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两臣,乱世忠奸,原来笑到最后才得人心

一壶酒,两种人。
梨花树下,穆百里骨节分明的指尖,漫不经心的夹着白玉酒盏,言笑晏晏的望着眼前的赵无忧。
赵无忧已经缓过劲来,不再如方才这般任性。只不过梨花酒虽好,醉酒之后难免有些头疼。娇眉微蹙,赵无忧揉着眉心压了嗓子开口,“督主此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穆百里笑道,“酒香不怕巷子深。”
“司礼监什么好酒没有,何苦要来贪我这点东西?若督主真的喜欢,我让云筝给督主送几坛尝尝。”赵无忧睡了大长觉,身子舒坦了不少,只不过都这个点了,实在不适合留客。
“夜赏白梨花,轻尝梨花酒,才算是人间美事。”穆百里眸光暖暖,纵是如此却也改变不了,他冷血无情的本质。
不知为何,赵无忧总觉得穆百里的眼睛里有东西。当然,肯定不是眼屎。那种微亮的东西,让她有种几欲逃离的冲动。就好像黑夜里的猎食动物,寻到了猎物的气息,即将开展的不死不休之纠缠。
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督主到底想要什么,不妨直说吧!”
“丞相府,还有另一位公子吗?”穆百里突然问。
赵无忧一愣,“你说什么?”
“赵大人方才在睡梦中喊着——哥?”穆百里意味深长的笑着,“情真意切,真让本座甚为感动。只不过本座不是很懂,什么叫福利院?”
低头一笑,赵无忧冷嘲热讽,“督主也有不知道的事儿?”
“本座又不是西方如来,九天神佛,怎么可能事事皆知晓?就好比——”他还是中意她那双柔嫩无骨的手,握在掌心冰冰凉凉的感觉,真真是极好的。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5 15:53:45 +0800 CST  
羊脂白玉一般剔透,冰凉中透着幼滑细腻。
赵无忧凝眉望着桌案上那不安分的手,挑眉斜睨着穆百里,“不如督主带我回去吧,否则成日惦记着我这双手,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的,真是我的罪过。”
穆百里也不屑理她,如若无人的把玩着这双手。在赵无忧看来,这简直就是病态。不过很大程度上,赵无忧觉得这样的病态,跟穆百里自身的缺陷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太监不算正常人,因为身体的缺陷造成心理的扭曲,所以很多时候太监,都有各自的癖好,以期弥补内心的空虚。很大程度上,空虚这种东西,估计只能拿欲望来填补了。
可在穆百里的心里,赵无忧这外表柔弱的兔子,其实是个披着兔子皮的狐狸。她轻而易举的就把话题转开了,避开了他方才的问题。
“不说也没关系,本座早晚会查出来,时间问题罢了。”穆百里收回手,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赵无忧也不恼,默默的浅尝着梨花酒。酒香四溢,甘甜回味在唇齿之间,这样的滋味才是她喜欢的。梨花清雅,淡若君子,然则伪君子也是君子。
“有些秘密,谁都不可能知道。天下虽大,总有些秘密是长埋地下的。”赵无忧意味深长的笑着,“督主不妨拿东西来换,说不定我们能达成共识。”
长眉入鬓,眼角眉梢微微抬起,那张浓墨重彩的脸上,漾开人神共愤的绝世风华,“想要本座的佛珠?赵大人觉得自己手里的秘密,够分量吗?”
赵无忧徐徐起身,学着他当初对待自己的模样,站在他的身后。素白纤细的手,柔软的搭在他的双肩上,轻轻的往下摁,“若加上我自己这条命呢?”。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5 16:53:45 +0800 CST  
穆百里笑了,“赵大人这条命,本座可不敢收,否则来日丞相大人归来,怕是要地动山摇的。”
赵无忧轻笑两声,“也是,谁让我是丞相府的独子呢?”语罢,她竟是轻叹了一声,看上去云淡风轻的一个人,做什么都是从容镇定。可唯独在这一声叹息里,似乎夹杂着别的东西。
闻言,穆百里突然起身,颀长的身影黑压压的遮在她身上。那纤细柔弱瞬时被他包裹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过——也只是占了一点地方罢了。
赵无忧一怔,当即抬头望着穆百里。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她只觉得心里慌了一下。穆百里的眼睛太暖,她的眼睛太凉,大家都怀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从来都不是纯粹的那种人,所以谁也当不了好人。
赵无忧最先挪开视线,“督主有家吗?有家人吗?”
穆百里凝眉不语。
“你知道有家不能回是什么感觉吗?”她问。
他笑得凉凉的,“赵大人这是打算以情动人吗?”
“我不喜欢这里,我也不属于这里。”赵无忧自顾自的说着,“穆百里,我是说真的。”
“真的想要那些佛珠,所以就给本座编故事?”他笑问。
赵无忧低头一笑,“是啊,不编故事怎么能让督主心软呢?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儿上,不知督主能否通融?”那佛珠,她似乎是势在必得。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5 17:54:00 +0800 CST  

穆百里也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佛珠,让她如此渴望?
“好!”穆百里意味深长的笑着,“明日午后,来东厂。”
“多谢督主!”赵无忧一脸的欣喜。
可她的欣喜并不代表真的内心欢喜,穆百里很想知道,赵无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她想要的,似乎与寻常人都不太一样。一手把权,一手却要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还不待赵无忧缓过神来,穆百里的手已经落在她的腰肢上,就势往怀里一拽,惊得赵无忧慌忙以手抵在他的胸前,“你干什么?”
“本座突然觉得,男儿也挺好。”他笑得温柔,那双始终温暖如春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落在她素白的脸上。
此刻的穆百里,若盛开在午夜的曼陀罗,妖冶之中透着来自地狱的幽暗。极是好看的凤眸,泛着深邃莫测的墨色,教人看不穿看不透。薄唇微扬,与那眼角眉梢的弧度一致,带着似笑非笑的揶揄。骨节分明的手,力道微重的钳着她的下颚,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他喜欢盯着她的眼睛看,那双明亮的美眸里,如同隔了一层薄雾,带着迷蒙之美。这样的似雾非雾是最诱人的,如同勾魂蚀骨的妖精,撩人心魄。
不可否认,棋逢对手的两个人,其实是最相似不过的。若说是生出惺惺相惜之意,也是人之常情。
他的指腹拂过她的脸颊,那神情似乎极为满意,满意的欣赏着手中的猎物。
可她从不侥幸,她知道只要时机成熟,他的利齿就会咬断她的脖子。
他们是天生的敌人,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低眉间,赵无忧又看到了他虎口上的咬痕,不禁微微凝眉,“督主不会是想留记号吧?”
“你还欠本座一口。”他笑,“何时还了,本座便何时祛了这伤痕。”
赵无忧心头腹诽:分明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非要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可面上,赵无忧还是得保持最初的淡然从容,“既然如此,什么时候督主牙痒了,无忧就把自己送上,如何?”
他笑,眼底泛着光,带着一丝清冽。俯首咬耳,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耳鬓间,磁重之音传入耳孔,唯一个字,“好!”。
2018-02-15 41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5 18:54:00 +0800 CST  
两个无心之人,说着你侬我侬的情话,不过是各有图谋的虚以为蛇罢了!
赵无忧陪着穆百里走在梨花胜雪的鹅卵石小径上,夜风微凉,她仰头望着被风吹散的梨花。清雅的梨花香气,缭绕不散,让她想起了记忆里的小时候。
唇角微扬,夜游梨园这样的雅事,本该跟自己心爱之人,或者是最亲的人。可赵无忧没有最爱的人,也没有最亲的人。扭头望着穆百里,似乎他也没有。
这算不算唯一的一点,同病相怜之处呢?
月光清晖,素白的梨花更是清白几分,越发的惹人喜欢。穆百里从来不知道,原来梨花也可以开得这样美艳无双,动人心魄。
及至府门外头,赵无忧突然站住脚步,穆百里微微一怔。
赵无忧踮起脚尖,掸落了他肩头的梨花花瓣,“总不能教人看见堂堂司礼监首座,落花沾身吧,免得教人笑话。”
穆百里依旧笑得温和,伸手将一朵梨花从她的发冠处取下,“彼此彼此。”
语罢,穆百里抬步上了车辇。
夜色里,车辇渐行渐远,赵无忧眸光渐冷,终归散去了脸上所有的神情。云筝与奚墨被释放归来,二人的手腕通红。
“公子?”云筝红了眼眶,与奚墨一道跪在赵无忧跟前,“奴婢等该死,被番子制住不能动弹,让公子受惊,请公子责罚。”
赵无忧冷哼,“这顿罚先留着,挨个盘问府内所有奴才。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6 09:59:00 +0800 CST  
尚书府内,一夜之间换掉了大部分的人。但凡有点可疑的,都被清理得差不多。赵无忧办事素来果断决绝,从不心慈手软。
收到消息的穆百里,眸中依旧温暖如春,只道了一句,“这才是赵无忧。”
赵嵩教出来的儿子!
不心狠手辣,就不是赵无忧。
“东西都备下了吗?”穆百里问。
陆国安颔首,“沈千户已经着手处置,他办事督主大可发心。”
沈言谨慎,穆百里自然是信得过的。
东西备好了,穆百里到想看看,这赵无忧到底想玩什么花样!佛珠?佛珠!一串简单的佛珠,到底藏着什么玄机呢?
赵无忧口中的哥哥又是谁?穆百里自诩眼线遍布天下,信息最是灵敏,可对于赵无忧身上的那些怪异,他竟一点都不知情,不是很奇怪吗?又或者,是东厂该好好整顿一番了!
尚书府不留叛徒,东厂也不留废物。
第二天,赵无忧果真去了东厂。
这是她第二次来东厂,但是目的却截然不同,这一次她是为了自己而来。东厂的阵势一如从前,赵无忧孤身前往,云筝与奚墨在外头候着。
拾阶而上,赵无忧望着层层递上的青石阶,美丽的眸子微微眯起。
入了门,是陆国安领着她去珍品库,说是穆百里在库房里等着。
赵无忧进去的时候,身后的库门随即关闭。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6 11:59:00 +0800 CST  

库房里是不该染蜡烛的,有些东西不该见到火光。可赵无忧没想到,在库房的死角皆用白玉柱支着一颗夜明珠。越是黑暗,夜明珠越光芒万丈,照得库房内恍如白昼。
穆百里就站在夜明珠底下,是他掀了遮盖夜明珠的帷布,才让光芒照亮一切。微光里,他是最夺目的那个。光芒中,他亦是最耀眼的。一身绛紫色的袍子,在光芒里灼了她的双眼。他冲着她,挽唇浅笑,那双温暖的眸子,泛着令人着迷的温柔。
可她很清楚,他不是佛,不会普度众生。他是魔,只会妖颜惑众。
他从光芒万丈里走来,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你要的都在这里,想要哪一串不妨告诉本座,本座喜欢成赵大人之美。”
赵无忧收回视线,不愿再看他温暖的眼。这太监有毒,尤其是这双眼睛,淬了剧毒。
最痛不过温柔刀,最毒不过沦陷眸。
好在,她不是寻常女子,她是赵无忧。
精致的案头,摆放着一排整整齐齐的锦盒,里头摆放着一串串精致奢华的佛珠。修长如玉的指尖,轻柔的挑开一个个锦盒盖子。她眼底的光,永远如一池死水,平静无波,瞧不出丝毫情绪。
可惜,直到最后一个盒子被打开,她的脸上亦没有任何波澜。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赵大人,似乎都不满意。”穆百里算是看出来了,这些的东西,似乎都不是她想要的材质。尽管他已经让沈言整理出,与她图纸上最相近,几乎是相似到极点的佛珠。
但目前看来,显然材质不对。
那张图纸能看出式样,却看不出材质。她要的,到底是何种材质的佛珠?
可赵无忧的心思,岂是这样容易猜的。
唇角带笑,赵无忧拾起哪一串菩提珠子,“不知督主能否割爱呢?”
“你要这串?”穆百里笑意浅浅。
四目相对,各自隔着雾霭千层。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6 12:59:00 +0800 CST  
这是一串十分漂亮的星月菩提,菩提子已经玉化,泛着剔透的光泽。赵无忧敛了眉目,盖上精致的锦盒,举止风雅的托在掌心,“督主,舍不得?”
“于你,有何舍不得?”他瞧了一眼她手中的锦盒,“本座舍不得的是,赵大人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就不会再来本座这儿了。”
赵无忧扬唇浅笑,“来日我犯了事,不还是得来东厂受罚吗?督主有的是机会,盯着底下人偷工减料,有的是机会监场。”
“看样子,赵大人上次的伤,已经彻底痊愈了。”穆百里居高临下的站在她跟前,低头去看她眼睛里的光。他笑得极好,极是温暖的眼神,足以教人为之神魂颠倒。
赵无忧握紧手中的锦盒,转身往外走,“如此多谢了!”
穆百里没有拦着,看着赵无忧淡淡然走到了库房前。她在叩门,想从这儿出去。然则这是穆百里的地方,她怎么可能走出去呢?
轻叹一声,赵无忧回眸看他,“督主是想留我吃晚饭?”
“是本座想念赵大人的梨花酒了。”穆百里瞧一眼偌大的库房,架子上那一双双做得极为精致的玉手标本,还真是显眼夺目。
赵无忧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脏东西,免得乱了自己的心神。这可不是杀人,看一眼这些东西,比看尸体更让人瘆的慌。阴森森的库房里,透着一股子冷气,仿佛有东西直往衣襟里头钻,让人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6 13:59:00 +0800 CST  

“听说赵大人画工极好。”穆百里手中多了一幅画轴。
她就知道,他的东西没那么好拿!
空白画卷打开,穆百里道,“本座的库房里什么都不缺,就缺一副……”
赵无忧蹙眉望着他,面色微沉,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锦盒。站在桌案前,赵无忧伸手抚过这一卷画纸。若少女的肌肤,滑如凝脂,触手细腻。
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她深吸一口气,抬眸望着似笑非笑的穆百里,“人皮纸?”
穆百里的指腹,眷眷不舍的拂过画纸,“赵大人还真是见多识广,这张可是上等的人皮纸,有多少银子都买不到。”
“你要我为你画什么?”赵无忧问。
穆百里从一侧翻出了一样东西,随手丢给了赵无忧。
赵无忧面色一紧,“你!”
“烦劳赵大人。”穆百里一脸戏虐,眸光暖暖。
……
云筝并不知道自家主子在里头出了什么事,她只知道赵无忧出来的时候,看上去有些气急败坏。云筝和奚墨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不敢多问。
赵无忧走得很急,抛却了一惯的从容优雅。
陆国安行礼,“督主,赵大人走了。”
穆百里不紧不慢的卷起画纸,沈言毕恭毕敬的托着画盒。听得穆百里淡然道,“皇上最近的兴致不高,想来这副墨宝,会让他高兴一阵。”
“赵大人走的时候,好似气坏了。”陆国安俯首。
“是吗?”穆百里哂笑,“他不是自诩君子吗?君子淡然处之,怎么就不淡定了?堂堂礼部尚书,执掌教坊司,这些个男男女女的事儿又不是没经历过。”
陆国安笑道,“奴才瞧着赵大人身子单薄,成日病怏怏的,只怕——还真的未有经历。”
穆百里微微一怔,瞧赵无忧这几次的表现,的确像个雏儿。
这倒是有趣儿!改明儿,让他开开荤,想必更有趣。
穆百里拂袖转身,“把东西送宫里去吧!”。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6 14:59:00 +0800 CST  
回府的路上,赵无忧始终没有吭声,她也没想到穆百里这死太监,竟然无赖到这种地步。他哪里是要回报,这分明是羞辱。好歹也是礼部尚书,他竟然让她画春宫,传出去她颜面何存?丞相府又该如何自处?
可赵无忧识时务,当时那种情况,她只能照做。
挑点东西,结果让穆百里给摆了一道,还留了把柄在他手里。她更没想到的是,穆百里还把东西送到了御前,如今她纵然有心拿回,也是无能为力。
穆百里就是穆百里,哪里肯吃半点亏。
低眉望着掌心的佛珠,赵无忧微微敛眸。按理说自己的图纸到了穆百里的手里,他找不到佛珠背后的秘密,一定会把佛珠拿出来,逼着她开口。可事实上那些佛珠虽然名贵,却都不是她想要的。
所以她料定,穆百里的手中恐怕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明儿,是去云安寺的日子。
想起这事儿,赵无忧眸中温度骤降。
捏紧了手中的玉牌,赵无忧冷笑两声,“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皇帝有了后宫三千,罢朝至今。群臣们早已习惯皇帝的昏聩,所以皇帝上不上朝都跟他们没多少关系。若是遇见紧急公务,还有赵无忧在后头操作。其余的小事儿,都交给内阁的夏东楼全权处置。
所以皇帝看到的是,夏东楼对内阁的把持,而不是幕后的赵无忧。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6 15:59:00 +0800 CST  

虽说姜还是老的辣,可夏东楼还是老了,殊不知:长江后浪推前浪。
天一亮,赵无忧就带着佛珠去云安寺。
这么好的东西,还是送给礼佛的母亲为好。赵无忧不信神不信鬼,她只信自己。
抬头望着云安寺的匾额,上个月的时候,章涛就是于此处被擒。说起来也是怪,她让人追查了那么久,竟没有找到半点与章涛有关的党羽消息。由此可见,是遇见对手了。
走进禅房,赵无忧默不作声的盘膝蒲团,毕恭毕敬的将锦盒放在了母亲的身边。
杨瑾之念完经,放下手中的木鱼扭头望着她,“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尚书府的梨花,开得极好。”赵无忧打开了锦盒,“娘,这个物件留给我不合适,我想着还是留在母亲身边为好。”
杨瑾之望着锦盒里的佛珠,含笑摇着头,“心在诚,而非物在精。合欢,你还是不懂。”她起身将佛珠缠在赵无忧的手腕上,“一百零八颗佛珠,都有各自的定义。合欢,凡事太尽,势必缘分早尽。娘如今说的,你也许还不能领会,等你走过经历过一些事情,你就会明白有些执念是业障,而有些执念是缘分。”
赵无忧是真的不懂佛理,她知道朝政,懂得如何操控人心,可她做不到清心寡欲。
“娘?”她低眉望着佛珠,“这东西,不适合我。”她满手鲜血,只怕佛也容不得她,干脆不入佛门罢!
杨瑾之握着女儿的手,慈祥的脸上浮起一丝凄楚,“合欢,虽说天意难违,但也事在人为啊!合欢,如果——就走吧!”
“如今还容得我走吗?我也走不了。”她含笑望着自己的母亲,“娘,今儿我好好陪着您!”
杨瑾之点点头,赵无忧搀着她缓步走出禅房。
春意阑珊,正是一年最好的时候。
满树繁花,盈盈落下,默默无语,相对无言。
“你出生那一年,梨花开得最好。”杨瑾之望着满树的白,犹似想起了那年的情景。
等着杨瑾之累了,赵无忧送了她回房,出来的时候奚墨与云筝已经等在了院门外头。
“公子,是玉牌!”云筝毕恭毕敬的将一块玉牌双手呈递。
赵无忧笑得凉凉的,“看样子……”。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6 16:59:00 +0800 CST  
一块玉牌,不知道背后牵扯了什么,看似简单其实不然。
“哪儿来的?”赵无忧问。
奚墨道,“在山下小镇得来的。”
云筝补充,“谨遵公子吩咐,咱们的人已经分散开来,乔装在山下待命,无意之中在一间布庄里发现了这个。布庄的掌柜和伙计已经被咱们控制,所以……”
听得这话,赵无忧便明白了,“打草惊蛇了?”
“公子恕罪!”二人双双跪地。
“吩咐下去,严密控制小镇上的所有出入口。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赵无忧眯起了危险的眸子。这一次,她倒要看看背后那人,到底是谁。
“是!”奚墨行礼退下。
赵无忧拢了拢衣襟,抬步往外走。
云筝愕然,“公子?”疾步跟上,“公子要去哪儿?”
“我去布庄看看。”赵无忧将玉牌收入袖中。这些年,她总觉得有人在自己背后,就站在某个她看不见的角落里,默默的操纵着一切。她最恨有人,悄无声息的站在自己身后。
她喜欢掌控,也臣服于强者。
所谓的鲜衣怒马,终难逃成王败寇的宿命。
山下小镇。
巴掌大的地方,说是小镇其实只是个百来户的村子。坐落在山下,倒也僻静。平素很少有外人经过,极尽安静祥和。
街道上人不多,三三两两,各行其道。
一眼看去,并无异样。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6 17:59:00 +0800 CST  
伙计交代,那玉牌是一个女人给的。那女人自称住在镇东头的宅子里,其余的他们都不知情。
“什么样的女人?”云筝问。
伙计说不清楚,“她蒙着面,什么都瞧不真切。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交代我们,把这个玉牌放在柜台上就好,到时候会有人来取的。若是事情成了,她会给我们一笔钱。”
“把自己撇得那么干净,真好!”赵无忧冷睨他们一眼,已经抬步出门。
“公子?”云筝不解,“公子如何知道他们在说谎?”
“说谎的人,很多时候会习惯性的向右看,因为他在编故事。我看他的时候,他正好在眨眼,而后他更是假装盯着我,渴望得到我的信任。若只是受人之托,没必要遮遮掩掩。可如果是有心为之,就必须做得更真实。大刑过后的口供,比任何时候都可信。”赵无忧轻咳两声,外头有些风凉,“他们只是引我去那座宅子的诱饵,吩咐下去,包围那座宅子。”
云筝虽然听不太懂公子的意思,但既然是公子说的,那必然是对的。
公子,从不会错。
镇东头,有个宅子。
大门虚掩着,看上去有些荒凉。
赵无忧抬头,只见上面的匾额上写着“赵宅”。眸色微沉,赵无忧瞧了奚墨一眼,奚墨颔首,快速领着人推开了大门。
生锈的户枢发出“吱呀”的声响,有些刺耳。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7 09:28:15 +0800 CST  

“公子,还是让人先去探探路吧!”云筝生怕赵无忧亲自赴险。
赵无忧点头,她又不是傻子,明知道是陷阱,还会傻乎乎的凑上去,当人家的盘中餐口中食。她是来抓鬼的,可不是来做鬼的。
站在门口往里头看去,空空落落的宅院,即便是春日,亦觉得荒凉。荒草漫天,墙壁上到处是墨绿色的爬墙虎和青苔。这宅子看上去年久失修,荒废了很久。
可外头的匾额,却是新的。
赵宅?
是在暗示,这里会充当她的埋骨之地吗?
可笑。
奚墨上前,眉头紧皱,“公子,里头没有人,就是个空宅子。”
“那些人把公子引到这儿来,到底意欲何为?”云筝有些紧张,“公子,要不咱们赶紧走吧!”
赵无忧盯着那匾额,“把那匾额给我砸了。”
奚墨先是一愣,而后快速让人去砸匾额。
只听得一声脆响,便是赵无忧也跟着惊了一下。这匾额竟然不是木质的,只是在外头夹了一层木板,里面是一块石碑。奚墨快速挑开外头的木板,只见石碑上清晰的刻着一行字:赵无忧之墓。
血红字迹,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眸。
“公子,事情不对劲,快走!”云筝反应过来,当即疾呼。
一束焰火,在天空炸裂,火花四溅。
“撤!”赵无忧虽然是来抓鬼的,可她并没有出动军队,她带的是丞相府和自己随扈。对付宵小之辈倒也罢了,如果对方倾巢而出,她没有半点胜算。
可现在想走,似乎有些不太可能了。
接踵而至的马蹄声、呐喊声、喧嚣声,响彻天地间。
赵无忧眉睫扬起,所有的声音都朝着这儿来了。也就是说,他们无处可逃,已经被彻底包围。大批的暗卫回到了赵无忧的身边,似是做好了最后的决战准备。
灰蒙蒙的天,约莫是要下雨了。
大风起,萧萧马鸣。
“公子?”奚墨惊道,“退不出去,咱们被包围了!”
锦衣随行,赵无忧冷然立在当场,眯起危险的眸子回眸望着荒宅深深,“暂时退入宅子里,全方戒备,守住这宅子。”
出不去了,只能退守。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7 10:28:15 +0800 CST  
当鹰隼飞上天空,离开小镇上空,赵无忧垂眸望着腕上的佛珠。随行的锦衣卫,一个个面色凝重的垂首不语,这种状况最后会发生什么事,谁都无法预料。
残壁断垣的荒宅里,暗卫和随扈们站在既定的岗位,她只需要几个时辰就好。消息已经放出去,京城里很快就会收到消息,五城兵马司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驰援。
而且天黑之前,她若没有回到云安寺,云安寺的主持也会采取措施。是故,如今只是能不能拖延时间的问题。
赵无忧坐在那里,依旧不改淡然之色,这种情况慌也没用,还会影响人心。
“公子,一切准备就绪!”奚墨行礼。
“好!”赵无忧颔首,起身望着院子里的准备放手一搏的暗卫们。
“公子,在后院发现了一个密室,有条暗道。”云筝欣喜若狂。
奚墨忙道,“公子去避一避吧!”
赵无忧瞧一眼如今的状况,的确不太适合出现在这里,如果他们知道她不在这里,那么这群乌合之众就会散去。
看如今的局势,这些人的势力已经超出了她的预计,她纵然有心揪出幕后之人,也不能急于一时。
幽暗的地窖里,透着渗人的寒凉。
赵无忧不断的咳嗽着,这里的寒气太重,她的身子有些吃不消。寒意渗骨,云筝快速褪下外衣与她披上。饶是如此,赵无忧还是冷得发抖。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7 10:48:15 +0800 CST  

拾阶而下,赵无忧环顾四周,指尖轻轻的拂着石壁,“有些年头了。”地道里常年潮湿,石壁上都长了青苔,未见生人活动的迹象。
继续往里头走,是个简易的石室。
“公子,咱们可以在这里暂避。那些人找不到公子,就会散去。”云筝上前,燃起了石案上的烛台。
赵无忧蹙眉,陡然凝眉环顾晦暗的石室,心里隐约觉得不太对劲。
外头,传来了激战声。
云筝快速合上石门,锦衣卫都在外头守着,“公子,打起来了。”
“等着吧!”赵无忧盯着烛台,“只要拖住他们,就不会有事。”出城之前,她已经做过万全准备。只要鹰隼飞空,五城兵马司的人就会倾巢而出。这是她早就设计好的,为的就是引蛇出洞。虽然赌注有点大,可她若没有这样的胆魄,父亲如何敢放手让她执掌内阁?
“能为公子尽忠,是咱们的福分。”云筝抿唇行礼。
“你们两个若是出事,我会厚葬。”赵无忧淡淡然。
云筝俯首,“谢公子。”
“烛台是旧的,可我怎么瞧着,这灯油是新的呢?”赵无忧陡然眯起眸子。
云筝一怔,“什么?”
话音刚落,屋内突然漆黑一片。
“公子!”云筝厉喝。
赵无忧只觉得眼前一黑,而后意识全无,昏迷之前她听到了云筝的嘶喊。恍惚间,她好似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是一个男人的笑声。
低哑而诡谲的笑声,像是嘲笑,又好像带着恨意,透着阵阵阴寒。
这样的笑声,在赵无忧此后的岁月里,近乎成了午夜梦魇。
赵无忧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觉醒来,她发觉自己竟然被人丢在深山老林里。快速查看自身,没有伤口也没有任何异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何会在这里?
而那个笑声的主人,如今又在何处?
“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你不觉得可笑吗?如今我就在这里,你有本事就杀了我。”赵无忧冷嗤,环顾四周,枯叶萧萧,并无一人。
有声音从远处迷雾中传来,“可我觉得——很有趣。”
心下一紧,她撑着身子疾步朝着迷雾走去,“你给我出来!”。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7 11:08:15 +0800 CST  
迷雾中没有人,赵无忧突然发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自己迷路了。茂密的林子,找不到路,只有满布的荆棘。锐刺刮得她身上一道道血痕,修长如玉的手,不知何时已皮破出血。
“云筝?奚墨?有人吗?”她喊着,可这里似乎离那个小镇很远。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再者——他是怎么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把她丢到这儿来的?
没有答案,那个人如今在暗,她在明。
赵无忧虽然深处险境,可她她告诉自己,越是危险越要保持冷静。只有足够的冷静,才能谋得生路。
她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用石头在树干上留印记。然后只沿着一个方向走,一直往前走。有些该有的辨别方向常识,她还是有的。
只不过当她绕了一圈,惊愕的发现做了记号的树就在眼前时,她突然明白自己又回到了原点。
这个林子,好像永远都没有出路。
她呼吸微促的环顾四周,这不会是传说中的迷失森林吧?然则事实是,在云安寺来来那么多年,她还真的没有听说过,京城附近有什么迷失林。
这,到底是哪儿?
——————————
五城兵马司收到了鹰隼的消息,第一时间派出大军出城。哒哒的马蹄声,踏碎了京都的繁华,直冲城外。指挥使王介亲自领军,出城驰援剿叛。
老百姓只看到大批的军队出城,也不知所为何事。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7 11:28:30 +0800 CST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东厂,传到了穆百里的耳朵里。
“云安寺?”穆百里凝眸,盯着手中的墨笔,“章涛的逆党?”
“恐怕不是!”沈言道,“这一次与上一次似乎是截然不同的。”
陆国安不解,“有何不同?不都是杀人,想让赵无忧死吗?”顿了顿,陆国安又道,“不过这一次,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王介,都亲自出马,事情应当不小。”
“东厂的人,都是吃干饭的?”穆百里放下手中墨笔,无心批红,“那些个吃饭的家伙放在脖子上摇摇欲坠的,看着真是碍眼。”
二人双双跪地行礼,“督主恕罪!”
“这么大的事儿都没个风声,还养那些睁眼瞎作甚?剁碎了喂狗吧!”穆百里拂袖起身,抬步向大门。
二人急忙跟上,面色微白。
“督主,这赵无忧心思缜密,他——”不待陆国安说完,沈言快速拽了一把陆国安,示意他禁声。
穆百里顿住脚步,沈言行礼,“督主,若是赵无忧出事,皇上那头怕是不好交代。咱们东厂的情报遍布天下,可是连这点都没能防范想必是说不过去的。五城兵马司都出了城,咱们却一点行动都没有,到时候赵家一党告到皇上那儿,东厂势必受到牵连。”
这话,才是穆百里想听的。
见穆百里没有吭声,沈言压低了声音,“督主,东厂是否立刻派人前往云安寺?”
“人是要去的,但——”穆百里眸光利利,他亲自去。
玄袍在身,金缕玉带。
浓墨重彩的脸上,神情面沉似水。那一双永远温暖的眸,漾开摄人的清明之色。斗篷加身,翻身上马。长臂一挥,谁敢与敌。
论武功,天下无出其右。
论心智,世人谁堪与谋?
带上面罩,穆百里一声令下,东厂飞骑皆出,瞬时尘土飞扬。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7 11:48:30 +0800 CST  
当初杨瑾之选择云安寺修佛,是因为云安寺够僻静,地处山林深处。再者,离京城也不远,若是女儿想她了还能见上一面。可是现在,似乎所有的平静都在这一夕之间被打破。
赵无忧出事了!
小小的云安寺如同炸了锅,杨瑾之站在禅房门口,眸光颤抖的盯着院子里的满树梨花。手中的佛珠转得飞快,内心的恐慌与担虑尽数浮现在脸上。
寺里的人也都清楚,如果赵无忧有个三长两短,云安寺里的人也会受到牵连。赵嵩膝下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婢女慧灵上前,“夫人?”
“如何,有消息吗?”杨瑾之忙问。
“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出动,包围了整个镇子。”慧灵轻叹,“夫人不必担心,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杨瑾之垂眸,一朵梨花飘落脚下,“这孩子命苦,有些东西本不该她来承受。”顿了顿,杨瑾之深吸一口气,“我知合欢不会死,她的宿命未尽,老天爷不会放过她。可此中磨难,才是煎熬。”
“夫人,是劫也是缘!”慧灵低语。
杨瑾之点点头,如今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等着山下的消息。她也想出去,可她立下过誓言,绝不会走出云安寺半步,否则……
手中的佛珠转得极快,足见内心不安。
山下的小镇,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将其团团围困,可他们来得有点晚。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7 12:08:30 +0800 CST  
一路上鲜血铺地,到处杀伐不断。王介亲自领兵,直扑荒宅而去,那里的厮杀才是最惨烈的。
奚墨的胳膊上挨了一箭,于性命无碍。院子里都是横七竖八的死尸,双方都有。他们只有撑住了前线,才能为后院留出一线生机。可谁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让人大失所望。
云筝领着锦衣卫,发疯似的把整个密室都翻了过来。而五城兵马司的人则把整个小镇都抄了个底朝天,赵无忧这么一个大活人,当着云筝的面儿,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人呢?”奚墨一把抓住云筝的手腕,“不是让你保护公子吗?”
云筝满脸是泪,恍然无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当时公子正在说话,公子说,这灯盏是旧的,为何灯油却是新的。灯突然就灭了,等我拿出火折子重新点燃灯盏,公子已经不见了。我们找遍了地道和密室,没有发现公子的痕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王介环顾密室,密室不大,一眼就看到边儿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石桌几张石凳,以及案上的灯盏。除此之外,似乎并无什么可疑的地方。
“既然是荒宅,这桌案上怎么这样干净?”王介眯起危险的眸子。
桌案上,一尘不染。
奚墨脸上满是血污,一身狼狈,“指挥使,若实在不行就把这儿给凿开吧!掘地三尺,也得找到公子的下落。”
这似乎也是一种办法,但是——也可能会有危险。一则若是有什么机关暗道,容易伤人。再则万一赵无忧就在某个密道里,凿开这里势必会让整个地下都坍塌,到时候还是会有死伤。
“东厂来人了!”底下人一声报。
王介面色陡沉,“这是五城兵马司与赵大人之事,和东厂什么干系?”
“于公于私,如何不关东厂的事?”清音凛冽,脚步声接踵而至。
楼主 蓝家三少V  发布于 2018-02-17 12:28:30 +0800 CST  

楼主:蓝家三少V

字数:183147

发表时间:2018-02-07 22:56:29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3-07 11:41:4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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