一哆嗦,紧张到牙齿打起了颤,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阿凯的举动让小哑巴整个人惊呆住了,眼神之中的零星光彩无力地涣散掉,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反抗,只是闭上眼,再咬紧牙关。凯一边大口呼吸,将更多空气吞进体内,一边将小哑巴轻轻放倒,动作生硬却又小心翼翼地亲吻起小哑巴的脸蛋、嘴唇、锁骨……一路向下,当他亲吻到女孩儿的小腹时,她才身子一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沉默着抽泣。

就在阿凯尝试着进一步行动时,发现小哑巴的身体开始猛烈地颤抖,这才抬起头来,此刻小哑巴正用力掩住口鼻,尽量压低自己发出的哭泣声。小哑巴的一侧手臂下方,还染着大片干涸的血迹污秽,更有一块皮肉被炉火炙烤得焦黑了,在溃破、渗血。

不断向屋子里释放着热量的火炉后面,一个庞大的身躯正趴倒在角落里,他的背上插着一柄剔骨尖刀,刀刃已经深深没入那人的后背,顺着伤口涌出的鲜血正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在水泥地面上流淌,渗入每一个角落与缝隙间,野蛮而激烈。

这场景让阿凯胃中一阵翻腾,他猛地从小哑巴身上跳开,奋力站直了身体,却眼前一黑栽倒入血泊里,那黏稠滑腻的污血里仿佛藏了火海与毒云,瞬间将他拉入了恐怖的泥沼中,灼烧着,荼药着,使得灰烬与枯萎泛滥成灾。

小哑巴这时候反而平静了下来,任由阿凯呕吐、嘶吼,她的泪已风干于面颊。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7-29 10:10:38 +0800 CST  
每当人们各怀心事的时候,聚在一起一定是个糟糕的决定,这无关乎命运,只是眼看着每个人都努力编织的梦,纠缠成牢,实在令人惋惜。
第五章
积雪依旧没有融化,春城的冬天生硬又单调。陈默一言不发地回到了他寄居了许久的‘窝’,收拾行囊,将每张御寒的纸壳和塑料布整齐叠好。吕禾没有跟进巷子,他皱着眉头勉强让这里难闻的气味儿进入他的鼻腔,但陈默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他只好点燃一支烟,索然无味地抽着。

今天的阳光很足,照在雪地上映出的光亮晃得陈默眼前模糊不清,他更习惯于匍匐于阴暗些的角落,所以对吕禾要带自己换地方住这件事,十分抵触。阳光晒得陈默困意泛滥,他将手里的塑料布叠好后再展开,他的动作同样生硬而单调。

“春天快来了,等雪都融化了,这里更没地方下脚,那时候您住哪儿?还不是一样得离开嘛。”

吕禾对陈默的抗拒心态十分不解,明明有更好的去处,没必要住在这里难为自己。吕禾更不会明白,陈默明明有一大笔意外之财,足够度过短暂而舒适的余生,他偏偏不。他的性格比他胸腔里的癌细胞更倔强。

吕禾考虑着要不要催促陈默快一点儿,就在这时,一个气势汹汹地男子大步走上前来,他的身上缠着许多绷带,一身刺鼻气味儿,闻起来比垃圾桶里的味道更腐朽,呛得吕禾一股浊泪在眼眶中打转。那人径直来到陈默身后,一把将后者提起,目眦尽裂,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的,想不想知道,一股胖子的血液里能掺着多少油?你个臭要饭的,为什么不死得远一点儿,偏偏躺在这里绊我一跤,都是你害的,该死!”

阿凯的面容越发扭曲了,随着他情绪的愈加激动,甚至从腰间抽出一把剔骨尖刀来。陈默看到阿凯亮出剔骨刀的那一刻,便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儿,很新鲜的那种。他的目光竟没来由的炽热起来,比阿凯更狰狞更疯狂,猛烈地回应着阿凯的目光,似是在说:“来吧,把它插进我的胸膛,让我知道我的心房里流淌的血,到底是什么颜色。”

陈默的眼神一下子便将阿凯心中的怒火吞噬,就像一只滚烫的鸡蛋掉进了大海里一般,掀不起一丝波澜。一瞬间的对视,让阿凯的手上失了力气,他握不住刀的手被恰好赶到的吕禾擒住,让这场一回合不到便结束的闹剧稍稍有了些看头。

“你这家伙胆子不小,大庭广众之下持械行凶,别耍花样,跟我回局里!”吕禾冰冷的口气让阿凯的心情犹如跌入谷底般压抑,没等他反抗,吕禾就将一副寒凉刺骨的手铐扣在了他的腕上。

陈默叹了一口气,收起了刚刚那副骇人的模样,眼中竟流露出一抹失望,他整理了一下染血的脏外套,衣领位置被阿凯攥出了许多褶子。向前走了两步,陈默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小禾,放了他吧,他是我们的线人。”

“线人?”吕禾与阿凯同样吃惊,一齐看向陈默,就好像他刚刚宣布了一个很了不起却更荒唐的决定。二位当事人并不买账,尤其是吕禾,他觉得今天早上自李刚离开后,这个脏兮兮的流浪汉就一直在戏弄自己。如果不是吕禾身上还担着更重要的任务,以他以往的脾气,是不会让陈默有好果子吃的。对方一个劣迹斑斑的过气警察,费不了自己多少精力,至少吕禾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让我们聊两句?”陈默走上前示意吕禾先回避一下。

“老哥,你这样子我不好交差”吕禾冷下脸来。

“李刚走的时候让你听我安排,你做不来就回去吧”,陈默悠然地走到吕禾身侧,小声说道。见吕禾不为所动,便补充了一句:“不服从上级安排,我让他把你调到这里当片警,你猜老李会不会同意”,说着还往巷子深处指了指。

“算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吕禾终于妥协,一把扯过阿凯的手,将手铐打开,又威胁着说道:“你老实一点儿,别给我耍花样!”说完便气哼哼的离开了。

陈默见吕禾听话的离开后,面色反而凝重起来,看着吕禾放心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呆望向自己的阿凯,没再说一句话,转身朝他的“行囊”走去。不过这一次陈默的动作很快,只是从垃圾堆里拿出一个破旧帆布包背上,就示意阿凯‘带路’离开。

“去,去哪儿?”阿凯不解地问道。

“你家。”

阿凯的家距离陈默落脚的地方不算远,但一路走来的三人也早被寒风吹了个透心凉,陈默一进屋便径直走向火炉旁取暖,全然不顾阿凯惨白的脸色。吕禾站在门口,没有急着往屋里走,这里显然比陈默呆的地方好下脚,却让他浑身不舒服。水泥地面上有几滩积水,应该是刚擦过地留下的,仅有的家具都很破旧,但都一尘不染,摆放得整整齐齐,好像早知道要有客人到来似的。在吕禾眼里,阿凯并不是一个干净利索的人,况且这屋里还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儿。

“这里,就你一个人住?”吕禾冷眼看向身边的阿凯,目光一直锁定在他一脸绷带和淤青上。阿凯被吕禾盯得浑身不自在,目光有些闪躲,刚欲开口,身后便响起了一阵开门声。一股身材消瘦的小女孩儿提了一桶冒着热气的水走了进来,她见到吕禾等人时吓了一跳,水桶脱手掉在了地上,水流一路欢脱的在地面激荡开,冲刷了大半个屋子。

吕禾与阿凯的裤子都被水桶中溅出来的水花打湿,阿凯连忙蹲下用自己的袖子在吕禾裤腿上擦拭。吕禾一脸厌恶地向后退了两步,将女孩儿的模样暴露给屋内的陈默,后者惊奇的发现,女孩儿的目光很深邃,竟然比阿凯的沧桑许多。见陈默正在打量自己,她下意识地将另一只手中紧握的毛巾向背后揶了揶,一系列动作都没能逃过陈默的注视。

桶里的温水已经流尽,向屋内平缓摊开,水泥地面上响起了嘶嘶的声音,那是水灌进泥缝时冒出的气泡破裂了,发出的密集声响。水流淌到陈默身前时,速度已经更慢,所有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做声,眼看着一股水冲洗了陈默的鞋子,再向后蔓延。炉子旁的地面上有几条缝隙很浅,被流水一下子就灌满了,然后继续向下流淌,从缝隙中带出几缕淡红色的血丝和油迹。这几道血丝很快便淡化消散了,可是水面上的油点儿却越积越多,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顽皮地变幻着形状。

嘶嘶,嘶嘶。水泡破裂声愈响,渐渐盖过了众人的呼吸声和炉中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哔啵,直到一只脏鞋落下,一脚将水面上的油渍踩散,众人才抬起头看向鞋的主人陈默。他正对着女孩儿微笑,招手示意她赶快过来烤烤火。

小哑巴放在火炉上的土豆开始散发出香味儿,几个人顺着香气围拢过来,阿凯更是慷慨地从挂在房梁上的几个竹篮子抽出几穗玉米,小心翼翼地安置在炉边。关于水泥地面渗出的血迹,几个人都没再提起,不多时,土豆与烤玉米的醇香味道便在几个人口中发了酵。小哑巴不时地弯下腰往炉子里添柴,火光映在她的脸上红彤彤的,也不知是不是被火烤得,滚烫滚烫。

不知是否有意,阿凯突然开口问道:“对了吕警官,听陈警官说你是民安人?”阿凯再‘警官’二字的发音上稍稍用力,恰好让几个人都听得到。小哑巴听后干脆躲到炉子后边,一边拾到散落在地的柴火扔进炉膛,一边将身子挪向更角落。

这时,陈默很突兀地出现在了小哑巴面前,伸出手握住了女孩儿的腕子。小哑巴浑身一颤,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来,不过陈默只是微笑地看着她,语气平和地说道:“别添了,炉子都要被你撑爆肚皮了。”

小哑巴低头一看,炉子已经被她用木条塞得满满的,一缕缕灰色的烟尘正顺着木杆儿往外涌。

吕禾见阿凯郑重其事地等待着自己的回答,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

“那你家种地不?”

“我们那里家家户户有地,怎么,难不成这么巧,你家也是民安的?”

“没有没有,以前去过,所以好奇。对了吕警官,你家钟水稻还是小麦呀,这几年收成怎么样?”阿凯又问。

“诺”,吕禾显得有些不耐烦,指了指炉盖上的一穗玉米,语气不善地说道:“种这个!”

对于自己家乡的事儿,吕禾并不愿意多提,但他多少还是顾忌一旁的陈默,所以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复着阿凯喋喋不休的问题。阿凯也算知趣,没有在这些问题上多做纠缠。但陈默的注意力始终都放在小哑巴身上。

棚顶挂着一只手工叠成的纸鸢,上面早已布满了灰尘,如果仔细看过去,就会发现早有蜘蛛在上面结了网,正在纤细的蛛丝上游走。蛛丝比纸片更细,却束成了巨缚,像是真理解脱不出的桎梏,由内而外的困顿,受尽讥讽。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7-30 10:13:22 +0800 CST  
我们总是不停地尝试突破,其实在我们下定决心尝试之前,已经将自己的能力限制住。人们将潜力拦腰截断,然后在重塑的过程,已经有很多年,差不多是时候了,回到原点。
第六章
阿凯已经很久没尝过失眠的滋味了,可是这一夜他却辗转反侧,他的‘家’里,从未像现在这般热闹过,三大一小四个人挤在这间简陋狭窄的卧房中,哦不,如果不算上灵魂的话,还要多加一个人。

某一刻,阿凯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听,他隐约听到柜子里好像传出了笑声,声音一点点被放大,在阿凯耳畔炸响,他赶忙捂住耳朵,求助地眼神扫向跟他躺在一张大床上的吕禾与陈默。可是,吕禾二人似乎听不见这笑声,依旧酣睡着,也不知是否做得出美梦。

阿凯捂住耳朵的手渐渐酸了,最后不争气地放下,喧笑声还在继续,就连柜子的门也开始抖动,阿凯慌张地站起身来,向后退缩着,生怕他之前费尽力气藏在柜子里的那坨秘密大笑着冲出来索命。只是他根本逃不掉,笑声已经开始在屋子里回响,激荡到恐怖阴影所笼罩的最深处。黑暗之中,阿凯感受到了身后温热的鼻息正一下下吹打在自己的后颈处,令人作呕的腥气正逃命似的往他鼻孔里钻,肥佬的手从暗处伸出,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阿凯蜷缩起身体,奋力挣扎着,误将舌头尖咬破的痛感让他清醒了过来,笑声停止,气息散去,那双厚重的大手也嗖地一声迅速抽回黑暗中。他总以为自己的心已坚硬如铁,可仍旧避不开痛苦的轮回,阿凯还没意识到,这是比诅咒更恶毒。

柜子安静的立在角落里,并没有东西要咆哮着冲出来,两扇柜门间的缝隙也不是刚刚打开的,这让阿凯松了一口气。吕禾与陈默仍旧老老实实地睡在一旁,并未被自己的动作吵醒,阿凯试探了一下这两个人,看来都睡得很实,才安下心来。

他抬手擦拭掉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轻手轻脚地起了身。麻利地穿好衣服后,阿凯将早就打包好的行李细软都拿了出来,收进一个背包里,又来到小哑巴的床前。小哑巴也没有睡着,听到阿凯靠近的声音后警惕地坐直了身体,她一面盯着靠近自己的阿凯,一只手悄悄滑到枕头下面,她早在那里藏了一把剪刀。

“快穿好衣服,咱们离开这儿。这两个人来路不明的,咱们和他们待在一起怕是会出变故。”阿凯压低了声音说道,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惊慌

小哑巴没有回应阿凯的命令,而是略带紧张地看向了熟睡的陈默二人。

“放心吧,我在苞米里下了药,短时间里他俩醒不过来的”,说到这里阿凯还有些得意,他毕竟是个靠捞偏门吃饭的,仇家颇多,怎么可能不在家留一手防身呢。屋棚下的篮子里挂了两份玉米,其中一份早被阿凯下了药并做下记号。

小哑巴这才明白,早些时候为何自己想伸手再抓后烤好的玉米时,会遭到阿凯的瞪视,她还以为阿凯舍不得嗯。

出声安慰过小哑巴之后,阿凯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转过身来到了大床边,将陈默的帆布包与吕禾来时背的公文包顺手拿了起来。他嘴角微微扬起,幻想着吕禾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的包被偷走气愤的样子,让他心下暗爽不已。

“你怎么还不准备?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阿凯见小哑巴没有起床,有些不悦地说道。小哑巴却指了指大衣柜子方向,摇头拒绝了。

“你不走?你疯了吧!这个时候管不了这种事情了,警察都找上门来了你懂不懂?”阿凯的脸色发黑,整个人憋足了气,一字一顿的说道:“杀人可是重罪,你傻了吧。”

他开始发火,作势要将小哑巴从床上扯下了,打算强行带走她。不过小哑巴机敏的向后躲开了阿凯的手,从枕头下掏出剪刀紧紧握住,并将剪刃对准了阿凯。

阿凯见状先是一愣,随后换上了一脸沮丧的神情,点了点头算是放弃强制手段,不过他的沮丧里透漏出更加强烈的愤怒。他的语气越发平和,但却双目赤红似要喷出火焰来:“监狱里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就不怕烂死在里头?”

小哑巴嘲讽地撇嘴摇头,一只手从剪子上松开,打出手语说道:烂死在这里或者别的地方,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小哑巴的眼神出乎阿凯意料的无比坚定,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他终于明白这个小女孩儿自始至终并不需要自以为是的保护。他终于放弃了,苦笑着后退,一副颓丧的神情像个落败的逃兵,最后转身向门外走去。出了卧房,冷风刺痛着阿凯的咽喉,他的脖子像是被什么硬物卡住了,憋闷不已。眼前一花,阿凯看到了一个身影正背对着自己站在火炉旁,伸出双手烤火,这个人好像一直都站在这里,阿凯却才察觉到。这里的温度更低了。

“你,你怎么”,阿凯呆立在当场,指着陈默说道,他此刻明明应该躺在卧房的床上,老老实实地睡着,最早也应该第二天中午才能清醒过来,阿凯亲自下的药,在剂量上拿捏的很准。陈默没有回答他,也没有转过身,只是将一只手伸进外衣口袋里,掏出一把被啃咬下来的玉米粒,有的玉米粒上还印着牙印。在阿凯震惊的目光中,陈默随意将玉米粒撒进炉膛,又摆摆手示意阿凯到他身边来,并未表现出一丝恶意。

阿凯有些迟疑,他抄起立在门边的铁铲,侧着身子向陈默走去,双眼还不安分地左右打量,寻找是否还有人埋伏在四周,只不过这间屋子就这么小,一眼便能扫视个周全。

“别找了,吕禾睡得正香呢,正好方便我们聊两句。”陈默再次邀请。

“我,我的秘密,你应该猜到了吧”,阿凯有些气馁地问道。

陈默点了点头,指着脚下的空地,语气略显沉重地回答道:“在这里动的手吧。”

“你,你是怎么发现的,我自问没露出什么破绽。”

“你?”陈默笑着摇头:“看来,你对那个丫头真的很好。”

“你什么意思,事情是我做的,你别说些不搭边的话”,阿凯在陈默的话中听出了端倪,顿时有些慌乱,这一点他自己都未曾料到。

陈默没有再回应他,他只静静的看着炉中的火苗在局促的空间里摇曳着,惴惴不安地哆嗦。见陈默不再搭话,阿凯忍不住又开口问道:“你,你不抓我?”

“不抓”,陈默转过身面向阿凯,见他除了背着行囊外,怀中还抱着自己的帆布兜与吕禾的公文包,不由得笑了,反问道:“你还不走?”

“为什么不走,这就走。你一眼就能看透我刻意隐藏了什么,不公平啊,你能轻易获悉别人的秘密,别人却看不透你的。”说到这里阿凯开始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自嘲地笑了:“里面那个姓吕的还真是嫩,自以为是的蠢。但你是一角,我见过赵二东他那双杀过人的眼睛,眼神不赶你,我看不透。不过我知道但凡沾上你这样的人,准没好结果。看你这身扮相我就知道,要么你倒了霉,要么有人要遭殃。”

陈默没理由否认,阿凯说的不错,和自己有牵连的人向来不太走运,陈默也曾埋怨过自己,但这样非主流的思想却让他遭遇到更大的波折,索性不再纠结于此。阿凯虽然胆子小,却不算傻的。于是,陈默不再多言,绕过凯身边,往卧房方向走去。

“你,包不要了?”阿凯见陈默直接离开,反身问道,不过回答他的只有轻轻的关门声。

“妈的”阿凯忍不住咒骂了一句,将陈默破旧的帆布包狠狠捏了两把,他忽然想将包拎起来,打开瞅一眼里面有什么,伸出来的手转念却又放下,最后悻悻然将这个破包小心翼翼地挂在了墙角。虽然有些好奇和不甘心,不过阿凯低下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另一个挎包,嘴角又扬起了一丝笑意,得意地快步离开了。

夜是深渊,熬红了阿凯歇斯底里的双眼,他早就习惯了在罪暗里潜行,不过这一次离开,却让他浑身不自在,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归来。其实阿凯早已做好了准备,当他被赵二东一伙人扔下车的时候;在玉佛头摔在地上裂开一条缝的时候;甚至更早的时候。但他太贪婪,也太天真。在天真这条路上,没有人,永远没有人能走到尽头,不要说谁足够成熟,大家都只是在摸索中前行,如同此刻正用憔悴的面孔迎上寒风与冰霜的阿凯。他选择继续在这条痛苦的路上找寻欢愉,只是风声太凄凉,他听不到泣诉、哀怨。

赶快离开吧!阿凯一路上不断给自己洗脑:吕禾与陈默两个人的出现,绝对是不祥的征兆,尤其是那边陈默,一定要离他远远的,谁知道他会带给自己怎样的厄运呢。想到这层,阿凯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这速度完全不像一个遍体鳞伤的扒手,反而更像一头学会了收敛獠牙和野心的猛兽。

叮叮,当当。

阿凯的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是铁链绞动发出的刺耳节奏,不等他找到声音的来源,脖子上就被冰冷而沉重的锁链套住。阴暗处一个高大身影正扯着铁链的另一头,用力一收,链条就瞬间缩紧,勒得阿凯喘不过气来。肆意的笑声再次响起,让阿凯联想到肥佬那张令人作呕的丑陋嘴脸,那张脸此刻正印在那团高大身影的头上,也印在每一个黑暗的角落。这是一头真正的猛兽。

“东哥,这小子怎么愣住了,是不是吓傻了?”一个地痞打扮的人牛里牛气地从黑暗中走出来,纵然他的手里拎着砍刀,可人依旧被冻得直打冷颤。

“哼”

赵二东冷哼一声,将铁链用力一拽,就把阿凯带了个大跟头,惹得赵二东的一众手下纷纷叫好,众人狂笑不已。阿凯摔得很重趴在地上没有起身,手里的公文包脱手飞落到赵二东脚下,阿凯这时候才看清来人,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赵二东的几个手下蛮横地将阿凯从地上架了起来,后者倒是没像上次一样惊慌地求饶。事实上,当阿凯认出来人只是赵二东等人后,心底竟然还有些庆幸。

赵二东见阿凯如此镇定,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好奇心驱使下,他弯腰捡起了阿凯丢落在地上的公文包,打开翻看起来。公文包里只有几个装了材料的牛皮纸袋,和两个钱包。赵二东打开其中一个钱包,里面除了一些钱了几张卡外,竟然还有一个显眼的警徽,赵二东不禁咂舌说道:“几天不见,你小子胆子长了啊,警察你也敢偷,我看你特么真的是不知死活!”,说着赵二东仔细翻看了一眼钱包主人的身份证件:‘吕禾’二字一下子映入了他的眼帘,这个名字他最近听别人说过不止一次。看着吕禾的照片,一个有些模糊的身影渐渐的在他脑海中清晰了。

将钱包里的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后,赵二东再看阿凯时,眼中便多了一份嫌弃,不过他并未再多言,而是直接打开了第二个钱包。当赵二东拿出第二个钱包的时候,阿凯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波澜,这只钱包阿凯很熟悉,就是之前他在穷巷子里从陈默身上摸走的那个,就连破损的地方都一模一样。这钱包之前连同玉佛一起被赵二东拿走了,阿凯想不通,它为什么会回到吕禾的公文包里。

赵二东的疑惑并不比阿凯少,他找回玉佛交还王文学时,王文学便发现了佛头上的裂痕,他对此却并未表现出一丝惋惜,反而对偷走佛头的来龙去脉问了个清楚,又对阿凯这个人打听了一番。阿凯偷了玉佛被赵二东抓到,按照规矩,赵二东应该剁掉阿凯的一双手,不过王学文却知会赵二东手下留情,让阿凯逃过了一劫。

但是,当赵二东将陈默的钱包拿出来,并将他和陈默在医院照面,还有陈默对阿凯这个救命恩人见死不救的冷漠,当成笑话讲给王文学听时,王文学对陈默这个名字表现出了异常的热情。那是赵二东第一次见识到王文学情绪激动、如坐针毡的模样。

“好的王总,我一定办妥!”

赵二东向王文学汇报完这一突发情况后挂断了电话后,脸色也阴沉下来,他一面将公文包里的东西物归原位,一面煞气十足地来到阿凯面前,一手抬起阿凯的下巴,另一只手掏出一柄弹簧刀,将刀刃按在阿凯的脸上,声色俱厉地说道:“来吧,给我说说这个包怎么到了你的手里,一五一十讲给我听,中间环节和每一个人都不能漏。如果我听得哪个地方不妥,我保证你会很惨,你信吗?”

一口苦水泛上了阿凯的喉咙,他在心底叹道:到底是没躲过去啊,不过我应该偏向哪边呢,阿凯不由得回想起陈默的脸,应该是自己生平见识过的恶人里,最普通的一张了。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7-31 09:37:02 +0800 CST  
阿凯早已恨透了,可是那口大钟依旧在响,动摇着那颗疮痍不堪的心。
第七章
当陈默回到卧房时,小哑巴正瞪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她眸中没有同龄人的光彩,异常的深邃。没有理会依旧在酣睡的吕禾,陈默径直走到小女孩儿的床边,坐下。小哑巴向后蜷缩了一下身体,手中的剪刀没有举起,也没有松开,不可否认,陈默的随和样子只能让她稍作戒备,却酝酿不出敌意。

当,当,当。

大钟的声音在深夜尤其响亮,女孩儿抬起头来,迎着声音激荡过来的方向聆听,她越发平静,看在陈默眼里,像极了佛陀。只是女孩儿座下不是莲花,而是破床,钟声也只是胡乱敲打。

“听阿凯叫你小哑巴,你没有名字?”陈默轻声问道。

女孩儿偏过头来,用奇怪的眼神看向陈默,她的答案都呈现在脸上,简单清晰。

“喜欢听钟的声音?”

女孩儿摇摇头,终于将手里的剪刀放下。她俯身躺下,将身体舒展开,如同绽放的含苞,散发着诱人的芬芳。陈默笑了,他抬起手,想摸一摸小哑巴的头,却迟疑了,最后只将剪刀收走。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陈默突然提议道,说完低头看向女孩儿,她已经闭上了眼睛,节奏均匀的呼吸着,就在他这个陌生人的注视下睡去。陈默自嘲地一笑,看样子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只是女孩儿颈上从衣服里滑出的银色挂坠,让他又忧心忡忡。

被小哑巴的睡意传染,陈默的眼皮也愈发的沉了,不过总有人不想让他睡安稳,门外突然传来了吵杂的声音。陈默顿时来了精神,侧耳倾听着,脚步声绕着房子响了一阵,突然消失了,看来,外面的人已经做好了准备。

陈默轻轻叫醒了小哑巴,小声问道:“丫头,这里除了正门,还有地方能偷偷出去吗?外面来了好多坏人。”

女孩儿揉了揉惺忪睡眼,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带着陈默出了卧房,指了指挂玉米的房梁。原来在篮子上面,还有一个方形的通风口,被阿凯特意改宽,留给自己逃命用的。陈默带着小女孩儿从通风口爬出,来到屋顶上,却没有急着离开,二人安静地趴在屋顶的积雪中,默契的都没再动弹。

不多时,赵二东一挥手,他的手下便踢开了房门鱼贯而入,屋子里顿时一片吵杂声。不多时,一个混混走了出来,对赵二东说道:“东哥,搜遍了,只有那个警察在里面,睡得像死猪似的。不过再没别人,估计早跑了。”

赵二东横了一眼身后被两个喽啰架起来的阿凯,此时的阿凯已经昏迷了,缠在头上的绷带都被解开,裸露的脸一侧被刀子划开,鼻子也被切掉一半儿,血流不止。众人没有注意到,当混混说屋子里只有吕禾一人的时候,阿凯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了一眼屋顶,又匆匆闭上。

“应该跑不远,留两个人送这个警察去警局,剩下的人都跟我一起去追!”赵二东命令道,十几号人立刻散去,几息之间便潜入了这滩黏腻的黑夜里。

虽然众人都离去了,但陈默和小女孩儿都没有动,陈默更是将手放到小哑巴的后背上,生怕她站起来。小女孩儿看着陈默谨慎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看来这两个人的经历的确有很多相似之处。

“妈的”

又过了一刻钟,不远处的胡同里传来一声咒骂,赵二东和几个手下又转悠回来,不过等待他们的只有腐败的潮气和惨淡的炉火。

“哥,看来是真的跑了,咱们追不追!”

“追!”

“那这个人呢?”一个小混混指着昏迷的阿凯问道。

“死不了,赶快抬进去,王总说了,那个陈默务必抓回来,要不然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赵二东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催促着手下将阿凯丢进了屋里,众人便快步离开了。

陈默带着小哑巴从通风口爬回来时,阿凯的眼睛一直盯着棚顶,见小哑巴没事,才长出了一口气,但他却没力气说话,也羞于开口,赵二东一伙人将他折腾得够呛,最后他还是屈服了。

“今晚对你来说,是不是太漫长了?”陈默走过阿凯身边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将挂在墙上的帆布包拿了下来斜挎的肩上,一边用手拍了拍包面一边继续说道:“不管你的筹码是什么,你赌对了。”

“他们要找的,就是这个包?”阿凯强忍着剧痛问道。

陈默点了点头。阿凯挂帆布包的地方实在是太合适了,只有这家里的主人才能挂得如此恰到好处,赵二东一伙人只顾着找人,自然不会注意到。陈默自问做不到比阿凯更好,索性将挎包留在了原处,将重要的东西一直带在身边不见得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接下来,咳咳,怎么办?”

“阿凯”

“啊?”

“你讨厌钟声吗?”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01 09:52:45 +0800 CST  
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重生,钟声依旧令他头痛欲裂,可起码他的耳朵没有过错,他试着原谅,也试着再次接纳这个世界的温柔相待。
第八章
齿轮的嘀嗒声在耳畔响个不停,当阿凯醒来时,脸上的两道伤口已经被包扎好,只是再次被绷带裹成了粽子,让他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他十分后悔当初心血来潮将陈默送到了医院,又很庆幸他还活着,连阿凯自己都不清楚对陈默没来由的信任源于什么。不过现在,阿凯最想朝陈默那张严肃的脸上打一拳,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

“小哑巴,陈默呢?”

见阿凯转醒,小哑巴立刻来到她身前,用手语比划道:他出去了,说是有要紧事,顺便给你报个小仇。

“啊哈哈哈,哎呦”阿凯放肆地大笑起来,可是鼻尖一疼,让他强忍着收住声音。喧笑声在空旷的阁楼里回荡着,久久不愿散去,这个地方每天都充斥着同样的声音,沉寂了太久。

“对了,这是哪儿?”这次阿凯学得聪明了,小声问道,生怕自己嘴巴张得太大,牵动伤口。

当,当。

阁楼上面一层的大钟应声响了起来,既回答了阿凯的疑问,又蛮横地刺激了一下他二人的听觉。小哑巴立刻捂住耳朵,看样子她已经很有经验了,不过阿凯猝不及防下却被震得头晕目眩,重重地躺倒,这钟声,总归比自己的笑声厉害。

钟声短促地响了两下便听了,阿凯侧过头看向阁楼一面的小窗,窗上积得灰尘像一层薄纱一般掩住外面的景色,遮蔽了镶嵌着云雨的蓝色天,遮蔽了高塔下碌碌往来的彷徨人。

正当阿凯望着窄窗外出了神,小哑巴悄悄滴溜出了阁楼,沿着古旧的楼梯一路向下,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钟塔的一层。她的烦恼也许比阿凯多了一倍,但感慨却不及他的十分之一,此刻小哑巴的脑海中,只有一件事情,或者说,被一种气味儿灌满了。

整个钟楼只有一层的警卫室里温暖,桌子上还放着一只热乎乎的烧鸡,金黄的外皮上闪着油光,熏烤的香味儿从警卫室的门缝向外溢出,让人垂涎欲滴。趁警卫出去的时候,陈默背着阿凯,领着小哑巴溜了进来,女孩儿的脑子里便再也放不下别的事情,她饥饿,她难耐,诱人的味道猛烈地刺激着她的唾液腺,指引着她不顾一切回到这里。

小哑巴透过窗子向警卫室里看去,并没有看到警卫的身影,便鼓起了勇气,将警卫室的门推开,径直走向了桌子上那只烧鸡。双手捧起沉甸甸的烧鸡,女孩儿竟有些迟疑,不知该从哪个部位下口,那金黄油亮的外皮下透出的一丝红润,让她心中升起了一股盎然的贵族情怀。小哑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将自己的嘴唇贴近烧鸡,在凸起的鸡腹上咬了一小口,那扑鼻的香味儿终于融进了自己的味蕾,爽脆的口感在她的唇齿间丰盈。小哑巴的脸颊,突然落下一道温润的泪水,她的面容是如此的虔诚,手指也激动地用力抠进烧鸡的皮肉间。

“哼,哪里来的小贼!”

突然,背后一声厉喝吓褪了小哑巴脸上潮红的血色,她惊慌地回过头来,满腮朵颐的咬肌却不自觉地继续开合,不放弃哪怕一次咀嚼的机会。

警卫见偷吃自己烧鸡的竟是一个娇弱的少女,不由得一愣,即便灰头土脸衣衫褴褛,依然掩盖不住小哑巴正欲绽放的娇艳,再加上她那惹人怜爱的无助模样,勾动了警卫压抑在心底多时的邪火。

“嘿嘿嘿,女娃娃,好吃吗?”警卫揉搓着双手缓步走近女孩儿,那步伐如同一只潜伏在羊群一侧,正欲开启狩猎模式的野狼,谨慎之余也带着狡黠。

小哑巴嗅到了一丝危险,不过烧鸡的香味儿却更让她难以割舍,只好点了点头,嘴下不停。

“好吃啊,那就都给你吃吧”警卫脸上笑意愈浓,继续问道:“你从哪里跑出来的,家里人找不到你的话该着急了吧?”说着伸出手试着去摸小哑巴的头。

当警卫抬起手时,小哑巴的眼神突然变冷,一矮身从警卫的身旁绕过,将烧鸡抱在怀中向外面跑去。警卫没有料到小哑巴的逃跑举动,等他回过神来,女孩儿已经出了警卫室,向钟楼的大门方向跑去。

警卫追了出来,见小哑巴想要离开,却没急着追赶,吐了一口口水,一脸阴狠笑意,悠然地抽出腰间的防爆棍,得意说道:“操,吃了别人的东西就想跑,美得你。”

原来,警卫在回到钟楼之后便将大门锁住了,如果没有钥匙的话,以小哑巴的力量是万万撬不开大锁的。果然,当警卫走近大门时,小哑巴已经放弃从大门逃出的想法,转身向楼梯跑去。小哑巴步伐轻快,警卫却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手中的棍子不时敲打在楼梯的铁扶手上,一声声脆响像是命运躲在暗处嘲笑的刺耳音调。

渐渐的,小哑巴的速度慢了下来,也不知是她怀中的烧鸡沉重,还是她自己太疲惫,总之,血液逐渐都稠滞在她纤细的小腿上,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踝,渐渐发力拖拽。眼看着警卫那肥硕的身躯一点点靠近,小哑巴却毫无办法,只能将烧鸡搂得更紧。

小哑巴终是没能逃脱警卫的大手,被他拎起衣领向后扯去,最后跌进了这具慵懒黏腻的怀抱,一时间,空荡荡的钟楼里响起了撕扯和咆哮声,良久不消。

当阿凯循声赶来时,警卫已将小哑巴的裤子褪到了膝盖,他就如同一头贪吃的肥猪,将脸埋在她细弱的双腿间狠狠舔舐着,更是将屁股高高抬起,对着空气猥琐地扭动。小哑巴没有反抗,只是将烧鸡捧在胸前,用这顿美味挡住爬伏在她下体的恶棍,不时咬一口鸡肉。一只烧鸡已经被她吃掉了一半,渐渐遮挡不住警卫肥硕又高抬的身躯,但女孩儿并不觉得疼,心里竟然满足,将目光牢牢投进了烧鸡的内膛。

“混蛋!”

阿凯一脚踹在了警卫的头上,踢得他向后仰起了头,阿凯却被反震的脚心酸软,吃痛坐在台阶上。

“妈的,怎么还有一个人!你是谁?”警卫一边揉着被踢伤的头一边怒道,还将防爆棍举起,恶狠狠地看向阿凯。

“你个杂碎,她还是个孩子!你竟然对她……”阿凯竟然有些难以开口,急促地呼吸着,并用尽全力将小哑巴从地上拽起来,提上她的裤子。

“她偷吃我的东西,我让她付出点儿代价,难道不行吗?”警卫挥舞着棍子,威胁着说道:“倒是你们俩,一个脏兮兮,另一个一身伤,怕不是来这里偷东西的贼吧。告诉你,最好少管闲事儿,不然报警让你们吃牢饭!”

“杂碎!”阿凯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怒火被警卫撩起后顺着血液奔涌,在他体内猛烈燃烧着。

见识到阿凯的疯狂模样,警卫举起的警棍迟迟没有落下,气势比刚才追捕小哑巴时弱了不止一倍,他不再表现得咄咄逼人,说道:“她偷我东西的事儿我没追究,讨点儿补偿也没错吧,她也不拒绝。再说了,她没追究,你凭什么?”

“呵呵”,阿凯怒极反笑:“不拒绝?不拒绝就活该被凌辱,被玷污吗。妈的,本想学着成为陈默那样的人,看样子我永远也进不去他的世界了,也罢,那就堕落吧!”说着,阿凯一步步向警卫走去。

“你,你想干什么?”警卫有些慌乱。

“没什么,试着原谅你”阿凯惨然一笑,然后俯冲向警卫,抱住他宽肥的腰向后撞去。两个人带来的冲击力轻而易举地冲断了楼梯扶手,向地面坠去。下落的时候,阿凯头上的绷带断了,被风扯住一边,最后飘散开。

当吕禾撬开钟楼的铁锁,将大门拽开时,第一个迎接他的便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儿。在钟楼一层的正中央,阿凯仰躺在肥警卫的身上,不时向外呕出一口鲜血,他的嘴边还有尚未溃破的血泡,伴随着血流向脸侧滑动着。警卫早已咽了气,脑浆涂地,鲜血混着厚厚地油脂向四周缓缓铺散开,惨不忍睹。如果不是警卫先着地,阿凯又恰巧落在警卫胖硕的身躯上,阿凯的样子不会比他更体面。不过阿凯脸上挂着一丝微笑,他觉得自己是个胜利者,他原谅了警卫,然后开始痛恨自己。

吕禾来到阿凯身边蹲了下来,虽然这里的味道让他难以忍受,阿凯也几乎没有抢救的必要了,不过吕禾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阿凯,陈默去哪儿了?”

阿凯嗤笑着摇头,不顾血液更剧烈地涌出,不屑说道:“别折腾了,认栽吧,满嘴谎话。”

“你什么意思”吕禾面色一滞,试探地问道:“陈默把你们的位置告诉我,让我接你和那个小姑娘先回局里。不过我和沉默失去联系了,你知道他去了哪儿吗?”

“好像是九九年吧,具体我也记不得了,发了大洪水,那时候好多人都离开,还有许多我这样无家可归的,都帮着抗洪,那时候,真叫一个惨”,阿凯回忆道:“有个叫民安的小村子,一百多户人,一个大浪过来,啥也没剩下。”

吕禾听着阿凯的叙述,脸色沉了下来,却没打断他。

“不过,有个小娃娃命大,装在篮子里漂到岸边,捡了条命”,说着阿凯笑了笑:“可惜,不是带把的。”

听到这里,吕禾抬起头来,看到小哑巴正探头向下看着,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见吕禾望过来,小哑巴紧张兮兮地将抱着的东西藏到身后,向楼上跑去。

“后来水退了,民安这个地方却没人敢来,都嫌晦气。不过民安必须有啊,所以就把名字戴在了旁边另一个村子头上,搞建设,搞宣传,这几年可不得了。”

“民安的玉米,远近闻名,不对吗?”吕禾说道。

“没问题,不过村子里,一直没有人愿意提自己是民安人,虽然过去那么久了,乡亲们还是觉得晦气。咳咳咳。”

“那时候起,你就对我戒备上的?”吕禾来了兴致,追问道。

“更早,小娃娃提的水桶倒了以后。”

“为什么不怀疑陈默?那时候我们俩可都没追究这事儿。”

“他不该,你该。”

“呵呵呵,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吕禾点了点头,同时带上了一副皮手套,将警卫掉落的防爆棍捡了起来,又回到阿凯身边。

“比你好一点儿吧,但跟那个家伙比不行。你就不是他地个儿,你一张嘴,他就能探到你腚沟;他心里想什么,你指定猜不着。”

“是吗,你怎么知道?”

“我为什么做了扒手,你知道不?”阿凯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坚持说了这么多,他五脏六腑像针扎似的疼,“干我们这行,用不着翻开所有人的钱包,我就知道谁带的钱多。”

“很好”。

当,当,当。

钟楼里又开始激荡起这混乱的节奏,一下,一下,是催命的脚步声。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02 10:21:32 +0800 CST  
晨曦与夜各站一边,正午最热闹的时刻,一天才算得上刚刚开始。
第九章
“这钟又特么乱敲,也没人管一管!”

“谁管,你管啊?”

“滚,别老抬杠,抓紧出牌。”

小屋里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悠闲地打着麻将,钟声传进来时吵得他们烦了,却没人闭上耳朵。外屋同样热闹,几台打印机一齐工作着,店老板忙得不亦乐乎。这里是一处民宅,外面改成了打印店,里面则是老板的私宅,经常会有邻居来他这里打麻将,多年的麻友,风雨无阻。打印店门口有一台公用电话,一个胡子拉碴,打扮邋遢的中年男子,正叼着一根未燃着的烟,用手捂着话筒小声说着什么。

“恭喜李局,又端了一窝败类”

“你可别调侃我了,要不是你搜集到的证据充分,两条线索就都断了。不过没想到吕禾竟然自己送上门来让我们查,真没想到他还是个重要的中间环节,上通下达的掮客。还有,你之前说,玉的事儿又接上了?实在是太巧了!”

“吕禾的资料派上了用场;我也没想到这个阿凯能把玉这条线补回来,巧合?也算不上巧合,另一种必然吧。对了,阿凯和那个小女孩儿接回来了吗?”

“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我之前吩咐吕禾去接了。吕禾走了之后我才部署人去抓王文学一伙,省得他在局里通风报信,打算等他带阿凯俩人回来之后,我再直接把他扣下。不过这么久了他还没回来,我担心……”

“吕禾?”

“你也觉得派吕禾去不妥吗?”

“吕禾没问题,我是担心阿凯。”陈默心中莫名地一揪,像是漏跳了一拍。

李刚见听筒那头的陈默不再说话,便提议道:“我再派两个人过去看看?”

“也好,麻烦了。”

“甭客套,对了,你那儿怎么那么吵啊?”

“我这儿是打印店的公用电话,看样子,还得顺便印点儿东西了。”

寒冷并不是春城的本意,只是云影狂追着太阳,争抢着被蒸腾成虚无,幻化成泡影,太阳有时自顾不暇,有时力不从心。小哑巴透过小窗向外看去,入眼的是密布乌云和孤傲楼宇。一声声闷响从钟楼底层传上来,每一次敲打都引起她的战栗,激荡着,动摇着,暴戾似海,魅如魔蛇。

当嗜血的节奏停熄之后,小哑巴才稍稍鼓起了勇气,从阁楼探出头来,向下望去,一片虚无。她终于不再执着于眼前的这片混沌,将手里的半只烧鸡厌恶地扔了下去,这皮肉曾是她唯一的追求。

阳光从层层云网中透出一丝光亮,光刃将网绳一刀刀割破,光柱愈发宽厚凝实,小哑巴激动地站起身,伴着齿轮的节奏向顶楼走去。大钟的分针刚刚走过十五个小格子,化作一个平缓的露台,小哑巴摇晃着身躯站了上来,将包裹住身体的褴褛一件件褪去,脚下不停地迎向这道柔暖阳光。她颈上的项链被圣洁光辉笼罩着,仿佛渐渐舒展开羽翼,有那么一刻,她嘴里哼起小调儿,露出满足地微笑。那笑脸,也融化在阳光里。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03 15:49:57 +0800 CST  
敲碎这口钟。
第十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春城没再冷得刺骨,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整整一周,不是冬,也不是春。这一周又发生了很多事,人民卫士李刚局长再次破获大案;许多废弃的危房,被推到重建;困扰了市民多年的大钟,也不再响了,只是钟楼庞大的身躯依旧默默地矗立着,挡在阳光前隔出一道长长的阴影。春城还是以前那副模样。

在老城区的一条破败小巷子里,路两旁的垃圾桶附近睡着几十个流浪汉,他们将自己的裹得很严实,只露了口鼻在外面。唯独有一个流浪汉,一个满脸污垢,四十多岁的大叔,胡子拉碴,头发蓬松,嘴角叼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他将身体裹在一件破旧的灰绿色外套里,唯独将一条腿伸到了路中间。脏兮兮的工装裤裤腿向上翻起,裸露的脚踝和半条小腿却白白净净,显得格外突兀。

阳光很足,照得巷子里的流浪汉都睡眼惺忪,懒得出去乞讨、拾荒,直到一个身穿黑色风衣,领子拉得老高盖住了半张脸的男子走到巷子口。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长相很普通,不过眉宇间却显露出与他年纪不相符的疲惫,他背了一个简单的公文包,手里还拿着一份叠卷起来的报纸。

男子径直走到将腿横在路中间的流浪汉身前,上下打量着他,当他的身影挡住了照射在陈默身上的阳光时,后者才缓缓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后又闭上眼睛。仿佛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似的。片刻之后,身穿风衣的男子嗤笑一声,将衣领放下,露出了整张脸。

“陈默,还记得我这张脸吗?”男子阴恻恻地笑着,从叠好的报纸中抽出一柄长刀,像一个屠夫一般威风凛凛地俯视着他脚下的待宰羔羊。

“吕禾嘛,当然认得。话说回来,你现在可是这条巷子里的名人,谁不认识啊?”说着陈默微微坐起身子,从脖子后枕着的一摞泛黄白纸里扯出一张,递给吕禾。

吕禾接过那张纸,瞥了一眼后,嘴巴微张,露出吃惊的表情。原来,纸上最醒目的地方是一个人的头像,这个头像吕禾再熟悉不过了,他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都能看到。纸的第一行只有四个标红的大字:悬赏通缉;照片下面则是自己的简介,和一串数字,没想到他自己的悬赏金额竟有六位数之多。只不过作为一个资深警察,哦不,资深前警察,吕禾一眼就看出这张通缉令是伪造的。

可是没等吕禾开口嘲笑陈默的幼稚,自己的后脑勺突然挨了一下重击,吕禾回头看去,原来是一个流浪汉手持木棒,站在他身后,不用想,刚刚那一击便来自这个流浪汉。不只如此,五六十个流浪汉已经从巷子的各个角落围了上来,众人一脸疯狂地冲向吕禾,眨眼之间已经将这个‘被通缉’的逃犯摁倒在地。

吕禾疯狂地挣扎反抗着,换来的却是众人更剧烈的打击,甚至是撕咬啃食。如同一叶扁舟在汪洋中摇曳,一个大浪打过来,再智慧的人也只剩叹息。不多时,众人脚下就流出一滩鲜血,染红了一张又一张伪造的通缉令。这样的纸张,已经散落在这条巷子的每个角落里,很多天了。

“陈默,陈默!”

吕禾在众人的围打下强露出了半张脸,脸上早已血肉模糊,眼眶都深深凹陷下去,他只剩力气大声叫喊,试图用声音杀死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男人。

陈默早已站起身来,向巷子外走去,听到吕禾撕心裂肺的吼叫时,回过头,平静地看着吕禾,那双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在他眼里,只有芸芸众人。

这一眼,让吕禾彻底放弃了抵抗,他将视野从陈默身上移开,跳过了眼前的流浪汉,投向晴空之上,在那里,他又看到了阿凯临死之前那张写满不屑和玩味的脸。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04 16:07:57 +0800 CST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10 12:02:35 +0800 CST  
《杀死黑天鹅》
寒三齐 著

本故事纯属虚构,支持原创,侵权必究。



黑天鹅事件(Black swan event)指非常难以预测,且不寻常的事件,通常会引起市场连锁负面反应甚至颠覆。


她的精神有些恍惚,空洞的目光盯着头顶的一片天,气压很低,云层里不断传来骇人的闷响,雷电躲在黑云间摩拳擦掌。

虽然雨还没落下,不过空气中的闷热潮湿是难耐的,她盯上了乌云,预感着云层何时会炸响,被蓝紫色的电光刺穿,毫不留情。

乌云是天空中最黑暗恐怖的角落,更可怕的是,乌云是流动的,它到过的地方无人问津。就像自己此刻的处境,女孩儿心底大部分区域被恐惧占领着,剩下的地方有彷徨、无助、失落、唯独缺少疼痛。

她失去了痛觉,当坚韧的蒿草茎像锋利的长矛一般割开自己裸露的白皙美腿;当坚硬的石子与凸起的地面将她背后的皮肤磨破;当泥土与绿色的草汁混在一起,将自己的浓密长发从头皮上扯断;她很痛苦,她感觉不到疼痛。

只有挂在她脖子上的一块残缺了一角的圆饼玉坠儿,带给她一丝温凉。

当她不再乞怜地望天,而是将目光投下来,一个消瘦的身影正拉扯着她的一条腿,将自己拽进一个无比黑暗的深渊。她试着开口求饶,不过声音涌上喉咙之后便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消失了;她又试着挣扎起来,妄想摆脱那只紧紧箍住自己脚踝的无情大手。当然了,无济于事。

当那个人将她从草坪上一把拉进深渊时,一阵颠簸,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被眼前变幻了的场景吓得瑟瑟发抖。那是一间装满了化学仪器的屋子,没有窗户,没有光从四壁透进来,唯一的光源就是那个人手里的一根蜡烛。

等等,他从哪里拿的蜡烛?她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化学仪器外,屋子的角落里还有几床钢管焊筑的手术台。手术台上正躺着几个身穿白色纱裙的女子,她们都仰卧在病床上,手腕连接着输液管,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当她被拖进实验室中央时,这些女子纷纷睁开了眼睛,其中一个女子从手术台上缓缓坐起身子,用冰冷的声音说道:“终于轮到你了”,说着她一点点将头转向自己。

刚刚背对着自己的另一侧脸上,被割掉了整块皮肉。

“啊!”

伴随着一声惊呼,女孩儿终于从睡梦中转醒,坐起了身子,她发现四周的乘客都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直到空姐递上来一条毯子盖在她的胸前,众人才纷纷偏过头去。她低头一看,自己前衣襟的扣子不知何时崩开了两个,露出诱人的乳沟,和大片雪白的乳肉。

她用一脸厌恶和鄙视的表情回敬了刚刚一直在偷窥自己的丧心病狂,又擦拭掉额头的冷汗。透过小窗向外看去,飞机正掠过一片绵延的山峦,山中树木茂密一片苍翠之色。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13 21:27:46 +0800 CST  
生存还是毁灭?莎翁这个问题为难了世人几个世纪,好先生似乎就没有这样的烦恼,在别人眼里,他儒雅、可靠,在近乎完美主义的自我要求下,还保持着一颗乐于助人的心。

第一章
春城市的北郊原本只有几个冷清的工厂,更只有死寂的山林,唯一值得提及的是被湖水静静围绕的大片湿地。每当天气变暖,湖里便多了一群天鹅,白色的天鹅喜欢在湖中心游荡,孤傲的不得了;黑色的天鹅胆子大些,偶尔在岸边与人嬉戏,讨些零食。

渐渐的,春城的人多了,市区已经满足不了人们对大自然的憧憬,一入夏,许多人便驱车前往北郊,野营、野炊,好不热闹。北郊公园,应运而生,公园旁还兴建了一座恢弘的庙宇,叫做万福寺。佛陀总是不甘寂寞,哪里人丁兴旺,他就去哪里普度众生,所以能香火不断,延绵千年。道不如它。

有了公园和佛塔,天鹅、野鸭等飞禽就不便离开了,可是禽兽不听人言,园区不知如何才能将它们留下,为此头疼了一番。直到有人向园区推荐了一个人:好先生。

好先生是春城出了名的大好人,为人知书达理又通情面,无论哪个人有困难,难题有多棘手,只要能托上他帮衬,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而且他又很热心,只要是说得上话的人提要求,他总是笑着答应:好的,好的。于是人们都叫他好先生,渐渐都叫得习惯,反而忘了他的真实姓名。

“好的,我在青龙山祭奠一位故友,然后就赶过去。”

这不,好先生又接到一通电话,听完对方的描述后立即答应了北郊公园的请求。挂断电话后,好先生连忙整理起自己的黑色西装外套,让白衬衫的精致袖扣露在衬衫外面,才收起了微笑,一脸肃穆地回到祭奠的大厅。他是一个精致的人,尤其对着装十分讲究,就连衬衫的纽扣都是特地为今天的葬礼准备的。

葬礼很隆重,除了逝者的亲朋外,还有很多春城的商政要员出席,再加上许多得知噩耗自发来送别的百姓,让这偌大的送别厅显得拥挤不堪。好先生本就不喜欢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挤进大厅后找了个角落舒舒服服地祭奠着,直到一股淡淡的体香,灵巧地钻入了他的鼻息。

嗅着熟悉的淡淡玫瑰花香,一个头戴黑色丧礼帽,身着白色长裙的高贵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女子的脸大半被帽檐下的阴影遮住,却藏不住一双明眸在外面,暴露出眼角细微的褶皱。女子和好先生年纪相仿,早就不年轻了,岁月不会对她格外开恩,即便她曾经也风华绝代过,但是她的体态却依旧丰满而健美。

女子只是礼貌地与好先生握手,然后翩然离去,仿佛从未来过一样,如果不是那淡淡的香气还萦绕在好先生身边,他肯定会认为自己的大脑已经衰老到开始出现幻觉。握手之后,好先生将手掌握成拳头,插向自己的裤兜里,等到再有人过来打招呼时,又连忙恭敬地将手从口袋里抽出。

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每当人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交互是在所难免的,或者说,人就是一种交际动物,如果掌握好分寸,小人物也能有大作为。交际,是好先生一贯秉承的,他善于人际关系,并以此谋生,即便他不喜欢抛头露面。所以,婚礼、葬礼还是别的什么会议,具体内容都不是他在意的,他只在乎出席的是什么人。现在,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是时候离开了。

‘前世典范、后人楷模、人民卫士……’离开大厅之前,好先生回头看了一眼,在巨大的挽联条幅下,那个春城英雄老老实实地躺在水晶棺内供众人祭奠,有无数花圈和恸哭声为他送别。作为人民卫士,他生前的一举一动都被关注着,就连死后也没能逃脱掉,一会儿还要在炫目的灯火下完成肉身的最后淬炼。李刚,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刚正不阿,以百姓为本,办过几件轰动春城的大案,可惜死的却并不英勇。

听闻,李刚是带女儿去游乐场的时候被失控的器械砸死的,他五六岁的女儿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死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好先生刚刚在灵堂看到了李刚的女儿,叫做李玉棠的小姑娘,表现得很镇定,是个样子惹人疼爱,又懂事的小丫头。李刚很幸运,再婚重新组建家庭后,竟然喜得千金,可惜这种幸福没能持续太久。

“真是可惜了,去年才破了蓝氏的惊天大案,今年就死翘翘,啧啧啧,还没来得及享受功与名呢。”大厅外一个身着深蓝色丧礼服的年轻女子叼着一根香烟,举止轻浮地说道。她年轻漂亮,脸蛋有些刻薄的尖细,长裙上的褶皱很显眼,脸上的潮红春色还没完全褪去,如果走近她,还能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腥味儿。

好先生抬起手将女子手中的香烟拿过来,用手指碾在烟头上将烟火掐灭,仿佛没有痛觉一般,脸上笑容不变地对她说道:“小叶,你看到老陈了吗?”

“在那边”小叶指着墓地的一角说道,远远的能看到一个身穿西装,头发蓬松的男子背对着二人,坐在一尊墓碑前。“要走了吗?”小叶问道。

“叫上老陈,我们去北郊。”好先生留下一句话,人已经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周围有几个相熟的人偷偷对好先生和小叶指指点点,小叶回过头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才向老陈的方向走去。

老陈四十多岁的样子,胡子拉碴,头发蓬松,嘴角还叼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手工缝制的绸面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过于厚重,他索性解开领带随手挂在一座墓碑上,衬衫的扣子开到胸前,露出大片病态的肌肤。当小叶来到老陈身后时,他正将嘴角的香烟点燃,抽了一口后放在墓碑前,任由火苗向烟蒂燃去。

“心情不好?”小叶来到老陈身边,脱下了她的高跟鞋,抱着腿坐了下来,裙子下的春光随着她身体的摇晃时而乍现,老陈只要偏过头来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小叶却并不在意被老陈偷瞄,尽管此刻她的裙下并无遮掩,刚刚她把自己的内裤落在了殡仪馆等候区的一间小屋内。

“你跟那个李刚熟吗,居然会为他难过?”见老陈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小叶继续追问道,说着从她的包里掏出一支烟点燃。

“小姐说笑了,我就是一个司机,怎么可能认识那种大人物,更别提难过喽,只是里面太吵,我出来透口气。”

“趴在别人坟头透气?”小叶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老陈面前的墓碑,上面还挂着他的领带,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切,男人都是自以为是的动物,这种敷衍在我看来实在太自作聪明。当我心底想念一个人的时候,怎么可能受得了一帮不相干的人聚在一起叽叽歪歪,只有一个人的祭奠,才能说些心里话。为逝者,更为自己。”小叶的目光在墓碑上游走,一边继续说道:“陈默?奇怪的名字,我好像在哪了听到过呢,是你亲人?”

“是我自己的”。

“这么说,你岂不是一个死人喽?呵呵呵”小叶笑弯了腰,惹得附近的人纷纷投来看不惯的目光。小叶注意到那些目光,回敬了他们一个不屑的眼神,又伸出双臂,环住老陈的脖子,附在他的耳边柔声说道:“你真有趣,我也给你讲个好玩儿的事情吧”,小叶每吐出一个字的时候都要用唇舌拨弄挑逗老陈的耳垂,“刚刚在等候区的隔间里,我上了一个你所谓的大人物,他急得把我的内裤都撕破了,真粗鲁。”

老陈扫了一眼他面前的几座墓碑,苦笑着摇了摇头,将自己从小叶的怀中挣脱出来,才道:“小姐,我们是要出发了吧?”

“以后就叫我小叶吧,我们刚刚才交换过有趣的故事,也算朋友了”,小叶拎起高跟鞋,率先站起身来,将裙摆特意上撩,让老陈看了个清楚,又马上放下,一脸挑逗地说:“好看吗,这样一来心情是不是会好一些?”

黑色轿车从青龙山公墓的停车场出发,上了高架桥后向北郊驶去,小叶坐在前排,将后排都留给了好先生一个人。陈默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假装没有注意到小叶在副驾驶上不时抛过来的媚眼和一脸欲求的表情。好先生从裤兜里掏出一柄金色的钥匙,在手里把玩着,出了神,直到汽车驶入北郊公园的大门后,他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放进西装内侧的口袋里,又将上衣的褶皱抚平。在好先生整理自己的着装时,陈默注意到,好先生的袖扣,已经换了个颜色。

陈默为好先生打开车门,后者一脸和煦微笑,下车后快步走向了早已恭候多时的一行人。为首的二人分别是北郊公园的园长夏言和万福寺的主持悟垠。

“夏园长、悟垠主持,你们久等了!”好先生微微鞠躬,对众人示意到。

夏园长连忙摆手,客套着:“不久不久,好先生来得正巧呢。”

悟垠和他的子弟们也都纷纷向好先生合掌见礼。

一番寒暄之后,一众人簇拥着好先生向北郊公园内走去,陈默与小叶也跟在后面。小叶一脸的不情愿,脚步渐渐放慢,和最后一排的陈默并肩走着,伸出纤细的手挽上陈默的臂,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最前排好先生身上时,凑近陈默的耳边道:“老陈,这里的风景倒是不错,晚些时候我们来打野战如何?”

小叶的声音不大,但走在二人前面最近的几个悟垠子弟纷纷回过头来,陈默见众人回看自己,脸色瞬间一白,停下了脚步,小叶则是娇笑着快步向前走去。

“大侄女儿,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啊?”夏园长对小叶和蔼地说道。

“夏伯伯,这里好美啊,你看湖里的黑天鹅,一点儿都不怕人,我刚刚跟老陈商量,让他晚些时候多载我来几趟。”小叶挽住夏园长的手臂,开心地说道。

夏园长看了看好先生,后者没有表态,他便拍了拍小叶的手说道:“你把老陈带走了,好先生身边不就少了个得力助手嘛,你什么时候想来玩儿,直接告诉夏伯伯,我安排车去接你多好。”

“好呀,那我就不跟咱们的好先生抢人喽,我要去喂天鹅!”小叶在说道‘好先生’三个字时,特意加重了读音,也不等众人反应,便快步向湖畔的观赏台走去。

“哈哈,我这个大侄女儿,还真是惹人疼爱啊”夏园长笑着对好先生说道:“刚刚小叶说的黑天鹅,倒是我心中的一个疙瘩,哎。”

“夏园长心中有什么烦恼,何不直接说出来呢,既然好先生肯来这里,定会有解决的办法”悟垠说道。

“好,那我就直说了”,夏园长便将自己的担忧告知了好先生等人:黑天鹅景观湖作为北郊公园重点宣传的景观,成功吸引了大量游客,不过等夏天过去了,天鹅就要飞走,夏园长想将天鹅留下,所以异常苦恼。夏园长将自己的担忧告知了悟垠大师,后者才将好先生推荐给夏园长。

“夏园长如此愁苦,心中应该是有了解决方案吧?”好先生问道。

“确是有,不过实施起来,哎”,夏园长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微微渗出的汗水,继续说道:“我原本打算将这些黑天鹅的翅膀都束住,可我们园里没有专业人员,捕捉起来难度太高;后来觉得还是在湖中央建一个天鹅馆,封闭式的也比较好管理,只是”,说道这里夏园长看向悟垠主持,后者摆摆手遣散了跟随的众人,只留下陈默一个人远远的站着。

等其他人都离开了,悟垠才说道:“夏园长跟我说了他的想法,不过在湖心建馆,需要住建、水务、旅游、开发区管委会等多个部门协商,等到批文下来的时候,这一湖的飞禽怕是都已经南飞了。”

“而且资金方面,我们园也是捉襟见肘啊!”夏园长立刻补充道。

“夏园长想留下黑天鹅,不见得非要建天鹅馆”,没等夏言继续,好先生便打断了他的话:“秋去春来,草长莺飞,迁徙是天鹅的习性,夏园长还是不要强求了。”

“好先生,北郊发展需要这黑天鹅留下,就要换届了,上面很重视,我们想个办法解决黑天鹅的事也算是分忧解难嘛!”悟垠走上前,掸了掸袈裟上的灰尘。

“听说第一女副市长,对北郊的旅游产业评价很高啊,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好先生务必不能推辞,也算帮老哥我一个忙吧!”夏言一脸谄媚,进一步说道。

“秦副市长年轻有为,这般年纪就身居高位,据说还是个美女,实在难得啊,阿弥陀佛。”

“秦副市长的确很有作为,不过咱们的代市长刘伯无论阅历、经验还是口碑上都更胜一筹呢,所以我们都不好过早下结论吧。但是,如果能造福社会,我当然要为北郊尽一分薄力。”好先生回身来到夏言和悟垠面前,继续说道:“黑天鹅,倒也可留。”

“愿闻其详!”夏园长眼前一亮。

好先生对夏言微笑点头,又看向悟垠,询问道:“听闻前些日子万福寺将放生池关闭了,主持是否愿意将缘由告知鄙人呢?”

“无妨,这也不算什么秘密”,悟垠略带尴尬地回答道:“北郊的游客越来越多,来寺里放生的人太多,池子里都是鱼,已经远超负荷了。”

“悟垠方丈,你寺里的放生池可还是从公园用地里划出去的,据我所知几个池子占地也不小啊,总不能”,夏言有些惊讶。

“都满了,说来惭愧啊,阿弥陀佛。”

“好先生,我不太明白,这和我园建天鹅馆有什么关系?”夏言有些不解。

“夏老哥别心急,建天鹅馆难度重重,不过万福寺的放生池与园内的观赏池之间,却只隔了两个泄洪坑与一片小丘。”说着好先生抬手指了指观赏池东北方向的一座九层浮屠塔,塔下的池子便是距离他们三人所站位置最近的放生池。

“这,好,好,好!”悟垠思索了片刻,便拍手连说了三个好字。

夏言先是一脸疑惑,随即也笑逐颜开,竖起大拇指说道:“好先生的确有办法,只需在放生池和观赏池中间开凿一条水渠,便可将放生池中的鱼引入观赏池中,缓解了万福寺的窘境;观赏池中鱼多了,天鹅们便会开开心心在这里觅食,这里食物充足,就不怕它们明年春天不回来!”

“不止如此吧,你夏言还能间接省下一大笔饲养费用,游客不光能赏天鹅,还能赏鱼群嬉戏,我那放生池里可是有不少锦鲤呢!”悟垠补充道。

“最重要的是,开凿水渠的费用更低,也不需要复杂的手续,夏园长再沿着水渠做些景观,更是妙哉。”好先生继续说道。

三个人彼此相视,都笑出声来。

“把猎物和捕猎者放在一个池子里,倒真是符合你的恶趣味!”小叶不知何时走到了好先生三人身边,调侃着对好先生说道,又惹得夏言和悟垠大笑。

“胡闹!”好先生责备地看了一眼小叶,又转头对站在不远处的陈默继续说道:“老陈,时候不早了,你去机场接一下冷小姐,然后直接回农场来。”

“我,我也要去!”小叶立刻说道。

“你和我去悟垠主持那里上柱香,晚宴的时候我们和主持一道回农场。”好先生说着便和悟垠主持向寺庙的方向走去,夏言跟上去送好先生。小叶回过头来小跑两步来到陈默跟前,避着众人摸了一把陈默的臀部,一脸坏笑地说道:“哎,你怎么又抑郁了?”

“又?”陈默微微笑了笑,不过脸上的确很难看。

“之前在青龙山的时候,你一脸的惆怅;现在则是一副忧心忡忡地模样,这个善于解决问题的好先生是不是让你很头疼?”

“好先生的确有办法,我很佩服。”

“好先生,切”,小叶不屑地说道:“他是个好先生,却不是个好男人。”

“好男人?你想说什么?”陈默注视着小叶的眼睛,她的眸中正泛起一片涟漪。

“我是说,听说那个姓冷的女人很风骚,你去接她的时候可要小心”,小叶对陈默做着鬼脸,一步步向后退去:“我说这些是为你好,地球上最后一个好男人”,说完她嫣然一笑,转身小跑向好先生等人。

离开之前,陈默又看了眼在观赏池中嬉戏游水的黑天鹅,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在这群禽鸟的鸣叫声中,陈默将自己的背影投给了碧色的湖水和苍茫的远山,作为一年后故地重游的结语。只是这一次离开时,他只身一人。

“可怜的黑天鹅,还有倒霉的人民卫士,真是糟透了的一天。”

陈默自言自语着,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香烟衔住,却没有点燃,也没有人为他点燃。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14 07:34:28 +0800 CST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14 07:43:09 +0800 CST  
所谓美,从来都是相对的,事物在我们眼中呈现的美受审美变化而变化,不过冷小媛的美,应该能符合大多数标准。最难能可贵的是,她绽放美丽的同时,在这个世界的大部分地方,美与丑的关系正过于亲近。

第二章
冷小媛从来不会顾及别人投向她的目光,无论是男人带着邪火的眼神还是女人带着妒火的眼神,都不能阻止她尽情展现自己的美。

她是受上天眷顾的人,家境殷实,资质聪颖,社会精英,更是个美人。一张高贵而性感的脸配上火辣的魔鬼身材,再加上肆无忌惮的打扮,冷小媛逐渐成为了圈内知名的男人杀手,和女性克星。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别人怎么想,她不会在意,毕竟有些差距生下来的时候便注定了,这是常态。她的脾气不算差,不过,偶尔也会冷得像一座冰山。

陈默在机场接冷小媛的时候,她还是一座冰山。下飞机之前,冷小媛受到了一个泼妇的侮辱,那个疯婆子喷得满机舱唾沫星子,起因却是因为她管不住自己那个秃头又好色的老公瞄向自己。不过冷小媛却没有反驳那个悍妇,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打嘴架即便赢了也会自降身份。

当然,冷小媛也算不上宽宏大量的人,所以她在出机场安检的自动扶梯上,将那悍妇的长发塞进了电梯的自动扶手。等冷小媛出了安检口时,那个泼妇和他的秃顶老公还在扶梯那里手忙脚乱地撕扯着被搅入传送带的长发,嘶吼与咒骂声引得众人侧目。

“冷小姐?好先生让我来接您。”陈默走上前,做出邀请的手势。

“你怎么知道是我呢?你就不怕认错了人?”冷小媛摘下墨镜,一脸玩味地打量着陈默,这个人和其他男人不太一样,他在看向自己时眼中没有暴露出一丝欲火。无论陈默是隐藏的好,还是真的对自己没有性趣,这两点单单拿出一条便足够引起冷小媛的重视。

“来这里之前有人提醒过我,说您很风骚。”说着陈默接过了冷小媛的皮箱,转身向停车场方向走去。“而且,看样子你还很不好惹”,陈默的话再次飘过了,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刚刚冷小媛教训悍妇的场面他都看在了眼里。

“说这话的人肯定像你这个下人一样无礼,不会是好先生本人吧?”冷小媛毫不介意陈默对自己的风评,迈开步子跟了上去,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清脆有力。

“好先生是个绅士”。

“绅士?如果好先生是绅士,那他应该亲自来迎接我。”

“不来又如何呢,您又不是真的在乎。”陈默来到了黑色轿车前,将冷小媛的行李放进了后备箱中,又替她打开了后座的门。

“有趣”,冷小媛笑着来到陈默身边,将自己的脸凑得很近:“无论风骚二字是谁给予我的评价,他倒也没有说错,是个聪明人”,说着冷小媛踮起脚尖,在陈默的脸上盖了一个鲜红的唇印,然后打开副驾驶座位的门,优雅地将她的翘臀放了进去。

“我应该坐在前排,这样比较方便你偷瞄我的大腿,毕竟我很风骚嘛,你觉得如何?”冷小媛补充道,顺便将车门用力关上。

“我的荣幸。”

“没有人说过你讲话的方式很令人讨厌吗?”

“我的荣幸。”

冷小媛对陈默这个刻薄的司机越来越感兴趣,不过陈默坐上驾驶位之后却不再说话,完全进入了司机的角色,他不再接话也不再挑衅,更没有偷瞄自己的雪白大腿。当冰山撞进泥沼,要么沾染一身淤泥,要么寂静融化。

汽车从春城东郊的机场一路来到了北郊,路过万福寺后向西行驶,穿过了一大片空地,来到了西北方向连绵的青山脚下。车子在一处农庄门口停了下来,陈默替冷小媛打开车门,示意她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不是要去矿上吗?”冷小媛有些不解。

“好先生的矿就在这座山后面,这一侧是他的农场,今晚这里有宴会,好先生希望您能赏脸参加。”陈默回答道。

“哼,真是个体面的人啊。随他便吧,反正我按小时收费的,他不赖账的话,我无所谓。”冷小媛丢下这句话后,也不等陈默将自己的皮箱从后备箱拿出,率先向农场内走去。

“冷小姐”陈默叫住了她。

“怎么了?”冷小媛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陈默。

“你很像我一个朋友,你们都很美,巧的是她以前的工作也是计时收费的。”陈默微笑着,虽然话不中听,但样子看起来很真诚。

“切,混蛋”,冷小媛笑着回过头,背对着陈默竖起了她的中指。

好先生的农庄外围装饰得很普通,甚至有些寒酸,跟普通农户家的外墙没什么区别。穿过一片小树林后,它的富丽堂皇才得以显现,林子后面是一片人工湖,湖面上的玻璃平台时而起落变幻着造型,在钻石彩灯的照射下格外夺目。不过即便如此闪亮的灯火,也仅仅只能照亮庄园的一角,葡萄园、酒庄、高尔夫球场等众多娱乐场所还远在湖畔会馆那长长的别墅群后面。

“没想到,这片林子之后竟然别有洞天啊,我还以为真是个农庄呢!”冷小媛感慨道,华丽的庄园她不是没见过,只是这么隐蔽的一处她还是头一次见识到。

“山后倒是真有一片农场,好先生喜欢原生态的东西,所以这里的饮食全部都由农场和山林以北的牧场供应。”陈默详细地解释道。

“看样子这个好先生蛮有能力的啊,这么大片产业也不好打理的,我现在,真迫不及待想见他一面了呢!”

“据先生说,这里大部分产业他也是在替别人打理。”

“我又没说是他的,不然夸的就不是他的能力,而是实力了。”冷小媛意味深长地瞥了陈默一眼,又道:“我们去哪里见他?”

“我先带您去住处,晚宴开始的时候会有人来通知您。”

陈默将冷小媛安置进了一栋别墅后,便匆匆离去了。冷小媛独子坐在这个偌大的客厅内,等着太阳一点点落入青山的怀抱,那时候,湖面上五颜六色的光彩应该最耀眼。这里很安静,不像自己生活的大都市人声喧闹,少了被众人炽热眼神追逐的感觉,让她的心情轻松了不少。困意上涌,索性就将身体蜷缩进沙发里,睡了过去。这一觉,冷小媛睡得无比香甜,等她醒来时,早已暮色四合,远处的湖畔更是传来了一段段醉人的音符,晚宴的酒会就要开始了。

像猫一样慵懒地弓起身子,冷小媛抻了个大大的懒腰后才不舍地坐起来,她没有开灯,赤着脚向楼上的卧室走去,出席晚宴之前,当然要梳妆打扮一番才行。

地砖上的寒意沿着冷小媛的脚向上传递,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环抱起双臂,脚下更加轻快,蜻蜓点水一般拾阶而上,没发出什么声响。窗外的密林起了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更是夹杂着猫头鹰呜咽低沉的啼鸣声。

刚到了二楼,冷小媛便听到走廊最里侧的一个房间内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难不成这里还有老鼠?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冷小媛一步步向长廊深处走去,挂在两侧墙体的壁画渐渐陷入狭长走廊的黑暗中,失了光彩,此刻竟然显得有些诡异,让她有些怯步。她本可以当做自己幻听,一走了之,不过,她始终无法压抑自己的好奇心,深吸了一口气后,她扶着墙壁蹑手蹑脚地靠近过去。

二楼最内侧的屋子没有窗户,是一间堆放杂物的储藏室,里面凌乱地摆放着许多清洁用具,还有一张铁床。床前的小桌上燃着一只白色的蜡烛,烛火轻揉地摇曳着,像一只平静而炙热的眼。冷小媛趴在门口,探头向屋里看去,只见铁床上正坐着一个赤裸了上身的少女。那女子裸露的后背对着门,在烛光的照射下,她背部那一条条可怖伤疤看得冷小媛头皮发麻。

裸背的女孩儿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正被人盯着,她好像在往自己后肩上药,那里有一处新伤,伤口还残留着少许血迹。冷小媛盯着伤口出了神,在她的注视下,裸背女孩儿的伤口处竟然蠕动了起来,就好像下一刻便会从里面伸出一只昆虫那长满绒毛和倒刺的腿来。想到这里,冷小媛心里一阵恶寒,呼吸也急促了,桌上的烛火感知到气流的变化,火光摆动,也逐渐不安分起来。

“你醒了?”

背对着自己的女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开口了,惊得冷小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心里咯噔一声,整个人愣在原地。见自己的提问没有得到回应,那女子缓缓转过了头,一条乌亮长发下竟也是一张精致的面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难以想象她背后竟然会有如此骇人的疮疤。

“你叫冷小媛吧?别怕,过来坐,我又不会吃了你。”

冷小媛试探性地向女孩儿走了两步,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心里发慌,她的身体很抗拒,但内心深处却渴望接近这个女子。终于冷小媛来到了铁床前,桌子上的烛火也更剧烈地摇晃着,她很怕烛火被她带进来的风一下子吹灭了,所以不敢再有大动作,更是小心翼翼地呼吸。

走到近前,冷小媛才发现,女子背后的伤口并非在蠕动,而是在针线牵引下的结果,她躲在门外偷窥时,女子正在缝合自己的伤口。近距离看着这些伤疤,带个冷小媛的震惊更强烈,一道道已经愈合的伤疤像是一道道嶙峋的山脊,突兀地在女子背上隆起,有的伤口叠加在一起,愈合后长成了奇怪的形状,有的像一只爬虫,有的甚至像昆虫的巢穴,令人作呕。

“介不介意帮我一把?”

女子没有在意冷小媛无礼的目光,而是将手中的针头递过去,示意冷小媛帮自己缝合伤口。冷小媛先是迟疑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接过女子手里的针,在她的背上展开一场染血的修复。冷小媛在上学期间上过一些护理和急救课程,但很生疏,每一次落针的时候自己心里都咯噔一声,但裸背女子却一声不吭,隐忍到缝合完毕。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我很可悲吧?”女子自嘲地说道,同时转过身来,面向冷小媛。与背部不同,她的胸前一点儿伤痕都没有,只是左侧的乳头少了一半,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被,冷小媛没敢往下联想。只不过,女子的胸部很好看,圆润而挺拔,左胸的半颗樱桃般的残缺乳粒更显诱惑,小腹也没有一丝赘肉,令冷小媛看得有些痴迷。

“看样子你们圈子内的传闻没有错,你真是个骚货。”女子见冷小媛一直盯着自己的胸部,便笑着说道,同时将一件丝绸外套披在肩上,挡住了冷小媛的视线。

“哦,抱,抱歉。”冷小媛连忙收回目光,但转念一想,又开口问道:“司机老陈对我的评价,不会这么巧是从你口中传出来的吧?”

“老陈,他亲口告诉你了?哈哈哈”

“你笑什么?”

“没想到,老陈很招女孩子喜欢呢!”

回想起老陈那张木讷的脸,和深邃的眼神,冷小媛心中没来由泛起一丝悸动,也许他真的与众不同吧。但是这念头在她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男人,哼,我想你应该也看透了吧,别拿我寻开心。”

“看透?可能你很懂男人,不过在我看来依旧幼稚,别尝试理解我,现在的你还做不到。”说着女子坐着了身体,对冷小媛伸出手,微笑着说道:“欢迎你来农场,我专程来通知你参加晚宴的,打扮的性感一点,不然就浪费了你的好身材。”说着女子下了床,向门外走去。

“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小叶,是这里的女主人。”小叶在说到女主人三个字时,刻意加重了读音,然后嘴角微扬,转身离去,不消片刻便被走廊里的一片混沌吞噬了。

“小叶,女主人。”冷小媛咀嚼着小叶留下的话,脑海中逐渐显现出一个凶残的人影,那人披着伪善的面具,装作一副逢迎模样,背后却藏着一把锋利的刀子,紧握利刃的手沾染着粘稠的鲜血。

当冷小媛来到宴会会场的时候,好先生还没露面,由于是自助式晚宴,农场方并没有排座次,这让冷小媛心中轻松了不少。今天,她并没有像以往一样选择性格暴露的短裙,而是换上了一条灰色长裙,不过即便这样,也难掩她傲人的身材。不时的便会有一些油腻的中年男士走到她身边攀谈,冷小媛随口敷衍一下后,便沿着湖边向远处避开。

“这帮人早上还在参加葬礼,悲天悯地,晚上就换了一副禽兽模样,推杯换盏张牙舞爪,你说可笑不可笑?”

小叶来到了冷小媛身边,递给她一杯香槟。小叶穿着淡蓝色的丝绸旗袍,衣服上还纹着两条锦鲤,旗袍开衩很高,将她修长的腿暴露在空气中,晚宴上有不少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双芊芊玉腿上。

“这不是农场的主人,小叶嘛,你不用跟宾客们应酬?”冷小媛无精打采地回应道,她心里只盼着宴会早点儿结束,让她离开这个无聊的地方。

“应酬?今晚是庆功会,大家都等着巴结大人物呢,用不着我一个小辈出面的。”小叶大口喝着香槟,她的脸上已经涌上了一抹红晕,看样子已经喝了不止一杯。

“大人物?”,冷小媛顿时来了兴致,目光向远处的宾客们扫去。宴会餐桌前的草坪上汇集了不下一百人,不过此刻大多数人都聚拢在一起,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看样子小叶所说的大人物,应该便是这二人了。

“你说的大人物,是中间那两个吗?”冷小媛问道。其实她的目光大部分停留在那个男子身上,虽然离得远些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不过那男子英气逼人,举止又很优雅,给人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那个打扮得像火烈鸟一样的傻娘们是个大秘,姓丁,具体干什么的你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她旁边的帅哥就比较厉害了,是负责北郊住建的许副,年轻有为,留学海龟,单身新贵,好多母狗一见了他就忍不住发情呢。”小叶瞟了一眼冷小媛,语气中尽是调侃之意,“不过说是大人物,还有些勉强。”

“那也不算小人物了,你有没有对那个许副发过情啊?”

“我看起来像母狗吗?”小叶笑着说道:“快看呐,我们的单身新贵往这边走了,冷小姐,看样子是盯上你了。别玩儿的太疯,一会儿我爸还要见你。”

“你爸?”冷小媛一愣。

“她父亲便是这次宴会的举办者,好先生。”说话间,许副已经摆脱了那帮人的纠缠,来到了小叶和冷小媛二人跟前。

“不然呢,你以为好先生是我什么人,我男人?”小叶打趣地说道,见许副和冷小媛都面有尴尬,便转移话题,拍了拍前者的肩膀:“这位是我们的许涛许大官人,北郊正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至于这位女士嘛”,然后对许涛笑了笑继续道:“我就不介绍啊,你能了解多少就看你本事了!”留下这些话后,小叶就立刻离开了,根本没给许涛和冷小媛反应的机会。

“鄙人许涛,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你好,我叫冷小媛,给好先生打工,今天第一天上班。”

“不知冷小姐从事什么工作?”

“你看不出来吗?”说着冷小媛挺起了傲人的胸脯。

“若隐若现的,看得到却看不清。”许涛盯着冷小媛的胸部不怀好意地看去,同时又向冷小媛多迈出一步,他清新的口气倒没有引起冷小媛的反感。

“会不会是因为这里的光太暗了?”冷小媛再次问道,同时回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众人,除了丁秘书和几个同样浓妆艳抹的女子不时看过来,其他人都被小叶吸引了注意力。

“有时候光太亮,反而看不真切。”许涛摇摇头,微微向前欠身,细嗅着冷小媛身上散发出的香味,目光却越过草坪,投向距离二人不远处的一栋别墅。那栋别墅屋子里一片漆黑,没有一盏灯是亮的,或许光线刚刚好。
楼主 寒三齐  发布于 2018-08-14 21:30:48 +0800 CST  

楼主:寒三齐

字数:162520

发表时间:2018-05-15 21:02:07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0-27 00:01:52 +0800 CST

评论数:111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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