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雨落南洋》修改版(寻出版)

谢谢!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19 23:38:05 +0800 CST  

3

自从陈静走了以后,其实林子昊一直在不停地拨打那个似乎是永远不会再开机的手机号码。起初以为,也许日子久了他会厌倦。然而,却始终没有放弃,象是成了一种习惯。总在想:陈静她去了哪里?她现在过得好吗?

又是一个炎热的星期天,吃过王丽精心准备的午饭之后,他们百无聊赖地坐在
客厅里,王丽看电视,而林子昊在翻当天的海峡时报。

“我们把窗帘换换吧?换成那种柿黄色好不好?或者浅蓝色?”王丽突然望着林子昊说道。

“换它做什么?就那样吧。”林子昊仍然看他的报纸。

“那床单总该换了吧?”王丽继续说。

“你就看着办吧。”林子昊不耐烦地回答。

王丽看林子昊对这些话题没有丝毫兴致,电视的节目也枯燥无味,于是若有所失地“哦”了一声,就起身去厨房洗碗去了。

这时候,林子昊的手机铃响了。他拿起电话,是小雪打的。

“讲话不方便吧?”她咯咯地笑。

“哦,是啊。”林子昊心慌意乱朝厨房的门看了一眼。

“那就不跟你多说了,只想告诉你,我想你。”小雪说完,轻轻啵了一声,
就把电话挂断了。

王丽洗完了碗,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刚才谁来
电话?”。

“喔,一个朋友。”林子昊随便应了一声,继续看报纸。

王丽看到林子昊那冷漠的样子,便又回厨房准备晚饭去了。

日子的平淡,林子昊甚至都懒得拉开窗去看看窗外的阳光。因此,当然也忘了去看看阳台上那一盆每天都需要照料的胡姬花。现在突然想起来,林子昊的心里颤了一下,她还活着吗?

林子昊战战兢兢地拉开阳台的玻璃门,却见她迎风招摇,花颜可掬。原来在这段日子里,虽然没有浇水,老天却没忘了以雨露眷顾她。林子昊在想,或许世界上,有许多事物悄悄地在你的视线之外进行,而且悄悄地安排好了它们自己。天生万物,天养万物,看来,一切其实无须担心。但愿陈静也是如此!

林子昊急忙去厨房打了一桶水,精心地将水洒在花枝上、花盆里,生怕弄伤那洁白的花瓣。

“你还有这种雅兴啊?在我的印象中你好象不怎么喜欢种花养草啊?”身后
传来王丽的声音。

林子昊扭头望去,只见王丽双臂抱在胸前站在他的身后。

“好好的一盆花,总不能让它干死吧。”林子昊极力掩饰心中的虚伪。

“那赶明儿我也养一盆富贵竹,你也会这么认真浇水吗?”王丽的话语带着一
种冷嘲热讽的口气。

“当然。”林子昊回答。

其实他们都知道每个人的心里在想什么,但都不愿去挑明,去触碰。

夜里,林子昊看着王丽入睡,她苍白的脸色因为熟睡时的平静和温暖泛起难得的淡淡红晕。但他丝毫没有睡意,于是,点燃一根烟坐在阳台的地板上抽。清冷皎洁的月光如水般倾泻,城市的一切都抹上了一层银色,褶褶生辉,透着奢华的腐朽,风轻轻一吹,仿佛万物在摇晃。

烟圈刚到唇边就消散了,如同这把握不住的虚无在空气中弥漫,林子昊的手不由地微微一抖,烟灰掉在衣服上,他用手指去弹开的时候,碰到了花盆里的枝叶。

鲜嫩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林子昊犹豫了一下,把它凑到鼻尖,深深地呼吸。在陈静指间停留过的东西,现在对林子昊似乎有着特殊的意义。

林子昊还清晰地记得这盆胡姬花,那是他和陈静有一次去国家胡姬园玩,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胡姬花。五彩缤纷,争芳斗艳。
“子昊,哪一种是‘卓锦万黛兰’?”陈静兴致勃勃的问他。
“我也不知道,我们找找吧,好象都有标记的。”他说。
“据说那是一种生命坚韧,花期又长的胡姬花,还被命名为新加坡的国花呢。”
“是啊,就是新加坡的国花!”
于是他们就在胡姬园里奔跑起来,到处寻找‘卓锦万黛兰’。只见陈静步履轻盈,白袂飘飘,在那万紫千红之中,简直就像一个白仙子。
胡姬品种几近千种,石斛兰、蜻蜓梵兰、Spathoglottis Primrose、Primson、Jubliee、Terete Vandas,等等,太多了。只见陈静在一片白色的胡姬花前停下来。凝视着那一蔟蔟洁白、晶莹的花朵发呆。
“怎么了?找到了?”林子昊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她。
“太美了!”陈静抓住他的手,“我想买一盆回家。”
“这里不卖花。”他告诉她说。
“可我好喜欢。”陈静孩子一样撒娇地说。
“那我们去花圃,那里一定可以买到。”他说。
“真的?”陈静倏地把头扭过来,惊喜的看着他,“你这么好啊!”之后轻轻地在他脸上一吻。
于是他们就去了汤申路的‘万年青花圃’买了这盆白色的胡姬花。但如今陈静她走了。走得无影无踪,他无数次尝试遗忘,但以往的情景却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梦魇一般……
林子昊在沉思中烟蒂烧到他的手指,他猛然抽搐,烟蒂落在地板上,他回过神来,看到凄美的月光在地板上跌落成无数银色的碎片。他把花叶紧紧贴在脸上,心头的伤痕再次裂开,枯叶在夜风中飘落,他感觉他的身体在无声地坠落。

将近清晨时分,林子昊才悄悄回到卧室,在王丽的身边躺下,疲惫地睡了两个钟头。虽然懵懂入睡,但又进入了梦中……

梦里,花开的夜,风轻轻舞,细碎的花瓣扑在脸上,透明的冰凉。他静伫在芳草萋萋的河畔,独守一轮明月,想她会不会乘着一叶莲舟,踏水而来……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20 08:20:12 +0800 CST  

4

第二天早晨,林子昊照常先送王丽去医院上班。夜里下过雨,早晨的天气格外晴朗。开车经过薛尔丝桥,在桥上可以望见远处的鱼尾狮和更远处的海面,绚丽的朝霞在海上抹了一层溢彩流光的金色。阳光满满地泻下来,隔着车窗手臂都被晒得有些生疼。
王丽习惯地打开车里的收音机听,随意地转换着电台,找她喜欢听的DJ和她喜欢的歌曲。林子昊不一样,他实在不能忍受那些DJ们的庸俗和浮浅,他除了听听新闻就是听CD。这时候正是新闻时间。
“据警方证实,来自中国吉林省22岁工厂女工分尸案又有新的进展,死者的头颅和双腿在大士焚化厂寻获。死者最初被发现时,在腰间被斩断的上半身和大腿部位被斩断的下半身分别被丢置在加冷河畔……”
“过去总以为这儿的人比较守法,又罚款,又鞭刑的。怎么还会出现这种事儿?”王丽似乎在自言自语。
林子昊没有搭话,侧脸望了她一眼。那一瞬,他发现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哀怨。

林子昊上班到了公司,没有吃早餐,去茶水房冲了双份的超级三合一咖啡,喝了一口,滚烫滚烫的液体滑过他的喉咙直抵心肺。

他端着咖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撑了一下双臂,正要打开电脑,准备工作。
“给你的。”诗怡将一杯从星巴克买来的Cappuccino和两块松子糕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林子昊抬头,诗怡也正直直地盯着他。只见她唇红齿白,柳眉轻扬。她鼻子挺挺的,眼睛潮润着,像一潭秋水之上悬浮的一抹云霞,如烟,如云,如幻,如梦。
“谢谢你,诗怡。我,我这儿有了。”林子昊支吾着。
“你那也叫咖啡?”诗怡显得不屑的神情。
诗怡素来拒绝速溶咖啡,她认为速溶饮料是对品位的妥协,林子昊不这么认为,他认为她不明白一些来自身体的迫切需要如果能够及时得到满足,远比慢吞吞地制造所谓的品位来得彻底、来得痛快。
“哪叫什么?”林子昊迟疑地说道。
“那叫兴奋剂。”诗怡眉梢轻挑,眼神灵动,嘴角漾着笑意。
林子昊一时木然。是啊,那是兴奋剂,他现在需要兴奋,为了陈静,他几乎要彻夜不眠。他心里在想,“诗怡啊,你还是躲我远点吧。你太纯情,千万别这么深情。”
“昨晚没睡好吧。”站在林子昊的办公桌前,诗怡问道。
“最近有点失眠。”林子昊又望了她一眼,说。
诗怡微微一笑,说:“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啦,我能有什么心事?”
“那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诗怡说完转身走了。林子昊便开始埋头工作。

工间Break时间,林子昊到楼下去抽烟,在新加坡,在办公室抽烟是犯法的。搞不好,就会罚款坐牢。当他刚刚点燃一支烟,发现诗怡出现在他的面前。
“也给我一支!”诗怡向他伸了伸手。
“你也抽烟?”林子昊惊讶着说道。
“这有什么奇怪?”诗怡一脸的坦然。
当林子昊给诗怡点烟时,他将她的侧面轮廓又扫了一遍,额头,睫毛,鼻尖,肩膀,乳峰……他脑子里突然想起浮生六记,沈三白与妻子洞房花烛时,妻子羞涩已极,三白凑上前来,戏探其怀,抚其心跳,怦然有声,妻子唯娇莞尔。
林子昊正心猿意马,诗怡侧过脸来,瞪他一眼,说:“你看什么?”
他回过神来,感觉失态不已,象自渎时被人撞见一般,那叫一个不好意思!
他急忙敷衍道:“你抽烟的姿势还挺酷。”
“行了,我可没想过什么酷不酷的,人活着快乐就行。”
“哎,我就欣赏你这一点,无忧无虑。”他说。
“谁说我无忧无虑?我是EQ值比较高,凡事随遇而安。”
“对对,那才是智慧,才是本事。”
“得了,你也不必夸奖我,有些事不是靠智慧和本事的。”
其实诗怡并不抽烟,她只是想跟林子昊说说话,待上一会儿,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林子昊总是让她有一种想靠近的感觉。只见她轻轻地嘬了一口,丝丝缕缕的烟雾便从她的发稍缭绕弥漫开来。
林子昊一向认为女人抽烟,抽的不是烟,是心情,是感觉。一支好烟可以让女人焕发出异样的光芒和美丽。她在弥淡清香中,伸出兰花指,撅起肉质丰盈的小嘴,眼神梦幻迷离,表情沉醉庸懒,吞吐出暧昧的气息,比尼古丁更有毒。在林子好看来,只要是美女,只要这美女不撒泼打混,无论如何都是美的。
“子昊,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呵呵”林子昊笑了“请教可不敢当,但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说。”
“最近看中国的唐诗宋词。有个疑问。”
“有何疑问?看我是否可以帮你解答?”
于是诗怡把柳永的《雨霖铃》背了一遍“今霄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之后,睁大着眼睛问:“子昊,你们中国人为何这么喜欢妓女啊?那么厚厚的一本宋词全是献给妓女的,而且你们还特别喜欢给妓女作传,什么《赛金花》、《桃花扇》、《小凤仙》什么的。但在西方,虽然关于妓女的书也不少,但没有一个因做妓女而成名人的,对,有一个茶花女,也不是因做妓而是因为爱情才出名的,难道你们那儿的妓女是精英?最可爱?要比那么多的良家妇女聪明、美丽很多?”

林子昊被诗怡问得不觉脸红了起来,仿佛诗怡已经知道了他的事情似的,所以好半天才说:“这个嘛,恐怕跟国情有关。你想想,古代中国只有男人才能读书,女子是不能受教育的,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再说,那时候的女子都兴裹小脚,所以男人娶老婆不看脸蛋漂不漂亮,而看她有没有‘三寸金莲’,你说这走路都走不稳的文盲有什么可爱的?加上还要三从四德,笑不露齿,自然在床上也是个木头人。你想想看,一是文盲二是小脚三又半死不活,怎么能可爱呢?”
“哦,是这样。” 诗怡似乎明白了。
“再说,那青楼女子有的多才多艺,会诗词歌赋、能吹拉弹唱,加上她们不受礼教束缚、性情放荡,所以倒活泼可爱像个活人儿。所谓文人爱妓女,并不是文人下贱,而是因为除了妓女没有女人可爱。”
“所以这些文人墨客写的诗都与妓女有关。”诗怡边说边把手里的香烟抽了一半就掐掉了,点了点头。
“可以这么说吧。”然后,他便岔开了话题,说道:“诗怡啊,你别只看那些有关妓女的诗,其实中国人是很讲情义的。你知道吗?有些生死相托的故事,那感染力和震撼力远胜于男女间的恋情。刘备和诸葛亮互相欣赏、一诺千金的友谊显然远远超越了现实中的君臣关系。三顾茅庐、赤壁酣战、西定巴蜀、白帝托孤、直至星落五丈原,这些血与火的故事就是中国人写就的关于友谊的史诗。风华绝代的盛唐,更有一大群诗人间的友谊为中华青史河山增色不少。比如,“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思君若汶水,浩荡寄南征”、“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诗怡听后拍手称赞:“对呀,那真是一个让人神往的江湖情义啊!”
“可惜,到了这里就一切都颠覆了。没有春花秋月,没有夏风冬雪、人们变得像商人一样斤斤计较,像政客一样互不信任,像阉臣一样没心没肺。在新加坡,恐怕一切都是以Money为标准了。”

林子昊说完,两人一阵欢笑。这时诗怡抬起手腕看表,说:“哦,我们走吧,该工作了。”于是两人并肩向楼里走去。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20 11:45:55 +0800 CST  

第十一章 意乱情迷

1

新加坡的雨季开始了。雨的降临虽然缓解了天气的闷热,但也给身在异乡的人们凭添了几分寂寞。听老移民讲,在霏霏淫雨的浸泡中,新加坡患抑郁症的人是很多的。

就在一个落雨的黄昏,林子昊下班回家开车的路上,天空雨蒙蒙的。当他经过浮尔顿路,穿过安德逊桥,快要进入尼诰大道的时候,新达城前的交通灯亮起了红灯,林子昊急忙刹车,车停在行人过道的斑马线前。这时,过马路的人很多,而且为了躲雨,人们拼命的赶着,就在那拥挤的人群中,林子昊透过汽车的挡风玻璃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啊!陈静,还有诗怡。只见陈静穿着一件白色的上衣,微微仰着头,带着几分不羁,几分落寞,她手拉着诗怡急促的走在雨中。

林子昊的心一阵紧缩,这时,绿灯亮了,他在后面车辆的喇叭声声催促下,缓缓行进。他看着陈静他们逐渐消失在雨幕里,他那颗狂乱的心也随着雨中的他们,一点一滴的盈湿在这个落雨的黄昏里。

随着拥挤的车流,林子昊迅速前驶,然后在美芝路出口掉头,把车停在新达城的楼下,他立即打诗怡的手机,电话直响,但没人接听,也许女孩子喜欢把手机放在包里,经常听不见电话的铃声,把林子昊急得满头大汗。接着,他又试了多次,但都没如愿,最后,只好满腹的沮丧和失落回了家。

回到家,林子昊心事重重的跌坐在沙发上,满脑子都是陈静的影子。更让他奇怪的是诗怡怎么会跟陈静在一起?

这时,正在厨房做饭的王丽出来了,她用系在身上的围裙擦着脸上的汗水,看见林子昊默默地坐在沙发上。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王丽问道。
“没什么,上班累的。”
“那吃饭吧。”王丽解下身上的围裙。
林子昊从沙发上站起来,向饭桌走去。他看到餐桌上四菜一汤,红红白白,绿绿黄黄,都是他平时爱吃的菜肴。他确实是饿了,但没有胃口。
“把酒拿来。”他扒了一口饭,难于下咽,便叫王丽去拿酒。
“喝什么酒。”王丽放下筷子,从椅子上站起来,问道。
“北京二锅头。”
王丽从酒柜里把那瓶精装二锅头拿了出来。开了盖放在饭桌上,又去厨房洗
了两个玻璃杯。她在倒酒之前,顺手正要把餐桌上的那个玻璃花瓶移走。
这时,林子昊的心仿佛突然被什么穿刺而过,无端悸痛起来。
“这个花瓶真碍事,拿走算了。” 王丽说道。
“别拿!”林子昊突然失去控制地冲她大吼了一声。
王丽顿然吓了一跳,变得木然呆立。

喊完了,林子昊才发现,刚才从嗓子里冲出的不光是声音,还有一种酸涩,他似乎把闷在胸中的那种郁闷和酸涩通通都喊出来了。

其实,王丽心里也明白。因为那是陈静留下的花瓶。他一直没有忘了她。

对于林子昊,陈静就象这只花瓶,虽然走了那么久,再见时,仍是那样精致和妩媚。“她后来还好吗?她现在怎么样?她怎么会跟诗怡在一起?”林子昊心底涌起强烈的惦念和渴望,他想再见到她,想知道她的一切。
看到那曾经记录着他和陈静在一起的激情岁月的花瓶,他突然感到怔忡失落,仿佛自己的心被掠空一般。

其实林子昊原来也不知道自己对陈静的感情会是这种爱情,不知道这爱情会如此强烈,强烈到他根本不敢承认,不敢正视,不敢保存。他本来可以拥有她的全部,现在却只剩下了一只花瓶。
以往王丽用心地和他讨论着未来家里挂什么颜色的窗帘,铺什么样的床单,他都敷衍着,全无兴致,林子昊认为那是她未来的生活,不是他的。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未来,对他而言,是虚无而苍白!

“你今天是怎么了?”王丽也吼了起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当林子昊回过神感觉严重失态时,他马上强作欢颜,恭敬地向王丽道歉:“对不起,也许是工作上的压力太大了。”

林子昊急忙拿起那瓶二锅头,把酒倒入玻璃杯中,然后双手把一杯递给王丽。
“来,干杯,谢谢你的丰盛晚餐,你辛苦了。”他把一杯酒倒进了嘴里,然后,又斟满一杯,喝了。

王丽心里有数,她没有喝酒,也没有吃饭,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饭桌,一人进了卧室,然后是一声“砰”的巨响,门关上了。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20 12:59:12 +0800 CST  
2

王丽愤然离开餐桌而一人锁在屋里,使林子昊一时竟茫然不知所措。餐桌上的四菜一汤完整地摆放着,王丽的那杯酒也满满地放在桌子上,屋里弥漫着浓浓的饭香和酒香。

林子昊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伤害了王丽的自尊,他伤害了她的感情,他意识到他是过分了,他违反了游戏的规则。
王丽是真生气了,林子昊第一次看到她发这么大的火。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去敲卧室的门,王丽没有开门,屋里没有丝毫动静,林子昊只好去了阳台,他一人站立在阳台上,突然四周变得迷茫、苍白、萧瑟。城市的繁华突然暗淡了许多。那飘溢着异域风情的建筑、那璀璨的夜色不再那般美丽耀眼……

这时,林子昊点上了一枝烟,想燃烧那些被逼入死角的痛楚,释放自己那迷乱的魂灵。他冷笑,呆呆地望着夜空,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陈静的那张笑脸,它隐隐地洒在漆黑如墨的天际一隅,遥不可及,似只精灵,魂牵梦萦地摄住了他的魂魄……

“明天一定要找诗怡问个明白,一定要把陈静找到。”他灭了手中的香烟,到厨房打了一桶水,又认真地给那盆胡姬花浇了浇水。然后就和衣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夜里醒来,发现他的身上盖着一条毛巾被,王丽?他“唰”地从沙发上坐了起
来,屋丽有朦胧的月光,他看到餐桌上的饭菜没有了,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餐桌上的那只透明玻璃花瓶还放置在原来的位置上,他走过去,花瓶里的水
已退却至瓶底,萎蔫的的花朵奄奄一息的垂着头,仿佛飘浮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腐烂和绝望的味道……

林子昊又慵懒地坐回在沙发上,指间轻晃着香烟,微微辛辣的烟草味在唇齿间游转,他眯着眼斜睨那只花瓶,口中徐徐吐出一团白色的烟雾。

当林子昊又向卧室的门望去的时候,发现门是半掩着的。夜色宁静,如水的月光带来一种微妙的气氛,他推门进屋,躺在王丽的身旁。王丽是醒着的,但他们都沉默不语。窗外传来远处教堂的钟声,带点淡淡忧伤的钟声顿时流满了所有的空间,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起来。

“子昊,以后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王丽突然搂住了他说。
林子昊沉默不语。
“我要你幸福,我不应该生你的气。”王丽继续说。
王丽转了一下身子,左手轻轻地滑过他的脊背,柔柔地,似乎想抚去他心中的
“伤痛”。林子昊感到彷徨,最后还是被感动了,他抱紧她。就这样突然地被她的温柔淹没,一点点预兆都没有。他甚至从未想过他们的日子,心里的惶恐一点一点的融化……

王丽的舌头从他的面颊轻轻地滑向耳朵,又死死地贴住了他的唇。这一个吻,是那么醇厚绵长、意味久长。它仿佛要将尘世间的悲哀怨怒统统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她那颗燃烧的心,只愿此生此世不再纷争。
王丽的柔情激起了林子昊身上的欲望,本能的火焰烧得他再次褪去裹在她身上的那层衣物。
此时,王丽似乎一下子清醒过来,她郑重地问道:“你只是为一时的欢愉呢,
还是……?”
林子昊不理会王丽的问话,他顺理成章的压在王丽的身上。因为他的脑际,现在出现的是陈静,而王丽以她那往日的忧怨眼神似近非近地看着他。就这样与他纠缠于夜里,让他陷入迷离。

激情之后,那种快感稍纵即逝。他从王丽的身上爬下来,喘着粗气。王丽却仰望着天花板发呆。
“你刚才有感觉吗?”林子昊问她。
“我不在乎感觉不感觉?”王丽冷冷的回答。
“那你感觉好吗?”
“我只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当我感觉你进入我的身体里的时候,我知道这时候你是我的。”
王丽的话语使他一时语塞。林子昊的心仿佛被什么深深地刺了一下。
早晨醒来的时候,林子昊发现王丽一直握着他的手。能看得出她眼里的憔悴和血丝。王丽看他醒了,温和地按住他的手,对他说:“你再睡一会。我去弄早餐。”然后她穿上睡衣,从床上起来,走了出去。
地上,留下了王丽的影子,斜斜的长长的,与花影重叠着。原来雾已褪尽,一
轮红日正静静的挂在天边,温和而收敛,掩去了眩目的光芒。

第二天,林子昊一大早就到了公司。走进办公大楼,上了电梯,一路上他都在注意诗怡的身影。他进了办公室,首先向诗怡的办公桌望去,她还没有来。
他心不在焉地整理着桌子上的资料,同时不停地看着手表。似乎时间过得是
那么的漫长。九点半了,过了上班时间已经半小时,但诗怡还是没有到。
林子昊有点等不及了,这时,凯思琳从总经理办公室走出来,经过他的办公桌。
“怎么诗怡还没来上班?”他问凯思琳。
“嘿,这今天是怎么了?”凯思琳带着嘲弄的语气。
“没怎么,只是问问。”
“问问?以前人家诗怡主动接近你,你爱理不理。怎么?感动上帝了?现在
关心起诗怡了?”
“咳,你想哪儿去了?我找她有点事儿。”
“有事?什么事?公事还是私事?”
“当然是私事儿了。”
“我想也是私事,人家诗怡又不是你那个部门的人。告诉你吧,诗怡今天不
来了。”凯思琳一声冷笑,一脸的幸灾乐祸。
“今天不来了?”
“是呀,诗怡拿了Leave,去了马来西亚。”
“马来西亚?去多久?”
“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林子昊近似失态地重复了一句。
“对呀,你就耐心等着吧,我的林经理。”凯思琳说完扭着屁股,扬长而去。
他需要等待一个星期,“陈静怎么会跟诗怡在一起呢?”林子昊仍然百思不解。
下班后,林子昊不想回家,他无精打采地踏进了“爱俪丝”酒吧。

夜色如潮,城市在眼前璀璨无比,但酒吧里如同混沌的世界,那么多悲伤的人,那么多被遗忘的爱,那么多哭泣着的心。林子昊开始恐惧迷失,上苍恩赐的那么多美好的岁月变得压抑苍白,陈静的影子无情的在他脑海里轮回,他又那么无助,那么想哭。
也许他还是幸运的,因为,他都不太明白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得到几个女子
的垂青。平凡的日子里,他也像其他任何一个俗世中的男子一样,开始为感情苦恼起来。于是,在一瞬间的惊喜之后,他也混入了芸芸众生,跌进了俗世的快乐与纷扰。
林子昊坐在酒吧里,心如死灰,像经历了死亡一样的魂飞魄散。
夜是黑的,没有声音,别人不会看到他的眼泪,可是他,还是发出了声响。
夜空,显得格外的黝黑。他仿佛走在了十字路口,徘徊许久,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模糊了双眼。
时近午夜,他已醉意朦胧。守着一盏烛光,寂寞也蔓延开来。微醉的他恍惚之间好象看到了陈静的笑脸,多么熟悉的笑容。此刻,“好男人志在四方”的豪言竟然如此苍白脆弱!
真的,林子昊不知道他真要什么,只是在未得到时,才感到隐隐若失。
也许是生活慢慢的沧桑;也许是远离家门,独自异乡;也许是缓慢而又痛楚
的回忆;也许是种种忧伤的思绪,驱不散理更乱……

人真的是很奇怪,我们其实天天都在做着傻事。感叹流逝的,漠视拥有的,
又渴求未知的,这几乎成了定律。所以我们总是后悔,总是挣脱,总是追求,总是不满足今天而为明天活着。其实他林子昊也是个俗不可耐的人。他感到寂寞,是因为他还在留恋昨天的浮华,还在梦想明天的辉煌,惟独没有好好思考,今天该怎么过?

酒吧里闪烁着朦胧的灯光,暧昧的气氛中,坐着一个个浮躁的饮食男女,在
灯光最暗的角落里坐着的就是他。林子昊端起倒了酒的杯子,在手上轻轻摇晃。酒杯里的液体看上去就好像燃烧的火焰,几乎能听见丝丝的烧灼声。他把酒杯放在鼻子下面,似乎还能闻到一股欲望被烤焦的味道。其实酒精的刺激有时候并不能让人忘记什么,相反却可以勾起更多的回忆。这时一首舒缓的音乐娓娓道来,声音凄楚、悲怆:

I'd like to run away from you
but if I were to leave you I would die
I'd like to break the chains you put around me
and yet I'll never try
no matter what you do you drive me crazy
I'd rather be alone
but then I know my life would be so empty
as soon as you were gone
impossible to live with you
but I could never live without you
for whatever you do (for whatever you do)
I never, never, never
want to be in love with anyone but you
you make me sad
you make me strong
you make me mad
you make me long for you (you make me long for you)
you make me live
you make me die
you make me laugh
you make me cry for you (you make me cry for you)
I hate you
then I love you
……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20 14:38:53 +0800 CST  

3


一周之后,诗怡上班的第一天。林子昊就跟她约好晚上在“爱俪丝”酒吧会面。

喧嚣的“爱俪丝”酒吧比往日安静了许多。他和诗怡坐在靠窗口的位置。

林子昊要了一份叫“冰与火”的鸡尾酒,而诗怡只要了甜味冰琪琳。
诗怡有一张非常清秀的脸庞,如今头发做成了时下流行的飘逸的碎发,深深的眸子如一潭深水,一身合体的浅灰色职业装看上去精致、端庄和优雅。

林子昊认真地看着诗怡,他发现她竟是如此缠绵婉约,千娇百媚,举手投足之间、眉目顾盼之际,处处散发出一种拨人心弦的风韵。
林子昊突然觉得:这女人的天性就是深信风情是与生俱来的。和她在一起,你可以感觉是在读一首风情小诗,感觉她以良好的修养带着你徜徉并且陶醉在她的风情世界里。她展示风情,但决不卖弄风骚;她调制风情,但决不以情色谋利。

林子昊又要了瓶红酒,他小心的给诗怡倒上。只见诗怡温婉地持一杯红酒在烛光下浅浅的笑着。林子昊那忧郁的眼神中也露出了笑意。诗怡欣赏地承接着他那动人微笑,她优雅地抿了一口酒,放回在酒台上,没有说话,然后,她那纤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她那浅蓝色的手机。

林子昊莫名其妙地为这简单的行为感慨起来,很少能看到这种细腻的女性动作了。因为当今的女性是如此伶俐泼辣,无论性格动态都似乎与时代合拍。而古典的文雅和娇柔却极为罕见了。

“子昊,我发现你现在有点变了。”
“是吗?变成什么了?”林子昊对她微微一笑,问道。
“好象有点忧郁,又像有点沉闷。总之,不像你以往那么阳光和洒脱了。”
“其实我本来就不阳光和洒脱,我从小就忧郁和沉闷。你说的阳光和洒脱只
是我的表面。”
“哦,这我可不知道。另外还使我不明白的是你今天怎么突然会请我来喝酒
呢?你知道我是很少喝酒的。”
林子昊该怎么说呢?他不想一开始就提陈静的事,但他又不想让她误会,以为他要与她谈情说爱。
“诗怡,我发现你真是个优秀的女孩,你们家一定对你从小就有很好的教养。”
“呵呵”诗怡一乐,“你现在才发现呀?我是从小我爸妈对我就要求很严格,尽管我家比较富裕,但从来不让我们乱花钱。”
“真羡慕你有一个好家庭,有一个幸福的家。”
“怎么?听你的口气,似乎你的家不怎么幸福?”诗怡一脸的疑惑。
“我有一个好妈妈,但爸爸很早就去世了。”
“是吗?那你妈妈把你养大可真不容易。”
“我妈妈很严厉,她对我总寄托着很多的希望。我生性爱书,爱看书,也爱买书。读大学时,逛书店是我最大的乐趣。工作后,每月工资的大部分都买了书。象五月之夜般迷人的娜塔莎-《战争与和平》、美貌绝伦、身世悲惨的娜斯泰谢-《白痴》、充满神奇和辛酸的冉阿让-《悲惨世界》、忧郁的哈代、冷峻的狄更斯、缠绵的小仲马……那时直看得我如痴如醉,废寝忘食。那些知识、人生、哲理、情感满溢心胸。记得我爸爸遗留下的那个精巧的竹书架,楠竹斑驳,润泽光滑。它成了那时候我的小房间最美丽文雅的装饰。眼看着书架上一日多似一日的心爱的书,那份喜悦,难以描述。”
“难怪你知识渊博,才华横溢,这正是你吸引我的地方。”
“才华横溢倒谈不上,也许是受我爸爸基因的影响,从小爱好文学,喜欢古
典诗词什么的。”
“我有个哥哥,他和我就不一样,他利用家里的优越条件,放荡不羁、玩世
不恭,他交过的女朋友恐怕都数不过来了。”
“男孩子嘛,总会荒唐一点。”
“不过现在他收敛多了,最近交了个女朋友,看来他是认真的,据说很快就
要结婚了。”
“是嘛,看来你很快就有嫂子了,”林子昊笑着开玩笑。
“是啊,虽然我哥玩世不恭,但对我却很好,如果有人欺负我,他会跟人家
玩命。”
“是吗,好,为了你哥,和你未来的嫂子,我们干一杯。”林子昊端起酒杯和诗怡手中的酒杯一碰,然后,他们一饮而尽。
林子昊把喝完的酒杯放在酒台上,看了一下脸色微微有些红晕的诗怡,然后说道:“诗怡,我想向你打听个人,好吗?”
“好啊,只要我知道。”
“你一定知道。”
“那你说吧。”
“你认识陈静吗?”林子昊把陈静两个字念得很重。
这时他看到诗怡突然愣了一下,神情显得不自然起来,然后她低下了头,沉
默不语。
“你也认识陈静?”诗怡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对,一个中国湖南女孩儿,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
“你怎么知道我认识陈静?”诗怡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起他来。
“我在新达城前面看到你们在一起。”
诗怡又沉默不语了。
“子昊,对不起,你的什么事我都乐于帮你,这是真心话。但陈静的事,我
不能告诉你,因为我要信守对陈静的承诺。”
“你对我也这样?”
“你,你对我有什么特别吗?你爱我吗?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在期待什么
吗?你把我拒之千里,你知道我心里的滋味吗?……”诗怡显得很激动,眼睛湿润了,眼眶中充盈着泪水。
这时,对于诗怡一连串的质问,林子昊是真的无言而对,他心里也非常难过。于是他掏出香烟,他把一支递给诗怡,她接在手里,诗怡有一双漂亮的手。洁白,修长。特别是她抽烟的样子,很美。但这一次她没有把香烟放在嘴里,而是放在酒台上,看来她现在是不想抽烟。
酒吧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大部分都是附近写字楼里的上班男女。他们在聊
着微软的视窗、纳斯达克的跌涨、容格理论中的性欲望,柏拉图的情感论断,但
他们更擅长在烛光下示爱,在爵士乐的颤音里任情欲滥觞。
那些衣饰端庄的女性,她们在白天的写字楼里,在狡猾的客户面前,在流光溢彩的时髦Party上,是个永远诱人、光鲜、才情四射的天使,让女人妒羡,让男人渴望,却在夜晚的烛光和爵士乐的颤音中难掩脸上的落寞和神伤。
林子昊和诗怡就这样对视著,静静地。带著暧昧的气息和焦渴的期盼。
但林子昊的心里是明确的,在他的生活中,他不想有诗怡的位置,因为她是那么纯情,那么优秀,所以,她只是站在舞台角落里的一个小角色,而他只是午夜的旁观者,决不能成为表演者。
酒吧里的迪斯科音乐开始震耳欲聋的响起。在这里,灯红酒绿下的男男女女
醉生梦死。一切与本能有关的情感都昭然若揭,不用太多的言语,甚至毋须付诸
肢体动作,只要一个眼神,便可以在寂寞的群落中找到那个能安慰你的人。对喜
欢寂寞又不甘寂寞的人而言,酒吧无疑是一个寻梦的天堂。
这时,突然“啪”地一声,惊动了酒吧里所有的人扭头四顾。靠门的桌子,两个女孩箭拔弩张地对峙着,一个素面朝天,一个浓汝艳抹,表情一样的气急败坏。一旁坐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大男孩,蹙着眉,脸上全是无奈,高喊:“你们有完没
完?”
男孩站起身,拉两个女孩坐下,但是被猝不及防地甩了个踉跄。那个化了浓
妆的女孩随手给了男孩一巴掌,紧接着扑上去揪着另一个女孩的胳膊,蛮横地向
门外拖。男孩摸了摸脸,突然吼了一声:“这样总行了吧!”说着抓起桌上的一
瓶啤酒,猛地砸向自己的脑袋。酒水混着血水从男孩额上淌下来。
两个女孩怔住了,那个略显朴素的女孩“哇”地一声哭着跑出酒吧,另一个
女孩跺跺脚,随即也奔了出去。男孩面无表情地走向吧台:“小姐,再来瓶Tiger。”
望着那个男孩手中的那半瓶啤酒,林子昊忽然觉得,喝完这瓶酒就该离开了。这儿的暴戾和浮躁并不适合他们。在这时,诗怡伸过来一只酒杯,“来,干。”
没容林子昊清醒过来,诗怡仰着脖子把一杯酒咕咚咕咚全倒进了嘴里。他和诗怡你一口我一口地灌着红酒。尽管他不喜欢红酒,但这是一个拒绝孤独的夜晚,他可以拒绝感情,但他无法抵制孤独,更何况她是美丽的诗怡。
“子昊,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不过,我会给你一个答案。”诗怡在醉意
朦胧中对他说道,仿佛在唱着一首哀歌。酒吧里,透过昏暗的灯光,象有片片白
雪飘下,凄艳和绝美。扑朔迷离。
林子昊抬起头来看她,也许是因她的眼睛里流露出的诚恳,又或许是她态度的坚绝,他说:“不,诗怡,我了解你的为人。我不会强迫你。”然后仰头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出酒吧。
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她的头沉重地靠在林子昊的肩膀上。
“诗怡,我送你回家。”
“不,我自己还能开车。”她推开他的手,冷冷地回了句。林子昊还是搀扶着她走到她的车旁,为她开了车门。
当诗怡坐进车里,发动了引擎,她突然摇下汽车的玻璃窗门,探出头问道:
“对啦,忘了问你,你跟陈静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他回答。
诗怡“哦”了一声,车开动了。他望着她那白色的BMW缓缓地湮没在楼群的暗影中。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林子昊站在无人的街道上,任头发在晚风中飘舞。他感到异常的失落。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20 15:05:49 +0800 CST  
作者:小青钱 回复日期:2006-4-20 14:30:25
呵呵!楼主,祝贺你。分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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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青钱,谢谢你!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20 15:31:29 +0800 CST  
谢谢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20 21:26:10 +0800 CST  
4

接下来几天,诗怡都没有给林子昊任何关于陈静的消息,他总感到有些神魂颠倒,意乱情迷。每次在办公室遇到诗怡,她也显得怯生生的,他能看得出她内心的苦衷和无奈。

时间久了,林子昊渐也觉得,每日去寻找不可得的东西,的确是一种煎熬。这样一种沉沦,很难过。

有一天,林子昊感到心情郁闷,起身为自己冲杯咖啡,回头,迎上了诗怡的
目光。那目光还是那么温柔、体贴和热切。

林子昊心一紧,没有做声,回到座位上,继续工作。所谓熟练,到了一个程度便可以发呆工作两不误。

林子昊在猜想着陈静的种种可能,或许陈静真的是要远离他了,因为自己对爱情不专而伤害了她;或许是她对爱情失去了信心,她要走一条自我独立的道路而永远把他忘记;或许……
想到这里林子昊的心顿然“砰砰”只跳,因为他突然想起那天诗怡曾对他说过的话,难道她会是诗怡未来的嫂子?嫁给那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他不禁一阵悸痛。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此刻,她正在和那个纨绔子弟无尽缠绵吧。不由地一种强烈的妒忌从心头升
起,使他坐立不安。
中午的时候,诗怡过来很是歉意地说,“中午大伙儿一起去午餐,你参加吗?”

林子昊心酸,语气因此刻薄:“不去,我忙着呢!”
诗怡一楞,深深看他一眼,沉默着,然后推门走了出去。然而,在那一瞬间,
诗怡那委屈的眼神打动了林子昊,他突然警觉:以往那种踏雪放歌、笑看风云的潇洒气质都哪儿去了?难道就这样沉沦下去吗?
是该觉醒了,岁月的脚步早已不耐等候,聪明如你,何不在岁月的脚步伴随下,率先捕捉眼前所能见的美景,剪一片属于自己的晚霞,留存在自己的青春的记忆盒子里呢?何不汲一把清澈的溪泉洗去覆盖于心灵上的尘土,让自己心如明镜般凝睇着岁月走过的痕迹而不悲伤呢?

爱的天空不会留下泪的痕迹,但他已爱过。很多东西,未必拥有才是幸福。
能有一种感觉是思念,是心动,每每在你想起,就禁不住露出幸福的微笑,那也
是一种幸福,无言的幸福。有种爱不去和别人分享,却能被自己深深感动着。

林子昊的手指停放在电脑的键盘上,心中一阵惆怅。毕竟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情缘,一段缘有一段缘的劫数。她不是你的,永远不可能是了,又何必去打扰她呢?牵挂着她就好,心里有她就好,爱她就好,她好就好。

这时,林子昊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跑出办公室,向诗怡追去。
在楼层的电梯口,他追上诗怡,她一脸的惊讶,“你不是忙着吗?怎么…”

“对不起,诗怡,我不应该这样对你。”他歉疚的说道。
“我不怪你,希望你也理解我。”她还是那么温婉。
“好,那我今天中午请你吃饭,赏脸吗?”
“好啊,林经理请客,哪有拒绝的道理。”诗怡又浅浅一笑。
她的笑脸依然富有慑人心魄的魅力。浅浅的酒窝,温柔而高雅的鼻翼,流盼
生辉的眼神,真是一个美丽的女孩。
“那你给凯思琳打个电话,说你有事不能参加他们的Lunch。”
“好。”诗怡从手包里掏出手机,“我也学会骗人了,这可是我第一次说谎。”她又向他诡秘地一笑。
诗怡打完电话,脑袋一斜,深情的望着他:“我们去哪儿?”
“你来决定。”他回答。
她稍作思索,“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那坐我的车还是坐你的车?”林子昊问。
“我开车,你坐车,我也为老板服务一次。”诗怡一股调皮的神情。
“好啊,那我也尝一次当老板的滋味儿。”他说完,俩人都开心地笑了。
汽车驶出市区,穿过王子大道,经过一片茂密的椰林,他们到达了滨海南公
园。在一处鲜花簇拥、绿意盎然的白色小楼前停下。
“到了。”诗怡敏捷而利落的把车停在楼前的停车场内。
“听雨轩。”林子昊从车里出来,看到白色围墙上的招牌。
“对,有名的法国餐馆。”
“怎么还有个这么诗意的中文名字?”
“嗨,现在不是时兴华语嘛,美国大使都可以叫张三李四的。”诗怡微偏着
头,秀发从左肩下滑落,丝丝垂下,微掩着她满是笑意的脸庞。她的两只酒窝在
阳光下仿佛被放大,盛满调皮和淘气。身后的绿树,在她笑容的衬托下,充满了
活力。
诗怡和林子昊并肩步入那敞亮的前厅,优雅华贵,宛如歌剧舞台般布景的装璜,映衬出精致与豪华的气派。名贵的桌椅,典雅的烛台,流露出传统巴黎浪漫之都的风采。精美的菜单,名特法国葡萄酒,让你充分领略奢华高雅和浪漫温馨的气氛。
餐馆落在闹中取静的地方,隐蔽在花草绿树从中,很西式,很温情,仿佛脱
离了世俗尘埃,让人心境悠然而宁静,彻底抛弃了尘世间的喧嚣与烦恼,于天高海阔间,细细品位美丽人生。

见惯了歌舞升平,拳枚喧腾的声色夜场,而这里清幽淡雅,诗情画意,在碧海蓝天的衬托下,更是营出了一个环境幽雅、富有情趣的氛围。
诗怡点完菜后,她极其专业地向林子昊介绍起西方用餐的礼仪细节:用餐时不能从身体里发出声响、不能随意中途离席、不能在上咖啡前抽烟;避免餐具碰撞发出声响,中途放下刀叉时,应用“八”字形分别放在盘子上,刀刃必须朝向自身,
如果刀叉放在一起,表示用餐完毕。以及繁复的上菜次序——汤、鱼、肉、色拉、甜点、水果和咖啡;已进口的肉骨和鱼刺,不能直接吐入盘中,要先用叉接住后轻轻放入盘里,水果核则应先吐在手心中,再放入盘内;鱼不可翻过来吃,要吃完上层后,用刀叉把鱼骨去掉再吃下层;用小勺搅拌咖啡,却不能用它来饮用咖啡……这种讲究似乎对诗怡来说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林子昊不大喜欢这种过于讲究的形式。他可记不清用餐中途该如何放置刀叉。为了风雅,他只好随波逐流。

午餐之后,他们漫步在万花绿草之中。诗怡的头发随着海风轻轻地拂动,她
的身段在风中曼妙娉婷,高跟鞋的敲击声将静谧的公园高高溅起。正当林子昊欣赏着她款款而行的风姿之时,她突然回过头来。一股扑鼻的体香刹那间袭击了他的魂
魄,那股体香伴着温热的气息从他的肩膀传向他身体的各个角落,让他醉酒般地不能自主。
“诗怡,其实你挺可爱的。”林子昊说道。
“是么?”她笑道。然后一脸的遗憾:“可爱有什么用,我爱的人又不爱我。”
“你爱上谁了?”林子昊故作疑惑。
诗怡沉默不语。
诗怡有时也很乖,她会静静的听林子昊说话,望着他的眼睛发呆,如凝视一尊唯美的雕像。
“其实聪慧的男人说出来的话总是别有情趣,自然会惹得女孩们赞叹不已,如
若文字犀利,学识渊博,那钦慕之情更是如翻江倒海一发不可收拾,倘再潇洒伟
岸,那劈头盖脸的怕全是撒娇和抛媚眼吧!”诗怡夸张地一通议论。
“哈哈……”林子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我好象在刻意夸赞某人吧,瞧,得意的嘴都拢不起来了。”
“是啊,我几乎就要飞上天了!”林子昊还是笑着,说。
在回公司的路上,车里,莎拉·布莱曼的浅吟低唱,来来复复都是那首“Once a life time”。那是诗怡最喜爱的一首歌:

When the darkness falls
I will wait for you
I want to drive you crazy tonight with the full moon
I'll wait for you
Tonight you'll die in my arms
You never dreamt of anything like
Let me dive in To pools of sin
Wet black leather on my skin
Show me the floor Lay down the law
I need to taste you more
……

歌唱到最高处,诗怡那细腻而又温软的手指,划上了林子昊的手背。他向她微微一笑。他们就要如此分别,在这个落英缤纷的午后……


晚上下班回到家,王丽也刚刚下班回来。她是个心思细腻的女人,她似乎觉
察到林子昊的心情开朗了起来。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就做饭。”王丽边换着衣服边说。
“别做了,你也够辛苦的,我们还是出去吃吧。”林子昊说。
“别出去吃了,外面吃饭太贵了。”
“没关系,再贵还能贵到哪去?走吧。”他说得很坚决。
“那我们就去附近的小贩中心(大排挡)吃点吧。”王丽轻柔的说道。
“好吧。”
林子昊和王丽在小贩中心转了一圈,尽管各种各样的食物品种很多,但林子昊挑不出一样合他胃口的。咖喱饭,炒稞条,潮州粥,鱼头米粉,福建炒面……各种风味的摊档在简陋的棚顶下散发着辛辣,油腻的味道,使他直想呕吐。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要了一盘杂菜饭。但是王丽却是相反,她要了一碗鱼头米粉,津津有
味的吃着,而且还很喜欢。
“子昊,我去给你买瓶啤酒吧?”王丽看到他那艰难的样子,说。
“不用了,回家再喝茶吧。”他回答。
“这新加坡的啤酒也太贵了,在这儿喝一瓶,等于在中国喝二十瓶吧。”王
丽说话时,他看到她那扭曲的脸。
“是啊。这地方不大,却东西特贵!”他也跟着王丽发着牢骚。
吃过饭后,他们经过一个卖花的摊位,王丽站住了。
“买一枝胡姬花吧,花瓶里的那枝都早蔫了。”王丽看着他说道。
“算了,以后花瓶也不要了。”他说。
“别呀,我买了。”王丽说完,从钱包里搜出几个硬币,付了钱,用一块旧报纸将花茎包上,拿在手里,离开了那个摊位。

喧嚣的马路,灰色的楼房。有几处默淡颓败的墙壁。一堆堆穿着裤衩背心,趿拉着拖鞋,面无表情的人,还有那熏人的颓蘼气味四处飘散。新加坡并不是天堂。

回到家,王丽小心地将那枝买来的胡姬花插进玻璃瓶里,又往瓶里加了一些
水,然后反复地在餐桌上摆弄着放置的位置。而林子昊进了书房,开了电脑,上了网。去几个过去常去的论坛和聊天室转了一圈儿,好久没有去了,都是些陌生的面孔,无心发帖或回帖。于是便去查看电子邮件,在密密麻麻的邮件堆里,他突然发现有《南洋风》的邮件,他的心一紧,颤抖的手几乎按不准鼠标,击了几次之后,那份邮件打开了:

子昊:
生日快乐!
-陈静

只有四个字,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又让林子昊跌进了无底的深渊。

林子昊低头想了想,可不是啊,今天二十六日,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感觉很累,双眼已经朦胧,大脑却非常清醒,矛盾。什么也不想做,只是静静地坐着,眼前是跳动的字符,感觉这一切很遥远,象是来自另一世界,飘缈不定,仿佛是天堂传来的声音。

闭上眼睛,窗外是呼呼的风声。就这样,林子昊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地板上是苍白的影子,摇晃模糊,一如他现在的思绪。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20 22:18:48 +0800 CST  
第十二章 岁月蹉跎

1

十月二十八日。今天是林子昊的生日。

曙光微露之时林子昊就醒了,睁眼望了望窗户,屋里还是黑黑的。窗上挂着王丽前几天刚换的新窗帘,晨曦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一丝微弱的光亮。王丽的呼吸均
匀而沉稳,像一个熟睡着的孩子。

林子昊感受着她那均匀的呼吸,不忍心破坏这份安宁。又悄悄的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有些时候,伤口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痛,而且是越久越痛!!!

在那一种当阳光似乎比平常更刺眼的日子,甚至连电话的响声也比平常惊心动魄的日子,似乎呼吸的空气中飘浮着一种不能被诠释的语言,却又同时向林子昊发出不安的讯号。但尽管心绪不安,疲乏的人生似乎并未停下来。一如往常的吞噬着林子昊的生命。

“叮铃……”一阵铃响使林子昊浑身一颤,这声音在静谧的黎明显得格外响亮。

那是王丽那头的床头柜上的闹钟突然响了起来,王丽惊醒了,急忙伸手把闹钟止住,然后面朝向林子昊,轻声柔气的叫了一声:“子昊。”
“嗯。”林子昊也翻过身来。
“生日快乐!”
“谢谢!”
“我是第一个跟你说‘生日快乐!’。”
“嗯。”林子昊嘴里哼了一声,但心里在想,陈静才是第一个。
“你再睡会儿,我去为你准备今天的早餐。”
“不必了吧。”
“不,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一定要为你做一顿可口的早餐。”
“又是美式早餐?”
“对,我昨天已经把材料全准备好了。就是你最喜欢的那种早餐。”王丽边
说边起床穿上了衣服。
王丽似乎把做早餐当做了最有意义和幸福的事。听她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
直到一切妥当,她又回到了林子昊的身边。
她用她的发梢轻触着他的耳际,他的眉,他的唇,在她的不安分中,林子昊睁开了怂醒的双眼。
“你不能再睡啦。”她拖着懒洋洋的林子昊,带着一种淘气的欢喜。
“快起床,洗脸,刷牙,吃早饭。要你好好听我的话,接受我的‘命令’和
‘安排’。”王丽俨然成了这个家的“领导”。
看着王丽这样的“用心良苦”, 林子昊的心中有些隐隐的痛楚和无奈。
吃过早饭,收拾好东西,像往常一样,林子昊先送王丽去医院上班,然后再去
公司。王丽在下车之前,望着他停留了片刻,他领会了她的眼神。以前,曾有过许诺,她下车之前,要以吻代替告别。但林子昊好久就已厌烦了这种动作,今天王丽
又要“故技重演”,就在林子昊犹豫之际,王丽深情地又对他说了一句:“子昊,生日快乐!”林子昊为了表达对她的谢意,伸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然后王丽说道:“嗯,谢谢你。”她下车了,林子昊继续前行。当驶出一段距
离时,从望后镜里林子昊看到王丽还站在那里张望。
林子昊行驶在东海岸的高速公路上,这时,太阳像一个大火球似的从海面升起,
天空的云彩被染得火红火红的,形成一片绚丽的朝霞。林子昊突然想起少年时曾读过的一篇作品中,作者感叹世人只识晚霞的悲壮璀璨,却不知朝霞也是美丽的。那时是个日日早起的求学少年,对朝阳早已司空见惯,尚不能玩味话中的深意。如今,都市里的众生,又有多少还能欣赏朝霞的壮美呢?

他又想起陈静的电子邮件,尽管是一句简单的祝福,但这说明陈静的心里还是
有他林子昊。不记得谁曾说过,有一种方法可以保持两情相悦的永远,那就是两人永不圆满,永不相聚,永远彼此牵不着手,即使人面相对也让心在天涯,在天涯永远痛苦的呼唤与思念。唯有这种感情才适合叫做爱情。

突然一声手机响铃,林子昊拿起来瞄了一眼,是一封短信,按了查看键。一朵玫瑰盛开在手机的屏幕上,跟着是一句短信:哥,生日快乐!落款是小雪。

望着手机上那朵黑白图案拼接而成的玫瑰,林子昊冷冷的笑了,轻抚着手机上的屏幕,仿佛感到那是一枝带刺的玫瑰,说不定哪一天会被她扎的头破血流。

因为小雪近来胆子越来越大,林子昊又想起那天他下班一到家,忽然发现小雪正和王丽在厨房一起做饭。陡然,心里是一阵慌乱。

“子昊,你表妹来了。”王丽喜笑颜开地对林子昊说。

林子昊看见小雪在王丽的背后朝他做着鬼脸。

“哦,”林子昊不知所措地应了一声。

“你这表妹可真不简单,还会做糖醋排骨!”王丽指了指餐桌上的菜,“我
尝了一下,味道还不错呢?”

“是吗?”林子昊又茫然的应了一句,慌忙走进卫生间。那时的林子昊心乱如麻,他一边用冷水洗脸,一边努力使自己心绪平静。

林子昊从卫生间出来,心事重重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王丽从厨房里走出来,带出了一股浓郁的炒菜味道。她边用系在胸前的围裙擦着手,一边走出来对他说道。小雪也跟在后面。
“今天工作太忙,累的。”林子昊看了一眼小雪。
“那你先歇会儿,跟小雪聊聊,还有个菜没得。”王丽说着就折回了厨房。
“怎么也不先告诉我一声,就自己跑来了?”林子昊轻轻说道。
“告诉你,你肯定不同意。”小雪委屈的样子。
“以后别再这样,OK?”林子昊认真的表情。
小雪点点头。
这时,王丽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把一盘菜放在餐桌上,边解着围裙边招呼道:“来,吃饭吧?”
这顿饭林子昊吃得浑身不自在,他时刻处在戒备状态,生怕一不小心说漏嘴,被王丽觉察到什么。
吃完饭,小雪很不情愿地离开了。
小雪走后,王丽兴致勃勃地谈论起小雪。说小雪的皮肤长得真白;说小雪这丫头真聪明;说以后有空叫她常来咱们家玩吧?她在新加坡也没有什么朋友……

林子昊心里七上八下的听着,闷不作声。他的头脑里还是在想,小雪她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就突然跑到他的家里来了?以后又该怎么办?
“哎,子昊,怎么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在新加坡还有一个表妹啊?”王丽切入正题了。

林子昊先是一愣,然后装作若有其事的敷衍道:“咳,也不知道我妈他们家的什么表姐还是表妹的以前移民到了香港,后来又移民来新加坡了。”

“哦,是这样啊,”王丽点着头,“她好像也很喜欢你啊?”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有点亲戚关系罢了。”

“好啊,这样我们在新加坡也有亲戚了。”王丽当时的表情很复杂。

就在林子昊还在想着小雪的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一个熟悉的号码,林子昊按了接听键。
电话里立即传来小雪“咯咯”的笑声。
“哥,看到我发给你的玫瑰了吗?”
“看见了,我在开车呢。”
“哦,只是向你说一声,生日快乐!”
“谢谢你,小雪。”
“好,不打扰你开车了,拜拜!”
到了公司,又是一大堆的工作需要去做,整个上午都格外的忙碌,发呆工作两不误的本事也无济于事,喝咖啡的功夫都没有。正当林子昊忙于查阅资料时,办公室的照明灯突然灭了,眼前一片黑暗,只有电脑的屏幕还在放射着蓝色的光。

当林子昊正在疑惑,准备求助的时候,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开了,一道烛光闪亮着缓缓地朝他移来,林子昊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明白了。

“Happy Birthday to You!”一阵“生日歌”的歌声响了起来,公司同事们的笑脸在烛光的映照下,也逐渐清晰起来。
一辆平台的小推车上放着个大生日蛋糕,在蛋糕的中间插着两支大点的粉红色蜡烛,周围是九根五颜六色的小蜡烛,蜡烛燃亮着,发出柔和而温馨的光芒。

“今天是子昊的生日,我代表公司全体同事,祝子昊生日快乐!”总经理的话音一落,办公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然后又是全体唱起了生日歌。
在众多的同事中,林子昊看到诗怡的笑脸,她的笑容最动人,最灿烂。他被感动了,他猝然不知所措。怔怔的望着那闪亮的烛光,林子昊感到仿佛他与诗怡相依在水天一色的梦想天堂。就这样,两两相望……

“子昊,闭上眼睛,许个愿吧。”诗怡望着林子昊说。
“对,许个愿望。”大家也跟着一齐说道。
“快吧,闭上……”这时,林子昊顺从地闭上双眼,似乎在想他的愿望……
“什么大愿望,许这么久啊!该吹蜡烛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其实林子昊什么愿望也没有许,脑海中只有陈静的影子……
他睁开眼睛,一口气把蜡烛全吹灭了,大家又一齐鼓掌。烛光熄灭了,办公室里又是一片黑暗。此时的林子昊,眼睛有些湿润,因为第一次有这么多人为他庆祝生日,泪光中带着微笑,他被幸福的苦涩包围着……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21 00:46:55 +0800 CST  


2

下午小雪打来几次电话说晚上要为林子昊庆祝生日,他再三推辞都拒绝不了她。

下班的时间到了,同事们陆续离开了办公室,林子昊还有些工作没有做完。

“寿星,今晚有节目吗?”诗怡的声音。

“哦,”林子昊抬头,是诗怡,“今晚,今晚中国朋友请我吃饭。”林子昊撒了个谎。

“那就不打扰你了,拜拜!”诗怡向他摆了摆手也离开了办公室。

“拜拜!”林子昊看着诗怡神色黯然的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然后,他马上又赶他的工作。

接着王丽又打来电话,说她已经到家了,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为林子昊庆祝生日,他告诉她,现在还在工作,而且说公司要为他庆祝,可能回家会晚点。

“没关系,我等你!”王丽在电话里表现得格外贤惠和温柔。

林子昊终于完成了手上的工作,身体感到有些疲惫,昏昏沉沉的脑子觉得很累。起身去冲了杯咖啡坐回在椅子上发呆。

“铃……”又是小雪的电话。

“哥,我已经到Compass了,我在这里订了位,你什么时候来啊?”

Compass是在亚洲最高酒店Westin Stamford Ho
tel顶层的旋转餐厅。从餐厅里可以俯瞰整个新加坡的全景。装饰豪华,价格
昂贵,多为达官显宦,外国游客所去之处。

“小雪,我们能不能明天再去?”林子昊几乎是恳求的口气。

“不,我很早就告诉你说我要给你庆祝生日的。”她似乎就要哭出来似的。

“你要体谅我的处境啊。”

“不!你要不来,我就从这七十五层的楼上跳下去!”小雪完全蛮不讲理。

“好,好,你可别胡来,我这就去。”

“我等你!”小雪说完就挂线了。林子昊长长地叹了口气,感到一种万般的无
奈。

这是一顿极奢侈的烛光晚餐。

以经典美食和优雅氛围闻名于狮城的Compass餐厅推出最时尚,最精
英的晚宴。在爵士乐的伴奏之下拉开序幕。六道丰富精美的西餐配以豪华的红白
葡萄酒和香槟,让你充分享受华美风雅和浪漫时尚的小资情调。

“哥,你看新加坡的夜景多美啊!”小雪兴致勃勃的看着窗外,她指给林子昊看那是滨海艺术剧院,那是新达城的财富之泉,那是国会大厦,那是圣·安德卢教堂,那是共和大楼,那是薛尔丝大桥……

而林子昊现在是个对风景麻木的人。眼前的夜景如何之美,在他心中却不留痕迹。那一道道眩目的光环,在他看来竟是凌乱不堪。那一钩如菊般恬淡羞涩的新月,也早已掩抑不见。他想起陈静,很想让她也来欣赏。他知道它能带给她喜悦,如果现在能看到陈静喜悦的笑脸,那又是一种怎么的心境啊!

那个晚上,林子昊喝了很多酒。他没有装,是真的醉了,虽然酒精对他很少起作用。他把酒一口一口咽下,涩涩的、香香的味道跟着二氧化碳一起从嘴里面滑进食道再填满胃,冲得他的眼睛有一点点湿,有些莫名其妙的哀伤。

“哎,哥,给你的生日礼物,你又发什么呆呀?”小雪手里拿着一个包装极
精致的盒子,塞到林子昊的手里。

“是什么礼物?”

“打开看看吧。”

林子昊拆开外面的包装纸和丝带,打开盒子,原来是一条名贵的名牌腰带。

“怎么,你想把我拴住啊?”

“对,就是要拴住你。”

“你呀,是越来越蛮横不讲理了,别忘了,你是我表妹,妹妹就该听哥哥的
话哦。”

“那是因为人家想你嘛!”小雪把嘴噘得很高。

晚餐之后,林子昊开车送小雪回家。车子拐进环境优美的住宅区。

“上来吗?时间还早。”小雪歪着头问他。

“嗯,上去也行。”林子昊没看她。

房间里到处是CD和影碟,各类小说和杂志,包装食品,随意堆放的衣服。

“我一个人住,随便惯了。这些天都是它们帮我打发时间。”她蹬掉高跟鞋,
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用脚推开地毯上的几张CD、报纸和花花绿绿的书籍杂志,腾
出一块空地。

“喝什么?”她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给林子昊。

“我想喝咖啡。”
“只有这个。”
“那刚才何必问?”

小雪往沙发上一坐,拿起茶几上的香烟,递给林子昊一支,自己也抽出一支,像没听见林子昊说话似地点燃香烟。“六个月零八天。”

“什么?”

“我们认识六个月零八天了”

“哦。”

“今晚留下吧,嗯?”她停顿了一会接着说。她笑,吐着烟圈。

“不行。”林子昊站起来,走到沙发附近,四处寻找着遥控器,“看电视吧,今晚有足球。”

“可能在沙发垫子下面。”然后小雪不说话,坐在原地抽烟。电视频道交替更
换。没有任何电视频道播放足球节目,林子昊眼睛盯着闪动的屏幕,寻找着合适的话题打破沉默。

“等我洗完澡,你再走吧。”小雪在烟灰缸里捻灭烟头。回头望着林子昊。

“OK。”林子昊仍然盯着屏幕。

小雪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她伸开双臂扑过来搂着林子昊,用脸挨着他的脸对着他耳边:“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你了。”
“梦到我什么?”
小雪几乎是吊在林子昊怀里,甩了甩头轻轻说:“做爱。”
“不许说这些,OK?”林子昊认真的说道。
小雪微微一笑,然后情不自禁的把脸埋在他的身上。林子昊发现小雪的身上还残留着水迹,那晶莹的水珠,形如晨曦中挂满露水的玫瑰花瓣。

“我冷。”小雪轻轻地喊了一句,脸上是可怜兮兮的表情。

“哦。”林子昊心疼地抱紧了她,“那我们到房间里去。”

林子昊抱着她进了卧室,他把小雪放在床上,帮她盖上被单,自己坐在床沿边。

“也许,今生里注定我只能是一个不幸的女子,也得不到你那样深刻的爱,那就请允许我悄悄的爱你,这就足够了。”小雪握着林子昊的手放在嘴唇上,一股滚烫的泪水从她眼中流了出来。她一遍遍地说。诉说一句,吻一下,吻一下,诉说一句。

林子昊无奈地擦着她的脸。可是她的泪竟越流越多。林子昊知道她为什么哭,但他不能也无法给她,他不想骗她。林子昊又想起那首《苏武慢》,不禁悲凉、凄切:

小园香径,尚想桃花人面。
两地离愁,一尊芳酒凄凉,危阑倚遍,
尽迟留、凭仗西风,吹干泪眼。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21 09:06:06 +0800 CST  

3


王丽还在家里等着林子昊,当林子昊开门进到屋里时,在黑暗里王丽突然拉亮了电灯,照得林子昊睁不开眼睛。而她显得焦急却不动声色。

“回来了?”王丽问。

“哦,公司同事们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林子昊忙着解释。“你还不睡?”

“你没回来,睡不着。餐桌上有饭,如果没吃饱就再吃点。”王丽答应着,
也不追问。

林子昊朝餐桌望去,满桌的菜还在整齐的摆放着。那瓶“二锅头”打开着,屋里弥漫着浓浓的酒味,两个酒杯空空的放在“二锅头”酒瓶的旁边。玻璃花瓶里的
那枝胡姬花显得冷瑟孤清,淡淡幽幽。屋里笼罩着一种“寂寞如蝶,苍白如纸”的落寞。不由心中一阵酸楚。

“来,我们一起吃吧。”林子昊说道。

“不了,刚才觉得饿,我就先吃了。”王丽的声音听起来很柔弱。

“那我们一起喝杯酒吧。”林子昊又说。

“嗯。”王丽有些不情愿的走过来。

林子昊把酒倒进酒杯里,把一杯拿给王丽,“谢谢你的一桌好菜。”他扬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口。

王丽没有做声,竟把满满的一杯“二锅头”一仰头全灌进嘴里,林子昊一时惊愕不已。他明白她现在的心情,她辛辛苦苦,满怀欢喜地准备了一桌的好菜为他庆祝生日,但他却迟迟不归,她怎么能不失望,怎么能不郁闷,怎么能不伤心呢?是啊,“执著的心往往很苦。”

林子昊的心抽搐般的在隐隐作痛。

王丽喝完了一杯又一杯,当她拿起酒瓶又倒满了一杯,正要仰头往嘴里灌,林子昊急忙站起来阻止她,他夺她手里的酒杯,她伸出另一只手推他,林子昊又挡开她的手继续阻拦她,她奋力的躲闪,酒杯里的酒向外溅着,弄湿了她的头发和脸颊。

他们相互的纠缠,来回的抢夺,争抢中“砰”的一声,玻璃酒杯摔碎在桌子上和地板上,王丽的身体也失去了平衡,跌倒在落满玻璃碎片的地板上,顿时,她
的胳膊上,腿上鲜血直流,而且还扭伤了脚。林子昊迅速地把她从地上抱起,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立即为她清理身上的玻璃碎片,并拭去伤口上的鲜血。

“你,你不用-管,管我。”她头靠在沙发背上,嘴里喃喃着。

林子昊给她揉着脚,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发热的脸贴向她的脚背,心里很是心疼。这时屋里是一片寂静,仿佛能听到红色的鲜血流动的声音,王丽抬起手,用嘴吮吸手指上沾有的鲜血,腥腥的。一抹冷异的笑容浮在了她的脸上。

窗外不知何时飞起了绵绵小雨。雨滴扑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凄凉的声音。就在这时林子昊的耳边响起熟悉的铃声,那是他的手机响了。

“今天整整开了一天和一晚上的会,实在没空给你打电话,只是向你说一声
生日快乐!”平儿从北京打来的长途电话。电话里的声音迫近,并且沉稳。

“我不快乐。”不知为什么,对于平儿,林子昊总是实话实说。

“又怎么了又?”平儿着急的口气。

“郁闷啊!”林子昊顺口回答了一句,这时他望了一眼沙发上的王丽,由于她酒喝得太猛,酒劲发作,头斜靠在沙发上好象睡着了。

“你也有郁闷的时候?”平儿嘲弄着。

“何止是有时候?你走后我就没有开心过。”

“还是为了那两个女孩子?”

“就算是吧。”

“你呀,我现在是对你越来越看不透了。说你风流吧,你还挺多情;说你好
色吧,你又心太软!看起来你挺潇洒,谁知道你又整天心里郁闷?”

“看来我就是跟你在一起才开心。”

“是吗?”

林子昊感觉自己真的变了。昔日的他,从来不会为感情花费精力和时间。可是现在呢?什么风流倜傥,他跟一个俗人又有什么区别?林子昊望着王丽的脸庞,不觉有些心酸。他的事业,他的爱情,他的生命,在这个异国他乡的土地上,哪有什么爱在他乡的季节?他感到可笑、可悲、可叹。同时,也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英子有消息吗?”平儿又问。

“哦!”林子昊一怔,说:“她在电子邮件中说论文写完了,将要毕业了,毕业后要去一家公司实习。”林子昊说。

“哦,是这样。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平儿问道。

“我?没有打算。不过,我想离开这个城市。去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要去哪里呢?决定了么?”平儿的语气惊诧起来。

“哪里都无所谓。只要离开。”

这时,电话里是片刻的沉默。

“你不想再见见我?”

“不了。”这是林子昊在电话中的最后一句话。

林子昊与平儿讲完了电话,回到王丽的身边。

“谁,谁的,电,电话?”王丽闭着眼睛,口齿不清断断续续的呢喃着。

“一个北京的朋友,只是向我说一声生日快乐。”

“哦。”王丽哼了一声,之后,她睡着了,发出轻微的打鼾声。

在命运里挣扎的人,注定一辈子无法摆脱命运的纠缠。

有时候,有时候世事真的很奇妙,冥冥中的安排,不能不让人为之叹息。

林子昊在想,如果当初英子不去美国,如果他也不来新加坡,如果他们在北京就结了婚。如果刘成枫没有为他买这套房子。也许结局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不过,没有“如果”。只有宿命。人是无法摆脱命运的。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21 10:02:05 +0800 CST  
4


公司里的工作照样忙碌不堪,一直忙到同事们都下了班。如今林子昊特别喜欢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一个人苦思冥想。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又是只剩下他一个人。

茫茫人海,风雨几何,顺流逆流,岁月蹉跎,林子昊徘徊于人生的十字路口,忍受着心智的苦痛与煎熬,令心智已经成熟的他,不禁慨叹做人的艰辛与悲哀。

办公桌上的电话在寂静中惊天动地的响了起来。

“子昊,是我。”诗怡的声音。

“哦,诗怡。”

“我就在珊顿道的星巴克,你能来一下吗?”

“有事儿吗?”

“我履行我对你的承诺,我要告诉你陈静的事情?”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错吧。”

“我要告诉你陈静的事儿!”

“陈静?好,好,我马上就来!”

林子昊关了电脑,锁了办公室的门,迅速地跑向电梯口。

林子昊走出办公大楼,外面的雨下得正狂,风也吹得苍茫。夜色里流泻着的阵阵声浪,那是雨点滚珠似的叮叮咚咚地敲击着夜的寂寥,倾刻间濡湿了林子昊整个心房……

林子昊完全没有理会这个风雨交加的天气。他神情恍惚,任夜雨洒在身上,任寒风吹过脸庞。他的发梢在风雨中放肆地舞动。视线有些朦胧,珊顿大道的路灯在摇曳,那昏黄的光晕,拉长了他身影。他呵了口气,把衣服擞的更紧,手插进衣兜,慢慢走着,一点点的融进那黑色雨幕的边际。

林子昊现在唯一的愿望只是希望再见她一面,但他又怕见她,怕见到她,他会感到无地自容。林子昊也对自己说过,不要再去想她,不要再想了,虽然她的影子从未离开过。有一种爱,很凄迷。有一种爱,只能远望。有一种爱,注定要成传奇;有一种爱,叫放弃,明知道许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却想找寻一个答案。林子昊经常惊醒于午夜梦回的黑暗中,那时候,他的心都好痛,是思念一个人的疼痛,看着夜空中的星星,想着她的夜,“你还好吗?你快乐吗?没有我在身边是不是有另外一个人去关心她,爱她吗?”

此时的林子昊,心神不宁,精神恍惚。在过马路的时候也没有看到红灯,仍然低头前行。就在他走到马路的中间,他突然发现两道强烈的灯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随即是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之后,伴随着人声、雨声、风声,那一刻,林子昊只觉着像是兀地被人给了当头一棒,眼前猛然涌起一团黑雾,遮住了他的视线,脑海一声轰鸣。天旋地转间,他动弹不得。林子昊被重重的抛落在冰冷的马路上。他失去了知觉,林子昊昏迷了。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21 12:37:55 +0800 CST  

5

林子昊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他朦胧地看见王丽正握着他的手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四周,却是一片白色的茫然,背景是医院长长的走廊和来回穿梭的白衣,头顶上的吊瓶里,滴滴液体,正缓缓渗入他的脉管。

当林子昊的视线越来越清晰,他突然惊奇地看到:在床的另一边站着三个人,那是陈静!她的一旁是诗怡,另一旁是一位高个子的男子。

“陈静!”林子昊仿若电击一般,他浑身一抖,似是挣扎着要坐起来。

“别动,你几乎已经把我们给吓死了!”只见诗怡、陈静和王丽急忙上前一齐把他按下。林子昊努力控制着自己,他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悲痛。直感到有着呼之欲泄的泪水。

林子昊闭上了眼睛,一脸痛楚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目光呆呆地望着陈静身旁的那个男子,在他心里那是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孔。

“子昊,这是我哥。”诗怡看出林子昊的心思,主动介绍说。

“他就是许耀明。”陈静接着说道。

林子昊霎时怔了,啊?!他就是许耀明,他就是陈静医院的那个高个子医生?只见许耀明有着高挺的鼻子,宽阔的额头。他微微地凝着双眉——他的眉毛可以用“漂亮”这个词语来形容。不是非常的浓,也不会特别的淡,成熟男人特有的平静里流露着些许无奈的寂寞。

林子昊心怦的一下,痛!很痛!!他的血仿佛突然凝结,只有心跳的声音,气氛显得紧张而坚涩!

这时,林子昊哭了。但眼泪却流不出来。他痛苦地又闭上了眼睛。他记起一位哲人说过的一句话,一个生灵与另一个生灵的相遇是千载一瞬,分别却是万劫不复。此刻的林子昊很想说些什么,但他无法去说,他只知道,不管缘起缘落的沉浮,还是镜花水月的虚无,对她依旧是挥之不去的痴恋,弃之不去的心苦。

此刻,林子昊真想把生命沉入海底。任岁月流逝,任风雨变迁。生命也从此完美而安详,不要醒来,让他安然而眠。

就在一旁的王丽是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只见两行清泪从她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眸中轻轻滑出,掠过苍白无血的面颊,滴落在那洁白的床单上。

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沉闷而凝重。窗外又飘起了细雨。那似乎是下了一辈子的雨。幽幽的雨丝落在那墨绿的棕榈叶上,这声音仿佛来自黑暗世界的某个角落,在无情地嘲笑着活着的死去的人……

“好了,大家也别太难过了,医生说了,他的伤势不是很严重,只要醒过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诗怡双手抚在王丽的肩上,安抚着她说道。

“是啊,好好休养,不会有什么大碍。”那个叫许耀明的男人也说了一句,但他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王丽。

“那我们就回去了,王丽,别太着急,啊。”陈静过去握着王丽的手。
陈静的声音再次打动着林子昊,激动与悲哀的情绪交替上升,他睁着眼睛,凝望着陈静,她瘦了。两颊有些微陷。但那依然是一张娇好的脸,肤白如雪,唇红如朱,但眉宇间却有一种抹不去的落寞。也许是病房里光线的缘故,他忽然觉得她的脸上有一种苍凉。她的眼神没有以前那样清丽透明,似乎有一层雾气在眼瞳中蔓延,如梦、似幻。

“公司的事儿让子昊也不用担心,我会去给老板说的。”诗怡很温柔的声音。王丽点着头,她那疲惫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之后,他们走了。只见陈静转过身,边走边伸手挽在许耀明的胳膊上,诗怡跟在后面。当她走出几步后又扭回头向他们摆了摆手。

林子昊望着陈静离开的背影,心头陡然一揪,她真的是走了。

也许是因为时近黄昏,也许是因为林子昊亲眼看着她走了,那首《再别康桥》便挑起了他心中隐约的情愫,明知是不可能,却又不愿让一切就这样流逝,林子昊闭上眼,极力想锁住以往的记忆,却禁不住深深地看向陈静她离去的方向。

林子昊带着泪痕昏昏沉沉的睡去。偶尔,胸口随着啜泣起伏——梦里也会因为要离开她而失声痛哭,睡也睡得很不安稳。王丽把他拥在怀里,轻轻拍打着他微微
颤抖的肩背,她以为他是身体的疼痛,她总是用一种怜悯的口气说,要不要把医生叫来?要不要吃点止痛药?要不要给你打一针?

林子昊别过头,凝噎无语,不敢对视那潭凝聚伤感雾气的眼眸,只是摇着头,更是感到那种剜心之痛倾刻之间又肆意袭来,仿佛他的肉体和灵魂倏忽间被咬噬得
遍体鳞伤,变得不堪一击……

天黑了下来,在林子昊眼中窗外那交织着的光与影,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只有那汽车急驰而过的狂鸣声常令他怔忪不已。依旧那么刺目,那样张狂,一如那被
血染红的雨夜和记忆……

王丽已经像守望麦田的农夫,两天两夜守护在林子昊的床前,也许她的眼帘不曾合上片刻,如今看她,那是满眼的血丝,满眼是痛。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21 13:15:45 +0800 CST  
6


经过医院详细的检查,这次车祸并没有给林子昊造成多大的伤害,脑部有轻微的脑震荡,左腿被撞伤,缠了很厚的绷带,踝骨韧带扭伤,肿得很大。

第三天,林子昊说服了王丽让她回家休息,他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下午一觉醒来,床前站满了公司的同事。桌子上堆满了鲜花和各种水果。

林子昊正要欠起身,立即被他们按了下去。

“感觉怎么样?”总经理关切地问道。

“没事儿。”林子昊说道。

“你小子真是命大,面包车的头部被你撞了个坑,你却没事儿。”罗宾
风趣地说道。
“看来林经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凯思琳也凑起热闹。
“我还能有什么后福啊!没死就是万幸了。”林子昊冷笑。
“我看啊,你的后福就要看诗怡啦!”罗宾说完眼睛紧盯着诗怡。
“嘿!他的后福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诗怡反驳着,但她的眼神中却闪烁着一种欣喜的光芒。
“好了,不管后福如何,以后大家切要注意交通安全,汽车是铁,我们的身体是肉啊!肉哪能撞过钢铁呀,这次子昊没有什么大碍,那真是他的万幸,也是我们公司的万幸。好,子昊你好好休养,希望你早日恢复健康,公司里还有许多重要项目需要你啊!”总经理说完之后,大家又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儿,为了不影响林子昊的休息,没多久就都离开了。

窗外的路灯悄悄亮起,夜已翩然而至。那或耀眼或昏暗的光线,轻盈的划出夜的旋律。病房桌子上的那个硕大的花篮盛开着各种优雅的鲜花,花芯含羞舒卷,幽幽的吐露着醉的清香。

林子昊又想起了陈静,他痛苦的凝视,瞬间如过千年,陈静那绝然地转身,手挽着许耀明的胳膊离去,让林子昊受伤的身体僵硬成灰。那曾经与他朝夕相处的女人就这样的走了,他怔忡失落,感觉自己的心被掠夺一空。

正当病房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飘动的落叶时,小雪风风火火地跑进病房。

“哎呀!哥,你可把我吓死啦!”小雪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边说边寻
找着搁放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林子昊疑惑地问道。

“咳,这几天打你的电话,都是关机,我跑到你住的地方,整天都锁着门,
打丽姐的电话也打不通。”

“是啊,都在医院里,电话不让开。”

“直到今天我才打通丽姐的电话,才知道你出事了。”小雪说着就扒开林子昊身上的被单,“怎么样?让我看看。”她看到那缠满绷带的右腿。接着说:“没有断吧?”

“没事儿。”

“疼吗?”

“当然疼啦。”

“哎哟,你真可怜。”小雪的手抚摸在林子昊受伤的腿上。

“来,我给你做了十全大补骨头汤,先喝点吧。”小雪把保温瓶打开,顿然
一股浓郁的香味弥漫开来。

小雪认真地一勺一勺地往林子昊的嘴里喂着骨头汤。

林子昊为小雪的这片深情深深地感动,她对他是这样的体贴和关心,林子昊也时常在心里想,为什么上苍对他要如此眷顾,为什么这么多好心的女子会对他如此倾心。林子昊不禁一阵心酸,潸然泪下。

“怎么了?不舒服啊?”小雪放下手中的汤勺。从纸巾盒里抽出纸巾擦拭林子昊脸上的泪水。

林子昊摇摇头,小雪继续为他擦拭着眼泪,她的脸离他是这样的贴近,他凝视着她,她是那样的温雅秀美,一往情深。只见小雪浅笑盈盈,万千柔情,这使林子昊突然想起她家电视柜上的那张合影照片。他的心顿然一颤。

“小雪……”林子昊声音低沉。

“嗯?”小雪的手臂停在空中。

“你以前的男朋友叫什么?”

“还提他干什么?”小雪一脸不屑一顾的神情。

“我想知道。”

“哥,是你让我忘掉他的,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我还会沉迷多久?是你在
我最痛苦的时候帮助了我,哥,所以我才特别感激你。”

“小雪,他是不是姓许?叫许耀明。”

小雪猝然愣住了,她一脸的疑惑和惊讶。

病房里顿然一片沉寂,他们都沉默不语。

“你怎么知道的?”小雪好象从痛苦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他现在的女朋友是我的一个朋友。”林子昊说。

“是一个中国女孩,对吧?”

“但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中国女孩。而是另一个中国女孩。”

“啊?这个没良心的。”小雪的眉宇间露出怒气,问:“那么后来呢?”

“今天他们来看望我了。”

“啊?你提我了吗?”

“我不敢确定,怎么能提你呢?”

“你是不是担心你的朋友也会受骗?”

“我,我,我还不知道……”

“小雪,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不爱关心别人私事的林子昊竟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前两年,新加坡流行一种叫作‘骨痛溢血热症’的疾病,我不幸也被传染
上了,高烧持续不退,就被救护车送进了他当时工作的医院。”

“是他治好了你的病?”

“嗯。”小雪点了一下头,接着说:“那时我刚从学校出来不久,单纯而不
知天高地厚,找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工作,有很好的朋友和家人,我以为我的生活
就在天堂,我想本来我可以一直这样幸福地享受生活,但是,我遇上了他。那时
我觉得我很幸运。但认识了他,我又这么的不幸,认识了他!…”小雪哽咽了,
她说不下去。

世上常说无巧不成书,太巧合的事总是令人难以置信,但这确确实实的发生
了,就发生在他们中间。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21 14:38:08 +0800 CST  

第十三章 冤家路窄

1

月亮升起来了,照着窗外的绿树,勾勒出一片那么模糊的影子。偶尔有晚归的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白色的羽翼在月下泛着淡淡的银光,匆匆掠过树木的上空。

小雪几乎哭泣般的向林子昊诉说了许耀明追求她的过程。他理解像许耀明这种男人的猎艳心态,男人决不会忍受与一个女人厮守的寂寞,尤其是像他这样,有一
副俊秀的外表,一份体面的工作,优越的家庭和挥洒不完的金钱。

“哥,你说男人都会喜新厌旧吗?”

“从心理上讲是这样的,但从道德上讲就另当别论了。”

“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我有什么不好?”

“感情的事是说不清楚的。”

“我真的是不甘心啊。”

“怎么,你还想他啊?”

“说实话,不想是骗人的,那毕竟是我的初恋啊。”

小雪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也许女人永远难逃情劫,因为我们是用整个
生命去爱,爱得没有呼吸,没有空间,这不是错,是习惯,是天性!”

小雪的情绪又触动了林子昊的心事,他又想起了陈静。是啊,就在那一刻,那一刻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哥,回忆以前的很多时候,我想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可是就没想到…”

“小雪,我理解你,失恋了,斤斤计较你辜负我多少,我有哪些不甘,这都
是人之常情,但分手自有分手的理由,何不在痛过之后自我安慰:以前老是担心
会分手,现在没什么好担心了,以前总在抱怨他对你不好,现在你再也不必受到
不好的对待了。以前你只能守着一棵树,现在到处都可能有芳草。是不是?”

“嗯,我爱过的男人都是值得我爱的。你,还有以前的他。都那么让我引以为
豪。”

“你别提我。”

“我就提你,你们都有学问,见多识广,人长得也是真正的汉子。爱着的时
候我总觉得自己很骄傲很幸福。你知道不知道我把你当偶像来崇拜?你永远是值
得我骄傲的男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肯定也会是。就象我以前说的一样,你
了不起,比别人都强,我真是的这么认为的。”小雪已经不再哭泣,眼瞳里开始
亮出光芒。

“你就别再夸我了,其实我和你一样,失恋总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哎,对了,哥,你跟丽姐是初恋吗?”

“不是,我也有过许多女朋友。”

“哼,我看也是。”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对,我真的不是个好人。”

“那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坏人。”

小雪的话让林子昊无语。

今夜的星星不多,越发的显出那轮银色弯月的细致美丽。月光是可以如水般
温柔的。

“生活还是要过的。其实有种爱叫作离开。我们都一样,小雪,我希望你看
开点,离开不全是坏事,雨过总会天晴的。”林子昊不知道他是在讲给小雪,还是在讲给他自己。

“不要只想着一时的失去,你以后可能有更优秀的男人在等着你。只要不失
去生命,我们依然大有可为。你想,我如果这次车祸死了,我们那还有机会在这
里聊天吗?”

“哎哟,你怎么提死啊。我知道你不会死的。”

“为什么?”

“你是个好人。”

“我爸爸也是个好人,而且要比我好上几百倍,但是他死了。”

“啊,你说什么?你爸爸不在了?”

“也是车祸,我没有死,但我爸爸却就死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所以我特别羡慕你们都有爸爸。”

“聊什么呢?两人那么亲热。”王丽走进病房,说道。她提着两大塑料袋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林子昊急忙把手从小雪的手里抽出来。

“吃饭吧,今天我做的全是北京家常菜。”王丽把一盒盒的饭菜从塑料袋里
掏出来。

“那我先走了,丽姐,哥,你们快吃饭吧。”

“别走啊,一块儿吃吧。”王丽对小雪说道。

“不了,送一次饭不容易,改日等表哥出院再说吧。”小雪边说边拿起她的
手包,然后和他们说了声“拜拜”,就离开了病房。

林子昊已经可以坐起来自己吃饭了。王丽送来的饭菜是他最喜欢的“老三样”-西红柿炒鸡蛋,红烧茄子和蒜苗炒肉片。米饭做得软软的,很合林子昊现在的胃口。

于是,林子昊和王丽就在病房里一起用起了晚餐。

王丽的脸颊红扑扑的,长发在头上盘了起来,用了一个夹子在脑后一卡,有
几根头发往外孜着,显然是又忙了大半天。

“怎么,不好吃?”王丽看到林子昊在怔怔的看她,说道。

“好吃,太好吃了,真的是辛苦你了。”

“看你说的,只要你没事儿,这点辛苦算什么。”

林子昊没再说什么,只是闷着头一口一口的吃饭。

那如水的月光透过树枝,斑驳的洒在街边的遮阳伞上,摩挲着白日里谁留下
的印记。一阵花瓣雨缤纷而下,在医院楼前的喷水池里激起涟漪,犹如笑意层层
荡开。落花无语,在静夜里载着梦的绚丽。风轻云淡,遮不住的月忽隐忽现。潮
润的空气里有暗香迭送。

他们吃完晚饭,王丽收拾着碗筷,整理好病房,就独自乘公交车回家了。

白天,挣扎在尘世,入夜,进入梦乡。驾一叶轻舟,在星光斑斓里向湖心深处划去。隐隐的水草在水底飘摇,舞出最缠绵的姿态。月色朦胧,轻风微熏。夜,沉醉于无边的梦中。

如练的月华从窗棂里垂下来,林子昊在感受着陈静身上熟悉的气息,忽然想要流泪。风的手怎么拨弄的云呢?又是谁的手在冥冥中拨弄着命运?

……

林子昊终于要迈出这白色的病房了,心情却有些沉痛。天空阴沉沉的,飘起了小雨,仿佛也在哭泣,落叶在空中无望的飞舞着。小雪手捧着一束胡姬花递到林子昊面前,林子昊抱在怀里,望着那娇艳欲滴的紫色花瓣,好象是一抹鲜红的血。小雪上来挽住他的手臂,轻轻地对他说:“你可以回家了!”
王丽还在收拾病床上的衣物,扭过脸看了他们一眼,林子昊急忙把小雪的手松开。

“他哪能走啊?”王丽冲小雪喊了一句。

“哦,对了。小雪,拐杖买了吗?”林子昊问小雪。

“哎呀,我忘了,只顾去买花了,没关系,我先去医院向他们借一副。”小雪说完跑出了病房。

“你这个表妹也真够热心的哦。”王丽收拾完了东西,坐在床沿上,看得出
她还没有完全恢复体力。

“咳,小孩子嘛!”

“小孩子?我看她可不小啦。”

“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但总得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吧!”

“哦,你吃醋了。”林子昊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哪敢啊。”

这时,小雪回来了。不但借来了一副拐杖,而且还推来了一辆轮椅。

林子昊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诗怡的车也该到了。于是王丽和小雪把林子昊扶上轮椅,小雪在后面推着,王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旁边。

当他们三个下了楼,来到医院的大门口时,诗怡的那辆白色的BMW已经停在门口的台阶下了。

诗怡可能看到他们来了,便从汽车里走了出来,她一身的职装打扮,戴着墨
镜,潇洒而利落。她打开了汽车的车门,取下墨镜,然后正要走上来帮林子昊上车,
突然她怔住了。

“小雪!?”

“诗怡!?”

林子昊还坐在轮椅上,看着他们两个惊讶的神情,不禁感叹人世间的宿命。他
再看王丽,她更是一脸的惊诧和疑忌。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21 16:03:18 +0800 CST  
2


谁也无法预料在某个地方会遇到某个人。

诗怡和小雪在医院门口的不期而遇,使林子昊感到片刻的尴尬和心虚。诗怡的哥哥的前女友成了他现在的朋友,他该如何来面对诗怡?林子昊正在踌躇。

“你也认识林子昊?”诗怡和小雪几乎是异口同声。

“他和我在同一个公司。”诗怡看了林子昊一眼说道。

“他是我表哥。”小雪一脸的满不在乎。

“怎么,你们两个认识?”王丽在一旁发楞的问道。

诗怡向王丽点点头。

“我们不但认识,而且还曾是好朋友。”小雪带着一种嘲讽的口气。

“这个世界真小,没想到大家都是朋友。”林子昊从尴尬中镇静下来,戏谑地说道。

“哼,朋友?”小雪显得有点娇纵和浑气。

“小雪你不应该恨我,你知道这半年来我是多担心你啊,我知道你换了电话
号码,去你家找你,你又谁也不见。”诗怡很委屈的样子。

“好了,你们的事儿以后再说,咱们先离开这里,好吗?”林子昊有些无奈。

“好,我先送你们。小雪,以后有时间我们好好谈谈。”诗怡说完便过来扶林子昊从轮椅上站起来。

“没什么好谈的。”小雪也过来把拐杖递给林子昊。

林子昊在她们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艰难地坐进了汽车的后座,小雪紧跟着坐在了他的身旁。

王丽不得不去前座坐在诗怡的身边。

一路上大家都沉默着,林子昊本想找点话题缓和一下气氛,但他又能说什么呢?
他本来就是一个“肇事者”,所以林子昊也只好选择沉默。

王丽更无话可说,她可能已经坠入五里云雾之中了。

诗怡把他们送到林子昊住的楼下就直接回公司上班去了。王丽和小雪把林子昊送回家后,王丽也急急忙忙的收拾了一下,也上班去了,家里只剩下林子昊和小雪。

“小雪,你跟诗怡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林子昊斜靠着躺在床上,问道。

小雪还在闷闷不乐,沉默了一会儿,说:“有一次我和我的同学去酒吧喝酒,碰见了她,然后,她就告诉了她哥,结果……”

“结果许耀明就把你给甩了?”林子昊说。

“虽然不完全是,但她不应该多嘴啊。”

“我看你不能怨诗怡,这妹妹给哥哥说点这种事儿,也是人之常情,况且许
耀明这样的花花公子,也决不是只因为这个……”

“哥,你就是向着别人……”小雪突然钻进林子昊的怀里,久久不再说话。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倘若浅尝辄止,总能如燕子掠水,轻盈
于空中和水面。倘偶尔沉浸,便忽然间万劫不复,永远与流水相伴,人生长恨水
常东。或许小雪和林子昊一样都沉陷得太深了。

小雪依偎在林子昊的身上,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也许是过去的伤痕又勾起了她对那段感情的回忆,她伤心地哭了起来。

林子昊的手抚弄着她的头发,安慰她,说:“小雪,有句老话:‘如果老
天爷为你关一扇门,一定会为你开一扇窗。’,你想想,要不是许耀明不要你,
你怎么会认识我呢?”为了让她不再哭泣,林子昊也只好“厚颜无耻”。

小雪忽地抬起了头,怔怔地望着林子昊,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她没有张口,林子昊凝视着那一泓清水。青春的眼光总是单纯、有神和坚定的,一心想的是满眼的繁花灿烂,鲜活盎然的日子,哪里会想得到灿烂下面是一路的荆棘呢?

人们总会拿明眸来形容一个人眼睛的美丽。可再美丽的眼睛,没有了爱情,
也是一潭死水。正爱着的女子,总是能在蓦然一视中滴出水,透出蜜来。眼睛是
会说话的。透过它,能知晓你是爱,或是不爱。如今小雪失去了爱,林子昊又不肯把爱给她,如今她的眼睛是无神无情的,冷而漠然,早已从柔情似水化为了冰凉如
水,而没有一丝的涟漪了。

小雪把林子昊看了一阵儿,没有说话,又忽地重重地把头靠在他的身上。仿佛她的怨气,伤心、痛苦都要在他的身上发泄出来。

这时,林子昊的手机响了。是诗怡的电话。

“子昊,下午下班之后,公司的同事们要去你家看你,要我告诉你一声。”

“哎,诗怡,不必了吧!大家都挺忙的。”

“这我就不管了,我只是负责通知你。OK!”诗怡挂了电话。

这真的是让林子昊措手不及,“快起来,小雪,帮帮忙。”

“什么事儿?”小雪一脸的疑惑。

“你把这屋里所有王丽的东西,包括内衣内裤,香水首饰,化妆品统统搬到
那屋去,你再把那屋的床铺铺好,像是有人住的一样。”林子昊向小雪下达了任务。

“为什么?”小雪不解。

“我公司的同事要来看我,我不想……”

“哦,我知道了。”小雪像是明白了什么,她向林子昊坏坏的一笑。

小雪穿好衣服,收拾着王丽的东西,说:“哪些是王丽的呀?”

“咳,凡是女人用的东西都拿走。”

小雪一边忙活着一边怪笑,脸上的愁雾和阴霾也不见了,她不再伤感,笑眯眯的直朝着林子昊乐。

“另外,你收拾完了就回家吧,谢谢你啦!”

“谁要你谢了?”

“好,那就不谢了。早点回家吧,啊。”

小雪帮林子昊把事情做完,在他的脸上狠一阵亲吻,然后不情愿的离开了。

王丽下班回来看到家里变了样,心里有些不乐。林子昊把公司的同事要来看他的消息告诉她,她似乎显得很平静。

“我不愿意让公司的同事知道我们这样的关系。”林子昊解释说。

“知道又有什么关系?”王丽没有看他,她去她的房间换衣服。

王丽换上一套休闲的衣服回到林子昊的卧室,坐在床沿上,她的手在他受伤的
腿上轻轻抚摸了一下,说:“今天感觉好点吗?”

“好多了。”林子昊看着她那疲惫的脸色。

“你的同事要在这儿吃饭吗?”她问。

“不会吧,那么多人。”

“没关系呀,我可以做啊。”

“行了,这几天你已经够累的了。”

“那好吧,我们总得吃吧,我去做饭了。”王丽说完从床上站起来,去了厨
房。

其实王丽始终没放弃过对林子昊的期盼。她把家布置得整齐温馨。她也爱呆在厨房里认真地做菜。她曾说过:做菜的过程能让她产生做女人的感觉。

诗怡带着公司里的一帮同事来了。一阵噪杂的寒暄和问候,安静的屋里顿时
热闹起来。他们都是从公司里来,还是上班的职装打扮,女孩一律穿着高跟鞋和
合体的套装,刷淡淡的胭脂和眼影。个个笑起来虽然美丽,却有一种公式化的刻
板。好像是一个模子里铸造出来的。

“客厅里的那幅字画是你写的?”诗怡第一次来林子昊家,观察得很认真。

“对,写的不好。”林子昊谦恭的一笑。

“啊?你写的?我以为是哪位有名的书法家写的呢。”凯思琳显得惊讶。

“嗯,是不错。笔力遒劲,清洒自如,不但飘逸、流畅,而且纵逸、狂放。
很像书法家的作品。”诗怡一本正经的说道。

“只是爱好,书法家可谈不上。”林子昊说。

“以后也帮我写一副,我喜欢中国书法。”诗怡很欣喜的样子。

“嚯嚯嚯,这下诗怡更要五体投地了。”罗宾又起哄起来。

“我说陈罗宾,你正经点好吗?”诗怡一脸的严肃。

“哎,我哪不正经了?好好好,我,我闭嘴。”罗宾说完又走到林子昊的床
前,带着一种狡黠的眼神,问我:“喂,子昊,刚才给我们开门的那位……是不是……?”

“哦,也是中国来的,是租我房子的房客。”林子昊说。他和王丽的关系在公
司里只有诗怡知道,而且她确实不是那种多嘴的女孩。

“房客?”凯思琳重复了一句。

“对呀,把空余的房间租出去,在新加坡不是很普遍吗?”林子昊说。

就在这时,王丽从厨房里出来了,随着从厨房飘出了一股饭香。

“叫什么呀?”凯思琳看着王丽,主动的问道。

“王丽。”王丽显得有些矜持。

“结婚了吗?”

“没有。”王丽不好意思地摇着头。

凯思琳上前拉着王丽的手,动情地说:“这男人们都瞎了眼吗?这么好的姑娘居然待字闺中?”

站在一旁的胡佳慧嘴一撇,说:“嫁什么呀?如今男人有几个好东西?结了婚
还不是在外面寻花问柳。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呀。”

“佳慧小姐,你是准备做妾还是准备做妓呀?”罗宾逗她。

“只要姑奶奶愿意,做什么都可以!”

眼看着两位唇枪舌战即将升级,还是独身的Jenny乜斜着眼说:“男人
就那么重要吗?像我这么纯洁,一个人不是活得很好?还要男人干什么?”

林子昊忍不住笑了笑,有点苦涩,要男人干什么?一个形而下学的问题,一种形而上学的意味。如此浅显又如此深刻,如此虚幻又如此现实。芳龄35岁,还标上花季少女的“纯洁”标签,何等的无聊无奈,惹人讪笑,可它又那么真实。

“你们知道惠玲的事儿吗?”胡佳慧不紧不慢地说道。
“不知道,说来听听。”大伙儿一阵好奇。
“那才是纯洁,三十三岁了,真是纯粹的单身,也是真正的处女。和男朋友
恋爱时,她男朋友强烈地要求过,你们猜她说什么?”胡佳慧故弄玄虚地停了
一下,接着说:
“她说早晚都是你的,还是等到洞房花烛夜吧。可他们没等来洞房花烛夜。
男朋友为了给弟妹挣学费,四处兼职,玩命工作,最终积劳成疾,走了!在她男
朋友最后的日子,她说她想给他,但男朋友坚决拒绝。惠玲哭得泪流满面,问为
什么?为什么?她男朋友摇着头叹息说:‘留着吧。留着给能带给你幸福的人
吧。’”
“哇,世界上还有这么伟大的人啊!”罗宾半感慨半嘲讽的说。
一番无聊的议论结束了,公司的同事们回去了,屋里又恢复了平时的安静。
“你们公司的女孩子怎么都这样儿?”王丽皱着眉头,沮丧着脸。
“哪样儿了?”林子昊问。
“疯疯颠颠,跟傻冒儿似的。”
“怎么这么说呢?”
“就是啊,什么‘要男人干什么?’,这是什么话呀,我就是要要你!”
“你给他们叫什么真儿,他们就喜欢直话直说,不像咱们中国人那么‘虚
伪’。哦,不能说‘虚伪’,就是给你绕圈子。”
“我可不同意你的说法,还是咱们中国人直爽,老实。”
“老实?那假酒、假烟、假名牌,还少吗?”
“行了,我不跟你抬杠,我是担心你整天跟他们在一起,会变坏的。”
“我本来就不好。”林子昊的声音像吼叫一般。
“好了,好了,我错了,你是病人,我不应该惹你生气。”王丽走过来。坐
在床沿上,紧抿着嘴唇,伸手在林子昊的伤腿上轻柔地抚摸着。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21 18:44:30 +0800 CST  

第十四章 重拾友情

1

林子昊出院之后在家养伤,平时总是紧张而忙碌的工作,如今突然闲下来,他一时有些不太习惯。然而最近所发生的事情又让他思绪难平。特别是许耀明的出现,刹那间他意识到他的结局终于来到了。百感交集之余,他很想哭,真的、他真的好想失声痛哭一场。鼻子酸酸的,热泪不停地在眼眶转悠。虽然他也在想,“我这是怎么啦!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停地告诫自己。终于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脸上泛起了苦涩的笑,但他笑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笑得如此勉强,或许笑得比哭还难看。

有一种爱,可以默默的爱,默默的理解,默默在心里装满祝福,挥一挥手,让春草绵绵,落红成阵。林子昊时常轻轻的叹息,只好把这种爱深深的埋在心底!但他的脑际总要闪现陈静的影子,一张桃花面,一双秋波目,一汪相思泪,陈静生得让人心有戚戚,“轻柔似水、灵气逼人”真正的美丽是掩盖不住的,这样美丽的女孩本应该拥有光明璀璨的生活道路才对!
有时在迷迷糊糊中睡去,伤感也随着进入梦境,那是一个如此真实的梦,在梦中他又见到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再想到过会再见面,陈静对他还是那么好,他以为她会恨他,恨得痛彻心扉。可是在梦里他见到她,一切如故,一切依旧,梦里的她令他自责得心痛。

梦中林子昊手里捧着买给陈静的戒指,但陈静向他摊开双手,眼神仿佛欲言又止,他突然看到她身后那个高个子医生,陈静用极为缓慢的语调对他说,“我爱他,我要跟他走!”林子昊在那一瞬间,手里的戒指盒滑落在地上,打碎了。她朝他冷冷地笑,然后狂奔而去……

阳台上挂着的风铃响起明脆的声音,把林子昊从梦中唤醒。梦醒时分,时空在刹那间转移,他惘然地发现梦里的心痛竟然延续着,是那么久违的一种伤痛,那种伤痛只属于也只会属于,爱情。

那是很真实的痛,好象还在陈静刚离去的时候,阵阵心悸每每叫他黯然无语,仿佛是历尽了千辛万苦终于得偿心愿,但醒来时,一切都灰飞烟灭。
林子昊下床拄着拐杖在屋内走动。耳际似有隐隐约约的呜咽缭绕,他推开阳台的门探看:一股清新空气扑面而来,楼下花丛中的竹枝在轻摆,吟唱着,不知为谁做歌?

习习海风拂面,使林子昊衣襟轻扬,发丝纷飞。只见海水涌动碧波,陌草舒展绿腰,眼前是一幅曼妙的景图展现出南洋的椰风海韵。

林子昊扶着拐杖站在阳台上,点燃了一支香烟,以往抽烟,从口中喷射出的是一股畅快,而如今却是一种似乎整个胸腔被无形的刺痛充满着的感觉。他又想起在医院里见到的陈静,那天,他明白了一点,就是她是不会回来了。就像他眼前的这团烟雾,它将他包围,又在眼前缭绕,而他却不知它会飘向何处。

林子昊将那缕涩涩的气丝吐向无知的空气中,然后,啜回满腹的清凉。在不知不觉中意念随着肺中的青烟流泻。丰富它让他觉得清洁了。整个人。整个的自我。
当林子昊决定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时,他突然想给陈静写点什麽。其实,想给她写封信的想法由来已久,总应该跟她说些什麽,那天,在他收到陈静那封祝他生日快乐的电邮后,心里就总觉得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尽管当时他在键盘上胡乱敲打了许久,但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
林子昊走进书房,打开电脑,找出陈静的邮件《南洋风》,她还是用着林子昊给她注册的邮箱。

陈静:你好,
谢谢你给我的生日祝福,谢谢你到医院去看我。
纵然我有千言万语要对你说,但我知道,那都是无用的。因为是我不好,幸福是我自己放走的,痛苦是我造成的。由于我的自私,由于我没有去珍惜那份情缘,我欺骗了你,伤害了你,一个绚丽缤纷的梦被我撕扯得支离破碎,不留丝毫痕迹,这也许会成为我心中终生的痛。

如今再回首这段感情,重新衡量它的重量,我却不能为之命名,它是超过普通爱情和友情意义上的一种永恒。好象你是我的一个亲人,似乎你身上和我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所谓的蓝颜知己,我想就是这样的吧。

有时候想想,还是觉得你最好。你是整个红尘中我最了解的人,却不是我的爱人。如果人生的屏幕上,未来该页无法显示,那就换一个网页,让它当机吧!

陈静,我很想你,真的。有时阳光照在我的脸上,却只将我映衬的更为苍白。这是一个忧伤与快乐揉和在一起的世界,浑浊不清,却仍得向前迈着脚步,拖着疲倦,幻想美好,一直到生的尽头还在嗜望灵魂将寄于天堂。

你在红尘中坚韧向上,而我却在一个又一个泥潭之后沉沦。而我们两个曾经的爱,也许有一天,你行的远了,我还在原点挣扎、迷茫,也许有一天,你已拥有了那片意境中的明朗,我的生命已在自我毁灭中中断。

我曾以为,我能驱除你那百年的孤独,千年的黑暗,万年的痛苦。我会用我骄傲的笑容撒成鲜花,为你铺满人生的长路。从此你的眼中变幻着我的星光、月光和阳光。你我同行,伴我天涯,从此你只为我燃放的焰火,会飘洒成这南洋缠绵不绝的雨季。但是……

陈静,我仍会穿越时空去想念你。在这异乡的孤独中你给了我最多的时间,我们在各自的孤独中给彼此作伴。这个世界还有什麽比友谊更为圣洁!它的内质酒像我们头顶上净白的云朵一样纯洁;它的心灵像苍穹之上那湛蓝的天空一样广博;它醇厚的如同这片实在的土地,沉淀了所有阴暗与邪恶,接纳了所有的幸福和快乐。

我曾庆幸并开心于你的善解人意。我与你讲话,我总是轻松无比,不觉中就会卸下满身的沉重。我们在一起,有时候是无言的,即使无言,我的心也是安静的。很多时候我们是属于喧嚣的,即使喧嚣,我的心也是快乐的。因为我们谁都了解语言是苍白的。谁都有快乐的时候,谁也都有痛楚的时候。谁在痛的时候,快乐都会成为嗜求,谁在快乐的时候,都无法体会痛的酸楚。其实,我们只需轻轻的一拥,无言的给予最诚挚的祝福与祈祷,这,便已是微妙而无与伦比的幸福了。

静,我在落雨的时候想你,我在风狂的时候想你,我站在阳光下想你,你的微笑,你的身影都会永远飘在我的心灵深处……

-林子昊

当林子昊在回复框里打完这些文字,重新检查了一遍的时候,他摇着头笑了。他在想是不是这些文字太过空洞?太过浮躁?写信还需要去抒情吗?但他还是点击了发送键,电脑屏幕上显示发送成功。林子昊想,如果他不写些华丽的词句,还能写些什么呢?

发完了邮件。小雪来了。一脸的懊丧和失落。林子昊知道她最近一直在找工作。
“今天面试怎样?”林子昊问。
“还是那句话:‘有结果我们通知你!’凡是这种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小雪沉着脸不高兴地往沙发上狠狠一坐。
“现在新加坡经济不好,很多公司裁员,找工作不容易。”林子昊安慰她。
“谁知道啊?反正每次去面试时,都有许多人在等候。”小雪显得有些疲惫。
“哎,对了,小雪,你怎麽不考虑去澳洲啊?或许你爸妈在澳洲可以帮助你。”林子昊突然想起来她的父母已经移民去了澳大利亚。
“干嘛呀?你赶我走啊?”
“你想哪去啦?”
“哥,我告诉你,如果我考虑去澳洲,以前也许还可能,但现在根本就不可能了。”小雪一脸的坚决。
“小雪,我也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因为我而影响你的美好前程。”林子昊也认真的说道。
“我没有美好的前程,我也不追求什么美好的前程,有你,就够了!”
“你不可以这样自暴自弃。你年轻,漂亮,又有很好的学历,你有大把的前程在等着你。况且,你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只要你还没有结婚,我就还有机会,也有权利,我不会放弃的。”
“小雪,你干嘛要这么糊涂?”
“对,我愿意糊涂,愿意痛。我不知疲惫,不知冷暖,不图回报,抑或是,厚颜无耻。”小雪真的是有点蛮横不讲理了。
林子昊拿出一支香烟放在嘴上,正要从口袋里摸索着拿打火机,小雪伸手从他的嘴上把烟拿去,衔在她的嘴上,说:“我也抽!”
林子昊只好再拿出一支,小雪过来按动打火机帮他点燃。
小雪抽了一口,把烟雾吐向空中,突然开口问:“哥,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和丽姐分手了,你愿意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吗?”
“也许……”
“真的吗?你说话可要算数哦?”小雪的眼睛里闪动着欣喜的泪光,“那我还有一个要求,你能答应我吗?”
“什么?”
“你先答应我?”
“先说是什么?”
小雪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嚅嗫着说道:“今晚丽姐值班,我能在你这过夜吗?”
林子昊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我们什么都不做,”她急切地补充说,“就像兄妹一样?”
林子昊茫然的把视线转向窗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只见晴空中,一只风筝悠悠飘荡。路边的树荫下,一对情侣,手中牵着线。欢呼雀跃地仰望着天空。天空纯净透亮,有片片轻柔的云,还有那满天飞舞,和云一样的迷蒙的榕絮。一份恬静,一种安然。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孩童们纯真的欢笑……

……

林子昊终于走出家门,可以上班了。
过了一段悠闲的生活,林子昊发现他还是喜欢这种热闹而喧嚣的生活。午餐的时候,和公司的同事们一起涌向麦士威熟食市场,说那里有一个“咖喱饭”的摊档很有名气。

吃完午餐,在回公司的路上,诗怡走到林子昊的身旁,悄悄对他说:“下班后我有重要的事情给你说,我在‘爱俪丝’酒吧等你。”
“什么事?”林子昊问。
“到时候再告诉你!”诗怡说完跑了几步,去追赶公司里的那一群小姐。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21 20:57:36 +0800 CST  


2

诗怡究竟要告诉林子昊什么“重要事情”?让林子昊好一阵的琢磨。他猜测着种种可能,她要追问他与小雪的关系?她要弄清他和陈静的过去?抑或是要他对她的感情给个交待?还是他和王丽的同居对她有什么刺激?唉!这时林子昊的头脑确实很乱,他不禁感叹:这女孩子招惹的多了,真的活的很累!

下班的时间到了,林子昊的工作还没有做完,他看到诗怡走出了办公室。他更有点心慌意乱。他抬头看她一眼,诗怡也正好向他看过来,她神秘的向他挤了挤眼,示意:待会见!林子昊的心更感到忐忑不安了。

林子昊走出办公楼的时候正是落日时分,匆匆走进炙热的天空下,遽然感到一阵晕眩。他停下来,舒了口气。抬头看,夕阳下,彩霞映满了天,绚烂的云彩连着碧蓝的海,那是一幅绝美的画。可这画里有天,有海,有鸥,有帆,唯独没有沉醉的爱和自由。

没有陈静的日子里,他一直在想象着也许有一天,在一个城市的某个角落,他会和她不期而遇。他们会默契的相互沉默。他会依旧默默地吸着手中的烟,丝丝缕缕的将她包裹。而他仍会安静地注视着她,记住她每一个呼吸,每一个笑容。那笑容依然温暖,好像阳光。

一个人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象走进了一部蹩足的立体电影,身边如织的行人,逶迤的车龙更象一道道流动的布景。或者,人生本就是一场电影,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或平淡,或离奇,或精致,或写意。不到剧终人散的那天,谁也无法预知命运女神安排自己上演的是一部悲剧还是喜剧。庄周梦蝶,翩然若絮,或许,真的应该学会淡漠红尘、游戏人生。

当林子昊来到“爱俪丝”酒吧的门口时,他惊愕。“爱俪丝”的招牌没了,换成了“上海滩”,他正在张望时,一个妖艳的年轻女子走上来,说:“先生,您请进。”
“嗯?标准的华语。”他在思忖。
“怎么换招牌了?”他问。
“是啊,老板换了,改夜总会了,招牌当然换了。”一股风尘的味道。
“怎么,老板是上海人?”
“不是,还是新加坡人。”

当林子昊正要往里迈步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子昊,我是诗怡。对不起,我在伦敦。”诗怡的声音。
“啊?伦敦?”他惊讶。
“嘿嘿……”诗怡在电话里笑了,又说:“伦敦酒吧。”
“哦,我以为你坐飞船到英国了。”
“‘爱俪丝’那儿太乱了,全是中国小姐。”
“好吧,我马上就来。”林子昊挂了电话。
林子昊找到“伦敦”酒吧,看到诗怡正站在外面,她是那样标致、匀称、娉婷,洋溢着一股青春的朝气。从那双活泼灵动的眼中能看到她那颗因被过分宠爱而显得有些骄傲自大的心。
“你好快啊,我以为你要找一阵子呢。”诗怡笑着说道。
“咳,新加坡就这么点大,我还能找多久啊。”他说。
“你现在对我的态度好象有所变化。”诗怡眉梢轻蹙,眼睛明亮的看着他。
“怎么变化了?”
“以前约你,你总是推辞说有事,没时间。现在,我一叫你,你就到。”诗怡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是啊,人总是在变嘛,比如你,过去总觉得你是个孩子,现在,嘿,也成美女了。”
“行了,你以为你说我美女我就高兴啊?其实我最讨厌别人说我美女,我觉得那是一种浅薄和轻浮,我不喜欢。”
“那当然了,我们诗怡可不是一般的美女!”
“看,又来了。”
“哦,对不起。”
说着他们走进“伦敦”酒吧。在新加坡有不少English Pub,“伦敦酒吧”的英国气氛“非常逼真”,据说,室内的一桌一凳,皆由祖家伦敦设计兼制作,然后再运来本地组合。基本上,这家酒吧是19世纪英国维多利亚风格,也掺入些乡间情趣:像煤气灯、枫木架子及画框、描花瓷器、红铜盘子、砖砌火炉等。
这的确是个“很英国”的场所,同是英国味,但楼上楼下气氛很不一样,楼下像英国市区里的拥挤酒吧,只是热了些。楼上却是个聚众闲聊的好场所,这里幽静淡雅,假如逢上湿湿雨天,更有伦敦那雾气的味道。
今天天气很好,清风明月,繁星满天。对面就是新加坡河,河里碧波荡漾,河上穿梭着游船。
于是,林子昊建议就坐在外面的,这里没有乌节路那么灯火辉煌,或许是因为时间还早,这里也少了往日的拥挤,庆幸可以如此悠闲的看看来来往往的各种状态的人们。或是行色匆匆的,或是相互依恋的,或是拍照留念的,或是行街乞讨的,在霓虹灯的映射下,似乎都很可爱。这座城市的夜是绚烂的,璀璨的,更是迷人的!
这使林子昊想起中国秦淮河上的一幕情景:月色阴霭的夜晚,乘一袭画舫,泛舟水波粼粼的河面,听水声潺潺,看云影朦胧。顿觉时光倒逝,那灯影摇曳的窗扉尽头,分明是那明清女子明眸善睐,巧笑艳歌。香君的故居,伴水的篱院犹在,只是佳人已乘鹤西去。
“喂,喝什么?”诗怡的喊声把林子昊从遐想中回过神来。
“来伦敦酒吧,自然要喝“英国味”的“Old Speckled Hen”或“Greene King IPA了。”林子昊说道。
“OK,那就Old Speckled Hen。”诗怡说完,招呼侍者,Order完毕。
“看来你的身体恢复的不错。”诗怡把菜单还给侍者,然后面对着林子昊说道。
“还行,不过走路还不太利索。”
“那你还是注意点,少走点路。”
“不,现在需要锻炼,好久没活动,肌肉有点萎缩。”
“是吗?”诗怡显得紧张起来。
“没事,活动几天就好了。”
“据说医生都为你的恢复情况感到惊讶?”
“是啊,也许我的体质比较好,上大学时锻炼的机会比较多。”
“你爱运动?喜欢体育?”
“对,曾是学校篮球队的。”
“难怪你的体型比较匀称。”
“哈哈,那倒不一定,这是我父亲的遗传。”林子昊笑了。
“你笑什么?”诗怡一脸的诧异。
“我笑……,没什么,我是想你还挺注意我的体型的。”
“是啊,我挺在乎你的。”诗怡率直的说道。
“行了,别扯我了。”林子昊说:“你要跟我谈什么重要的事情。”林子昊看诗怡迟迟不谈正事,便迫不及待地先开口了。
“我哥要结婚了。”诗怡理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显得兴奋的说道。
“那,那新娘是谁?”林子昊问。
“当然是陈静了!”
“啊?……”
“你惊讶什么?!”诗怡说着便从手包里掏出一张粉红色的信封,放在桌子上,然后用手沿着桌面轻轻地推过来,说:“给你的!”
林子昊低头看那大大的粉红色的信封,上面有他的名字。
“打开吧。”诗怡的话林子昊似乎听不清楚,他的头脑很乱,好象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就像从黑暗中走出户外,一下子还适应不了那强烈的阳光。
林子昊缓慢的将信封打开,抽出来,是一张喜帖,一个很大的烫金喜字,把他的眼睛刺得生疼,生疼。
林子昊把喜帖张开:“许耀明先生,陈静小姐,定于十二月二十二日……”
“怎么这么匆忙?”林子昊问。
“我妈查过了,是个黄道吉日。”诗怡说道。
“你们家还信这个?”
“怎么不信?这里的人都信!”诗怡现出一种认真的眼神和表情。
“哦,那陈静的婚纱……”
“准备好了,请专人定做的。”
“那陈静的妈妈……”
“陈静正在给她妈办理签证。”
“那证婚人……”
“我今天就是要给你谈这个。”
“那伴娘……”
“陈静说要请王丽。”
“那地点……”
“喜帖上写着呢!”
“那花车……那……那……”
林子昊看到诗怡的手指在他的眼前上下的晃动,仿佛河上的那一袭画舫,在月色的阴霭里,变得越来越模糊朦胧。那灯影摇曳的窗扉尽头,分明是陈静,可是,太迟了,一切太迟了。花轿在前行,他已无机会与她相会,与她告别,他只能定定的看着她,贪婪的回味曾经的一切,梦里繁华镜里花。她的额头光洁如昔,她的眉眼清秀如常,她的鼻梁漂亮以往,她的双唇依依禺禺,他心泛痛楚,多想最后一次轻抚她的脸庞,将她的容颜牢牢刻在心底深处,他泪光盈盈,不胜凄婉。

“喂喂,Hello!”诗怡的声音。
林子昊知道他太失态了,对诗怡笑笑,说:“对不起。”
“哎,我看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以往你对我是那样的清高冷傲,现在你为陈静却这样神不守舍。你跟陈静究竟是什么关系?”
“朋,朋友关系。”
“我看不止是朋友关系,哪有这么关心人的朋友?什么婚纱?花车?这些好象不应该出于你的口吧?我以为你关心的只是华尔街的道琼斯和微软的视窗……”
“毕竟都是从中国来的……”
“好好……你不用解释了,我也不是那种爱猜疑,爱寻根究底的人。说正经的,二十号,新加坡婚姻注册局,你作为女方的证婚人,参加我哥和陈静的结婚登记。”
“我?”林子昊惊讶地问道。因为他还准备向公司请假,在圣诞节前赶赴美国参加英子的毕业典礼。
“对,因为陈静她妈妈不知道是否可以赶得到,她在新加坡也没有其他的朋友,只好劳驾你了。本来我哥和陈静要亲自请你的,怕你推辞,只好让我出面,所以请你给我个面子,OK?”诗怡一脸的严肃和认真。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还能说什么呢?”其实林子昊还在想,他可能不能按时去美国了。
“另外,请你跟王丽说一下,婚礼那天,陈静要她作她的伴娘。衣服问题,我负责安排,OK?”
“OK!”林子昊点头。
“好了,事情谈完了,我们也该吃点东西了,你要什么,我请客。”诗怡显得大方利落。
“随便。”林子昊说。
“呵呵,女人不能说随便,你无所谓。来,把你的香烟拿出来,抽一支!”诗怡嘿嘿笑了。

林子昊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掏出香烟,抽出两支,把一支递给诗怡,然后他们相对着喷吐着烟雾。诗怡一副悠闲得意的样子,但林子昊的心却极不平静。

林子昊要的是牛排,诗怡要的煎鱼。吃过饭之后,他们就道别了。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21 22:39:52 +0800 CST  
3

月光透过玻璃窗懒洋洋地撒在房间里,林子昊回到了家。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连身上的上班装都不愿脱下,闭上眼睛尽力想让大脑处于无意识状态,因为他的脑子现在太乱了。
王丽值夜班不在家,屋里很安静,林子昊“享受”着月色中的孤寂,一个人的孤寂。
突然手机的铃声打破了他的孤寂,林子昊极不情愿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拖着懒散的步子,漫不经心的拿起手机。按下接听,沉默了一会儿。
“喂?”声音低沉、柔弱但清晰而富有磁性。那是林子昊再熟悉不过而又久违的声音,仿佛冥冥之中隔了千山万水。
“陈静!”林子昊大喊了一声,全身陡然紧绷起来,血液似乎也凝滞了。
“哎呀,你把我的耳朵都震疼了。”
“对不起,对不起。”
“干嘛说那么多对不起?”
“我,我……,你,你好吗?”
“好,诗怡把那个给你了?”
“给了。给了。”林子昊知道她所说的“那个”一定指的是喜帖。
然后是好一阵的沉默。好象陈静是在一次次的欲言又止。
“我,我要结婚了。”陈静轻轻的说道。
林子昊心里“咯噔”一下,结婚?这两个字真的从陈静的口里说出来,他才感到她真的是要结婚了。可是奇怪的是林子昊自己居然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也会结婚。他突然觉得,她就像是生活中的水和空气,从来都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可能失去。
林子昊心头一阵狂跳,再也控制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你怎么不说话?我有事要请你帮忙。”不知过了多久之后,陈静说道。
“请我帮忙?你快说,快说。”
“我妈的签证。”
“办好了吗?”
“今天刚刚收到我妈寄来的护照复印件和照片。我明天就去办,但是……”
“但是什么?”
“我不太懂。”
“那许耀明呢?”一提起许耀明,林子昊好象就有一种嫉恨,所以语气愤然。
“他在医院里很忙,我不好麻烦他,再就是……”
“你是怎么了?你过去一贯是干净利落,率快坦直,怎么现在变的吞吞吐吐?”
“办签证需要五千新币,我现在没有工作,也不好意思让他拿。”
“我知道了,不就是五千块钱嘛,我现在马上就去银行取。”
“傻了?现在哪个银行还开门啊?”
“我说是你傻了吧?银行提款机24小时都可以取钱。”
“移民厅不收现金。”
“那我马上给你开支票。”
“也不收支票。要银行开出的汇票。”
“这不是成心折腾人嘛。”
“没关系,先不用交汇票,先申请,申请批准后才交汇票。”
“哦。”
“你明天能去一趟移民厅吗?要填申请表格,可能还要见移民官,我怕我英文不够好,所以……”
“好,没问题,几点?”
“我想早点去,移民厅八点开门,我想开门之前就到。”
“好,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我坐地铁去,很方便的。”
“那好吧。我一定会在八点之前到那。”
“谢谢你,子昊。那我挂了啊?”
“好,再见。”
夜间的海风透过阳台一阵阵吹来,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拂过林子昊的面颊,撩拨着他的情思,又像一把锋利的剑,狠狠地刺在林子昊的心上。他感到很疼,很疼……

接完陈静的电话,林子昊像一尊安静的雕像,呆坐在床上,呆了许久,许久。他陷入了沉思……
还记得:有一天,那是个美丽的星期天,陈静,王丽和他三人在牛车水吃过午餐,穿过宝塔街,到了丹戎巴葛,他们沿着丹戎巴葛路漫步,街两旁有许多家婚纱店,陈静在那眼花缭乱的橱窗前驻足不前。对着那些各种款式的婚纱看了好半天。
“哎,王丽,你看,好美啊!”陈静那清脆甜润的声音。
王丽只是点着头。
“你喜欢哪一件?”陈静问王丽。
“我?”
“对呀,我们各选一件自己最喜欢的,让大哥评判评判。”
“好啊。”
于是,两人开始东看看,西瞧瞧,认真地挑选起来。那表情,那神态,俨然是在为自己挑选未来结婚时的婚纱。
“我喜欢这一件,你看那简洁无华的裁剪、飘拂的长尾从贴身的胸衣下端流畅无缝地延展。既能显露新娘那苗条身材,又含着敏锐的优雅时尚,新娘嘛!那是象征着最永恒的意义:激情与优雅,性感与浪漫。加上那轻薄透明的披纱,如瀑布般流出;那丝绸质地的长裙,正是新娘子白色嫁衣最美的演绎。”陈静抑扬顿挫地解释着她选择的理由。
“我喜欢这一件,这传统的白色婚纱,象征纯洁。能够展现新娘子的个性和突出她身段最美好的地方。体现出新娘的端庄与美丽,坚贞与承诺,你看,这些都洋溢在那完美的肩胛和背部。而且那高雅别致的刺绣,古典的钟型造型,就像是盛开的百合。而身后长长的拖裙加上肩部镶嵌着珠子的吊带,更使新娘宛若一朵马蹄莲,纯洁而优雅。”王丽也认真地说着她的理由。
陈静和王丽在津津有味地评论着橱窗里的婚纱,林子昊站在一旁抽烟。
他们两人的选择林子昊听到了,也都看到了,他真的是非常欣赏陈静的品位和风格,不得不承认他和她在审美上的吻合和一致。林子昊当时在想,如果让他选择,他也会选那一件。不过,林子昊看着他们那兴高采烈的神情,心里却涌动着一种悲哀。他在想,他们将来会是谁的新娘呢?
之后,传来陈静和王丽一阵爽朗的笑声,就因为那甜美的微笑,就会令许许多多爱慕他们的男孩子痴迷。总有一天,那微笑的影子会被一位爱她的男孩永恒地占有,却不知道那个男孩是他林子昊还是别人?不管怎样,陈静那微笑的影子已经深深的留在他的心灵深处……
身披白婚纱,步上红地毯,是每一个女孩的梦想和期待。结婚又是人生一辈子的大事,谁不向往能拥有一个隆重而温馨、浪漫而难忘的婚礼呢?

如今陈静真的要做新娘了,但新郎不是他林子昊!
“她真的要结婚了……”这句话总在林子昊的脑际回旋萦绕。他的心里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像是失去了一件心爱的礼物,所以有一点妒嫉,仿佛是别人给抢走了;又像是有一种解脱,再也不用为抉择而郁闷和痛苦;还像是有一种寄托,她总算有了一个归宿,找到一个还算不错的男人,可以好好过日子了。但林子昊并没有向她祝福,不过,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要为她祝福。总觉得她还在他的眼前,还在他的心里,她的影子永远不会从他心里抹去。
林子昊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在人生的抉择上他往往把选择交给上天和命运,而不去自己作出决定。其实上天也算对他不薄,但他没有去把握,去珍惜。总是瞻前顾后的,优柔寡断。

林子昊还记得:“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当他漫声吟出前段时,陈静低头和出后段。在那一刻,他知道她懂他毕生的忧郁和寂寞!只是现在真的是“断雨残云无意绪,寂寞朝朝暮暮。”了。

林子昊走到窗边坐下,点燃一支香烟,窗外暮色浓重,在烟气里越发朦朦胧胧,看不清所以——正如他现在的心情:惆怅。凄然,又忐忑不安。

该来的,一定会来;该去的,也拦不住的。林子昊突然感到心中空茫一片。

上弦月,凉似水。窗前树影婆娑。
林子昊站在阴暗的背影里,不声言语。心里有荒凉的洞,吞噬着灵魂。

楼主 蓍丞  发布于 2006-04-21 22:50:04 +0800 CST  

楼主:蓍丞

字数:325086

发表时间:2006-04-08 04:1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11-03 12:26:5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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