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叶栖鹏细问，彭师傅挥起胖手，把刘师傅吐出的烟扇走，然后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昨天一大早，他们俩开着老彭的中国重汽前四后八重卡，从东北拉了一车白糖南下，虽然货主摧得很急，但按平素的两班倒跑，只要车子不停，也能赶上交期。谁知刚出发不久刘师傅就得了重感冒，头昏沉沉的，方向盘也握不紧，脖子撑不住脑袋。无奈之下，彭师傅独自开了一千多公里，到了夜里一点多，也有点吃不消了。于是到了仙庄服务区停车场，吃药喝水。两人驾驶室里倒头便睡。
睡到半夜，彭师傅被一阵汽车喇叭声吵醒了。声音从自己的大车后面传来，一路穿过停车场，听那速度应该是部小车快速驶过。
“妈的吵死人！”老彭没好气咕哝着，眼睛睁了一下又闭上。
躺在后面卧铺的老刘一个翻身，刚张开嘴，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老彭递给他半瓶水，“醒了？想说啥？”
老刘咳了半天才止住，说道：“可能有事，看看。”
老彭坐在驾驶位上，看看两边倒后镜，深夜停车场微弱的路灯下，没有什么异常。
“深更半夜的，没见有什么鬼。”
“那小车喇叭有节奏，一长一短，不是乱来的。”刘师傅听得十分真切。
可不是吗，喇叭声的余音还在耳膜里回荡，很明显的一长一短。
老彭坐起来披上衬衫，“再睡也得被你传染了，我下去透透气。”
他下了车，检查轮胎，油箱，都没事。再一路把雨布绳扣拉拉紧，就信步走到了车尾。

@李春霆2014 2017-12-08 00:0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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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庄是个大型服务区，设有专门的大车停车场，位于加油站的后方，隔着一条灌木带。灌木都种在半米高的花池里，花池把停车场围成箭羽状，箭尾是停车场入口，与北边的小车停车区和超市餐厅隔着小广场相望，那边此刻黑灯瞎火，零散停着几辆小车。
箭头则是出口方向，出口尽头左转就与加油站的出口汇成一条道，再右转就是上高速的匝道。
停车位斜向划线，正像箭羽一样排列，两侧各有12个停车位，连接出入口的中央通道就是箭杆了，因为大车的转弯半径很大，中央通道极宽。大车入口进来，再倒车斜向入位，这样出车方便。
停车场出入口出各有一盏高大的路灯，灯光彻夜亮着，而场地中央却比较昏暗。此刻广场一样的停车场，共零散停着五辆大车，静悄悄的。老彭的半挂车停得很不规矩，他开进来后图省事，向左一打方向开到花坛前就停住了，车身与车位垂直相交，足足占去了四个车位。车旁靠近入口的一侧，规规矩矩停着另一辆福田重卡，两车车形成一个很大的V形夹角。中国重汽的车尾靠近福田的车头。
此时老彭走到自己车尾，面对着中央通道。忽然眼角发觉有动静，抬头一望，福田重卡的司机也坐起来了。他就摆摆手向同行打个招呼。
那个年轻的司机坐在高高的驾驶室中，似乎正在讲电话，看到了他，伸手指指前面，一副谨慎样。
老彭揉揉眼睛，望向中央通道对面的那一半停车场。瞬间就发现了表面上一片安详的停车场上，正发生一幕阴暗的勾当！
对面一部货柜右边，寄生虫一靠停着一辆铁灰色的商务车，商务车没有熄火，发动机怠速嗡嗡转着，却闭着车灯！一个人影站在两车之间，手里握着一条弯弯的东西，伸进大车的油箱。
紧跟着，商务车里油泵响了起来。
老彭一下子醒悟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油耗子！今天被他看见了，就在二十米外！

“妈的，今天真是撞见鬼了。”老彭揉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多年以来，在服务区被盗柴油的大车数不胜数，货车司机们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心里恨死了这帮偷油贼！
彭师傅看得真切，一瞬间义愤填膺！忍不住就要冲上去把那偷油贼的油管一把扯下，然后再给那油耗子一顿胖揍。
然而，多年的经验让他迅速冷静下来。因为站在油箱边上的，有三个黑影之多！
毕竟双拳不敌四手，猛虎难斗群狼。老彭心里一合计，转身就准备回车上鸣笛，唤醒停车场上所有的大车司机。停车场上有五辆大车，至少七八个人吧，即使惊动了这帮贼，司机们团结起来，还怕这些油耗子不成？！
这时他突然想起把他从睡梦中惊醒的那阵小车的喇叭声，那绝不可能是油耗子的车，难到有人示警？
他刚一动身，就听到对面的大车里有人大声说道：“你们总要给我留点油，好让我开到下一个加油站吧。”无奈的声音里压抑着痛心和愤怒。
一个阴狠的声音猖狂说道：“加油站就在这，你慌个鸟啊。”说完，旁边至少传来三种奸笑声。
原来那大车的司机也醒着，无奈偷车贼人多势众，不敢反抗。
这哪里是偷油，分明是打劫！老彭听到这里，怒火中烧。怒贼盗嚣张，怒同行不争。他一拳砸在车架上。
他看到了贼，对方也发现了他。
一阵铁器拖在水泥地上的刺耳声中，黑影里走出一个人来，立在马路中央。用一根长管样的东西指着老彭，并不说话。
老彭看得真切，那明晃晃的东西是焊在钢筋上的一把西瓜刀！

那持刀的匪徒，骨瘦如柴站在马路中央，似弱不禁风，却浑身透着一股邪气。
老彭怒火中烧，克制住哆嗦的双拳，沉声喝道：“老刘！”
“干啥呢？”老刘轻描淡写的声音从身后驾驶舱传来。
听到同伴的声音，老彭笑了，觉得浑身是劲。他挽起袖子回应道：“有贼，准备家伙，起来干仗！”
话音刚落，只见对面商务车后门打开，又下来两人，也是持械。副驾位下来的那个高高瘦瘦，戴顶球帽，明显是贼首。贼首下了车就站着不动了，略微摆摆手，又有两人就向老彭走来，一人甩着铁链；一人拖跟钢管，走到拿刀的同伙身边就不动了，三人站成一排。
老彭冷笑，明白对方先要吓住自己。对方已经出动了五个人，“我草尼玛，狗东西还有一帮！”他虽然胆大，也不禁有些迟疑。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跳上车去，开车把这帮人撞个人仰马翻。
可惜，自己的车屁股对着外面，行动十分不便。
正在这时，长长的一声，大车的喇叭洪亮鸣响，正是搭档老刘按响了喇叭。在这寂静的夜晚里，喇叭声就像轮船的汽笛声回荡在海面上，驱散了浓厚的黑雾。
听到同行鸣笛示警，对面正在被打劫卸油的货柜车司机似乎来了勇气，突然打着了火，就要强行启动。看油管的那个油耗子立刻跳到车前，挥棍打在车前挡玻璃上，声音清脆地传来。
“把火熄掉！”油耗子一棍子又把大灯打碎。货柜司机受此胁迫，只好熄了火。
与此同时，老彭旁边的那辆福田重卡也打着了火，车门打开，司机探身说道：“老哥，我报警了。”
老彭点点头：“你要走吗？”没有正眼看福田司机，而是紧盯着对面的劫匪。
双方对峙中，对面油泵仍然哒哒地响着，司机的血汗被源源不断地抽走。
旁边福田司机跳下车来，递给老彭一把扳手，自己把一根管钳夹在腋下，点烟。他的手哆嗦着，半天没点着。
老彭搂住他的肩膀，“兄弟，没事。”
老刘也来到他们身边，手里两根棒球棍，递给老彭一根，他帮着福田司机点着烟，自己也叼上一根。
“怎么才来？”老彭掂着手里的棒球棍。
“找鞋。”老刘向来话不多。

老彭噗嗤一笑，问那福田司机，“干过架没有？”
福田司机答非所问：“我行车记录仪开着。”他的车头，正对着犯罪现场。
老彭这才明白他打火的原因。
“三对五。拖着他们。”
就在这几分钟里，对面大车的油已经被抽干了，砸玻璃的油耗子好整以暇地把油管盘起，通过车窗放回到商务车后排。
另外三前一后四个油耗子仍然不动，保持威慑姿态，看样子也对老彭三人颇为忌惮。
那个贼头带着一顶脏兮兮的网球帽，很平静的说道：“我们搞点油。你们别多事，可以先走。”说完竟做出送客的手势！
老彭怒极反笑，这帮龟孙子竟然不走？有恃无恐吗？
其他车的司机们，那么大的喇叭声，该醒醒了！
空旷的停车场上，散开停放着五部大车，另外两部仍没有动静，一辆与红色货柜隔着两个车位停放的东风天龙，在靠近出口的一侧；另一部最远，停在最靠近出口的灯下。
正在这时，东风天龙打着了火，紧跟着车门打开，跳下一个人影。
老彭见又有同行相助，更是心喜。
可是这个司机只是飞快跑到自己车子油箱旁边，紧跟着，油箱上面的拖头车板竟然坐起一个人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像是受到了惊吓。
东风天龙的司机拉着睡在油箱上的女人就要上车。
这边负责油管的油耗子早已飞奔过去，持刀威胁住夫妻二人不准上车，自己跳上去把车熄火。这部车正是他们的下一个“偷油”目标。
地上顿时传来女人的哭声。
戴帽子的油耗子头一指挥，商务车麻利地一个大转弯，停在夫妻大车边上。油管又从车里送出来。
老彭皱起了眉，原来贼伙司机仍在车上，对方总共有六个人之多。
而停车场尽头，也就是出口那边，伴随着几声狗叫，最后一部大车打着火，亮起车灯，从出口驶离了停车场。
紧接着，原先那辆油被盗，玻璃被砸的货柜车也起步了。由于他的车直接停进来，要出去的时候，必须要先倒车。
令人惊异的是，一个油耗子竟然做起了雷锋，打着手势指挥货柜上开了中央通道。车头调转过来的时候，被击碎的大灯和前挡玻璃上巨型蜘蛛一样的裂纹进入了福田重卡行车记录摄像头的范围。
老彭心头悲愤。这他妈太窝囊了！
三个人，可以了！
“什么人都有啊，上。”老刘说道，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随即挥着球棒，一马当先冲前去。

当先的油耗子没想到他这么勇猛，片刻间挨了两棍。“啊呦” 叫着边挡边撤。另外两个油耗子冲了上来，围住老刘，刀棒齐下。
“警察就要来了，真的要干？”福田司机有点迟疑。
“兔崽子忒嚣张了！”老彭说声中杀进人群。
对面压阵的贼首见状，把帽檐拉低，抡着一把长刀，直扑福田司机。
贼伙共有六人，司机一直呆在车里没有露面，同时负责着油泵开关。另外一个掌管着输油管，同时胁迫着东风车司机的老婆。
马路上形成了四打三的局面。
老彭只护着头，拼着大腿上挨了钢管的一击，一棍敲在一个油耗子的肩胛骨上，将他打得踉跄倒地。
那边老刘一对二不落下风，老彭知道这个当过兵的搭档不用他担心，倒是福田车司机很危险，打架豁不出命，而那贼首极为狠毒，闷声不响长刀乱劈，福田车司机手臂上已经挂彩，踉跄着连连倒退。
老彭眼睛冒出火来，正要过去相助，突然看见一条黑影从商务车后门钻出来，身形利落。
怎么这么多贼伙？老彭来不及细想，转身抽起铁链向长刀贼首砸去，却不知背后那个刚被打倒的匪徒又扑上来。
忽听“哎呀”一声，老彭一回头，只见背后匪徒再次倒在地上，旁边站着那条黑影。
怎么回事？老彭不管那么多，一铁链向黑影抡过去。
“自己人！”黑影闪身避开，屁股上还是挨了链梢一记。老彭敌友未分，就不再理他，冲向拿着长刀的贼首。
黑影大声喊道：“警察来了！”
这一声喊，果然奏效。
贼首一声低吼：“走了！”其它歹徒疯狂反击一阵，把司机们打退几步，然后一个虚晃，扭身向商务车奔去。经过那个黑影身旁，竟然还闪身绕过。黑影伸脚一绊，一个油耗子摔了个狗吃屎。第二个油耗子挥刀向他砍去。
“小心！”老彭大喊。
那人机敏地一跳，将将避过刀锋。
“别让他们跑了，追！”老彭带头拼命追赶。
几个油耗子动作极快，那个带帽子的贼首刚上车，车子大灯打开，猛地向前冲！老彭眼睛一下被晃花，强光中见车子来势汹汹，连忙避让，商务车趁机踩了一脚急刹。就这几秒钟功夫，所有的油耗子都上了车。

老刘顺手一棒，把商务车前挡玻璃敲得满脸是花。
车里的反应颇让人出乎意料，这霹雳般的一击似乎还比不上另一件事让众匪惊慌。有人在车里惊叫了起来：“漏油了！”
从后窗拖出几米长的油管，正在被急速地往回扯。管口四处乱甩，哗哗地往外涌出柴油，溅得满地都是。福田司机没留神，踩在上面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
“快关泵。走！”贼首叫道。
商务车急停骤起，向外逃窜，眼看就要压到福田车司机的双腿，福田司机惊呆了，只顾用手臂挡住刺眼的灯光。
眼看惨祸就要发生，老彭老刘鞭长莫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福田司机感觉有人抓住自己的手臂和衣领强力向后一扯！商务车将将从眼前冲了过去。
彭刘二人见同伴没事，吁了口气，撒腿就追商务车，商务车摆着S形，仓皇逃向停车场出口。
老彭和老刘追了几步，就慢了下来，连声叫好！
原来一辆大车横过小山一样的车身，把停车场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老彭看得真切，这正是刚才遭劫的那辆货柜。
商务车看到前方道路被堵死，一个掉头，又往回开来，企图从停车场入口逃离。突然间，也不知怎么回事，这辆无牌车就是加不起速度。车头发动机处传来“砰砰”的巨响，车身一突一突地，司机把油门猛踩急收，速度怎么也超不过30公里。
“堵住他！”老彭扔下球棒就往自己车上跑。却发现老刘抢在自己前面。
可还是来不及了。老刘刚钻进驾驶室，商务车已经冲过了中国重汽的车尾。
正在这时，福田重卡启动了！
老彭错愕万分，因为福田的司机还坐在路边地上！
他定睛一看，驾驶室里的，正是刚刚那个接连出手，救了自己和福田司机的陌生人。
商务车和福田此时上演着生死时速。福田的车头刚冲出车位，商务车向左急转绕避，同时再快速打回方向。剧烈的侧倾中，左边轮胎已经离开了地面，要不是速度提不起来，早就被更大的惯性甩翻在地。
商务车头总算避开了福田保险杠的拦阻，车尾却未能幸免，两车好似只轻微剐蹭了一下，商务车的尾部就像纸皮一样凹折进去，反而借着这一推之力更加亡命奔逃，在“蹦蹦”响声中，摇晃着，顿挫着向停车场入口冲去。
福田车身躯巨大，转动不灵，只能横身停在中央通道上。
眼看商务车就要逃出牢笼，老彭急的直拍大腿，拍了两下又笑了。

一阵震耳欲聋的“咣咣当当”声中，又一辆满载着货物的卡车从加油站方向急驶而来，瞬间到了停车场入口，巨大的气刹声响彻广场。路灯在大货车背后投来广阔的阴影，像一尊巨神镇在入口路中央，让商务车无路可走。
同时驾驶舱里传来一阵振奋人心的狗叫声！
这部车就是原先停在最远出口处的那辆，司机假装离开，却在外面绕了一大圈，挡住了偷油贼的退路。
商务车这下完全没有出路了，像个甲虫趴在货车面前。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了警笛声。听声音，警车尚在高速路上，已经逼近了服务区。
众人上演了瓮中捉鳖的好戏，那个被盗油砸窗的货柜司机也从停车场另一端大老远地跑过来，手中拿着家伙，嘴里骂个不停。
商务车踉跄停下，四门打开，里面的六个偷油贼完全没有了组织纪律，也不再负隅顽抗。他们顾不上劈头盖脸打来的棍棒，四散逃窜。
商务车司机终于现身，原来是个圆头圆脑的矮胖子，他车子开得利索，脚步却慢腾腾的。挨了几下重手，就放弃了逃跑，哭着抱头蹲下来：“别打了，求求你们！”。
老刘和奔来的货柜司机前堵后截，抓住了一个瘦贼，押回商务车前。
众人群情激奋，对着两人拳打脚踢。
堵在入口那辆大车上下来一个老司机，赶来把大家劝止“警车就来了，咱们让警察来处理，别把人打坏了。”司机们这叫骂着住了手，他们放过了两个贼，又去对车撒气，对着商务车连踹带砸。

老彭看到搭档老刘全身都活动开了，就打趣道：“感冒呢？”
老刘一甩头，发梢上汗水四溅，顺势在众人面前打起了军体拳，格刀夺枪，虎虎生风。口中道：“好了！”
老彭嘿嘿一笑：“待会路上到你开车了。”他心里挂着一件事，一瘸一拐地走向横在路中央的福田大货车。
从车里下来的陌生人，两眼极亮。他把钥匙递给福田司机：“不好意思，动了你的车，车子前面的伤，我赔你。”
老彭叫道：“我来陪！”
“这赔个啥呀，掉漆而已。”福田司机看看剐蹭处，笑了：“我还没见过小车把大车撞伤的。”
老彭问候了福田司机的伤势，又对那陌生人说道：
“兄弟。你屁股伤得重不重？我刚才他妈真是眼瞎了！”想起刚才对自己人砸铁链的那一下，老彭犹自心寒，为自己的误伤好人愧疚万分，他边问边凑上去看那人的屁股。只见裤子上一个大口子，是被铁链端头上的披锋划破的。
那人笑了笑，原地蹦了两蹦：“一点没伤到，幸亏我躲得快。”
老彭正要说什么赔裤子之类的道歉话，那人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展颜一笑。
“老哥……”
老彭一愣，人家还管自己叫哥，这份心无芥蒂令人感动。“什么事？”
那人向北看去，老彭也望过去，警灯闪烁，两部警车已经进了服务区辅道，就在几百米开外。
陌生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你一点也没打到我，因为你根本就没看见过我。”说着眨眨眼，星眸闪烁。
老彭一愣，登时明白了，咧嘴笑道：“赶路是吧？没问题，交给我们了。”
一旁的福田司机反应极快，也说道：“你也没救过我，我也没看见你，我们大家都没看见你！”说着仰头望天。
那人点头致意，快走几步，消失在灌木丛的缺口。

叶栖鹏听到后面，不断点头，这时忍不住扭头对齐维说道：“齐哥，这人肯定是你。”
齐维的头慢慢从饭盘上抬起来，好似不经意的“啊？”了一声。
他吃饭的速度早就慢下来，分明也在听老彭讲。不过，即使在听，也像在听别人的故事，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彭师傅一笑，看了老刘一眼，老刘面无表情：“装！小叶说。”
叶栖鹏得到鼓励，便说道：“昨天晚上，应该是今天凌晨，我确实听见了一阵喇叭，好像在个广场上。不过我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做梦。现在想想，我是醒了一下，还睁眼了，那就是在仙庄服务区大车停车场啊。”
老彭忙不迭地点头。
叶栖鹏又道：“还有，今天早上，齐哥。我可是亲眼看到你的裤子破了，屁股上好大一条口子。”
老彭举手：“我干的！”
“还有你身上好大一股柴油味，齐哥，这一切说明了什么呢？”
老彭看着齐维狡黠地笑：“老弟，我可没说啊。不过既然现在都没事了，你说说为啥做好事不留名，还躲着警察？”
刘师傅接道：“老实交代。”
在六道目光的注视下，齐维只好说道：“咳咳，这个嘛。报警，出警。不是打个电话那么简单。还要笔录，证人口供，麻烦得很。所以我先溜了。谢谢老哥担待了，没白挨你一下。”
老彭大笑：“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啊，你还真说对了，警察那一套是够麻烦，把我们问了好久，好在我们没事也爱凑个热闹……”
叶栖鹏忍不住一掌拍在桌上：“哎，我怎么没全醒啊，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不住长吁短叹。
老彭皱眉道：“你小子既然错过了，还想不想听我讲回放？老打断我说话！”
叶栖鹏一听还有故事，连忙兴致勃勃道：“我听我听！彭师傅你讲，然后呢，那帮贼都抓住没有？”
老彭道：“搂草打兔子……”叶栖鹏听他用词不当，也没敢指出来。
“跑了两个……先头的警车跳下四个民警，命令我们住手，问谁报的警，然后分头搜索勘察，五分钟后两部增援警车也到，总共有九个人，我们是看到那帮贼逃跑方向的，便衣制服分头搜捕，没过多久，又抓住两个，可惜那个带帽子的头头跑了……。”
“后来呢？”，叶栖鹏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熟睡的时候，身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又紧张又兴奋，看了齐维一眼。
齐维喝起汤来，样子就像这件事跟自己完全无关。
“控制现场呗，好人坏人都被控制住了。先查身份，有个加油站的员工也傻乎乎过来看热闹，被好一通盘问。然后服务区的两个保安也被叫过来。哼，这两个小子不是好东西。”
“为什么？”
“停车场这么大动静，鸡飞狗叫的。可两个人跟死了一样没反应。而且，警察查看停车场监控录像的时候，发现摄像头在十二点后关机了，嘿嘿，这里面可有猫腻啊。”
“要么是胆小怕事，甚至和那帮贼串通一气都有可能。”叶栖鹏说。
老彭点点头，对着齐维道：“俩保安都带回局子里去盘问了，那个警察队长，其他人叫他陈队，可有经验了，人也很聪明，他可是问起了你。”
说到这，三人目光炯炯再度望向齐维。

齐维眉毛一扬，“我就在服务区啊。”
老彭眨眨眼笑道：“可是我们都以为你走了啊。我就是这么说的。”
齐维笑了：“是那辆福田上的行车记录仪吧？”
老彭挑起大拇指： “老弟你说得没错！警察现场勘验，调取了小杨的行车记录。最关键的小田货柜被抢油的过程都在，还有打架的全过程。录像显示你从小田的货柜后面绕过来，偷偷摸摸从后门上了那帮贼的商务车，呆了不到两分钟，下来就把偷袭我的那个油耗子踹倒。然后反而挨了我一下，他妈的那个乱！”
“像不像武打片？”齐维笑问。
“小杨的那个破行车记录，还号称什么红外夜视的，一点不好使！镜头里每个人都拖着重影，恍恍惚惚。陈队是看不清楚了，我们一帮卡车司机围着看，都很难辨别出自己，大伙互相指认，各抒己见，差点都吵起来了。然后陈队就指着你问小杨：这个人是谁？因为你最好认，小杨摔在地上，要不是你拉了他一把，就被逃跑的商务车撞了。这个行车记录都录下来了。”
“小杨怎么说？”
“小杨这人很有意思，就说你是那部东风天龙上的司机朋友，就是那对夫妻的车，男的叫小马。两夫妻立刻否认，小马说他要是有搭档还带啥老婆，她老婆听了不高兴，说你是小田的货柜车上的，小田说不可能，他是一个人拉货才被歹徒挟持，说你是老徐车上的。老徐说不可能，他带着一条狗，除了不会开车其它都比人好。”
“哈哈，”，叶栖鹏忍俊不禁，“齐哥，没人要你。后来呢？”
老彭大笑道：“我们都是对着警察调查做老实交代，外加自己的推测。我当时也不知道你究竟从哪儿钻出来的。说实话，我们这五部大车，有谁不欢迎你做搭档啊？我觉得就比老徐头的狗好使多了！”

“后来呢？”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从头到尾把这事梳理了一番。老徐头说，盗油案发生前一刻，他被小车的喇叭和自己的狗叫声惊醒。起身一看，有人拍他的车门，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年轻人说，车场上有人盗油，问老徐是走是留，走就简单，留就大伙一起跟油耗子干。老徐五十多了，胆子已经不壮了，但还有一身正气，对吧。你们究竟是怎么商量的？还是老弟你自己说说吧。”老彭问齐维。
“我怎么知道?”齐维身子一板，俏皮地说道。
老彭盯着他：“好，你不说我说！我们正要打起来的时候，老徐就把车开到出口路上，在拐弯那里堵得严严实实。这时小田的车被抽干了油，玻璃砸坏，也开了出来。老徐和小田一商量，就由小田的货柜堵住出口。老徐飞快地从加油站外面绕了一圈，塞到停车场入口，刚刚好就截断了商务车的退路。陈队用了个词，叫什么吻中别？”
“瓮中捉鳖。”叶栖鹏忍住笑。
“对了，就是这个词。陈队分析说，虽然老徐无法从录像中辨认，但基本上确认救小杨的人和之前在停车场报警后来敲老徐车窗的人是同一个！”，说着，斜着眼得意地看着齐维，然后凑过去，“老弟，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提前知道那帮油耗子要进来偷油的？”
齐维一脸大惑不解，“对呀，我怎么知道呢？”
老彭看他不肯承认，拍着他肩膀：“难道你和他们一伙的？”
“嗯，很有可能，非常有道理。”齐维仍旧在装。
老彭突然擂了齐维一拳：“他妈的，你小子就别装了。我们都知道是你！”，话音洪亮，惹得餐厅里不少人看过来。
连一直没有说话的老刘也简洁有力的说道：“还装！”
齐维忍住笑：“怎么是我呢？证据。”
“小叶刚才说话你没听？证据就是你的喇叭声和破裤子！”
叶栖鹏一下子兴奋起来，自己总算有份参与了，“还有呢齐哥，我想起来了，昨晚在高速上进服务区之前，我昏昏欲睡，你还给我指一辆商务车看，那车又脏又黑，冒着很浓的柴油味。齐哥，就凭这几点，虽然我睡过去了，也知道肯定是你。助人为乐打击犯罪的好事，居然不承认！我都嫉妒了。”
齐维呵呵笑了起来，无言地承认了。
老彭恍然大悟，“原来你们进服务区之前都遇到了。可你怎么知道他一定进服务区作案呢？”
齐维这才正色说道：“我不是十分确定，只不过离服务区还有两公里的时候，我从倒后镜里看到他们并线靠右开，并且熄了车灯，就猜到几分，这才加速抢先进来给你们提个醒。”
叶栖鹏问道：“要是他们没进来呢？”

“那就当是个恶作剧呗，吵醒一帮大车司机就跑，反正你们谁也追不上我。”
老彭大乐，“老弟，真有你的。”他摇了摇头，“那个陈队能耐真大，分析出来，八九不离十，好像自己见到一样。”
齐维笑着说道：“警察分析案情，还让你们旁听？”
“嗐，那边在搜捕，这边等着拖车。陈队和下面的两个民警聊了几句，还有一个年轻的小刘在给我们做证人笔录，我们几个司机围在一起，一边聊天，可耳朵还是竖着的。”
叶栖鹏问道：“彭师傅，不是有行车记录吗？怎么没把齐哥报警的过程录下来？”
老彭故意脸一板：“行车记录仪车子发动才打开，你们鸣笛报警把小杨叫醒了，他启动车子打开行车记录时，你们早就过去了。停车场摄像头关着，你们不说谁也不知道。”
叶栖鹏听明白了全过程，扼腕叹道：“可惜我睡觉误事错过了！刺激，太精彩了！”
老刘点又上支烟：“精彩的还没讲呢。”
“是什么？快讲快讲。”
老彭扒了几口饭，对搭档道：“你说吧。要不是干了一仗，你的感冒怎么能好？”
“你讲。”
老彭把饭咽了下去，大喘一口气，才说：“笔录的时候就好玩了，民警小刘问司机小马，就是那对夫妻中的老公，问，你损失了多少油？小马说至少半箱，两百多升。这时老陈就发现小马老婆眼神不对，问她怎么了，小马老婆吞吞吐吐说道，油，油没少，反而加满了。大家都觉得离奇，就过去看，这一看就奇了怪了，油箱的盖子扔在地上，果然柴油漫到盖口。小马摸着脑袋说，明明进服务区时只剩半箱的，咋现在满了？

“这时被拷着的一个贼就蹲在地上叫，是我们加的，我们是好人，你们冤枉好人了。陈队听了，就问那家伙，你们深更半夜，千里迢迢黑灯瞎火的跑来，给一辆不认识的货车加满了油，好事啊，那为什么要跑？为什么那辆货柜的油箱空了？转账吗？问得那个贼无言以对。 这时最精彩的事发生了。
“那个贼车，就是那辆商务车的司机，是个小胖子，我现在不明白为啥突然觉得他有点……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萌！他没参与干仗，一直坐在车里，他们头头指到哪他就开到哪，一直挺尽忠职守的。逃跑的时候他也是最后出来，刚好撞上跑来的小田，小胖白挨了一顿胖揍。他最怂了，一边躲一边喊：别打我了，我就负责开车和打泵，啥坏事也没干过！”
齐维笑道：“小胖子车子开得很好，可惜入错行了。”
“是啊，”老彭道，“小胖蹲在地上，其它人贼眉鼠眼，他就愁眉苦脸的，好像有什么事情想不通。听到小马车子油箱加满了。就要站起来看，被警察制住，他样子憋屈的要命，百思不得其解地大声对同伙说道：不是这么回事啊。
“旁边的民警问：怎么啦？
“小胖说：我这是齿轮泵啊，不能这么搞的。轴子转向是可以反过来，可是吸油口和出油口不能调换啊，因为密封结构是单向的，就算定做，也会发生气蚀，……什么压力变化，这结构……要真是可行的话，我平时卸油哪有这么麻烦？他怎么两分钟就把流向反转过来了？是谁干的呢？
“小胖满嘴技术，忘了自己在什么环境。旁边的同伙对他直瞪眼，骂着让他蹲下来。陈队就问他，你平时在哪里卸油？小胖这才发现走嘴。蹲下去时仍然忍不住说了最后一句：千古之谜啊。这小子在被抓现场还研究科学，哈哈哈可把我笑死了。”
叶栖鹏也大笑：“想不到还有技术流的偷油贼。”
老彭继续道：“过了一会，拖车到了，陈队长也收队了。留两个贼日后再抓。末了把商务车开上拖车的时候，又出了问题，那车子既喷油也点火，就是动不了。还是那个小胖子叫道，缺火，看一下排气管！老徐过去一瞧，从排气管里掏出一堆黑乎乎，热腾腾，软塌塌的东西，你们猜是什么？”
“不会是便便吧。”叶栖鹏呵呵笑着，“是啥？”
老彭哈哈大笑：“我开始还真以为是一泡屎，后来辨认出一块香蕉皮才……”说着拍着齐维的肩膀，“老弟，这事是你干的吧。”
齐维也笑：“三根香蕉，烧烤用的，烤过头了。”
叶栖鹏这才明白，怪不得早上找不到吃剩的香蕉。便插科打诨道：“齐哥深更半夜，千里迢迢，黑灯瞎火的跑来，给一辆不认识的车子吃香蕉。”
“那不是吃，是塞在屁眼里。”老刘说道。

四人大笑一阵，老彭又道：“我们都不愿意跟去派出所作证，陈队知道我们跑路辛苦，也没强求，笔录上签字画押就行了。小田看警察要收队，就请求陈队把油耗子偷来的油还给他，陈队答应了。警察让小胖把抢来的油还给小田，小胖还挺高兴，因为他可以趁机把泵研究一下，那泵又回到了正常的方向，他搞了半天，还是摸不到快速切换流向的门道，只好掉换油管口，把油灌里的油抽给小田。好家伙商务车后排焊了一个大铁灌，把车厢塞得死死的，装满了可能一吨油不止。前面座椅拆了，地板上都是作案工具，液压钳，胶管，刮钻，刺轮胎的铁蒺藜，真不知道六个贼是怎么挤进车里的。
陈队看着小胖弄，就问旁边警察：这种泵能实现进出口互换吗？结果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他。”
老彭说完以后，就和叶栖鹏一起看着齐维。齐维微笑着回看他们不接话。
叶栖鹏就激他，“齐哥，你要是当偷油贼的话……”
老彭接道：“那天下货车司机就麻烦大了！”
齐维点头道：“没准有一天，日子过不下去了……”
老刘把自己手机放到四人中间：“看看照片。”
叶栖鹏凑过去看，有偷油贼被抓捕蹲在地下的；有拖车的；最后有两张合影。
“这是老徐，小田，小杨，小马夫妻，还有我们。这个你猜是谁？”
“是你说的陈队吧，好严肃。”
“警察吗，要有警察的样子。老刘，这照片待会发给我，五部大车司机，都齐了。”
叶栖鹏划拉着屏幕翻看照片：“彭师傅，你们在犯罪现场聊得好像很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聚会呢。”
“是啊，警察把问题都解决了，我们还担心啥。大家都是货车司机，同行，天南海北拉货的聚在一起不容易，那还不好好聊聊。从警察把我们控制在一起调查开始，一直到陈队收队走人，我们一直聚在一起聊，谁都舍不得走。一直聊到快四点。”
“都聊些什么？”叶栖鹏兴趣浓浓。
“聊工作！开始大家互相看车牌聊，你是哪儿的，我去哪里。大家来自不同地方，聊各地风土人情，物产价格。我们五部车加在一起，刚好全中国所有省份都跑过。然后就聊到路上跑的故事，那就开始变味了，越聊越心酸，越聊苦水越多。拉货挣钱不容易啊，各种名目的罚款，货主的刁难，挨饿受冻，有家难回，路上艰险。聊了一大圈，最后又回到这最令人恨的盗油抢油上面。大家各抒己见，交流防盗油方法。小马被大家一通臭骂，居然让自己老婆睡油箱上面守夜，太不像话。可她老婆说自己不会开车，老公白天开车辛苦，自己就睡觉，睡醒了陪他说话，自己这么做心甘情愿的。开年之后两人一直就在路上没回过家，可是为了挣钱，也顾不上了，孩子让老人带着，两人一车，这就是个家。

“开福田的小杨一贯用的是空城计，上网学的，把油箱盖拧开扔地上，再洒几滴柴油，偷油贼一看，已经被同行光顾了，只恨自己来得晚，一脚把油箱盖踢飞，就不再下手。所以小杨的工具箱里常备着四五个油箱盖。可也有盗贼不吃这一套的，油管子照样往里捅。前年他就被盗了两次，后面一次，油耗子还在油箱口上插一张扑克牌，给他写着几个字：谢谢帮我们开油箱。这小子大咧咧，单身跑路，啥都不放在心上，有点胆识，不错！
“小田这回损失最大，车也被砸坏了，他拖头上装了红外线报警器，有人动油箱，警报就响，可这回遇到的不是贼，是强盗啊，还不是一样没用。好几百块钱的报警器，等于是个摆设。”
“彭师傅你用什么办法？”叶栖鹏问道。
“我就简单粗暴，在车架上焊一条尺来长的槽钢出来，盖住油箱盖和过滤口加锁，让他油管子进不来，四围也用铁板加固。一直以为这样稳妥了，可是老徐头说见到那帮油耗子的商务车里有刮钻，到时从油箱底打个孔，保证一滴油都不剩，全给抽走。我这心就冷了，原来也都是白费功夫，到时年检，这焊上的铁架还得拆除。还得另想办法，唉，这事麻烦！”
“那老徐用什么方法？”叶栖鹏问道。
“老徐，呵呵，就是带着那条狗了，这已经是第二条了。见人就爱叫的土狗，可是真不敢扑上去咬人，也就是提个醒而已。有人正常路过这狗也叫，总是虚惊一场，搞得老徐神经衰弱。他说他的第一条狗那才叫英勇，有一次老徐单车夜里停在荒山野岭睡觉，遇到一车贼，三个人下来搞他油箱，狗扑上去就咬，可是被链子拴在车架上，贼闪开就咬不到。”
“狗干嘛拴着？”
“怕人偷狗呗。老徐被狗叫醒了，迷迷糊糊吓了一跳，打着火就开车跑，那铁链扯着狗往前，狗被盗贼追着砍断条后腿，瘸着腿追不上车，活活在地上被拖死。这写恶贼伙，连狗都不放过，太过他妈的穷凶极恶！我一见到偷油贼都恨得牙齿发痒！”
叶栖鹏听罢，心下恻然，他只知道晴空丽日，大道坦途，没想到路上还有这样的罪恶勾当，这些事完全未曾听说，“这真的是……真的是，”，然后就说不下去了。

老彭却不在意，“没啥，这种事多了去了。你小孩子，以后路上跑多见广，胆气就壮了。老徐头的方法虽说新奇，可是大家还是摇头说不妥。他还得训练狗，平时不要骚扰，有人动油箱才叫唤，还要能在紧急时跳上车逃跑，猴子一样。”
说到这里，老彭面带笑容，问搭档老刘：“对了，你给他个不错的建议，怎么说来着？”
老刘面无表情道：“拴个狗没用，换个警察好。”
齐维一口饭喷了出来，四个人哈哈大笑。毫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
笑过之后，齐维说道：“其实有个不错的方法。”
老彭连忙问：“我就觉得老弟你比较有见识，我还真想听听你的。”
齐维摆手谢了老刘递来的烟，说道：“那个停车场，有二十四个大车位，这些停车位的划线排列其实很科学，只是你们停得太随意了。”
老彭道：“大家都愿意停得开一点，周围空间宽敞些。一来为了自己出入方便，再者也不妨碍别人。”
齐维微笑问他：“如果停车场只有你一部车，现在另一部大车特意靠着你停过来，你介意吗？”
老彭摇摇头，一知半解的样子，“就是有点奇怪而已，留下心，也没什么。都是跑生活。”
齐维说道：“昨夜停车场上五部大车，开始谁也不认识谁，所以停得很散，那帮贼一看就知道，每个人只管自己的安全，这就给他们可乘之机。后来你们全部司机团结起来，不就把偷油贼斗败了？”
“你是说……”
“停车也一样，靠在一起，摆成团结的阵势。每部车油箱一侧都靠着另一辆大车，间隔两米不算紧吧，这点空当，一般盗贼的车就不会进来，。就算他猖狂敢开进来，车门也打不开，没有了活动空间。大车屁股对着外面，停车场也是这么给你们设计的。你的半挂是十三米，油箱离车尾至少十米，油耗子为了行动方便，携带的油管一般不会超过十米。就算够长，你们五部大车并排停靠，轮流守夜，一个人两个小时管五部车，其他人放心睡觉，效率高多了。”
老彭听得两眼放光，翘起大拇指：“我们干脆停宽点，放那些狗娘养的进来，然后方向一打，把他们连人带车憋在里面，再来个吻中别，瓮中捉鳖！”
叶栖鹏插道：“停得整齐划一，别人都以为是车队呢。那阵势一般的贼连靠近也不敢。团结就是力量。”
老刘也补充：“都贴一样的车标，吓住狗贼。”
齐维赞道：“车友的力量。”
老彭眉毛一扬：“车标，咱们有啊！卡路里！”
叶栖鹏：“卡路里？”
齐维道：“卡路里是一个卡车网站，卡车人交流生活工作的一个网络平台，就像轮回网做汽车一样。”
老彭做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上下打量着齐维：“老弟，卡路里你也知道？你也拉过货？”
“不多，年轻时跑过一阵子。”
老刘道：“卡路里人气差。”
老彭道：“那咱们自己搞一个，总之要有一个明显的标识，卡车司机互相一看，就可以结队。那要是单车出行怎么办？”
齐维说道：“最好能搞个手机APP,快车顺风车都有了，可都是小车，还没有为卡车量身定做的拼车软件，不过，这个拼车可不是搭乘的意思，而是在服务区，拼车位。 简单地说，就是陪睡，互陪。在同一个服务区相同的时间内，找个伴。就像刚才讲的，并在一起休息。”
老彭和老刘面面相觑：“这个还真可以！”
叶栖鹏也被齐维的奇思怪想启发，说道：“就找善哥开发这个软件。比拼车的地图数据简单多了，只需要全国高速路的服务区数据。”
齐维眼睛也冒出光来：“可行！大车司机每找到一对陪睡的，善哥就收五毛钱。五毛钱买个安全。”
叶栖鹏道：“五毛太少，也不好听，一块吧。好比老彭通过这个网约车找到老刘，进了服务区互陪。陪成了，系统就收一块钱跑善哥口袋里。”
齐维转头问老彭：“你们愿意吗，交一块钱，买个一夜平安？”
老彭忙不迭的点头，面露喜色：“这一块钱算个啥？”
“一块钱可能还是太少，善哥看不上。”叶栖鹏有点担心。
“你知道中国有多少辆卡车？”齐维问小叶，“善哥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善哥是谁？”老彭问道。
齐维毫不含糊地答道：“一个好朋友，做ＩＴ的。”
老彭喜道：“哦，那真太好了！就这样定了，不管是APP还是车标，先搞起来再说！
老刘接道：“先有名字。”
“对，总得有个名字，先起个好名字！啥呢？”老彭说着就捏着腮帮子思考起来。
齐维也盯着天花板：“大车司机群体要跟小车有个区分。名字里至少有个卡字，要么货字，代表拉货的大车，”
起名字是叶栖鹏的爱好，他脑筋转得快，脱口说道：“货不单行？”

争取今晚做2017最后一更，出门不带电脑明年见了。感谢数月以来一直给予支持的朋友，预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胜意！

话音刚落，老彭圆眼一瞪，把筷子拍在桌上。怒道：“胡说八道。”
叶栖鹏没想到彭师傅反应这么大，不由怔住。额头上“啪”地一声，吃了刘师傅一个暴栗，火辣辣地疼。他连忙低头躲避辩解：“是货车的货。”
老彭道：“那也不行，绝对不行！”
老刘道：“嘴上没毛，口无遮拦。”
齐维也对叶栖鹏说道：“小聪明到别处使去。出门上路讲究平安吉利。这层意思你还理解不到。”
话虽然不重，把叶栖鹏臊得脸都红了，他连声道歉。
彭师傅摆摆手，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三个人又商量了几个名字，都不大满意。叶栖鹏小心翼翼地，“彭师傅，我又想了一个，意思不错的。”
“你说嘛。”
“卡宴。”
老彭道：“这是个车的名字。”随后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好！卡车的宴会！一听就是一家子，热热闹闹的。我喜欢！”
齐维道：“这个不错！卡友聚餐摆宴，团结红火。小叶不错，奖励。”说着勾起中指在嘴边哈气，意欲再给叶栖鹏一个暴栗。叶栖鹏连忙笑着避开。
老刘道：“你小子撞巧了，老彭头的梦想就是赚了钱买部卡宴，你这个名字起的正合他的意。”
老彭笑道：“嘿嘿，到那时，老子再也不拉货了，开着卡宴自己出去玩，不带你了老刘。谁让你老说卡宴难看的。”
“不是难看，是丑得要命。”
老彭愤愤不平：“怎么丑了？！那外形绝对帅，透的是一种尊贵，你这种人不懂得欣赏。”
老刘冷笑道：“屁尊贵。尊贵的是人还是车？”
叶栖鹏见两个老搭档脸红脖子粗地吵起来，就问：“卡宴多少钱？”
老彭道：“一百万。”
老刘问老彭：“你挣够了吗？”
“还差点，快了。”
“还差多少？”
“还差九十万，哈哈！”老彭的大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