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西城最新力作《鬼谋》之《地下有声》讲述一个厉鬼杀人的故事

八、风水先生

万幸的是,老于身体未受到伤害。快到县医院的门口时,自己先醒了过来。众人不敢大意,不管他情不情愿,强行给办了住院手续。
等周杨赶到时,老于床边围了四五个警察。中间是默县公安局一把手刘守贵,正面色凝重地嘘寒问暖。老于气色如常,口齿清楚地回答着问题。
见老于并无大碍,周杨长舒了一口气。过去跟刘守贵握了手,站到老于床边,进一步确认未受伤害后,方问他是什么情况。
老于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对于鬼的恐怖状貌,记得非常清楚。同时提到在孤坟前听到的鬼叫,声音很骇人。他描述得真切,在场人均有身临其境之感,个个表情都上了一层寒霜。
接着老于伸手掏手机,要展示在鬼屋拍的照片。可打开相册,里面并没有一张跟鬼屋有关的照片。老于很讶异,如果说听到鬼叫还有可能是幻听,拍照这事绝不可能是幻觉了。
众人疑惑不解,如果老于没有撒谎,那如此蹊跷之事,只能说是灵异现象了。刘守贵瞪了周围人一眼,对他们见风就是雨很是不满。但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让老于不要着急,先好好休息下,照片的事以后再说。
大家对了对时间,从李方给老于打电话,到一帮警察赶到,中间不超过十分钟。那十分钟里都发生了什么,老于说不出来。李方离得比较远,鬼屋里发生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
周杨感到背后丝丝凉意。就老于描述的情况看,那鬼要取他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从黄毅到李方再到老于,警察已经三次遇鬼,其中两次,都遭遇了生命危险。照着目前态势,案子继续查下去,再次遇鬼在所难免。
下次再要遇上会不会出人命,谁也不敢保证。
本以为通过强奸案的调查,已将案子背后的脉络大致摸清。接下来要做的,是按照有谁可能挑动两家争端的思路,顺藤摸瓜一步步往下查去。
老于的遇鬼,却给了他当头一棒。因为这一情况表明,鬼在仲平村的存在,是个不争的事实。就算是警察,不小心也会遭遇生命危险。
性命攸关的事,可不能等闲视之。
因老于坚称自己没事,医生检查后也表示身体状况完全正常,大家没在医院过多停留。留下县局一个小伙子照料,其余人先出来吃饭了。
早过了午饭的点,一行人都饥肠辘辘。从医院出来后,刘守贵带着大伙去了一家新开的自助餐厅。吃饭时单独拉周杨到角落,详细聊聊案子。
刘守贵掏心挖肺地说,管辖的地界出这么大的事,上头追究下来,他这大半辈子的奋斗就算完了。所以恳请周杨全力相助,恩情日后一定重谢。
仲平村闹鬼不是一天两天,妇女失踪和命案也不是一起两起。作为公安局长这么久了不闻不问,出了离奇命案也不想办法怎样侦破,只惦记自己的帽子,让周杨从内心深处反感。
可他的角色只是负责破案。仲平村的案子要侦破,还少不了刘守贵的支持配合。也就放下个人观感,讲了上午的调查情况。
“仲平村是个特殊的地方,贫富差距大,矛盾错综复杂。”周杨边吃边道,料到刘守贵对细节也不会太感兴趣,就只挑着大概说。“村子历史悠久,治安状况堪忧。从解放初期算起,陆续有妇女失踪及村民意外死亡。按照村民的说法,这些案子都跟鬼有关。多起刑事案件没有侦破,关于鬼杀人、鬼抢人的说法,并非瞎编乱造。”
刘守贵频频点头,还说村子不仅存在远近闻名的鬼屋,更有村民亲眼目睹鬼的出没。加上这回三名警察接连遇鬼,村里有鬼这事,看起来是确凿无疑了。
“仲平村闹鬼的真实性,还有待进一步查证,但村长的死,应是一起人为的阴谋。”周杨苦笑。“村长生前行事强硬蛮横,结下了不少仇怨,想要他死的大有人在。有人利用厉鬼杀人的幌子,为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制造了这起惊悚的案子。”
“不可告人的目的?是什么呢?”刘守贵睁大了眼睛。
“这个暂时还不好说。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村长的死跟村支书女儿被强奸直接相关,可以并案调查。以前那些妇人失踪的案子,也可以借这次村长的死,好好地查一查。”
刘守贵双手扶着餐桌,一直没动筷子。命案还没侦破,周杨突然又提到过往那些没有侦破的失踪案子,还摆出不查个水落石出就不善罢甘休的姿态,让他眉头没有办法舒展开来。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1:36 +0800 CST  
“查案子你是专家,仲平村的一切行动,都由你来指挥,往后需要什么资源,也只管跟我讲就是。”刘守贵表明了自己态度。
说话间周杨已经吃完,抽纸擦了擦嘴。“肯定要刘局多支持,我想马上去鬼屋一趟,能不能挑几个机灵点的年轻人一同前往。如果真的有鬼,我也不在这瞎捣乱了,回去禀报领导,让他另请高明。”
说出另请高明这样的话,周杨并不是在客套或谦虚。老于的遭遇,给他思想上造成了极大冲击。之前所有的调查,都基于闹鬼是人为这一假设。若鬼真的存在,确实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
刘守贵点点头,叫来宁晓光赶紧安排这事。
不多时,六七个荷枪实弹的年轻人,开辆改装过的东风悍马,风风火火就到了。周杨眼前一亮,普普通通一个县城,竟有如此装备。
宁晓光马上释疑,县里配这样的装备,全是为了维稳需要。
周杨恍然大悟。年前默县发生过一起群体性事件,当时省武警总队还派了不少人来帮忙维持。基层公安的工作,确实也不好做。不过,这不能作为他们长期忽略仲平村不正常的状况的理由。
因一心想着破解老于遇鬼的谜团,周杨把自己的车钥匙扔给宁晓光后,便跳上那辆坦克似的车,以最快的速度往仲平村奔去。
半小时后,就到了仲平村鬼屋附近。大家伙端着枪下了车,摆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阵势,径直往鬼屋冲去。
但他们扑了个空。在那些风一吹就各种响的屋子转一圈,除了密密麻麻的蝙蝠,老于描述的其他东西,都没有了踪影。
没有带着刀砍痕迹与枪眼的旧衣服。那个将老于吓晕的骷髅鬼,一帮人也无缘得见。
周杨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哪怕遭遇生命危险,也期待能跟鬼打个照面,以便说服自己那东西真的存在。
可事与愿违,被描述得无比神秘恐怖的鬼屋,不过就是些年久失修的破屋子。所谓的鬼叫,只是风吹破屋缝隙处发出的声音。
一点也不神秘,更谈不上有多恐怖。
一行人不觉间来到了鬼屋背面。看到两百米远的地方,还有个老宅子。宅子前竖了根旗杆,顶部挂了面黄色锦缎的三角旗,中间绣了“诸葛”两个红色大字。因马会计之前提过,周杨知那便是风水先生诸葛和的家。
终年躲在罕有人至的鬼屋后面,还挂一幅这样的旗帜,应该不是为了招揽生意。而家门前的鬼屋差点要了老于的命,诸葛和却安然在里面住着,让周杨心头串起一股火来。
当即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要去会一会那风水先生。
一帮人气势汹汹涌到门前,诸葛和家老宅大门紧闭。周杨大声喊了几声诸葛何,见屋内没有回应,又上前使劲敲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过后,终于是叫应了。挂在房梁上的一只小钟,不急不慢地响了三下。
钟声绵远悠长,周遭的一切随着钟声蔓延,似乎全都静止下来。在场的人,也有被带进了古老的时空里的感觉。
伴随一声刺破静寂的吱嘎声,老宅的门缓缓地开了。
吊人胃口的是,并没有随着门的打开,出现一个开门的人。仿佛那门是自己开了一般,里面黑漆漆的,像是个没有尽头的黑洞。
一帮荷枪实弹的警察,齐刷刷往后退了一步,都把枪口对准了门口。
几秒钟的静默后,门内灯亮了。门内没有出来厉鬼。飘也似地出现的,是一个道士装束的人。五六十岁,像古代人一样扎了个发髻,下巴留了山羊胡。面相清癯,身形消瘦,手拿一把拂尘,跟村里其他人相比,不是活在同一个世界。
不用说,这便是诸葛和了。出场式整得如此摄人心魄,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周杨,也不得不暗暗称奇。
面对七八个拿枪对着的警察,诸葛和并无一点慌张。反倒一副慈悲为怀的样子,脸上挂着悲悯众生的微笑。把拂尘轻轻一扬,另一端搭在左手小臂上,弯腰四十五度先给敬了个礼。
再微微抬起头来,欠着身谦和地道,不知各位领导光临,小道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声音清越洪亮,一开口就不同凡响。
“你就是诸葛和?”周杨明知故问。
对方无论装束还是言行举止,都不是现代人的样子,一时间让他有点穿越到古代的幻觉。
“正是小道。领导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小道这破宅子,已很久没有来人了。”诸葛和跨出门槛,侧了身伸出手作恭请进屋状。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2:00 +0800 CST  
因他表现得谦逊有礼,周杨刚刚升起的无名火,消去了几分。正想进去看看,对方主动邀请,那是再好不过。
“诸葛先生客气了。”周杨将敌对情绪换作微笑表情,“我带了这些兄弟,都进去的话,怕扰了你清修啊。”
“不怕不怕,小道刚结束半年的辟谷,各位领导就大驾光临。若能到家中坐坐,是让我这破宅蓬荜生辉,快请快请!”诸葛和直起身来,乐呵呵地说。
家门口突然出现荷枪实弹的警察,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放到任何人身上,都得想想是个什么情况。诸葛和却浑不在乎,神态自若也不问问什么情况,就大大方方把人请进家中,这种自信非常人所能具备。
“我这人孤陋寡闻,从来没有到修道的人家中看过。诸葛先生今天给这个机会,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进屋长长见识了啊。”
这话说出来,周杨自己心头咯噔了一下。突然学会入乡随俗,到了古人装束的人家门前,说话口吻也跟着变成古人了。回头给后面的几个小伙子示意,一块进去看看。
众人把枪口向下,在诸葛和的引导下,跟着周杨进了门。进去之后,的确都长了见识。原来外面见着的老屋,只相当于寺庙的山门。迂回穿过之后,一座古色古香的园林式建筑,出现在了眼前。
回廊,亭台,池塘,假山,流水,古树,花草,鱼儿,一应俱全。无论是规模还是设计,跟那些名满天下的苏州园林相比,并不逊色半分。
“这地盘,够漂亮的!”周杨由衷地赞叹道。“得花多长时间,才建成这样?”
荷枪实弹的小伙子们,也都啧啧称奇。
“都是先人留下来的,小道不过是守着罢了。”诸葛和微笑着答道。能感受到他对自家院子的自豪。接着指了指当中一棵巨大铁树道:“那棵苏铁,有一千多年了,是当年先祖迁到这里时种下的。”
众人看了那树,树冠足有十平方米,免不了又是一阵低叹。
“这块砖,是从江西那边迁过来时,老家宅子上取来的。”诸葛和指了指嵌在壁上的一块砖,“上面还有年号。”
周杨靠近一看,那是一块品相完好的古砖,上面刻印的是古体文字,认真辨识一番,写的是“建隆三年江南路”。周杨喜欢历史,知道建隆是宋赵匡胤的年号,诸葛和的先人北宋初年从迁来,迄今可不就是一千多年了么。
众人一边称叹一边往前走着,穿过六七十米的回廊,到了正屋。跨进门槛,里面景象又让大家开了眼界。正屋雕梁画栋不说,一应家具也是精雕细琢,材质一眼就能看出是上好红木,并且有了不少年头。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山村里,竟然藏着这样一处地方。
诸葛和淡淡地笑着,强调这些都是祖传下来。以前的好东西更多,后来都给村里人糟践了。三十年前,他回到村子后,重新修葺了一遍,勉强恢复了原貌。县里的领导见了,想把这地儿收走,美其名曰是要作为文物保护,其实是想做个官员独享的会所,他费了老大的劲才保住了。
诸葛和一边介绍,一边招呼客人坐下。宾主依次坐定后,唤人出来倒茶。
应声而来一个小道士,看上去十八九岁的样子。面色煞白,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倒完茶后也不多说,低着头先退下了。
周杨看了心头一颤。小道士双目无光,脸上毫无血色。大热天里还穿了厚厚的衣服,身上还有一股袭人的寒气。要是站哪不动的话,怕会被认为是个死人。
诸葛和呵呵笑着,很有礼数地请众人喝茶。还自夸他的茶叶来自深山的老树,是用古法鞣制,跟村子茶厂里的不是一个概念。
周杨客随主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诸葛和所言不虚。
茶汤看着并无不同寻常之处,入口才觉芳香四溢,咽下后更感回味绵长。
诸葛和自己喝了一口,说这茶不仅口感上佳,还能舒筋活血、延年益寿,就是产量有限,回头只能给各位领导少量存货了。然后不等周杨拒绝,径直问他们此行的目的。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2:14 +0800 CST  
周杨将老于遇鬼的事讲了,说听闻诸葛先生道术很高,特来请教请教。
诸葛和露出一脸的惊讶,自己辟谷刚出关,双脚还没出过大门,不知道村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请周杨给他说说详情。
不管对方是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周杨把案子讲了一遍。
“啊,没想到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啊!”诸葛和听完,愈加的惊讶起来。“小道学成家传的奇门术后,对这村子作了些法,已有很久没出过乱子。还以为太平无事了,没想到那些东西,趁着小道辟谷的空子又钻出来害人啊!”
说话的语气有些焦急,还有几分自责。似乎厉鬼杀了人,都是他的过错。
“各位领导先等等,小道算一算。”说着拿起边上的羽扇摇了摇,捋捋胡子准备一番后,微闭双眼开始掐起了手指,煞有介事的算了起来。
“唉呀——”就在众人屏息等待时,诸葛和突然大喝一声,“大事不妙啊!”
再一看时,已是大汗淋漓。身子还有些微颤抖,似乎遇到了极大麻烦。
“诸葛先生,什么情况?”周杨见对方一秒钟前还好好的,一刹那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不觉也有点紧张了。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诸葛和从怀里掏出一块方毛巾擦了擦汗,“村支书那个阴宅,是不是给他儿子用了?”
周杨点了点头。如果对方是故弄玄虚的话,这演技也太厉害了。
“糊涂啊!”诸葛和急速扇着羽扇,内心焦急一览无遗。“那阴宅是照村支书生辰八字挑的,只他一人可用,怎么能给他儿子呢!这是犯了大忌啊,乱了套了!”
接着站起身来,心急如焚的在堂屋里来回踱步。
周杨凝神看着,不知道眼前这个风水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踱了几个来回之后,诸葛和对着里屋喊把书拿来。先前的道士很快从里屋出来,手上捧着一本厚厚的已经发黄的线装书。
周杨盯着那道士又打量了一番。脸上的确不见一点血色,走起路来也轻飘飘的。因长袍整个把脚给盖住了看不见,让人怀疑他的双脚是不是踩在地上。献上书后也不做一刻停留,转身回了屋子。
“小兄弟,等一等。”周杨叫住道士,把茶杯端了起来。“给我加点水。”
道士转过身,把眼神投给了诸葛和。诸葛和下巴微微一抬,示意他去接过茶杯。道士这才上前来,伸手要拿茶杯。两只手交接茶杯时,周杨故意手一滑,只听嚓地一声,掉地上碎掉了。
众人不约而同都把目光投了过来。诸葛和怪道士笨手笨脚,斥责了两句。道士并未答声,面无表情俯下身子捡拾碎了一地的杯片。
周杨澄清是他不小心拿滑手了,跟小兄弟没有关系,同时蹲下来帮忙捡拾,以便零距离观察。在递碎片时,还顺势握住了小道士的手。那手不仅跟他的脸一样苍白,而且冰冷得像是刚从冰箱里取出。
诸葛和见状忙上前把周杨扶了起来,说这样的事怎能让领导来做,吩咐道士去拿扫帚来扫。道士出去后,诸葛和叹了口气介绍,这是他两三年前收的徒弟,脑子不太好使,希望领导别介意。
应付完小小的突发事件,各自回到位置上。诸葛和把徒弟拿来的书翻开了,找到想看的那页,低下头认真研读起来。读了几行之后,找到了解决办法。
“还好这事有解。”诸葛和把书放到边上的案子上,眉头已经舒展开来。“从明天开始,往后五天阳气都比较旺盛,那厉鬼应该不会出来闹事。可以抓住这段时间,把村支书儿子的坟迁了,村子可保太平无事。”
“诸葛先生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实在太好了。”见诸葛和一副放松的表情,周杨跟着笑了笑,对方明显是在演戏,但演技真的没话说。“带着大家伙儿打扰先生,主要是我们有个同事,在你家外面那些老屋遇了鬼,这究竟是个啥情况?”
诸葛和听了,欲言又止。低头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后也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将眼睛望向门外,似有难言之隐。
“这事关系重大,还请诸葛先生说说。”见他沉默以对,周杨进一步道。
诸葛和叹了口气,十分勉强难堪的样子,低声说老屋里吓倒了警察的,是他已过世的父亲。
诸葛云的鬼魂于周杨来说不是新闻。县局的李方遇到过,马会计也浓墨重彩地介绍过。但从诸葛和口里说出来,确认自己的父亲化成了鬼,感觉就不太一样了。
见周杨满脸疑云,诸葛和简短地讲了自己的家史。
一千多年前,诸葛家先人来到这原本是孤魂野鬼出没的地方,用始祖诸葛亮创的奇门术,收住了这里的戾气,将荒野变成良田,建成安宁祥和的家园。
随后一千多年的时间里,诸葛家一直镇守这块土地,让人们得以生生不息、代代相传,过着世外桃源一般的日子。
直到解放后,诸葛一家满门遇害,妖邪之气才乘机重新钻了出来。而他的父亲诸葛云,因全家无辜命丧黄泉,积下沉重的怨气,阴魂不散变了厉鬼,长期在村里游荡。
诸葛和自己躲过一劫,在奶妈的帮助下,自学了祖传奇门术。为告慰先祖在天之灵,回村子将戾气都收了。但唯有他父亲的魂魄因怨气实在太重,一直收摄不了。
因好些诡异现象找不到合理解释,对诸葛和所讲的一切,周杨也只能先听着。其他几个警察早已目瞪口呆,一时回不过神来。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2:33 +0800 CST  
九、目击证人

从诸葛家出来,周杨搭车回了村委,让几个小伙子先回县城。
见周杨一脸愁云地回来,马会计赶紧上前,关切地问老于的情况。得知并无大碍,好像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一下放松不少。接着嘘寒问暖,有没有吃饭啊,要不要喝水啊,问得十分殷勤。
因一早就开始忙活,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周杨已感疲惫。马会计过度的热情,让他反倒不舒服。简单地回应了两句,就去了房间。
回房间倒了杯水喝了,因天气热又不想开空调,推开窗放了点风进来。然后又去倒了杯水,端着坐到了椅子上,兀自捏着鼻尖思考。此番带人强闯鬼屋,未见着老于说的东西。仲平村有没有鬼,仍是个问号。
对诸葛和的突访,也未能发现可疑情形。对方言行举止都古怪,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跟村子里的世俗生活看起来没什么牵扯。其中有多少是演戏的成分,又有多少真实,一时不好下定论。
诸葛家的老宅,确实让人大开眼界。千年的铁树,北宋的古砖,足证来得久远。那样一个历史悠久的所在,没被收归国有保护起来,村子地理位置偏僻只是借口,诸葛和能够打通上下关系才是最主要的原因。他大大方方让他们进去参观,言语中也自觉不自觉的透露出自己能量不小,想要传递什么样的信息,值得进一步思量。
而能亲口说出父亲变成厉鬼,若非真有其事,岂不是辱没先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叫他难以辨别。但在亲眼见到鬼之前,也难相信那东西真的存在。
总而言之,诸葛和身上裹着一层迷雾。关于鬼屋和他变鬼的父亲,他的一套说辞玄之又玄。他的徒弟同样是个谜题。一副死人模样,让他这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竟然会联系到养小鬼的传说。
天气愈显燥热,心绪也不宁静,索性去浴室冲个凉放松放松。冲一会再打上沐浴露,搓出满身泡泡,放大水哗啦啦一阵冲洗,疲惫洗去了不少。冲完裹上浴巾往床上一躺,本欲稍事休息,刚合上双眼,脑子里便又是案子。
上午的调查已基本确定,强奸案是个阴谋。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把强奸案查清楚,就找到了破解后面命案的锁钥。所以关于这个案子的调查,还得保持战略定力,就盯着强奸案下手。
回到强奸案上,平天心在被傻子强奸前,肯定被下了药。
下药的人,能想到的只有三种可能。
一是某个一直躲在暗处的人,早有了作案的计划,就等着平天心一人在家这样的机会来临。而要找出这个人,两个目击证人是关键。其中之一曾有犯罪前科,这不可能只是个巧合。
二是平文虎夫妇。从今天见面的情况看,何红不是个正经女人。她那天去帮平天心做了饭,有充分的条件来下药。而且也知道同学们离开后,只有平天心一个人在家。夫妇俩如果要作案,占尽天时地利。从结果上看,村支书女儿精神失常、儿子死亡,最有可能获益的就是他们。至少作为村里两大经济支柱之一的茶厂,村支书已无心力经营,交到了平文虎手上。利益面前不顾什么兄弟情谊,是这个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
三是诸葛梓良。他和平天心形影相随,有最大的便利作案。但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他有这么做的动机。至于那天其他几个同学,平文虎媳妇提到他们是挤在一个车里过来,说明起码不是仲平村的。不是一个村的人,要实施一起由傻子来最终完成强奸的迷奸案,可能性比较小。
知道平天心那天一个人在家,是一个要件。更重要的则是要成功操控傻子。有这能耐的,村长的嫌疑首当其冲。农村人思想观念保守,为了延续仲家香火,想出这样一个歪点子,以便娶上儿媳传宗接代。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2:44 +0800 CST  
事后村长也确实是照着这条路在走,不仅跟村支书当面表达要娶平天心做儿媳,还兴师动众的请人去提亲,看起来就是他在后面操控。
但这看似有道理,实则不合逻辑。就算村长真的处心积虑,想通过迷奸的办法找儿媳妇,也不至于挑村支书家的女大学生下手。这对普通农家也许还有成功的可能,找实力跟他不相上下的村支书下手,就是在开国际玩笑了。
如果不是村长,那操控傻子的人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挑起仲平两大家族争斗。唯一的突破口,就在那俩目击证人上面了。
想及此,周杨忽地睁开了双眼。起床穿上衣服,下楼找到马会计,请他把目击证人叫到村委会来,他要当面会一会。
马会计当即掏出手机,给其中一个叫平文强的打了过去。对方听明白这边情况,表示很快就过来。
另一个目击者曹勇,马会计没有他的手机号,只能去他家里找。说完便要动身。周杨刚才还嫌人家过于热情,见他如此积极,多少感到些惭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看能不能叫别人去,哪能这点事还得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马会计正色道,这可不是小事,曹勇那家伙是个混混,别的人还不一定能请得过来。
周杨也就不再多说,让他小心行事,有什么情况随时电话联系。
马会计微笑点头应允,转身出了门。周杨则去到村委会议室,在靠中对窗的位置坐下,思索等下面对目击证人时,要问哪些问题。
平文强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自己找了进来,三十出头,中等身材,微微发胖,有一副浑厚的嗓音,说起话来慢悠悠的。周杨请他坐下后,简单作了自我介绍,便要他讲一下发现强奸案的经过。
平文强也无多余的话,接着就讲了起来。强奸案发生那天,曹勇过来接他去县城送茶叶。因大风吹断了一棵树,把去他家的马路挡住了,曹勇的车只能停在村支书家边上。他们在经过支书家门前时,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女孩的惨叫,就赶紧跑了进去。
进去后看见傻子赤身裸体傻笑着,天心则是衣衫不整,抱着双膝在沙发上埋头哭着,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本欲去揍傻子,被曹勇给拉住了,提示他要保护好现场,赶紧报警。
平文强报完警后,给平文龙打了电话。听到动静的平文虎夫妇先到了,随后警察和平文龙夫妇几乎同时赶到。因为事实清楚明白,作了些取证工作后,警察便带走了傻子。
傻子是如何能够强奸得逞,平文强表示他也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是在听到平天心的惨叫之后才闯进去的,那时候傻子已经完事了。房间里就平天心和傻子在,没有别的人。
周杨仔细观察着平文强言行举止,他情绪平稳,说话条理清晰,就是在客观讲述。便又问了个强奸案之外的问题,如何看村长的遇害。
平文强的回答不让人意外,村子闹鬼是客观存在的,村长死在他侄子的坟前,那样的死法,不可能是人为。他生下来起就在这样一个环境里生活,在外人看来可能是诡异的事,他们村里人,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对。还强调村子没有因为闹鬼衰落,反而越来越兴旺,可见人鬼之间可以相安无事。
周杨看出来对方没有嫌疑,便重点问了曹勇的情况。平文强所讲跟马会计先前介绍的也无二致,案发当天俩人相遇之前曹勇做了哪些事情,他并不清楚。
因门外马会计已把曹勇带到,周杨就结束了对平文强的询问,让曹勇进了会议室。
曹勇长得黑黝黝的,很敦实,穿个背心,身上的腱子肉一目了然。左臂上还露出了青龙纹身,留个大平头,带条大金链,光从外表上看就不是个善类。但在警察面前,他也不敢造次,规规矩矩的比平文强还老实。
关于发现强奸案的经过,曹勇所讲跟平文强完全相同。
对为什么让保护好现场,他的解释是以前在广东打工时,一个工友的妹妹被强奸,他们去救人时便把强奸犯揍了一顿。警察来调查,因为现场破坏了,强奸的证据找不到,他们打人却毫无疑问,结果强奸犯没事,他们几个兄弟反被拘留了十五天。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3:00 +0800 CST  
周杨听了,又问那天报警之后,警察到平家查案的一些情况,主要是问警察怎样对待他的,包括他怎样配合调查、调查时说了哪些话、对县局警察办理强奸案的看法等等。
刻意毫无逻辑地问着,曹勇颇为诚恳地答着。前后回答也无破绽,听起来他确实就是偶然碰到了强奸案。
但在周杨面前,他还是差了几分火候。对一个月前发生的细枝末节都随口说来,这是不正常的。曹勇身上大有问题,他跟强奸案绝对有着莫大关联。那天他把车开到了村支书家边上,极有可能就是用来送傻子的。不过他只是个混混,充其量就是个狗腿子,可以肯定在他的身后有别人。
因对方坐过监牢,在应对警察方面经验不少。从他的应答如流也可看出,针对强奸案他已做足了功课。在没有掌握切实证据前,单凭着问话就要挖出他身后的人,不现实。
周杨倒也不着急,线放长点才能钓大鱼。曹勇已经进入了视野,抓住这条线索,不愁不能顺着藤把瓜摸到。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不动声色让曹勇先回去了。临走时还对他的配合,再三表示感谢。
回过头便给宁晓光去了电话,让他速来村委,有要事商量。
刚挂了电话,马会计又给引进来一个人。村支书的弟媳何红,说有重要情况要反映。周杨高度重视,忙让她进来,并让在对面坐下。马会计问要不要喝点水,何红摇摇头,他便带上门走了。
“周队长,有件事我没跟别人讲过,但我觉得可能对你办案会有帮助。”何红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天心被强奸那天,我去帮她做完午饭回来,看见有个人在她们家不远处,鬼鬼祟祟的踱步。”
“你认识那人么?”周杨问道。何红所讲,确实是重要情况。
“不认识。隔着几百米远,没看清。”
“有什么典型的外貌特征么?比如高矮胖瘦、什么发型、穿什么衣服等等。”
“身高中等,微微有点胖吧,上身是件白衣服,下身好像是条运动裤。当时没想到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也没有特别注意。”
“他除了踱步,还干了别的事么?”
何红摇了摇头。因为当时没当回事,也没有盯着那人看。
周杨点点头,这是情理之中。何红讲的那个人,确有很大可能参与了强奸案。但由于所给的信息有限,身材中等微胖的男人遍地都是,很难聚焦到具体个人身上来。
“感谢你提供这么重要的信息。”尽管暂时用处不大,对方能主动过来反映,周杨还是很感激。原本对她不好的印象,因之改变了不少。
“周队长客气了。”何红一改刚才的严肃,语气柔和了不少。“只要能帮你破案,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周杨笑了下,做什么都可以,听起来太轻佻。不过他注意力不在这上面。“我还有个问题,村支书,也就是你大哥,跟诸葛梓良的母亲,是个怎样的关系呢?”
“哟,这个,呵呵,可不好说哦。”何红略露羞涩之态。“周队长问人家这个,是什么意思哦?”
“没什么意思啊。是什么情况,你直接说就好。”周杨知道对方想歪了,正色道。
“我大哥那人,在村里出了名的好色。”何红露出了些轻蔑的神情,“诸葛梓良的母亲,年轻时是个大美人。一个漂亮的寡妇被一个大色狼照顾,什么情况你自己想吧。”
“其实我想问的是,她是不是出于自愿的?”
“自愿?周队长,你是不了解女人啊。”何红笑道,声音不觉变得柔媚起来。“在她那个处境下,还有自愿这个说法么。为把儿子抚养大,不得不忍耐那么多年。等到诸葛梓良成人,她就走啦。你说这是不是自愿呢?”
“你是说,她自杀的?”
“好好一个人,没病没灾的,突然就没了,你说呢?你问这事干嘛?”
“不干嘛,就是好奇。”
“哟,周队长,关心这些事,你挺八卦的呀。”何红撩了撩头发,不无挑逗地道。“在我家时,你都不看我一眼。要是别的男人,早就两眼发直了。”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3:17 +0800 CST  
说这话时,何红的眼神显得迷离。胸前一道深深的乳沟,也在她扭动身子时,露了出来。由于动作过于露骨,对方过来所为何事,周杨开始怀疑起来。刚有好转的印象,一下又扭了回去。
“你过来,就是为了反映那天看到的情况?”
“呵呵,你真有意思。”何红笑了起来,伸手微遮额头,眼睛不跟周杨对视。“如果我说还有别的目的,会不会把你吓跑?”
“说吧。”周杨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要看看对方玩什么把戏。
“周队长,你说我长得怎么样?”何红双手往后面理了理,直勾勾地看着周杨。
“我现在脑子里只有办案这件事。”周杨笑道。
“呵呵,那也需要休息啊。劳逸结合事半功倍的嘛。”
“怎么劳逸集合呢?”
“嗯,这个……在会议室不好说哦,我们……可以去你房间深入聊聊。我知道,这会,只有你一个人的……”
何红轻微地扭动身体,话音里气息明显加重。身上的欲望之火,已经燃烧起来。
周杨确没想到,对面的女人会如此豪放。继续说下去,估计她该朝自己扑过来了。要真朝自己扑来,这事倒是说不清了。意识到这一问题,马上起身过去开了门,叫马会计帮忙送客。
马会计办公室离会议室就隔着两个门,听到周杨一喊,马上就出来了。
何红没料到周杨会突然来这一招,刚燃起的火焰一下扑灭了。脸上说不清是尴尬还是生气,但不管是何情绪也不可能表现出来。起身理理衣服,仍让笑容挂在了脸上。等马会计过来时,已跟没事人一般。
出门时,何红用胸脯结结实实地蹭着周杨而过。然后还回过头,轻轻抛出一句随时愿为周队长效劳哦,辅以魅惑的一笑,夸张地扭着屁股走了。
等马会计送完回来,周杨便问了何红情况。马会计一听便知周杨所指,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平文虎是个窝囊废,管不住何红这浪蹄子。她要看上了谁,那是一定要得到。
这一回答倒让周杨犯迷糊了。难不成何红真就是单纯看上自己了么。
周杨没有时间去把这问题往深了想,因为宁晓光带着刘明国和关喆回来了。
因时间不早,晚饭已经备好,几个人先上桌吃了晚饭。晚饭做得很丰盛,有鱼有肉自不用说,还有很大一盘基围虾。乡村不比城市,要弄到这东西可不容易。
周杨心思都在案子上,对村委的精心招待几乎无感。在马会计和厨师出去后,便跟另外三人讲了他调查的情况,认为强奸案、村支书儿子意外死亡和村长命案一脉相承,背后藏着一个阴谋,是要挑起仲平两大家族相争。
宁晓光和刘明国都感到几分突然。他们知道周杨重启了强奸案的调查,但这么快就得出系列案子是一场阴谋、目的是要让两大家族残杀的结论,还是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短暂的沉默后,刘明国把话接了过去。说几天调查下来,也发现村子长期以来由两大家族把控,村里人怨气不小。的确是保不齐有人忍无可忍,精心设计一场阴谋,让两家自相残杀。
宁晓光则停下筷子,摸着下巴思考若案子的真相如他们所说,之前的调查就弄错了方向。
“策划这起阴谋的动机,大致有两种。”周杨继续往下说道。“一是跟村长或村支书交恶,因为明里斗不过两大家族,就暗中策划这样一起案子,让两家自相残杀,最终达到报复的目的。”
宁晓光和刘明国都点了点头,根据他们对村子的了解,这大有可能。
“那得调查村长或村支书跟谁结了仇,对这些人家进行摸排,从作案的能力、作案时间方面,逐个进行排除。”宁晓光补充道。
“是的。”周杨称许地点了点头,接着说:“还有一种可能,凶手可能跟村长和村支书并没什么过节,但能从两家的争斗中获利。现在两大家族把持着村里主要收入,造成了极为悬殊的贫富差距,已呈现出泾渭分明的社会分层,各阶层间的矛盾显而易见。若能让两大家族大打出手,最终必然两败俱伤,村子的利益格局就会重新建构。”
“若是这种情况,查起来就有些棘手了。”宁晓光皱了眉头。“村里的小姓人家,都有可能挑起这矛盾。两大家族内部成员,也不尽然是现行体制下的受益者。在一个两千多人的村子里,要逐一查开来,这工作量可够大。”
“查起来难度不笑。”周杨笑道,“为什么叫二位赶过来,就是要抓紧研究怎样去破解难题。”
宁晓光和刘明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周杨表现出的专业水准,确非他们所能及。
“下一步调查如何开展,周队长直接说就是了。”宁晓光当即表态。“县局的几个兄弟,保证指哪打哪。”
周杨微微一笑,这是他想听到的话。他的确已想好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见俩人都比较齐心,就在饭桌上进行了部署:
一是尽快摸清曹勇的情况。重点要查明他在强奸案和村长遇害两个关键时间段内,行踪是怎样。
二是对诸葛梓良暗中进行盯控,确保他的行踪都在掌控之中。若他接触了什么可疑人物,第一时间安排专人调查。
三是将平文虎夫妇纳入重点调查范围,把他们的情况、重点是跟村支书过往的关系,尽快弄清楚。
四是重新调查推倒了村支书儿子、导致其身亡的仲晓明,看他是否真的只是出于正当防卫的目的。如果不是,找出他杀人的真正原因。
对于这一部署,宁晓光和刘明国都无异议。吃完饭便折返县城,抓紧安排落实各自的任务去了。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3:23 +0800 CST  
十、午夜鸟鸣

宁晓光他们离开后,周杨给老于去了电话。
老于经医生同意,已办了出院手续,暂时住在县局安排的宾馆里。接到周杨电话,表示迫不及待要投入办案,找出来闹鬼的真相。
周杨没好气地说了句你还真不怕死,便问医院有没有找出来他昏迷的原因。
“出院时医生给的答复,是情况有点复杂。”老于在那头像是在讲别人的事,听起来很放松的样子。“医生说从我血液中提取到不明物质,可能是起麻醉作用的,但要等进一步化验后才能确定成分。这事林权已经跟医院接上头了,他会全程参与。”
“那你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医院检查一下。”周杨交代道,“这回可得记牢了,以后任何情况下,都不准单独在村子里行动。”
“上午我真拍照了。但后来就是翻不出来。”老于在那头还纠结这个问题。
“这很奇怪么,有人给你删了呀。”周杨不以为意地道。
“嗯,回头找个恢复软件试试看。”老于接受领导的看法,接着道:“因为今天的亲身经历,我觉得要弄清楚村子里闹鬼的情况,最好还是请个懂的人来看看。”
“你是说道士么?有人选了?”
“市里紫云观的道长,道术很高。”果不其然,老于已经有了人选。“我有个同学是那道长的亲外甥,已经答应帮忙联系道长。如果可以的话,明天一早,我先回市里一趟。”
请个道长来帮忙破案,要在以往,周杨会毫不犹豫地否决。但稍事琢磨,既然有人要装神弄鬼,那将计就计陪他们装一回,没准倒能让对方一时麻痹,争取到更多时间。
再说老于的分工是负责查鬼,任务明确交给他了,本着用人不疑的原则,就放开手让他去查。至于用什么方式,由他自己决定好了。也就没有反对,强调明早一定要回医院复查,便挂断了电话。
接着让关喆叫来马会计,谁有可能在仲平两家的争斗中获利,他这个会计脑子里应该有本帐。
等到马会计站到跟前,却突然意识到面前站着的人,就能从仲平两家争斗中受益。在村长死亡、村支书忙于料理家事的情况下,如今村里的事情,实际上是马会计一个人在张罗。过渡一段时间得到上下认可,接手村长位子就顺理成章了。在仲平村这个地方当上村长,能获取的经济利益,无疑会很可观。
而他在村长死后鞍前马后不辞辛劳地跑着,如此积极主动,若说仅是出于公心,那也过于无私了点。相反,若跟案子有涉,时时紧跟警方,无疑让他站到了一个非常有利的位置。
周杨不禁打了个寒噤。面前满面笑容、和善可亲的人,可能就是个口蜜腹剑、心若蛇蝎的杀人犯。请他坐下后,吞下已到嘴边的问题,让他再深入地介绍一下平文强。
马会计虽感不解,却也不问究竟。仍是热情满满,一副乐意为警方提供帮助的姿态。但因先前已把知道的情况都讲了,一时说不出来更多的看法。
“在平天心被傻子强奸这事上,平文强很可疑。”周杨带着探讨的口吻道。“我跟他聊的时候,好些事情交代得含含糊糊。他离村支书家很近,知道那天只有平天心一个人在。”
“不会吧。”马会计满脸的困惑。“平文强跟平支书一家人啊。”
“谁知道呢。人心隔肚皮,表面上可看不出来。”周杨找牙签剔了剔牙,“根据你的了解,他们家族内部,有大的矛盾么?”
“这个,没听说啊。”马会计琢磨着道,“不过队长说得没错,人心隔肚皮,一个人心里怎么想,光看外面可看不出来。”
周杨点了点头。马会计如此回答,也像是在试探。
“嗯,只是县局已经把案子给结了。”意识到对方不容小觑,周杨愈加谨慎起来。“今天让他们两个过来,没问出什么可疑的事。看来,强奸案也是闹了鬼。”
马会计嘴唇微微向上一翘,并没有接周杨这话。笑不露齿的反应说明,他对强奸案也是闹鬼的说法并不认同。
周杨看在眼里,默默地记了一笔。对一个相信有鬼的人来说,可以接受村长死于厉鬼之手,却对强奸案闹鬼的说法不置可否,最为有力的解释,就是他清楚案子的真相不是这样。
“问你个题外话。”周杨并不急于让马会计吐露真相。“如果你是警察的话,会怎样来查这个案子?”
“啊?”马会计眼神一愣,完全没想到周杨会这么问,挠挠脑袋,嘿嘿笑了起来。“这玩笑可开大了,我一泥腿子,哪懂啥查案的事呢。”
“不是开玩笑啊。你们这村子情况太特殊了。常规查案的方法不管用,不得不向老哥讨教。”
“我是真不懂啊。”马会计收起了笑容,“不过,村长想娶村支书的女儿做儿媳妇,强奸案可能跟鬼可能扯不上关系吧。”
这下马会计意思就表达明白了,是村长帮助傻子实施了强奸。在周杨看来,这一回答恰恰是狐狸露出了尾巴。
强奸案发生后,村长表的确现反常,却不可能是强奸案的幕后元凶。作为一个与村长共事了一辈子的人,只需简单推理就能否定的事,马会计竟一本正经地讲出来,有刻意误导警方的嫌疑。
“看来村长是死有余辜了。”周杨附和道,“对了,我跟你说的,可不能和别人讲。我们这边调查的动向,你是最了解的,有保密的责任。”
“领导放心,我是党员。这点组织纪律性还是有的。”马会计挺了挺胸脯,表示自己不会走漏风声。
周杨微笑着表示了感谢,还说等案子查完了,请他到市里喝酒。俩人说说笑笑又拉了些家常,直到夜里十点,马会计家里打来电话催促,他才动身回去了。
送走马会计后,周杨跟媳妇通了电话,报喜不报忧的讲了案情,承诺去海南的事一定不会耽搁。媳妇早就习惯了他常年在外办案,又听他说得把握十足,也没当回事。冷冷地说这次海南你要去不了,咱这日子就别过了。
周杨笑着保证绝对不会。媳妇不痛不痒地笑笑,对他的保证并不十分信任。但也没有再说别的,颇有些不屑的挂掉电话,结束了夫妻间的简短交流。
周杨颇感无奈。工作太忙,完全照顾不了家里。媳妇忍了这么多年,到如今耐心快要耗光了。办完这起案子就辞职,不过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婚姻。因为整整折腾了一天,到此时已是异常疲倦。也没心力去安抚媳妇情绪,回到房间冲个澡,便躺床上睡了。
天气闷热,该是大雨前兆。刚冲完凉,躺床上浑身又粘粘的了。翻来覆去一阵子,思前想后越睡越热,不得不爬起来开了空调。重新躺床上睡下,看看时间已是夜里十二点。空调效果不错,房间渐渐凉了下来。正要进入梦乡时,房门被轻轻叩响了。
一下睡意全无。在这诡异的村子里,这么大老晚的,谁会来敲他的门。
敲门声又响了两下。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坐起身来,注意力高度集中,要通过听觉,弄清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噔噔”的敲门声再次传来,比刚才稍微重了一些。
周杨不敢怠慢,将床头裤子上的皮带抽下来拽在手里,轻轻下了床,往门边走去。蹑手蹑脚往前走了没几步,门却冷不丁一下开了。下意识往后躲了一步,定睛看去,门口站的不是鬼,是头发蓬乱的关喆。
关喆没料到周杨处在一级戒备的状态,也给吓了一哆嗦。
“是你这小子,干嘛呢?”周杨没好气地说,过去开了房间的灯。“这么晚敲门,不知道喊两声么!”
关喆难为情地解释,外面有只鸟在叫,听着挺吓人的。他一个人不敢睡,想过来睡老于的床。敲了几下门没有回应,拧了下把手发现没有锁,就直接进来了。
“就这点出息还当警察!李方呢?”
“他说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明天一早过来。”
“那还愣在那干嘛?进来把门关上啊。”
关喆闻言喜笑颜开,进屋关了门,直接上了老于的床。“领导你不知道,那鸟就在我窗户边上的树上叫,那叫声真的好诡异,吓得我差点给憋死了。”
“什么诡异的鸟叫,我没听到啊?”周杨警觉起来。他此前并没有睡着,没道理关喆能听见他却听不到。“带我去看看。”
关喆爬起身来,跟周杨一起去他们的房间。俩人进去之后,房间里外都是一片静谧,并没听到什么诡异的鸟叫。
“奇怪,刚才敲门的时候还在叫呢。”关喆一脸的懵懂。
鸟儿飞来飞去不奇怪,此行虽扑了空,周杨也没当个事。只是对关喆说了句你这胆子还得练练,然后一前一后往回走。刚过拐角,关喆便停下了脚步。刚才他出门时没关灯,此刻房间里却没有灯光。
“有情况。”关喆立马贴着墙,低声道。“灯被人关了。”
周杨闻言也是马上贴墙,下意识往腰上掏枪,抓住的只是一把空气。只得屏息静待,并做好赤手格斗的准备。等了一分钟过去,屋里动静全无,便越过关喆,蹑手蹑脚往门边靠近了。
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开了。俩人不敢贸然闯入,借着走廊的灯光猫着身在门两旁观察。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周杨便打了个闯入的手势,关喆顺势一脚把门全踢开了。
里面空空如也。伸手将门边开关打开,角落里也没藏什么。周杨箭步冲到窗边,窗户关得严实,并无异常。马上掉转头来,出了房间往外瞧瞧,外面也是一片静谧,没有什么人或物来过的迹象。
“你刚才真没关灯?”周杨问道。
“我记得是没有啊。”关喆挠了挠脑子,因为没有什么发现,对有没有关灯也不是很有把握了。“我也有点迷糊了。”
“我看你是迷糊了。一惊一乍的,案子没查明,先把自己吓出毛病了。”周杨略为不满。刚才,真的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再次确认没有异常,俩人方上床关灯躺下了。关喆到底年轻,躺下没多久,呼声就起来。周杨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想想起这一天的办案,从强奸案入手来调查村长的遇害,思路应该没问题。问题在于接触的人中,从诸葛梓良到平文虎夫妇,从曹勇到马会计,似乎都有涉案的嫌疑。
案子牵涉的面不会小,但接触到的人都有嫌疑,肯定也不符合实际。因为睡意全无,索性坐起身来,拿枕头垫着后背半靠在床上,要重新把案子相关的事件和人梳理一遍
姿势摆舒服后,脑子里想的不是案子,而是自己的生活。
毕业做了刑警后,一直忙于工作,跟社会的阴暗面打着交道。坏人抓了不少,功也立了很多,在圈内小有名声,对家庭的照顾却难称得上合格。尤其是媳妇,欠她的实在太多。
当初媳妇可是班花,岳父岳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打小没让她吃过一点苦头。嫁给他这个大忙人后,家里所有的事,差不多都要由她一人承担。在别的人睡着美容觉时,她在买菜做饭照料老人。家里的事忙完,就要匆匆赶到学校上课。现在学生也不好带,让她操碎了心,一朵鲜花早早地凋谢了。
他当然不希望媳妇这么劳累。可自己收入有限,她不工作不行。
想到收入这事,心里就堵得慌。念书时玩得好的同学,在体制内最差的也到了处级。做生意的已有人资产上亿。家里再不济,也不至于需要媳妇来撑起半边天。
当初本来站在一条起跑线,如今被抛在了后面,心里难免有些落差。虽也清楚这样比较没有多大的意义。每个人的经历不同,志向各异,不能这么简单对比。可是这个社会笑贫不笑娼,物质跟不上,生活的质量就难提得起来。
也曾有人向他塞钱,办案时天平倾斜一点,经济上就能见到成效。但这与他做人的信条相违背。再则党纪国法摆在那里,以身试法的代价见过的太多了。
其实他企图心不强,也没有想去挣多少钱、当多大官。最困扰他的问题,是不能工作和生活之间找到平衡。以至于要个孩子这样的事,也变得异常艰难。人生计划是到三十要孩子,哪知过了三十才发现有不育之症。去医院检查调理,老因工作中断疗程,结果这事就一年年耽误下来。
这次通过老丈人朋友的关系,约了个八十多岁的老中医。人家是给省里主要领导看病的人,一般不接诊。这次虽通过关系约上了,也得飞去海南才行。媳妇治病心切,不说海南,就是美国也要飞去。所以机票都已定好,周末就出发,不曾想又给弄到这闹鬼的村子里来。
是不是能够如期去海南,就目前的情况看并不乐观。为了工作弄得连生娃的事情都给耽误,便是他想结束刑警生涯的重要原因。
还有一个因素,也让他感到辞职会是个更好的选择。从他本心来讲,对刑警这份职业是很喜欢的。每一次斗智斗勇揪出坏人,看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都会有一种惩恶扬善、匡扶正义的成就感,体现出自己存在的价值。
可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工作常感到力不从心。社会阶层的固化,利益集团的成型,秉公执法的办案,常遇到意外的阻力。正是在面对这些情况时坚持原则,才会副队长一干就是十年,好几次还差点连副队长也给撸了。
人不是在真空里活着。硬仗要他来打,任务要他来扛,出了错是他来担当。这样的差事确实是越干越觉没劲,越干越觉寒心。去年已经通过了司法考试,改行做个刑事律师的条件已经具备了。退路已经找好,待这案子办完,就可以提交辞职报告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好不容易才在迷迷糊糊中睡去了。睡没有多久,就做了个梦,梦到了老于遇到的那个骷髅鬼。
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骷髅鬼嘿嘿地朝他笑着。他能很真切地感觉到骷髅身上异常阴冷,笑声听起来怪怪的,像是从地缝里钻出来。
梦景算不得特别吓人,不能说是个多大的噩梦,身经百战、见惯各种血腥恐怖场面的周杨,却被吓醒了。
一骨碌坐起身来,方明白是做了个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没有亲眼见着的东西,不想钻进了梦里来。接着又躺下了。梦中那令人胆寒的笑声,竟在耳朵里打转。想起来宁晓光曾因为一个梦,救了县局刑侦支队长的命。
自己做的这梦,是不是也有点特殊意义?
想想又觉得好笑,还真是入乡随俗,到了闹鬼的仲平村,也跟着迷信起来。
外面开始雷鸣电闪,哗哗地下起了大雨。一晚上的闷热,让一阵大雨浇散。天是彻底凉爽下来,早已身心俱疲的周杨,也不管外面是怎样风雨大作,扯过被子盖身上,不多时便沉沉睡去了。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4:52 +0800 CST  
十一、水鬼杀人

尽管夜里睡得说不上好,周杨还是早早就醒了。起床洗漱时,见镜子边贴了张A4纸。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昨晚,屋里真的有人来过。
细一看去,上面是一首打印的打油诗:

此生不逢时,要津苦无人;
地偏心不远,命里缺锦程。
不意难得子,马快鞭尤鸣,
宜退不宜进,上策乃囫囵。
久怀松鹤志,离去赠金银。
留与下半生,开心享天伦。

周杨直觉头皮一阵发麻。因为诗中所写,就是自己境况。生不逢时,上头无人,膝下无子,功多还被排挤。甚至还知道他已萌生退意,许下金银酬劳,要他对这案子不再穷根究底。
来这村子满打满算不到四十八小时,对方就把自己的情况摸得这么清楚。兵法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方是鬼是人尚不明了,自己却已如玻璃般透明。要想打赢这一仗,难度可想而知。
关喆感到情况不大对劲,也没了睡意,下床来看究竟。
“领导,这是首藏头诗。”
再一看去,果不其然,藏的是“此地不宜久留,要命马上离开”!
“昨晚,这房间真进人了。”关喆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脸的后怕。
“嗯。你听到那鸟叫,不是真的鸟叫,是为了调虎离山。”周杨思量一阵,表情恢复了常态。“李方昨晚几点走的?”
“九点一刻左右吧,难道是他?”
“调虎离山要得逞,是要清楚他不在。如果你俩都在的话,那叫声不会让你离开房间。”周杨没有正面回答,“等下问问昨晚还有谁在村委。”
“不用问了,这我知道。县局的都回去了,就留了李方在这值班。还有厨师也在,他常在村委过夜。”
“嗯,厨师老实巴交的,问题应该在李方身上。”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俩人的谈话。
关喆过去开了门,外面站着气喘吁吁的马会计。他带来一个十万火急的消息,傻子被淹死了。周杨惊得掉了下巴。也没功夫去想藏头诗了,二话不说,便带着关喆跟马会计赶去事发现场。
傻子的尸体已经被村民们打捞起来,在河边直挺挺地放着。
尸体边围了不少人,傻子的母亲跪着嚎哭,哭天抢地要上前抱傻子。傻子的两个姐姐哭得嗓音沙哑,几个女眷则死命拉住她们不让上前,场面悲惨而混乱。
村长的尸体还在家里放着,傻子又死在了眼前。家中两个至亲相继身亡,对张桂英和她的两个女儿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
挤进人群看到凄惨的一幕,周杨心头掠过重重一层阴影。
显然,这又是一起有预谋的杀人。
让他感到难过的是,不管是何原因,傻子都是无辜的,是别人争权夺利的牺牲品。回想起昨天见他时的情景,哭闹犹在眼前。那一双没有受过污染的双眼,说明对这人间的烟火,他还不曾看见。指着一群鹅“猪猪猪”地傻笑的样子,甚至还能谈得上几分可爱。
加害这样一个人,就跟加害一个婴孩一般。凶手的内心得有多么邪恶,才能对一个婴孩般的人下手。
周杨脚下似灌了铅一般沉重,艰难地挪到傻子的尸体前,蹲下去作了一番查看。
傻子符合被淹死的所有特征:皮肤乏氧发白,口唇青紫,口鼻内有残留的泥渣。双手指甲缝里有泥沙,胸腹两侧、臀部、上臂和大腿外侧均有溺亡所特有的鸡皮疙瘩。
根据淡红色的尸斑判断,傻子溺亡时间至少有五个小时。
从这个点往前倒推五个小时,自己应该正做着那个见鬼的噩梦。醒来时还在琢磨,宁晓光因为一个噩梦救了县局刑侦队长,自己的梦是不是也有什么预兆。
昨天马会计说诸葛云鬼魂出现,意味着有新的命案,当时没有特别在意,没想到这么快得到证实。额头不觉渗出了些汗珠。他向来不相信鬼神这一套,可那一如前一秒刚发生的梦境,和摆在眼前的傻子尸体,若说只是个巧合,也来得太过神奇。
难道真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弥漫在这村子的空气里,冥冥之中发挥着作用。
在场的村民议论纷纷,都说傻子的死,是水鬼所为。
关喆知道周杨心情不佳,便对旁边一直唠叨水鬼的人没好气地说,这也有鬼那也有鬼,这世界上真有那么多鬼,哪里还有我们这些人存在。
在场村民用事实说话,上前撩开傻子尸体的裤腿,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朝着村民指的地方看去,傻子左脚脚踝上面两三公分的部位,赫然呈现出几条淤青。
“这就是水鬼留下的证据!”村民理直气壮地说。
关喆再无言语,因那几道淤青,真的很像是一只手长时间抓握后留下的。
周杨也看见了傻子脚踝上部的淤青。稍一思量,顿感一股透心凉从背后袭来。那几道淤青,不是尸斑该出现的位置。
再上前用手指一压,淤青并没有消失,当属死者生前留下。这一细节,说明傻子极有可能是在生前,被生生拽入河里淹死的。而那拽他的东西,看样子就是在水里。
仅从表象上看,傻子死于水鬼的议论,不是空穴来风。
问题有点棘手。以前,听过水鬼的传说。冤死在那水里的人,怨气没法化去,故而凝结成鬼。因要找到替身方能投胎,便等着下水的人,将其拉入水中溺毙。甚而至于还会制造一些幻象,将岸上的人迷惑,引诱到水中淹死。
沉默了几秒后,周杨站起身来,问是谁最先发现傻子尸体的。
“是我媳妇。”刚才那个撩开傻子裤腿的村民回答。
说话的人三十五六岁,长得浓眉大眼,衣着也还比较齐整,不像是个捣乱的人。马会计马上介绍,此人名叫仲晓军,从辈分上来说,傻子要叫他哥。
周杨点了点头,吩咐马会计找人维持好现场秩序,尽量把傻子的母亲和姐姐先劝回家去。马会计表情伤悲,似乎躺地上的傻子是自己儿子。对周杨安排的事倒不含糊,马上扯开嗓子招呼,让大家后退三步,等待警察来处理。
众人挺听马会计的话,闻言都往后面退了几步。
接着马会计又招呼了几个人,去到傻子母亲跟前,一边劝慰一边连拉带架地把人扶了起来,簇拥着离开了。
周杨重新将目光投到一旁的仲晓军身上来,要他讲媳妇发现傻子尸体的经过。
“我媳妇名叫王香莲,刚去我丈母娘家了。”仲晓军把头一扬,声音宏亮。“不过,她发现傻子尸体的经过,我都知道。”
“嗯,那你先讲一下。”
“丈母娘今天七十大寿,我们一早赶过去拜寿。但昨晚大雨淹了我家偏房,我得收拾收拾,媳妇一个人先走了。她从家出来没走多远,看见河滩上趴着个人,就在那个位置——”仲晓军说到这,往边上河滩一处有块石头突出的地方指了指。
河滩就在边上,周杨朝着仲晓军指的位置看了看,那里有一块突出的石头。河滩大约七八米宽,滩上的水不超过膝盖。上游是一个深水潭,傻子尸体被发现的地方,离上游深水潭只有二十来米。
因河滩上的水比较浅,看那情形,傻子应当是在深水潭中溺亡后,被冲到了河滩上。到河滩上后又被那石头挡住了,才没有被继续往下游冲走。
“我媳妇见了吓得够呛,大声喊淹死人了。周边邻居听到跑来,把人翻开一看,才知道是傻子。”
虽说边上的死者是他同族的兄弟,仲晓军在描述发现尸体的过程时,看不到一点难过。仿佛死的不是人,而是小猫小狗。
因为过程很简单,周杨没有更多追问。傻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被淹死,但昨晚河边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前的仲晓军恐怕也不可能知道。
见周杨作沉吟状,边上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主动上前反映,河滩上面的深潭是个不安宁的地方,几乎每年都会淹死人。淹死人的情况不一而足,有游泳的小孩,有投水的妇人,还有人在上游死了,却在深潭突然冒出来。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里面的确是有水鬼。
接着老者绘声绘色讲了一个亲身经历的故事。他八九岁时,跟几个伙伴一块游泳,大家玩得正欢,其中一个突然就往水底沉了下去。几个伙伴赶紧去拉,都感觉下沉的同伴比平日里重了不下十倍。
幸运的是,几个大人刚好从岸边路过,见状都跳下河来帮忙,才把那小伙伴救了起来。
被救起来后,小伙伴浑身冰冷,口吐白沫,脚踝上跟死去的傻子一样,也有几条黑印。回家养了好久,都半死不活的。大人们说,那是水鬼上了身。他家里人去远处找来道师先生作法,也没起作用。没过多久,同伴就死了。
听了老者的故事,周杨挠了挠头。这村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所到之处都在闹鬼。
宁晓光一行也赶到了。他们一早从县里出发,刚走到半路,就得知傻子被淹死的消息,于是拉响警报,一路风驰电掣而来。见着傻子冰冷的尸体,个个面若寒蝉。
头天刚遇到骷髅鬼弄昏了警察,一觉醒来又出现个水鬼害了傻子。再这么下去,谁知道还会出什么乱子。
随后赶来的林权则蹲下身来,对傻子的尸体进行检查。
周杨揉揉发酸的双眼,让宁晓光赶紧安排人找目击者把笔录做了。
宁晓光昨晚显然也没有休息好,眼睛有些红肿。身后的刘明国倒是精神抖擞,盯着傻子尸体,右手在下巴上作扯胡子状,入神地思考着。
“明国,交给你一个任务。”周杨叫应了刘明国,“去傻子爷爷和他叔家,问问昨晚的情况。”
“好!”
刘明国利索地转过身,叫上两名警察,奔傻子爷爷家去了。
“等下尸检做完,就让他家人把尸体拉走吧。”周杨侧过脸对宁晓光道,“别等消息扩散,村里人都挤过来看热闹,又在这河边出个什么安全事故。”
面色凝重的宁晓光点了点头,把不远处站着的一名警察叫了过来,如是这般地安排。
周杨则让关喆跟着,沿着深潭两岸走了一圈,想要找出傻子落水的具体地点。
走了一圈后,没有任何收获。头天晚上下过大雨,河水上涨了二十公分。即便可能留下什么痕迹,也被雨水给冲刷了。
他还是不想放弃,又爬到一个高处,要看看深潭周边全貌。
然而深潭不语,平静得看不出水在流动,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
“领导,傻子脚上那些淤青,是不是说明死于他杀?”关喆在身后怯怯地问道。整个案子弥漫着诡异气息,未知的力量让人感到恐惧。
周杨点点头,没有说话。毋庸置疑,傻子死于他杀。让他感到困惑的是,杀村长可以理解,杀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有什么必要。如果要挑起两大家族的争斗,之前的两起命案已经足够,加一个傻子是画蛇添足。
说是平家人为平天心报仇雪恨,也不大可能。明知道警察在村子里办案,并将他们列为首要怀疑对象,还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人,除非真的不想活了。
想来想去,村民说的水鬼杀人,倒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消息传播的速度很快,河边已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还好林权动作不慢,一番捣鼓后,给宁晓光比了个OK的手势。
傻子的几个叔叔及堂兄弟,都在宁晓光边上,待他下巴一台,就上前去收拾尸体。他们甚至还自带维持现场秩序的人,像保安一样把前来看热闹的村民围在圈外。
这一幕周杨在高处看得真切。傻子的家人在村子里无疑很有权势,他们站在那里,别的人就不敢靠近。
他们对待傻子尸体的方式,却显得过于安静。毕竟这是个非常时期,村长刚刚死于非命,傻子又没了性命。仲家人不找警察讨要说法,而是安静地收尸,其中应有缘由。
王安局长打来电话,老于遇鬼和又出命案的消息,他都知道了。用十分严肃的语气,要周杨务必加快进程,保证不能再有命案发生。
周杨则汇报了昨晚被人用藏头诗警告的事。对方对自己的情况了若指掌,他怀疑市局有人泄露了信息。并向王局长提了要求,希望他能把泄露信息的人找出来。
王安对此十分重视,让周杨把那藏头诗拍了照给他传过去。然后强调对这案子特事特办,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跟他汇报,别让心怀不轨的人有可乘之机。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5:40 +0800 CST  
十二、迷药隐现

带着沉郁的心情,周杨回到了村委。
不多时宁晓光他们也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林权。
溺水尸检不难,林权已有初步的结论。傻子死亡时间在头天夜里三点钟左右,死因为肺部积液导致窒息,有明显的肺水肿现象,属于生前溺水。考虑到案子的特殊性,下一步还要做病理和毒物分析,看看除了溺水之外,傻子的死是否还有别的诱因。
在林权简要的介绍后,关喆迫不及待地问傻子脚踝上部的淤青,有没有可能是被手拽的。
林权闻言笑了笑,知道关喆之所以这么问,皆因村里人说傻子是被水鬼抓了替身。回答淤青是被手抓的,仅从理论上讲有可能。相比手抓握留下的痕迹,他更倾向于相信那些淤青是绳子勒的。
可能的情况是,凶手在他脚踝上绑了石头。因为是活着被投入水里,在被水溺的过程中,傻子肯定会有本能的挣扎,有可能将系在脚上的绳子挣松甚至挣脱。昨晚下了大雨,河水上涨了不少,形成较大冲击力,绳子应该在这过程中脱落了,所以傻子才会被冲到浅水处。
听了林权的介绍,看到傻子尸体时出现在脑海里的问题,便又来撞击他的脑门了。活生生把人投进水里淹死,得有多大的仇怨才会这么残忍。而明知道众多警察在村里办案,还要顶着风头犯案。而且对象是如此特殊,恐怕也是有不得不为之的紧迫,才会铤而走险。
“你们先聊着,宁局跟我来一趟。”周杨把宁晓光单独叫到他房间,指着贴在镜边的纸。“昨晚,有人闯进来,留下了这个。”
县局肯定出了内鬼,但宁晓光不会有问题。
宁晓光见了那张纸后,满脸的惊疑,不相信有人竟然敢做这样的事。第一反应就是叫人来取指纹,被周杨制止了。对方敢这么做,不可能轻易留下指纹这样的东西。
宁晓光深以为是,便又认真看了上面的文字,这下看出了其中端倪。
“藏头诗,赤裸裸的威胁啊!”
“贴这个,对方花的时间不到两分钟。”周杨看着那张纸道。然后讲了昨晚的情况。
“这胆子也太大了。”宁晓光攥紧拳头。
“我被威胁过很多次。这一次,算是最有创意的。”周杨笑道,“写出这样的东西,说明对我们的调查动向全盘掌握。能做到这一点的,尤其是对我的情况这么熟悉的,只能是我们内部的人。所以,这事先不要扩散。暗中观察一下,究竟是谁在捣乱。”
“你看是谁呢?”
“这个暂时还不好说。李方昨晚请假了。他这段时间接触的人,你们可以暗中查一查。但一定不能走漏了风声。”
宁晓光点点头,局面如此复杂,他能做的就是听周杨安排。“不管李方有没有问题,昨晚擅离职守,已违反了纪律,我马上就让他回县局待着,不再有接触案子的机会。”
他们下到二楼办公室,负责走访傻子家人的刘明国回来了。他找到傻子的爷爷仲海平,没有找到傻子死因的突破口,倒是带回来一个大大的谜团。
昨天在周杨和马会计离开后,傻子回了他爷爷家中。直到晚上睡觉,都没有出门。而且晚上睡觉时,是跟仲海平睡的一张床。但等早上醒来,傻子已经陈尸河边。
傻子昨晚是从他爷爷身边,悄无声息被弄到河边淹死的。周杨顿时想到村长的死,也是在睡梦中从他媳妇身边弄到墓地整死的。作案过程如此雷同,其中关联可想而知。
“昨晚睡在一张床上,傻子从身边消失,他爷爷毫无知觉?”宁晓光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是啊,这问题我反复问了几遍,他都是一样的回答。”刘明国点了烟,“仲海平也很纳闷,因为儿子的死,最近一直睡得不好,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早上醒得也早,天不亮就会起床。昨晚不知为何却睡得很沉,一觉睡到今天早上,直到儿子得知傻子死讯跑去敲门,他才醒来。”
“同样的作案方式,同样的结果。”周杨喃喃地道。微闭双眼,揉了揉太阳穴。杀村长有千万条理由,杀傻子却让他没法想通。
“从仲海平家到傻子被淹死的河段,有三公里左右的距离。”刘明国吸了口烟,继续说道。“我们顺道问了沿途的人家,昨晚有没发现什么异动。得到的都是否定回答。这个倒不奇怪,昨晚两三点钟正是雷鸣电闪、风雨大作的时候,即便有什么异常响动,沿途的人家也不可能感知得到。”
凶手的确厉害,很会挑选时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一个人给杀了。
“凶手这么大能耐,呆在这小村子屈才了。”周杨站起身来,去饮水机边接水。
“是屈才了。”宁晓光在一旁苦笑。“借助雷雨掩盖杀人痕迹,能够掌握这个时机,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
“说得不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神通广大。”周杨站在饮水机前接水喝。“仲老爷子情况怎样?”
“不太好。简单介绍了情况,就说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了。考虑到他年事已高,我也没有多问。”刘明国面前一片烟雾缭绕。
“儿子孙子接连死了,怎么可能好。”周杨回到沙发上,示意关喆打开风扇。“黄毅遇袭,老于遇鬼,再到之前仲天心被强奸,几个人无一例外都表现出失去知觉的特征。仲老爷子和村长的媳妇实际上也是如此,这不是巧合。”
“你是说,他们被下了药?”刘明国问。
几个人都失去知觉,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被下过麻醉知觉神经的迷药。
“不然呢,是鬼施的法么?”周杨苦笑道。
“现在市面上能弄到迷药的渠道太多,凶手要想获得,不会是多大的难题。”宁晓光说。
“你们了解催眠么?”周杨突然问道。
“略知一二,怎么了?”刘明国掐灭了香烟,不明白周杨为何问这个问题。
“傻子和村长都是在睡梦中离开家门,死在别的地方,有没有可能是被催眠,在行动上受到别人操控。”
宁晓光不置可否,这于他来说有点遥远。刘明国也不做声,只是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他。见二人对自己的大胆假设持保留意见,周杨没有往下说去。
“本来千头万绪,现在又加进来一团乱麻,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宁晓光是个急性子的人,想要马上采取行动:“傻子在昨天夜里遇害,凶手借着雷雨掩盖了自己行迹,这一招确实高明。但我不相信他能做到不留一点痕迹。抓紧对村子、乃至整个万古镇进行排查,把可疑的人先揪出来,然后慢慢甄别。”
“嗯,排查算一个选项,可以马上去做。”周杨道。考虑到凶手的高明程度,想靠排查这样传统而又笨拙的方式,找出犯罪线索可能性不是很大。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需要大量警力,得跟你们刘局长说一下,多派一些人来。为了防止人多了行动不统一,要制定一个详细排查方案。”
“这个肯定需要。”宁晓光站起身来,“昨天我们就提了要彻底摸清全村情况的事,现在发生了新的命案,自会进一步加大力度。老刘,你负责制定具体实施方案,要快。我马上跟刘局长要人,等人手到齐我们就立即行动。”
刘明国点点头,跟着站起身来,戴上帽子和宁晓光一块出去了。
一直在角落喝着水不说话的林权,待二人出去后,方走到周杨边上低声说他从村长的血液里,检出了残留的氟硝西泮。
“那是什么?”
“神经麻醉药物。也就是俗称的迷奸药。那玩意易溶于酒里,很多情趣用品店都能买到,麻醉时间一般持续5-7小时。”
“你是说,村长生前被性侵过?”
“被性侵还不至于。那药主要的作用是让人失去知觉。”
“果然不出所料。”周杨加重了语气。
“嗯。我觉得奇怪的是,从村长体内查出氟硝西泮并不难,为什么县局没有发现?”林权推了推眼镜。
难怪刚才宁晓光和刘明国在屋里时林权没有说话,原来是有此疑虑。
“这就是把你请来的原因。”周杨目光如炬,默县公安局问题不小。“县局没检查出来,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现在还不是去追究的时候。重要的是我们掌握了这一情况。”
林权表示同意。“所谓的闹鬼,说到底还是人为。”
“嗯,相信不只是村长,黄毅、平天心也被下过药。对了,你赶紧去找傻子的爷爷,如果检出他也被下了药,多人失去知觉的事,就找到答案了!”
“这个等下就去。”林权没有马上动身,因为他还有别的发现:“昨天老于晕倒,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从他血液里发现了未知的生物碱,具体包括哪些成分,有待进一步化验。我猜应该是那柱香的问题。他看到的那个所谓的骷髅头,极有可能是一个防毒面具。”
骷髅头实际上是防毒面具,多么精当的安排!周杨摸摸脑门,自得地笑了笑。把林权叫来,是个很明智的决定。术业有专攻,骷髅头当面具,其实是个大概率的事。但若不是林权提出来,他很难想到这一点。
“依你看来,市面上常见的麻醉药中,哪种药效和迷倒老于的这个类似?”
“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把人迷倒,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七氟醚。”
“七氟醚?”
“七氟醚是一种无色透明、芳香无刺激液体,是吸入麻醉的里程碑式药物。吸入量够的话,一分钟内就能将人迷倒。”
“这东西,哪里能够弄到?”
“七氟醚是儿童麻醉的首选。稍微大一点的医院基本都有。这种药物管理严格,一般人很难弄得出来。不过老于体内的未知生物碱,成分不是七氟醚,而是一种目前我还没见过的东西,更像中医学里传说中的一些迷药。”
周杨点了点头,又说了催眠的事。林权对此则不大认同。催眠术不新鲜,经过严格的训练之后,很多人都能掌握这个技能。
被催眠的人,是可能受到催眠者的暗示,按照催眠者的意图去做一些事情。但催眠需要一个比较长的过程,还有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这个案子里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周杨信服地点点头,心头困惑不解已经化去不少。村子的确神秘,存在好些常理无法解释的现象。但经过大家的一番努力,神秘面纱正在被慢慢揭开。
俗话说“灯笼是张纸,戳破不值钱”,戳开那层薄膜,里面掩盖的真相,可能没有那么复杂可怕。昨晚收到威胁,也许正好说明,他对强奸案的调查,已经让对方感受到了压力。
考虑到麻醉药获取的渠道有限,周杨又给王安局长去了电话。请他安排在全市范围内,调查有氟硝西泮出售的情趣用品商店,看看能不能找那东西流向仲平村的线索。
王安在那头听得明白,说不仅是氟硝西泮,只要是麻醉药都让人认真查一查。同时让他注意自身安全,还问要不要给加派人手。
对王安来说,厉鬼杀人的案子也是第一次碰到,当然不能掉以轻心。在周杨来仲平村后,他找人进一步了解了相关情况,了解到仲平村有太多特殊之处。如今又发生了新的命案,增加人手一直在他计划当中。
但对周杨而言,主要的问题并非人手不够。默县公安局一半的警力都在这里,说人不够是不负责任的。关键的问题,还在于受厉鬼因素的影响,暂时没能聚焦到具体的某个人身上。
而且凶手在警察眼皮底下杀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说明其很有犯罪才能,反侦察能力极强。这种情况下,采取人海战术,也没多大意义。
周杨没有向市局要更多的人,宁晓光却把县局能调动的警力都调了过来。按照刘明国制定的排查方案,两个警员分成一组,近百个小组迅速出动,挨家挨户进行地毯式的排查摸底。
因对这种拉网式排查不抱多大期望,周杨又给了刘明国一个新任务,让他借着排查之机,把村子里能够从两大家族争斗中获益的人,列个名单出来。
安排完这事后,他决定去看看仲海平。作为村里不多的几个明白人,在傻子淹死这事上,他肯定能提供更有价值的帮助。而且林权推测凶手潜入了他家中,果真入室的话,就在头天晚上发生的事,不定还能有所发现。
于是带着林权和关喆一块,去了仲海平家。仲老爷子仍旧一个人在家里,眼睛红红的,整个人精神状态更糟糕了。
没能把傻子看住,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埋怨老天不公,儿子走了,孙子也走了,留下他这孤家寡人干啥。
周杨极力劝慰了一番,待老人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方说因办案需要,想对他家里再查勘一番。老人点点头,要怎么查请他们自便。
林权和关喆进了老人的卧室。卧室在客厅里屋,只有一扇门和一扇窗。门就是连接客厅的,窗则是一尺见方、离地面一人多高的上悬窗,往外推开了十厘米。因为窗户不大,在不开灯的情况下,房间里显得昏暗。
卧室的面积有二十平米,里面除了一张席梦思双人床,还有一个老式衣柜和老式米柜。衣柜里面塞满了衣物,不可能有空间藏人。再翻开米柜,装了满满一柜米面之类的东西,而席梦思床四面封闭,都没有藏大活人的可能。
房间里没有藏人的地方,又去看他家的门。门锁是老式的碰锁,如果不从里面反锁,拿张卡片就能打开。
“晚上睡觉,这门反锁么?”林权问道。
“我这老屋子里,没啥值钱的玩意。”仲海平眼神浑浊,看着有些木然。
林权朝周杨递了个颜色,凶手应该就是靠卡片开锁的方式潜入。
“家里这几天有没有来别的人?”周杨问。如果那个凶手要潜藏在仲海平家中,得对他家的情况比较熟悉。如果不是熟人,至少得在案发前踩个点。
仲海平给了一个否定的回答。“这几天忙活老大的事,人都去那边了,没有别的人来我这里。”
“昨天晚上,你孙子有没有反常的举动?”
“没有。昨晚我跟孙子就睡在里屋的床上……”老爷子说到此接连咳嗽,似乎连肺都要咳出来。
周杨见状,赶紧坐过去给他拍拍。老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回原位。从怀中掏出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泪。
“我也在寻思,这事不对劲。就是不知道在哪里出了问题。”老人努力平复了情绪,“我孙子糟蹋平支书女儿那天,老大媳妇也说不清楚,他是怎样出的家门,怎样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她从来不在白天睡觉,偏偏在那天就睡了。”
“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你们爷孙俩昨晚可能被人下了迷药。包括你老大媳妇,应该也是同样的情况。”周杨现场答疑,接着提到了水鬼的事。“村里现在都在传水鬼。早上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还跟我讲小时候遇到水鬼的经历。”
仲海平闻言只是摇头。很显然,他不认为孙子是被水鬼抓了替身。
“别听那些人瞎说,我孙子是被坏人害的。”仲海平加重了语气,似乎比周杨还不喜欢听到关于鬼的传言。
“我们也是这么看。但想不明白的是,除了强奸村支书女儿这事,你孙子在别的地方不可能惹人恨。平支书因为女儿的病,最近忙得晕头转向,不可能抽得出心思杀人。”
“不是平家的人干的。”仲海平又咳嗽了两声,不过没有先前那般厉害。“平文龙这个人我了解,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也不会对一个傻子下手。”
周杨一手扶着沙发的扶手,一手摸着嘴角的胡子。来村子的两天忙得连胡子都没工夫刮,长出来了不少。
仲海平在村里做了二十多年的村长,村里人的情况他显然是最清楚的。如果不是有十分的把握,不会作出这样的结论。
“那是谁下的毒手?”老人既然肯定不是平家的人,是不是对谁杀了傻子,已经有了眉目。
“这个得靠你们了。”仲海平浑浊的眼神,早没有了光芒。他虽对村里情况了若指掌,却非无所不知的百事通先生。“不过,杀我孙子的目的,是要让仲家和平家斗个你死我活。”
仲海平这一说法,周杨不觉意外。从一开始,他就认为有人要挑起两大家族的恶斗,在两败俱伤之后,坐收渔翁之利。但他随即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都知道了对方的目的,他还要杀你孙子,也没有道理啊。”
“我是知道对方的目的,别的人不知道啊。今天早上,我几个儿子聚了一帮人,要去找平支书讨说法。他们说平文龙给他儿子穿了红衣火化,才会导致老大和孙子的死。我拼了这条老命,才让他们没有去成。”
说完又咳嗽起来,周杨赶紧过去给他拍了拍,又给他倒了杯水。原来早上村子差点出了大事。纠结一帮人上门讨说法,极可能酿成流血冲突,混战中难保不会再出新的人命。
难怪仲家人在傻子尸体现场那么平静,原来情绪已经集中爆发过了。这让周杨对面前的老人油然生出敬佩。姜还是老的辣,即便在丧子丧孙的巨痛里,他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周杨把关喆叫到身边,让他通知宁晓光赶紧去找张桂英,问问强奸案发生那天,她都经历了些什么事。林权跟着从屋里出来,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里面没有什么发现。过来详细问了仲海平头天晚上的饮食情况。并在征得同意后,对残留的食物提取了样品,同时还采了仲海平的血样。
为了尽快出结果,做完这些工作,林权便和关喆一块离开了。
周杨则一个人留下来。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6:03 +0800 CST  
十二、迷药隐现

带着沉郁的心情,周杨回到了村委。
不多时宁晓光他们也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林权。
溺水尸检不难,林权已有初步的结论。傻子死亡时间在头天夜里三点钟左右,死因为肺部积液导致窒息,有明显的肺水肿现象,属于生前溺水。考虑到案子的特殊性,下一步还要做病理和毒物分析,看看除了溺水之外,傻子的死是否还有别的诱因。
在林权简要的介绍后,关喆迫不及待地问傻子脚踝上部的淤青,有没有可能是被手拽的。
林权闻言笑了笑,知道关喆之所以这么问,皆因村里人说傻子是被水鬼抓了替身。回答淤青是被手抓的,仅从理论上讲有可能。相比手抓握留下的痕迹,他更倾向于相信那些淤青是绳子勒的。
可能的情况是,凶手在他脚踝上绑了石头。因为是活着被投入水里,在被水溺的过程中,傻子肯定会有本能的挣扎,有可能将系在脚上的绳子挣松甚至挣脱。昨晚下了大雨,河水上涨了不少,形成较大冲击力,绳子应该在这过程中脱落了,所以傻子才会被冲到浅水处。
听了林权的介绍,看到傻子尸体时出现在脑海里的问题,便又来撞击他的脑门了。活生生把人投进水里淹死,得有多大的仇怨才会这么残忍。而明知道众多警察在村里办案,还要顶着风头犯案。而且对象是如此特殊,恐怕也是有不得不为之的紧迫,才会铤而走险。
“你们先聊着,宁局跟我来一趟。”周杨把宁晓光单独叫到他房间,指着贴在镜边的纸。“昨晚,有人闯进来,留下了这个。”
县局肯定出了内鬼,但宁晓光不会有问题。
宁晓光见了那张纸后,满脸的惊疑,不相信有人竟然敢做这样的事。第一反应就是叫人来取指纹,被周杨制止了。对方敢这么做,不可能轻易留下指纹这样的东西。
宁晓光深以为是,便又认真看了上面的文字,这下看出了其中端倪。
“藏头诗,赤裸裸的威胁啊!”
“贴这个,对方花的时间不到两分钟。”周杨看着那张纸道。然后讲了昨晚的情况。
“这胆子也太大了。”宁晓光攥紧拳头。
“我被威胁过很多次。这一次,算是最有创意的。”周杨笑道,“写出这样的东西,说明对我们的调查动向全盘掌握。能做到这一点的,尤其是对我的情况这么熟悉的,只能是我们内部的人。所以,这事先不要扩散。暗中观察一下,究竟是谁在捣乱。”
“你看是谁呢?”
“这个暂时还不好说。李方昨晚请假了。他这段时间接触的人,你们可以暗中查一查。但一定不能走漏了风声。”
宁晓光点点头,局面如此复杂,他能做的就是听周杨安排。“不管李方有没有问题,昨晚擅离职守,已违反了纪律,我马上就让他回县局待着,不再有接触案子的机会。”
他们下到二楼办公室,负责走访傻子家人的刘明国回来了。他找到傻子的爷爷仲海平,没有找到傻子死因的突破口,倒是带回来一个大大的谜团。
昨天在周杨和马会计离开后,傻子回了他爷爷家中。直到晚上睡觉,都没有出门。而且晚上睡觉时,是跟仲海平睡的一张床。但等早上醒来,傻子已经陈尸河边。
傻子昨晚是从他爷爷身边,悄无声息被弄到河边淹死的。周杨顿时想到村长的死,也是在睡梦中从他媳妇身边弄到墓地整死的。作案过程如此雷同,其中关联可想而知。
“昨晚睡在一张床上,傻子从身边消失,他爷爷毫无知觉?”宁晓光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是啊,这问题我反复问了几遍,他都是一样的回答。”刘明国点了烟,“仲海平也很纳闷,因为儿子的死,最近一直睡得不好,稍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早上醒得也早,天不亮就会起床。昨晚不知为何却睡得很沉,一觉睡到今天早上,直到儿子得知傻子死讯跑去敲门,他才醒来。”
“同样的作案方式,同样的结果。”周杨喃喃地道。微闭双眼,揉了揉太阳穴。杀村长有千万条理由,杀傻子却让他没法想通。
“从仲海平家到傻子被淹死的河段,有三公里左右的距离。”刘明国吸了口烟,继续说道。“我们顺道问了沿途的人家,昨晚有没发现什么异动。得到的都是否定回答。这个倒不奇怪,昨晚两三点钟正是雷鸣电闪、风雨大作的时候,即便有什么异常响动,沿途的人家也不可能感知得到。”
凶手的确厉害,很会挑选时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一个人给杀了。
“凶手这么大能耐,呆在这小村子屈才了。”周杨站起身来,去饮水机边接水。
“是屈才了。”宁晓光在一旁苦笑。“借助雷雨掩盖杀人痕迹,能够掌握这个时机,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了。”
“说得不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神通广大。”周杨站在饮水机前接水喝。“仲老爷子情况怎样?”
“不太好。简单介绍了情况,就说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了。考虑到他年事已高,我也没有多问。”刘明国面前一片烟雾缭绕。
“儿子孙子接连死了,怎么可能好。”周杨回到沙发上,示意关喆打开风扇。“黄毅遇袭,老于遇鬼,再到之前仲天心被强奸,几个人无一例外都表现出失去知觉的特征。仲老爷子和村长的媳妇实际上也是如此,这不是巧合。”
“你是说,他们被下了药?”刘明国问。
几个人都失去知觉,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被下过麻醉知觉神经的迷药。
“不然呢,是鬼施的法么?”周杨苦笑道。
“现在市面上能弄到迷药的渠道太多,凶手要想获得,不会是多大的难题。”宁晓光说。
“你们了解催眠么?”周杨突然问道。
“略知一二,怎么了?”刘明国掐灭了香烟,不明白周杨为何问这个问题。
“傻子和村长都是在睡梦中离开家门,死在别的地方,有没有可能是被催眠,在行动上受到别人操控。”
宁晓光不置可否,这于他来说有点遥远。刘明国也不做声,只是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他。见二人对自己的大胆假设持保留意见,周杨没有往下说去。
“本来千头万绪,现在又加进来一团乱麻,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宁晓光是个急性子的人,想要马上采取行动:“傻子在昨天夜里遇害,凶手借着雷雨掩盖了自己行迹,这一招确实高明。但我不相信他能做到不留一点痕迹。抓紧对村子、乃至整个万古镇进行排查,把可疑的人先揪出来,然后慢慢甄别。”
“嗯,排查算一个选项,可以马上去做。”周杨道。考虑到凶手的高明程度,想靠排查这样传统而又笨拙的方式,找出犯罪线索可能性不是很大。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需要大量警力,得跟你们刘局长说一下,多派一些人来。为了防止人多了行动不统一,要制定一个详细排查方案。”
“这个肯定需要。”宁晓光站起身来,“昨天我们就提了要彻底摸清全村情况的事,现在发生了新的命案,自会进一步加大力度。老刘,你负责制定具体实施方案,要快。我马上跟刘局长要人,等人手到齐我们就立即行动。”
刘明国点点头,跟着站起身来,戴上帽子和宁晓光一块出去了。
一直在角落喝着水不说话的林权,待二人出去后,方走到周杨边上低声说他从村长的血液里,检出了残留的氟硝西泮。
“那是什么?”
“神经麻醉药物。也就是俗称的迷奸药。那玩意易溶于酒里,很多情趣用品店都能买到,麻醉时间一般持续5-7小时。”
“你是说,村长生前被性侵过?”
“被性侵还不至于。那药主要的作用是让人失去知觉。”
“果然不出所料。”周杨加重了语气。
“嗯。我觉得奇怪的是,从村长体内查出氟硝西泮并不难,为什么县局没有发现?”林权推了推眼镜。
难怪刚才宁晓光和刘明国在屋里时林权没有说话,原来是有此疑虑。
“这就是把你请来的原因。”周杨目光如炬,默县公安局问题不小。“县局没检查出来,是有意也好、无意也罢,现在还不是去追究的时候。重要的是我们掌握了这一情况。”
林权表示同意。“所谓的闹鬼,说到底还是人为。”
“嗯,相信不只是村长,黄毅、平天心也被下过药。对了,你赶紧去找傻子的爷爷,如果检出他也被下了药,多人失去知觉的事,就找到答案了!”
“这个等下就去。”林权没有马上动身,因为他还有别的发现:“昨天老于晕倒,又是另外一种情况。从他血液里发现了未知的生物碱,具体包括哪些成分,有待进一步化验。我猜应该是那柱香的问题。他看到的那个所谓的骷髅头,极有可能是一个防毒面具。”
骷髅头实际上是防毒面具,多么精当的安排!周杨摸摸脑门,自得地笑了笑。把林权叫来,是个很明智的决定。术业有专攻,骷髅头当面具,其实是个大概率的事。但若不是林权提出来,他很难想到这一点。
“依你看来,市面上常见的麻醉药中,哪种药效和迷倒老于的这个类似?”
“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把人迷倒,我现在能想到的就是七氟醚。”
“七氟醚?”
“七氟醚是一种无色透明、芳香无刺激液体,是吸入麻醉的里程碑式药物。吸入量够的话,一分钟内就能将人迷倒。”
“这东西,哪里能够弄到?”
“七氟醚是儿童麻醉的首选。稍微大一点的医院基本都有。这种药物管理严格,一般人很难弄得出来。不过老于体内的未知生物碱,成分不是七氟醚,而是一种目前我还没见过的东西,更像中医学里传说中的一些迷药。”
周杨点了点头,又说了催眠的事。林权对此则不大认同。催眠术不新鲜,经过严格的训练之后,很多人都能掌握这个技能。
被催眠的人,是可能受到催眠者的暗示,按照催眠者的意图去做一些事情。但催眠需要一个比较长的过程,还有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这个案子里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周杨信服地点点头,心头困惑不解已经化去不少。村子的确神秘,存在好些常理无法解释的现象。但经过大家的一番努力,神秘面纱正在被慢慢揭开。
俗话说“灯笼是张纸,戳破不值钱”,戳开那层薄膜,里面掩盖的真相,可能没有那么复杂可怕。昨晚收到威胁,也许正好说明,他对强奸案的调查,已经让对方感受到了压力。
考虑到麻醉药获取的渠道有限,周杨又给王安局长去了电话。请他安排在全市范围内,调查有氟硝西泮出售的情趣用品商店,看看能不能找那东西流向仲平村的线索。
王安在那头听得明白,说不仅是氟硝西泮,只要是麻醉药都让人认真查一查。同时让他注意自身安全,还问要不要给加派人手。
对王安来说,厉鬼杀人的案子也是第一次碰到,当然不能掉以轻心。在周杨来仲平村后,他找人进一步了解了相关情况,了解到仲平村有太多特殊之处。如今又发生了新的命案,增加人手一直在他计划当中。
但对周杨而言,主要的问题并非人手不够。默县公安局一半的警力都在这里,说人不够是不负责任的。关键的问题,还在于受厉鬼因素的影响,暂时没能聚焦到具体的某个人身上。
而且凶手在警察眼皮底下杀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说明其很有犯罪才能,反侦察能力极强。这种情况下,采取人海战术,也没多大意义。
周杨没有向市局要更多的人,宁晓光却把县局能调动的警力都调了过来。按照刘明国制定的排查方案,两个警员分成一组,近百个小组迅速出动,挨家挨户进行地毯式的排查摸底。
因对这种拉网式排查不抱多大期望,周杨又给了刘明国一个新任务,让他借着排查之机,把村子里能够从两大家族争斗中获益的人,列个名单出来。
安排完这事后,他决定去看看仲海平。作为村里不多的几个明白人,在傻子淹死这事上,他肯定能提供更有价值的帮助。而且林权推测凶手潜入了他家中,果真入室的话,就在头天晚上发生的事,不定还能有所发现。
于是带着林权和关喆一块,去了仲海平家。仲老爷子仍旧一个人在家里,眼睛红红的,整个人精神状态更糟糕了。
没能把傻子看住,让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埋怨老天不公,儿子走了,孙子也走了,留下他这孤家寡人干啥。
周杨极力劝慰了一番,待老人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方说因办案需要,想对他家里再查勘一番。老人点点头,要怎么查请他们自便。
林权和关喆进了老人的卧室。卧室在客厅里屋,只有一扇门和一扇窗。门就是连接客厅的,窗则是一尺见方、离地面一人多高的上悬窗,往外推开了十厘米。因为窗户不大,在不开灯的情况下,房间里显得昏暗。
卧室的面积有二十平米,里面除了一张席梦思双人床,还有一个老式衣柜和老式米柜。衣柜里面塞满了衣物,不可能有空间藏人。再翻开米柜,装了满满一柜米面之类的东西,而席梦思床四面封闭,都没有藏大活人的可能。
房间里没有藏人的地方,又去看他家的门。门锁是老式的碰锁,如果不从里面反锁,拿张卡片就能打开。
“晚上睡觉,这门反锁么?”林权问道。
“我这老屋子里,没啥值钱的玩意。”仲海平眼神浑浊,看着有些木然。
林权朝周杨递了个颜色,凶手应该就是靠卡片开锁的方式潜入。
“家里这几天有没有来别的人?”周杨问。如果那个凶手要潜藏在仲海平家中,得对他家的情况比较熟悉。如果不是熟人,至少得在案发前踩个点。
仲海平给了一个否定的回答。“这几天忙活老大的事,人都去那边了,没有别的人来我这里。”
“昨天晚上,你孙子有没有反常的举动?”
“没有。昨晚我跟孙子就睡在里屋的床上……”老爷子说到此接连咳嗽,似乎连肺都要咳出来。
周杨见状,赶紧坐过去给他拍拍。老人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回原位。从怀中掏出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泪。
“我也在寻思,这事不对劲。就是不知道在哪里出了问题。”老人努力平复了情绪,“我孙子糟蹋平支书女儿那天,老大媳妇也说不清楚,他是怎样出的家门,怎样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她从来不在白天睡觉,偏偏在那天就睡了。”
“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你们爷孙俩昨晚可能被人下了迷药。包括你老大媳妇,应该也是同样的情况。”周杨现场答疑,接着提到了水鬼的事。“村里现在都在传水鬼。早上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还跟我讲小时候遇到水鬼的经历。”
仲海平闻言只是摇头。很显然,他不认为孙子是被水鬼抓了替身。
“别听那些人瞎说,我孙子是被坏人害的。”仲海平加重了语气,似乎比周杨还不喜欢听到关于鬼的传言。
“我们也是这么看。但想不明白的是,除了强奸村支书女儿这事,你孙子在别的地方不可能惹人恨。平支书因为女儿的病,最近忙得晕头转向,不可能抽得出心思杀人。”
“不是平家的人干的。”仲海平又咳嗽了两声,不过没有先前那般厉害。“平文龙这个人我了解,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也不会对一个傻子下手。”
周杨一手扶着沙发的扶手,一手摸着嘴角的胡子。来村子的两天忙得连胡子都没工夫刮,长出来了不少。
仲海平在村里做了二十多年的村长,村里人的情况他显然是最清楚的。如果不是有十分的把握,不会作出这样的结论。
“那是谁下的毒手?”老人既然肯定不是平家的人,是不是对谁杀了傻子,已经有了眉目。
“这个得靠你们了。”仲海平浑浊的眼神,早没有了光芒。他虽对村里情况了若指掌,却非无所不知的百事通先生。“不过,杀我孙子的目的,是要让仲家和平家斗个你死我活。”
仲海平这一说法,周杨不觉意外。从一开始,他就认为有人要挑起两大家族的恶斗,在两败俱伤之后,坐收渔翁之利。但他随即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都知道了对方的目的,他还要杀你孙子,也没有道理啊。”
“我是知道对方的目的,别的人不知道啊。今天早上,我几个儿子聚了一帮人,要去找平支书讨说法。他们说平文龙给他儿子穿了红衣火化,才会导致老大和孙子的死。我拼了这条老命,才让他们没有去成。”
说完又咳嗽起来,周杨赶紧过去给他拍了拍,又给他倒了杯水。原来早上村子差点出了大事。纠结一帮人上门讨说法,极可能酿成流血冲突,混战中难保不会再出新的人命。
难怪仲家人在傻子尸体现场那么平静,原来情绪已经集中爆发过了。这让周杨对面前的老人油然生出敬佩。姜还是老的辣,即便在丧子丧孙的巨痛里,他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周杨把关喆叫到身边,让他通知宁晓光赶紧去找张桂英,问问强奸案发生那天,她都经历了些什么事。林权跟着从屋里出来,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里面没有什么发现。过来详细问了仲海平头天晚上的饮食情况。并在征得同意后,对残留的食物提取了样品,同时还采了仲海平的血样。
为了尽快出结果,做完这些工作,林权便和关喆一块离开了。
周杨则一个人留下来。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6:22 +0800 CST  
十三、傻子死因

周杨之所以单独留下来,是还有一事要问仲海平。
往前追溯六十年,到当初诸葛一家二十多口人被杀时,仲海平正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对那起冤案,他应该知道得比马会计以及诸葛和更多。
周杨把老于昨天在鬼屋遇鬼、他带人强闯鬼屋以及去诸葛和家的情况讲了,说了他对村子闹鬼的困惑。诸葛一家在村里是个谜一样的存在,闹鬼的事跟他们息息相关,村长的遇害也能看到他们的影子,所以想了解他们家的更多情况,尤其是六十年前那场变故的来龙去脉。
仲海平听后,重新装了一锅旱烟,点燃自顾自抽了几口。
周杨默默注视着仲海平。穿过那双历经岁月风霜的眼眸,仿佛能看见这村子曾经的疯狂。
仲海平足足沉默了两分钟后,才开了口。
缓慢中略带艰难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第一个来问这事的人。要说起来,村子里还清楚当初情况的人,也就剩下我一个了。当初诸葛一家惨遭灭门,的确是一起冤案。
接着,仲海平讲述了他亲历的那场惨案。
诸葛家是这村子的地主。解放初,上面派来干部指导村里土改,诸葛一家审时度势,交出田产房屋,只求保住全家老小性命。
村子里有个无赖,因偷鸡摸狗被诸葛家惩戒过,一直怀恨在心。抓土改的干部进村后,便以受尽欺压的贫农身份出现,捏造了许多没有的事实,诬陷诸葛一家草菅人命、鱼肉乡里,还说他家有无数奇珍异宝,都藏着没有上交。
那干部听信了无赖的片面之言,决定带人前去问罪。无赖又在私下里散播谣言,说干部带大家去找地主的目的,就是要杀他全家。如果不积极参加,还要追究责任。
村里不少人受到蛊惑,跟着无赖去了诸葛家。由于诸葛家交不出珍宝,在集体的躁动下,惨案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诸葛一家除了诸葛和在他奶妈家,其余二十多口人全部遇害。
自那之后没过多久,村子里就开始闹起鬼来。干部和那个无赖暴毙身亡,好几个动了刀子的,也先后死于非命。占了诸葛家宅子的人,整日不得安宁,陆续搬了出来。那些宅子,就成了十里八村都闻名的鬼屋。
之后的几年里,村子里闹鬼闹得特别凶。参与那场杀戮的人,多是离奇暴毙身亡。胆小的迁到了别的村子,留下来的都是厄运连连。上面派人来调查,在村里住了很久,也查不出个究竟,最后只得无功而返。
幸免于难的诸葛和被奶妈悄悄养着,因为闹鬼的事,村里人也不敢去招惹这个孤儿。他因此得以长大,并且自学成才,掌握了诸葛家祖传的奇门术。奶妈去世后,便搬回村子,住进了自家老宅。
因他懂得奇门术,村里人遇到无妄之祸,会悄悄去找他祈福消灾。他也确实有些本领,能帮人们解决麻烦,渐渐有了些名声。外村人外乡人甚至外县的人,都慕名而来。有请他治病的,有请他看风水的,还有请他捉鬼的,在相邻的几个县里,都算是个名人。
说到这里仲海平叹了口气,接着说除了那些鬼屋,村子里闹鬼的故事不少。他儿子孙子的死,人们都说是厉鬼干的。他也有点迷糊了,不知道该信还是不该信。
周杨默然看着仲海平。老人家讲完,便低下头,双眼木然盯着地面,吧嗒、吧嗒,缓缓地抽着旱烟。
上次问到时,他对闹鬼的事保持了缄默。本以为这回因为傻子的死,该会透露一些别人所不知道的情况。不想他把六十多年前的变故讲得清晰,对闹鬼之事却一句话就带过,还是不愿在这方面提供更多有价值的消息。
难道是因村里真的有鬼,让他心存畏惧,所以不想多说。来这村子后,在未知的力量面前人们恐惧感,他已深有体会。一个在这村子度过了八十多个春秋的老人,如果知道真的有鬼存在,那种恐惧也许已经深入骨髓。
考虑到对方年事已高,且正经历丧子丧孙的巨大悲痛,周杨没有继续往下追问。表态不管之前的调查有多少次无果而终,这次他一定要给大家真相。
结束了与傻子爷爷的谈话,离开时周杨遇到件倒霉事。因脑子里全是案子,没注意门边上凸出来的一颗铁钉。结果腿挂到了铁钉上,只听“兹拉”地一声,裤子撕破了一道口子。
低头看时,那铁钉上还挂了两根黑色线条。因那显然不是从自己蓝色裤子上掉下,便多了个心眼,把线条收起来,放进随身携带的小密封袋里。周围看看确认没有别的东西,才去到车边。从后备箱取出常年备着的换洗衣物,上车后先把破裤子换了,才将车子发动回了村委。
刚跨进办公室,刘明国便打来电话。村支书回来了,正召集族人在家里开会。
傻子刚死,村支书就现身召集族人开会,可见是有要事商量。联想到仲家人上午想去找平支书麻烦的事,不难想见,情况正朝着幕后黑手期待的方向发展。
周杨决定马上去村支书家,一则及时掌握平家动向,不让冲突发生;再则也是找平支书进一步了解强奸案的情况。
转身出门,和匆匆赶来的马会计撞了个满怀。他气喘吁吁跑来,也是要告知平支书回村了。同时还带来刘明国所不了解的消息,平支书是被诸葛和叫回来的。
周杨愣了一下,村支书的回来怎么跟诸葛和扯上了关系。
“诸葛和跟我说的。”马会计喘着粗气道,“村长死了,平支书在外面。诸葛和认为我是村里主事的人,要先通个气。”
“诸葛和为什么要把村支书叫回来?”
“他找到了村子里闹鬼的原因,是平支书把儿子埋错了地方。厉鬼已经出来,还会伤及无辜。制止的唯一办法,就是把村支书儿子的坟迁了。”
“平支书这么听他的话?”
就算儿子埋错了地方,变成了厉鬼出来杀人,杀的也是平支书想杀的人,没理由诸葛和让他迁坟就迁的。
“问题就在不听他的啊!”马会计苦恼地道,“平支书态度坚决,放话绝不迁坟。村里人对诸葛和讲的深信不疑,面对死亡威胁,已经开始串联,要去找平支书理论。要是他坚决不迁,肯定会出乱子!”
马会计所讲的情况不能轻视。哪里都讲究入土为安,儿子本就死于非命,刚下葬又让挖出来,村支书从感情上肯定接受不了。而他若不接受,在村民们看来就是放任厉鬼危害乡里。出于自身安全考虑,跟村支书大动干戈不是骇人听闻。
“那你做做村支书工作,劝劝他啊。”周杨要看看马会计的反应。
如果之前的强奸和命案都是阴谋,现在事态的发展,正是阴谋想达到的效果。马会计若是阴谋的主使,对眼下发生的事情,内心里恐怕笑开了花。
“他现在根本听不进去啊!他要是肯听我半句劝,我也不用这么着急了。”
马会计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完全像把公事当了自己家事。如果他真是幕后主使,那不仅是个很高明的阴谋家,还是个很好的演员。
考虑到村支书召集族人开会,不定做出什么事情。村子要再出点乱子,他身上也有责任。所以此刻不是测试马会计的最佳时机,便让他跟着上了车,一块去村支书家看看。
到达村支书家中时,果然聚了满屋子族人。村支书坐在当中,看上去面容憔悴,跟周杨想象中的乡村强人形象,有不小的反差。可以想象,家里接连遭遇这样巨大的变故,再坚强的人估计也要被击垮。在这样一个精神状态下,说他策划杀了村长,是睁眼说瞎话。
族人原本七嘴八舌说着,就迁不迁坟这事讨论得很激烈。周杨进屋后,见来了个陌生的警察,都不约而同闭了嘴。平文虎起身过来握了手,跟大家介绍是市公安局下来的领导。平文龙闻言抬手示意,用沙哑的声音招呼周杨坐下。
在座族人相继推说还有别的事情,陆续走了。马会计依然保持不该知道的就不听的作风,跟着族人一块离开。平文龙让媳妇给倒了茶,不等周杨开口,就申诉自家冤情,要市里领导给做主,话还没说完,老泪已然纵横。
周杨理解他的遭遇,于是又作了一番劝慰。然后说明此行目的,想要查清谁在幕后操控傻子强暴了他女儿。
平文龙闻言,咬牙切齿地说这个不用查了,幕后黑手就是村长。说出“村长”二字时,一副要把生吞活剥的样子。
情况并不是平文龙想的那样。周杨转述了仲海平关于有人要挑起仲平两家争斗的推想,把早上仲家的人想过来讨说法、被仲海平阻止的事也一并讲了。
平文龙听了这一情况,半晌没有说话,在一口接一口的抽烟里沉思。仲海平是他敬重的老前辈,德行方面都是信得过的。他作出这样的判断就算不信,也不能等闲视之。
周杨见他寻思着,便喝着茶等着回应。不愧是开茶厂的,泡出来的茶初一喝无甚特别,却是过口留甘,令人回味无穷。不过比起诸葛和家的茶,好像还是差点味道。
半晌后,平文龙才用沙哑的嗓音发了话,警察要怎么查,他没有意见。冤有头、债有主,跟仲家的恩怨该怎么了断,等天心的病治好后,他自有主张,不能因为村长和傻子死了就算了。
周杨没有再劝,他已然被仇恨蒙蔽内心,想要消去不是三两句话就成。转而让他回忆一下,强奸案发那天的经历。
往事不堪回首,提起来村支书就痛苦。草草说那天女儿同学要来,她把家人支走了。等他们听到强奸赶回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周杨接着问,有谁知道那天只有平天心在家。
村支书皱着眉头,女儿因为同学要来,提出要家人回避,儿子就开车带他们去了邻村外婆家。这事没有外人知道。包括他弟弟平文虎,也是后来平天心去找她婶婶帮忙做饭才听说的。
周杨想了想,又问他们出村时,有没有遇到熟人。
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情,村支书回想起来已有些困难。不过细想一番后,还是想起来在出村的路上,的确遇到了几个熟人。他们一家出去的事,这几个人是知道的。
周杨让他回忆遇到的都是哪些人。村支书说了几个人的名字,当中就有曹勇。周杨又让平文龙给介绍下曹勇的情况。
平文龙对村里人都算比较了解。被问到曹勇,也不难把他基本情况说出来。曹勇父母俱亡,一直独自生活。早年在广东那边打工期间,跟一帮不务正业的人鬼混,因杀人坐了牢。出狱后回到了村里,在矿上得到一份跑业务的工作。
半年前,由于在跑业务时中饱私囊,被矿长诸葛梓贤开除了。从矿上被开除后,又在茶厂得到工作,成了茶厂销售经理平文强的手下。按照平文强的说法,之所以聘用曹勇,是想让他帮忙收账。凭借外面有一帮流氓地痞朋友,他把这份工作干得不错,很多原本收不回来的钱,都收回来了。
因曹勇是个无赖,村里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介绍完,村支书追问了一句,是不是这人有什么问题。
周杨暂时还不想透露办案进展,敷衍一句因为他是目击证人,需要多了解下。
村支书也没在这事上深究,主动提到村长死在儿子坟前,于他们家来说也是极大的意外。早上听到傻子被淹死的消息,他第一时间也不相信。随后接到诸葛和的电话,说是因为他把儿子埋错了地方,导致了村长和傻子的死。这才带着女儿和她母亲回了村里,召集族人商讨如何应对。
“那你们打算怎么应对?”村支书提到迁坟的事,周杨正是为此而来。
“大家意见不一致。”平文龙坦承,“我现在为女儿的病焦头烂额,拿不出个主见了。”
“昨天,我去找了诸葛和,他确实提到需要迁坟。村里人都信这个,我想你还得慎重考虑这件事情哦。”
“迁坟不是个小事,等我忙过了这段再说吧。”村支书叹了口气。他并非冥顽不化之人,虽有深仇大恨,但跟村里其他人没关系,从内心出发,并不想让他们跟着遭殃。
周杨闻言放下心来。只要村支书这边有得商量,村子暂时就还不会乱。于是也不在这事上纠缠,而是抓住时机,问村里谁有可能想挑起两大家族的矛盾。
村支书皱着眉思量了两分钟,关于谁可能挑起两大家族矛盾,给出的答案跟仲海平差不多。两大家族在明处,其余的人在暗处。要说得罪人,村里的人两大家族都得罪过。
由于回答不在点上,周杨只得提示,有挑起两家互相斗争想法的人很多,但有能耐做这事的应该数得过来,要他再好好想想。
村支书点了头,这事容他回头好好想想。
周杨接着提出要见平天心。
村支书没有拒绝,让媳妇把女儿带出来。平天心跟在母亲身后进来时,周杨被惊艳到了。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凹凸有致,长得就像高圆圆。可惜目光呆滞,一眼就能看出,整个人不在正常状态。
见了屋里坐着个陌生人,平天心显得很害怕,不等周杨开口,就扑在母亲怀里,呜呜叫着把头藏了起来,还浑身发颤。
母亲一边安抚着女儿,一边喃喃地说不要怕,爸爸妈妈都在这里呢。一边说着一边流泪。越说平天心越是怕得厉害,一旁的村支书跟着掉泪。
场面太过凄惨,实在不忍卒睹。周杨过意不去,赶紧让她母亲带着平天心先去休息,待母女俩出去后,也起身告辞了。
回到村委,林权就过来报告,从傻子爷爷家中提取的食物样品里,没有发现任何可能麻醉神经的药物成分。血检则要去县里做。
周杨让他马上去县城,尽快拿出化验结果。待他走后,关了门独自坐到桌前,把线索捋了一遍。
仲海平认为傻子的死,仍是为了挑起两大家族争斗。可他想来想去,其中有些地方不对劲。村支书不会赶尽杀绝的性格特点,在村里不会只有仲海平知道。在这种情况还要去杀傻子,其实是暴露自己。
幕后黑手思维十分缜密,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但若不为挑起两大家族的矛盾,顶着风头犯案,并且对象是一个人畜无害的傻子,其动机和目的又是什么?
当了这么多年刑警,遇到过各种各样杀人的情形。不管现象有多光怪陆离,背后总能找出杀人动机。归结起来,都能框定在仇杀、情杀、财杀、激情杀人以及杀人灭口的范围之内。
仇杀已被排除,村支书即便有心,现阶段也无力。情杀、奸杀都不用去考虑,激情杀人更不靠谱。剩下的,就是为财杀人,以及杀人灭口。
村长身家不菲,去世后留下巨额遗产,傻子作为他的儿子,能继承很大部分。会不会就是因为遗产继承这事,给他惹来了杀身之祸?
村长还有两个女儿,俩人都已成婚。姐姐杀弟弟的可能性不大,那两个姐夫会不会起歹心?
仲家家大业大,村长死后家族产业由谁来掌控,在其内部必然有些争论。傻子虽说脑子有问题,在思想观念相对落后的农村地区,他是名正言顺的长门长孙,比他几个叔叔更有继承家业的正当性。
会不会有人对此不满,于是来这么釜底抽薪的一招?
但一转念,又否定了这种可能。如果弄死傻子是为争夺财产、争夺仲家掌控权,不会有这么紧迫的需要,一定得在警察驻村办案时杀人。冒着巨大风险,说明遇到了紧急情况,必须要马上将傻子干掉才行。
而这,更像是杀人灭口的行为。
强奸案发生至今这么多天,傻子都安然无恙,偏偏在他找过后的当夜就被干掉了。而恰恰就在昨晚,他也收到了威胁。
周杨心头一颤,突然醒悟过来,杀人灭口就是傻子遇害的原因。昨天下午他找傻子问了话,反复追问谁将他带到了村支书家。凶手一定是掌握了这一情况,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只得把傻子给干掉了。
周杨懊恼地拍了拍脑子,负罪感油然而生。傻子的死,他要负很大的责任。
不过,他也找到了侦破案子的重要突破口。知道他在调查强奸案的,掰着指头数得过来:马会计、平文虎夫妇、诸葛梓良、仲海平,以及平文强和曹勇这两个目击证人。
仲海平直接排除。剩下的几个,则是个个都有嫌疑。
再想想昨天傻子将鹅叫成猪,即便马会计给纠正了,他还是没有改口。会不会“猪”有特殊含义,那几个字其实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猪……猪……”周杨下意识地默念着。
傻子说的猪,是诸葛梓良么?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6:30 +0800 CST  
十四、曙光初现

诸葛梓良是重点监控对象,二十四小时的动向都在警方掌控之中。根据监控他的警员报告,他昨晚行踪并无异常。
所以傻子的死,跟诸葛梓良至少不会有直接关系。
尽管如此,周杨还是决定再找他问一次话。
傻子强奸能够得逞,闯入时机须得把握得非常精准。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对那天平家的情况了然于胸。诸葛梓良无疑是最了解的人。
且以傻子的智力状况,对男欢女爱的事,不可能无师自通。他在强奸平天心时,现场肯定还有别人帮助。如果协助的人是诸葛梓良,整个事情就容易了许多。
傻子因为得到了诸葛梓良的帮助,留下了印象深刻,所以昨天才会说出那几个字。
协助傻子强奸自己女朋友,这听起来十分荒唐,但深入想想,并不是毫无可能。诸葛梓良和平天心的恋情,追究起来很有问题。
诸葛梓良得以长大成人,离不开村支书的大力照顾。平文龙并非大慈大悲的观世音,愿意照顾跟平家已经没有关系的母子,不过是贪图诸葛梓良母亲的姿色。由于双方不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诸葛梓良的母亲即便心有不甘,为了把孩子养大,也只能忍辱负重。
作为一个智商极高的孩子,真有这样的事,诸葛梓良不会不知道。很有可能打小,就播下对平文龙仇恨的种子。在这种情况下,他跟平天心的恋情,就不是正常的恋情。
再者,他刚考上了省政府办公厅的公务员。对一个农家孩子来说,这是鲤鱼跳了龙门,整个身份地位跟之前的穷酸书生截然不同。
就像陈世美中了状元就想做驸马一样,诸葛梓良想要飞黄腾达,还得去攀附省里那些达官贵人。却又怕人指责忘恩负义,所以制造出这么一起案子,以便名正言顺,断绝跟她的关系。
再次见到周杨,诸葛梓良稍显不安。不用去想就能知道,这个时候被通知来村委见警察,不会有什么好事。但他还是很有礼貌,举止也很得体。
周杨没时间兜圈子,直接问平天心出事那天,他是不是去过她家。
诸葛梓良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上次我们聊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提到这一点?”周杨虽是不动声色,话中的不友好还是能够明显感受得到。
“上次你没有问啊。我以为你知道。”
诸葛梓良语气平和,只是讲述原因,并不为自己的行为多做辩解。
久经沙场的周杨听了这话也感语塞。本来预期诸葛梓良会吞吞吐吐,不想他四两拨千斤,把一个尖锐的问题很容易就回答了。话说回来,他讲的确有道理,这事还真不能赖他。
周杨“嗯”了一下,捏了捏鼻尖,决定换个问话姿态。“我刚从平支书家回来,你女朋友的情况很不妙。关于强奸案发生那天的详细情况,现在就你了解最多。为了尽快破案,想再听你详细讲讲。”
“那天来参加聚会的,是我们高中同学。”诸葛梓良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保持着他这个年纪罕见的淡定。“加上我和天心,四男三女一共七个人。先打了会麻将,然后吃了饭。饭是天心跟她婶婶一块做的……”
“提到平天心的婶婶,昨天她反映了一个情况,说是那天做完饭出来,看见有个微胖的男人在平天心加不远处溜达,鬼鬼祟祟的很可疑,你知不知道?”
“微胖的男人?”诸葛梓良不无困惑地道,“我们一直在屋里,外面的情况不知道。但她婶婶从来没说过还有这事啊。那人是谁,她认出来了么?”
周杨摇摇头。“后来呢?你们又做了什么?”
“后来就是吃饭啊,大家都挺开心的。喝了酒,平天心也喝了一小杯。吃完饭,同学们就先走了。”
“他们离开时是几点?”
“大概在下午两点左右。”
“你也跟着他们一块离开了?”
“没。送走同学后,我和天心清扫了房间。弄完天心说很困,我就离开了。”说到这段时,诸葛梓良目光有些闪烁。
周杨自不可能放过这一细节。“你们收拾完后,是不是还发生了别的事?”
诸葛梓良迟疑了一下。稍微顿了顿,将思绪整理了一番,鼓起勇气把秘密说了出来。“我们在沙发上做了爱。完事天心睡着了,我便离开了她家。”
周杨闻言皱了眉头。他们发生了性关系,当傻子实施强奸时,睡梦中的平天心迷迷糊糊中,没准会误认为她身上的人是诸葛梓良。
“这不是你们的第一次吧?”
诸葛梓良轻微点了下头。
“完事之后,你就离开了?”
“嗯。天心睡了,我回了自己家中。出门时特意把门带上了,周围也没有看到有人。然后过了大约一小时,就听说平天心被强奸了。一口气跑过去,发现傻子还在她家,天心在沙发上抱着双膝瑟瑟发抖。”
叙述这一段时,诸葛梓良不再淡定,情绪开始起伏。周杨仔细观察着,他大体上还算坦诚,看不出来有多深的心机。
“你恨傻子不?”
“恨?谈不上吧。他也是无辜的。而且现在已经赔上了性命。”
“是啊,傻子昨晚被人捆起来,扔河里活活淹死的。”
“捆起来活活淹死的?”诸葛梓良很意外的样子,“跟一傻子能有多大仇怨,需要这么残忍?”
“我跟你有同样的疑问。”周杨捏捏鼻子,诸葛梓良确实与众不同。“你对村里的恩怨了解多少?”
“基本上不了解哦。”诸葛梓良摇了摇头,“受我母亲影响,这些年我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提到你的母亲,你能介绍一下她的情况么?”
“母亲去年已经过世了。”诸葛梓良不无悲伤地道。悲伤中又带着点愠色。“我不知道你听到过什么传言。在我心里,她永远是伟大的母亲。”
周杨见状,知是碰到了他痛处。关于他母亲跟平支书的关系,看来确实不单纯。而诸葛梓良对这个,显然是很在意。
“对孩子来说,母亲都是伟大的。”周杨并不想去揭他伤疤,“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有点八卦的,你跟平天心在一起,是谁追的谁呢?”
“我们从小一块长大,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青梅竹马,真的挺好。”周杨笑道。然后说到做到,不再问他问题。对他的配合表示了感谢,便起身把他送出门外。
回到办公室刚坐下,马会计便拎了热水进来。情绪不是很高,但还是挂着笑容。一边说队长办案辛苦,要注意休息,一边给周杨杯子加了水。
周杨忙说自己来,等他站起身来,水已经加好了。只得表示感谢,说咱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来就好。马会计把水瓶放下了,抽张纸把刚才倒撒在桌面的几滴水擦了,说队长见外了,村委这几天人手少,服务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包涵。
周杨说已经很周到了,这几天你们更辛苦。马会计笑笑,擦完桌子说队长你先休息,有事随时叫我,然后便出去带上门走了。
周杨打开杯子吹着喝了口水,脑子里依然只有案子。刚才马会计进来,让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知道他昨天见过傻子的,只有马会计一人。不管他有没有想要挑起两大家族争斗,傻子昨晚被灭口,他在其中一定扮演着某个角色,甚而至于直接动了手。
马会计昨晚十点左右离开的,傻子在夜里两三点遇害。从时间上来说,他完全具备这个条件。但傻子个子不小,雨夜弄到河里淹死,绝非一个人可以完成。如果真是马会计的话,他至少得有个帮手。
问题刚出来,曹勇便从脑门跳了出来。昨天让马会计通知曹勇到村委,他说没有曹勇的电话,要亲自上门去请。现在想来,这很有可能是个谎言。真实的目的,是要去跟曹勇共同商量对策——
就在这时,宁晓光推门而入,示意有事要说。
根据村长的遗孀张桂英回忆,强奸案发生那天,她莫名其妙昏睡了几个小时,确有极大可能被下了迷药。在意识到自己被下药之后,张桂英说出了曹勇的名字。
张桂英说,曹勇和她家平日里没往来,那天突然到她家中,称他在矿上的工钱还没给完。
曹勇曾在矿上上班,因不服从管理被开除了,这个情况张桂英知道。但矿上是不是还欠他工钱,她并不了解。碰巧村长去镇上开会,就告诉他等村长回来再说。
曹勇骂骂咧咧,说那就等到村长回来。面对这样一个无赖,张桂英也没办法,就让他在客厅里坐着,自己忙自己的去了。她本以为曹勇会真的等村长回来,不想过了半个钟头再去看时,他人已经离开了。
张桂英在客厅接了水喝,然后坐下来不一会,便感到困倦不已,倒沙发上就睡着了。一觉睡了好几个小时。以至于后面傻子怎样离开家里、去平支书家强奸了平天心,她毫不知情。村长回来问到曹勇的事,才知矿上并没有欠他工钱。只因后来家中大事不断,这事就给放一边了。
鉴于曹勇行迹可疑,宁晓光电话连线负责盯控他的警员。那边报告说曹家大门从早上到现在一直紧锁,没见有人进出,可能还在屋里睡大觉。
周杨闻言,认为事不宜迟,应该马上行动,把曹勇控制在手上。
宁晓光给刘明国下了抓人的命令。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7:06 +0800 CST  
十五、杀手暴毙

刘明国马上行动,领着一帮干警包围了曹家,先是上前先敲门,没有任何回应。扯开嗓门喊了几声,也没听见里面有什么响动。门是反锁着的,窗也关得十分严实。刘明国情知不妙,招呼警员破门而入。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大家吃惊不小。目击了平天心强奸案现场的曹勇,赤身裸体,横尸沙发上。刘明国不敢轻举妄动,把电话给宁晓光打了过来。
宁晓光噌地一下站起身来,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手机开了免提,周杨听得十分清楚。他刚确定曹勇跟案子有重大关联,他就没了性命,毫无疑问也是被灭口。旋即意识到自己又犯了糊涂。在想到傻子可能是因他的调查而遇害之后,对曹勇的死本该有预见。
宁晓光一时没有了主张。周杨示意把电话给他,接过来给刘明国简单交代了两句,让务必保护好现场,他们马上过去。临出门时又叫来关喆,让他通知林权赶到曹勇家中。
交代完后,便和宁晓光一道奔曹勇家去了。
曹勇家是一栋两层小楼,除了几台警车,门前还停了一辆国产皮卡。
刘明国已让人拉起了警戒线,见二人过来,上前介绍把过程讲了一遍。边说边把周杨他们往房间里引。开门就能看见,曹勇一丝不挂横在沙发上,沙发边的地上有一床毛巾被。
沙发对面的电视还开着,茶几上是喝水用的玻璃杯,电视机跟茶几的中间有一只酸梅汤塑料瓶。沙发边的高脚凳上,胡乱摆着死者湿透的衣裤。
客厅里有三个门,除了他们进来的那个门,另外两扇门都关着。南面有一排窗。窗帘是拉上的,因此即便在大白天里,房间里光线也较暗。
“三扇门都是从里面反锁的。窗户也都关得严实。”
周杨闻言,没有急着去看尸体,而是转身先看了看已被刘明国他们弄破的门。
“也就是说,在你们进入前,这房间是个密闭空间?”
“没错。”刘明国点了点头。“这就是一个密室。”
周杨脸上飘过一丝惊讶。密室杀人对他来说不陌生。让他惊讶的是,在一个远离闹市的乡村,会有人用这样的方式杀人。
“死者被性侵过吗?”一个大男人裸死,并不多见。林权提到的迷奸药,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
“死者身上没有创口,身上也没有发现异物,看不出来有被性侵过的迹象。”
“那是中毒身亡了?”周杨捏捏鼻尖,往尸体走了过去,边走边戴上了手套。
宁晓光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房间里一下亮堂起来,能看见曹勇尸体表面已有鲜红色的尸斑。近距离观察,死者耳廓、耳垂呈樱红色,两腮及嘴唇有紫绀,有明显的氰化物中毒的症状。再俯下身在死者嘴边闻一闻,是浓浓的苦杏仁味道。
摸一摸死者身体,已能感觉到尸僵,这说明死亡时间应该在十个小时以上。往回推十个小时,也就是凌晨四点钟左右。跟傻子的死亡时间,相差不远。
随后赶到的林权和关喆也进了屋,直奔尸体而去。
周杨再次把现场打量了一番。氰化物的毒性剧烈,短时间内就能致人死亡,曹勇服下的毒药应该是在家中。凶手要把毒药给曹勇,让他在家里服下,得有一个载体。
周杨目光落到了那瓶酸梅汤上。如果事先在瓶里加了氰化物,给曹勇带回家里喝下,这起密室杀人,就没有神秘可言了。过去把那瓶子拿过来一闻,果不其然,有一股苦杏仁味道。
县局的技术人员也赶了过来,抓紧拍照取证,屋子里变得有些拥挤。周杨顺手把酸梅汤瓶子递给了取证的警察,交代重点找找曹勇的手机。
能够把兑了氰化物的酸梅汤给他,并让他毫无防备的喝下,凶手跟他肯定是熟识的。查一下通话记录,应该能找到些线索。取证人员装好瓶子,又去取那堆湿的衣裤。例行公事的一人翻看,一人记录。
“白色短袖T恤一件,胸前有小泥点。黑色运动裤一条,左膝下有十厘米撕破口。灰色平角内裤一条……”
“等等——”听到警员说裤子膝下有撕破处,周杨警觉起来。“把裤子给我看看。”
警员不明就里,把裤子递了过来。周杨要了双手套戴上,把其中一条裤腿翻过来。跟他的裤子一样,也是在左膝下面被撕破了。破痕还很新,可见也就是昨晚的事。
把裤子理直了往身上一比,不觉倒吸一口凉气。那位置,跟自己在仲海平家被撕破之处,就在一个地方。
从身上掏出小密封袋,把里面装着的两根线条拿出来一比,仅凭肉眼就能看得出来,线条正是来自曹勇的湿裤子。这么一来,情况就明了。昨晚,曹勇去过仲海平家。
周杨脑海里一下浮现出一幅场景。昨晚,曹勇潜入仲海平家中。在将傻子弄出门时,不小心被门边的钉子挂破了裤子,留下两根线条。
溺死傻子的凶手,找到了。但凶手被找到时,已经死了。
周杨捏捏鼻尖,情况的确棘手。对手不仅神通广大,短时间里就对他知根知底,而且万分狡诈凶残。见他稍微摸着些头绪,直接来个釜底抽薪,让知情者永远不能开口说话。
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面临的挑战,还不至于让他退缩。挠挠已经有点高的发际线,努力寻找对手杀人灭口的破绽。
曹勇昨晚参与谋杀了傻子,氰化物致命时间很短,他喝下酸梅汤只能是在傻子溺水之后,而且一定是在他回到家后喝下的。
从傻子爷爷家到河边,得有一公里的距离。傻子体重不轻,要从仲海平家弄到河边,这事一个人干不来。曹勇昨晚有帮手,作案工具里,也少不了一辆汽车。门外那辆皮卡,应该就是作案车辆。并且,是曹勇和毒杀他的人昨晚共同待过的地方。
可能的情况是,在伙同曹勇把傻子沉河后,毒杀他的凶手,一起开车来了曹勇家,并给了他混入氰化物的酸梅汤。
“看看那辆车去。”周杨招呼宁晓光和刘明国一道出了门。
门外已聚集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村民。有人甚至试图突破警戒线,想到曹勇家中看个究竟。两个负责看护的警察,不得不拿出警棍应对。
村民们并不买账,嚷着曹勇也是被鬼杀的。警察来调查也没用,还是让他们自己去看看,想想怎么应对。由于这话颇有煽动性,现场的几十个村民都随声附和,强烈要求进场。
见维持现场的人手不够,而村民们还在从四面八方赶来,宁晓光不敢怠慢,马上吩咐刘明国把排查的警察调一部分过来。然后箭步走到围观的村民跟前,大声训斥了一通,叫他们不要乱来,扰乱警察办案是可以入罪的。
躁动的人群暂时安静下来。宁晓光以为人们被他镇住了,沉默处却站出来一个村民,语带挑衅地问道,村长的死查了好几天,凶手还没有找到。今天又出了两条人命,你们到底有没有能力,保卫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问得十分尖锐,宁晓光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接连出了两起命案,并且是在警察进驻之后,确实没法向村民们解释。
见他回答不上来,人群又躁动起来。无一例外把曹勇的死,归结为厉鬼之手。其中一些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村支书,厉鬼开始向村长家以外的人下手,这可是危及到了他们每一个人的生命安全。
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听了这样论调,表情也变得严肃凝重起来。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人们除了惶恐,还感到愤怒。吵吵闹闹中,有人提议去村支书家堵门。他不迁坟,就在那堵着不走。
这一提议瞬时得到众人附和,都认为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眼见事态有失控之虞,本就有些着急的宁晓光发飙了。嗓门陡然提高八度,面红脖子粗地呵斥,今天谁敢闹事,我就抓谁。
接到刘明国电话通知的警察,陆续开车响着警报赶了过来。村民们见警方阵仗不小,也不敢公然造次。都闭上嘴不说话,人群渐渐安静下来。识相的已先带头离开,留下来的也都表情木然,就是为看热闹了。
“不吼几句,还真要造反了。”见局面已被控制,宁晓光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不过满肚子的怒气未消。
周杨则保持缄默。刚才的重大发现,让他没心情想别的。
见宁晓光能应付,已和刘明国径直朝皮卡走去。到得车前,自顾着先打量了一番。那是一辆长城皮卡,成色还很新。绕车走了一圈,上下仔细看了看。
地面是混凝土浇筑,看不到车辙。车窗是全明的,车内空空如也。车斗里有块木板,仅凭肉眼看不出来有何异常。
“邪门了,又是一起命案。”在周杨查勘时,宁晓光点烟深深吸了一口,过来对着刘明国说。“刚刚找到曹勇,马上就给做了,对手对我们了若指掌。”
刘明国沉默不语。对手是何方神圣,是个大大的问号。敢于接连袭警、连续杀人,在他过往经验里找不到类似的情况。
“曹勇的车,应该是处理过的。肉眼看不出来问题,需要请专业人士作深入检查。”周杨到了俩人身边。“让林权全程参与。”
宁晓光听明白周杨的意思,安排人来把车拖到县城,去做专业的痕迹检查。
待宁晓光把电话打完,周杨示意二人上了自己的车。把车门关上后,讲了曹勇撕破的裤子可能说明的问题。宁晓光和刘明国双双把眼睛睁得跟铜钱一般大小。
昨晚竟是曹勇杀了傻子,然后自己又被别人毒杀。
周杨继续说,曹勇是个杀手,真正谋划阴谋的人,还在背后躲着。
宁晓光和刘明国对视了一下,周杨说出这样的话来,该是已经掌握了关键线索。周杨见了二人期待的眼神,也不跟他们卖什么关,直接说根据他这两天的调查,目前接触到的人中,马会计的嫌疑不小。
说曹操曹操到,周杨低沉的话音刚落,院外的马路上,风风火火,跑来了满脸焦急的马会计。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7:23 +0800 CST  

十六、群体事件

马会计跑到车前,气喘吁吁地喊出事了。
周杨和宁晓光都是心中一沉,不知又出了什么情况。
马会计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村里人把曹勇的死,归结到村支书家儿子身上,闹着要去找他尽快迁坟。好些人已经去了村支书家,在他家院门前聚集。村支书态度强硬,坚决不答应迁坟。两边对峙着,情绪都比较激动,弄不好要出大事。
宁晓光傻眼了。以为刚才一通训斥,村民已经老实了。没想到他们竟是如此狡猾,不声不响全跑去了村支书家。在两边都有很多人的情况下,个体很难保持理智,极易酿成群体性流血事件。
周杨深知情势不妙,不待宁晓光回过神来,招呼前来维持秩序的警察,马上去村支书家那边。
刚下车的警察,随即又钻进车里。六七辆警车拉响警报,朝着村长家呼啸着去了。
“发现曹勇的死没多长时间,村里怎么就都知道了。”周杨在车上问道。他让马会计一块上了车,这种场合没有他还真不行。
刚才有人在宁晓光面前叫板,就已让他察觉村民们的围观,有被蓄意挑动的嫌疑。现在又都涌到村支书家门前,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够迅速集中行动,如果没有人组织,是达不到这种效果的。
“现在村里人多用微信,有啥事在微信群里一发,大家就都知道了。”马会计惊魂未定地回答。“去村支书家讨说法,我也是在微信群里知道的。”
原来是微信惹的祸。如此迷信的一个村子,竟也跟信息化社会接轨。周杨通过后视镜看了看马会计。他喘着气不停地擦汗,大热天里一路的小跑,显然给累着了。但气喘吁吁跑来曹勇家,却对曹勇的死只字不提,这是不正常的。
“现在才发现你们的艰难,工作是真不好做啊。”周杨要再探探马会计的口风。“去村支书家闹事的,都是哪些人在挑头?”
“不知道啊。我一听说这事,就赶紧过来找你们了,还没去村支书家那边呢。”马会计扯着胸前衣服扇风。“真是搞不明白,曹勇怎么就死了?”
马会计先前不问,原来是没顾得上来。
“是啊,我们也没弄明白。曹勇在村子里跟谁结下过梁子?”
“这可不好说。他是个不务正业的人,跟村子里不少人发生过争执。”
“那他在村子里跟谁的关系好?”
“没有谁吧。这人就是个无赖,村里人都知道他底细,轻易不会去招惹他。他交往的是外面一帮二流子。”
“等下我们到村支书家,你先去做村里人的工作。”宁晓光接话道,他知道周杨是在试探。“也不用多说啥,把他们稳住就好了。特别是对带头的人,要好好劝说。直接跟他们讲,谁不听劝,我们就抓谁。至于村支书这边的工作,周队长和我去做。”
马会计点点头,说他一定尽到最大努力。
“这样好了,等下刘警官协助你。”宁晓光觉得马会计嘴上这么应承着,心里没准想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赶紧补充道。
“这是再好不过。”马会计露出一点笑容,“还是领导想问题周到。”
前方到了村支书家。四五十个村民站在那里,吵吵嚷嚷的要见村支书。村支书家门口则站了十七八个壮汉,跟村民们吵着不让前进一步。
“那些都是茶厂的员工,不是本村的人。”马会计介绍到。“村支书这回是要跟村里人决裂啊!”
村民们见来了警车,自动把路让开了。周杨把车开到村支书家院子门前停下。后面的警车也跟了上来,几辆车往那一横,正好把村民和村支书请来的壮汉分开。
宁晓光把维持现场秩序的任务交给了刘明国,便和周杨先去村支书家里。十七八个壮汉不敢拦阻,把他们让了进去。
村支书家满屋里坐了人。族里的领头人物,都聚在一块开会。对周杨的再次到访,他们不迎不拒,坐在那不动弹,姿态并不友好。唯一站起来的是村支书。让家人给上了座后,便开始诉苦。说老百姓都讲究个入土为安,村里人受到蛊惑,非要逼他把儿子迁出来,是欺负他们平家没人。
他已经动员了平家全部人马,谁要敢动粗,平家上下五百口人会一起跟他比划比划。
周杨面无表情地听着。作为一个局外人,村支书儿子的坟迁是不迁,于他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村里人别为这事打起来,更不能再出人命。
不过根据他的初步判断,目前还打不起来。刚才扫了一圈门外那些村民,里面没有仲家人的身影,说明仲家那边还没有参与进来。只要仲家按兵不动,村里其他人再闹,也不可能翻出多大风浪。
倒是正好借此机会,看能不能揪出在背后挑事的人。等村支书把苦水倒完,便说现在是法治社会,法律会保护公民的各项权利。要不要迁坟,是平支书自家的事,外人不得干涉。警方已经做了安排,有谁胆敢强来,当场就会抓人。
几句话说得不很大声,听上去却倍有力量。在场的平家人听了,明白警方至少在迁坟这件事上,站在他们这一边,渐渐把眉目舒展开来。周杨趁热打铁继续道,马上有更多的警察过来,会很快把外面的村民请走。
宁晓光跟了一句,等下把村民请走,院外拿着家伙的弟兄也可以撤了。大家乡里乡亲,往后还得相处。得罪人的事,警察去干就好了。
两个警察都向着自己说话,村支书已然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同意村民离开后,他家的人也马上撤离。接着便问了曹勇的死,村里人就是为这个来找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杨显出些无奈的样子,曹勇得死挺玄的。他家里门窗紧闭,正常人不可能进得去。即便进去了,杀了曹勇之后,也不可能从外面把门给反锁。接着又感叹,村里一天死了两个人,凶手都没留下任何痕迹,这样的情况他也没有遇到过。
周杨故意暗示两起命案跟鬼有关,在座的平家人听了,果然个个面露困惑。若连警察都认为是厉鬼杀人,那么关于村支书儿子化为厉鬼的传闻,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于是开起了小会,讨论曹勇的死和傻子的死,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周杨则问村支书平天心有没有好一点,强调等下外面真要有什么动静,千万不要让她看见,免得再受惊吓。
村支书一脸苦相地点点头,周杨所讲,正是他所担心的。他可以跟外面的人拼老命,但女儿真的不能再受任何惊吓。
不多时,更多的警察赶到。万古镇派出所的余刚所长也带人来了。余刚村民们都认识,一下车就拿起手持式喇叭,对着人群吼了两嗓子,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再呆着就都给抓起来。
县官不如现管,派出所长发了话,效果自是不同。加之来的警察看着不面善,村民也都识趣,三三两两撤离了。见人走得差不多了,刘明国才跟余刚一块进屋汇报。
周杨赞了余刚一番,叮嘱他不能掉以轻心,这两天村子的维稳形势严峻。并叫来马会计,要他带着余刚挨家挨户做工作,保证他们不要挑事。
村支书说到做到,让院子外那些壮汉撤了。平家族人也陆续离开,一场冲突成功得以化解,在场的人包括村支书在内,无不大松一口气。案子千头万绪,还有很多工作亟待去做,刘明国便领着别的警员撤了。
周杨则和宁晓光继续留了下来。俩人已有了默契,只要村民们认定他儿子埋错了地方,并由此接连引发凶案,迁坟的诉求就会很强烈。村支书这边若寸步不让,迟早会引发激烈冲突。
为了让村支书在迁坟这事上,转变强硬态度。同时也为了节省时间,周杨决定直接告诉他傻子是被曹勇杀的,而曹勇又是被人毒死的。操盘者发现警方重启了对强奸案的调查,因而杀了他们灭口。
村支书瞪大了双眼,这绝非他所能想象。
不过,他相信周杨所讲。上午周杨过来时,提到强奸案后面的黑手不是村长,自己仔细想了想确实有道理,他已经信了七八分。现在又带来这样一个消息,看来是真有人想挑起两大家族争斗。
见村支书对他已有信任,周杨抓住时机,说因他们对村子不熟悉,需要村支书大力支持。在迁坟这件事上,可以先顺了村民们的诉求。因为在这事上跟村民们对着干,很可能就中了幕后黑手的奸计。
村支书用沉默代替了回答。警方的话不是儿戏。他虽经历过许多,面对这样复杂的局面,一时也不知道究竟该怎样去做才好。
“你不用感到为难。”周杨看穿了对方心思,“现在情况非常严峻,幕后黑手不经诡计多端,更是极度猖狂和凶残。我们会全力以赴,争取尽快查出黑手。但在迁坟这事上,你还是要随时做好准备。”
村支书闭上眼点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周杨的建议。而周杨和宁晓光之所以要多留下来一会,不过也就是要村支书点这么一下头。
目的基本达到,俩人眼神碰了下,没必要跟村支书多说什么了。于是双双站起身来,村支书也没心情挽留啥的,只是把他们送至院门口。
俩人决定分头行动,宁晓光去曹勇家,周杨回村委。
老于在他们跟村支书做工作时发来短信,他从市里回来了。去找了紫云观的道长,一听说是仲平村,就坚决不来。
只是听说仲平村的名字,市里鼎鼎大名的紫云观道长就望而却步,周杨也觉新鲜。因为是短信,具体情况如何,还得细问才知。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3-01 12:20:40 +0800 CST  

十七、领导来访

周杨快马加鞭回到村委,见老于正和马会计坐在一处聊着。微微皱了眉头,老于尚不知道马会计有重大嫌疑,可别被他套出来什么消息。
马会计很会察言观色。见周杨面色稍有沉郁,忙站起身来解释,余刚对村里情况熟悉,不让他跟着,自己带了人走家串户去了。接着便招呼食堂送上饭菜,还一个劲拍周杨马屁,赞他遇事冷静,成功化解了村支书家门前的险情,临危不乱有大将风范。
周杨打着哈哈,说村支书家门前矛盾的化解,都是宁局长的功劳。
不一会厨师把饭菜端了上来。厨师不仅看上去老实本分,还有些害羞。把饭菜放下后,就赶紧转身离开了。马会计问要不要喝点酒。他跟老于都吃过了,今天厨师做的,都是下酒好菜。
周杨这才注意到,桌上的菜品的确精致。油炸花生晶莹剔透,卤的板鸭褐中带亮,南瓜汤里的肉圆子看着肉头就很厚实。
要放在平时,就着点小酒喝喝,也是夫复何求了。
虽没心情喝酒,实事求是地讲,马会计的后勤保障工作做得相当到位。办案的警察随时来,都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
“厨师手艺很好啊。”周杨吃了口板鸭,赞道。“我们这些办案的人,大多数时间都是吃盒饭。到你们这算是改善生活了。”
马会计谦虚地道,乡下没啥吃的,还请领导多多包涵。又介绍厨师是外村人,见领导每天办案这么辛苦,把自己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
周杨听了,心底深处隐隐有所触动。厨师跟办案人员并不沾亲带故,这么热诚相待,无非是希望警方尽快把案子破了,还村子以安宁。
整个世界不就跟这村子一样么。有人吃饱喝足了无事生非,有人卑微地活着,安宁对他们就是奢求。
见马会计立在那没有要走的意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还有别的事么?”周杨问道。
“别的事?”马会计走了神,被周杨问得一愣。反应过来后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没别的事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出去,顺手还把门带上了。
“他今天不大对劲。”周杨道,“你们聊什么了?”
“没聊啥,他问我在鬼屋的所见所闻。不过就像你说的那样,聊天时,感觉他有点心不在焉。”
“狐狸尾巴快要夹不住了。他有嫌疑,你们要防着点。”
接着,问了老于回市里的情况。
老于说上午回到市里,通过同学的关系,找到了那个道长。本要请他来村里,没想到一提到仲平村,对方就赶忙摆手,连说三声不行。一问原因,才知道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仲平村的诸葛和,名头十分响亮。仲平村是他老巢,这里出了什么事情,同道中人不会插足。
“诸葛和这么厉害呢。”周杨停下筷子。马会计说过诸葛和小有名气,原来这名气一点不小。市里最大道观的道长听了,都不敢来插足。
“是啊。我们低估了这个村子。”因为没能请来道长,老于悻悻而归,面带惭色。“我一直在琢磨,昨天遇鬼时会昏倒,应该是跟那柱香有关。看到的那个骷髅头,可能是个防毒面具,所以迷烟对他没有影响。”
老于居然能想到这一点,看来是真的用心在思考案子。
“为什么不认为是鬼了?”
“上午拜访那道长时,他说诸葛和在他们圈内名气很大,但名声不佳,是个没有真才实学、擅长装神弄鬼的假道士。这话把我点醒了,昨天遇到的鬼,说不定就是诸葛和自己装的。鬼屋离诸葛和的住处那么近,他装鬼的条件太便利了。”
周杨认可地笑笑。老于进步很快,下一步自己不干了,他该能挑得起来。
“昨天我带人去鬼屋了,你说的那些,除了蝙蝠之外,别的全没有。”
“挂在房梁上的衣服呢?”
“没有,我们走遍了,没有任何发现。”
“难不成是专为我准备的么?”老于拿出手机,“我已经把照片恢复了。”
周杨接过来划拉着看了看,因为光线不好,照片质量不高。但已足够说明,房梁上悬挂老旧血衣这事,不是老于幻觉。
“弄虚作假,也得要懂点现代科技才行。”周杨把手机换给了老于。“这下你立大功了。看来,还真是专门为你准备。”
“为什么呢?”老于满脸困惑。
“想把我们吓跑,要维护鬼屋‘尊严’,等等。”周杨笑道,“什么原因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们实现了‘精确制导’。”
“啥意思?”
“照片上那些血衣,没有灰尘却有整齐的折痕,说明不是常年挂在那里,是知道你要去,临时拿出来的。”
老于摇了摇头。领导看问题比他高明,这一点不可否认。“我去鬼屋纯粹是临时起意,除了李方没有别人知道。”
“李方很有问题。”周杨压低了声音。“他很有可能,是跟我们的敌人一伙的。昨晚我们房间进人了,早上起来发现了这个。”
周杨也把手机拿出来,把那张藏头诗的照片翻出来,给老于看了。
老于看过惊讶不已,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警察,他也不曾碰到过。
“宁晓光已经把李方调回县里。究竟什么情况,他们很快会有个结论。”周杨接着叮嘱道,“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接触的人当中,还不定谁有问题。以后万事都要小心。”
老于点点头,人心叵测,村里陷阱很多。不过,他还想着一件事,就是在小树林听到的鬼叫。“领导,鬼屋的事能找到合理解释。小树林里的怪叫,我去之前,可没有人知道啊。那个,不会是提前准备好的。”
“这个我们先记着,谜团一个个来解。”周杨拿过手机。“关于鬼叫我有个合理的猜想。不过现在有更紧急的事,傻子和曹勇都死了。”
“刚才马会计说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傻子昨天半夜被淹死在河里,曹勇被毒死在家中。傻子是被曹勇杀的,曹勇被同伙毒杀。两个人的死,都是遭到灭口。”
这个情况老于就不知道了,露出十分讶异的表情。
“杀曹勇的凶手,有点线索吗?”
“暂时还没。”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查呗。”周杨已经把饭吃完了。
抽纸插了插嘴,又端起边上的杯子喝了口水漱嘴。
“这样吧,我还是继续查鬼。”老于挺直了腰板,“哪里摔倒哪里爬起来,这次要认怂了,以后再有啥鬼怪的事,就不能翻身了。”
一句话把周杨给逗笑了。老于在遇鬼之后,还有胆量主动请缨,精神可嘉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确有必要。闹鬼是案子重要的组成部分,这事不弄清楚,就难找到真相。于是点了头,决定让关喆配合老于查鬼。
话音刚落,关喆就进了屋。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林权和刘明国。
林权确认曹勇死于氰化物,且体内的氰化物剂量不小。在他车内则找到一只吸饱了血的死蚊子,回头验验血,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刘明国介绍了现场取证情况,没有找到曹勇的手机,也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表明他最近行踪的东西。
“聪明反被聪明误,找不到手机对我们倒是好事了。”周杨得意地一笑,“把曹勇手机拿走,说明里面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把曹勇手机号查出来,调取他最近的通话记录,把那些跟他有联系的,逐个查一遍。”
刘明国点点头,这一点他也想到了。移动公司那边已经打了招呼,会在第一时间反馈相关情况。
宁晓光随后急匆匆赶了回来。刚接到刘守贵通知,县里领导要来,已经在路上了。
短短不到一周时间里,仲平村接连发生了三条命案,默县的领导很紧张,政法委书记刘明受县委书记委托,亲自前来督战。
宁好晓光哪敢怠慢,赶紧回村委要抓紧准备一番。好在迎接上级检查于他来说驾轻就熟。一阵指挥调度,该准备的事项,差不多都到位了。
县里的领导很快到来。一同前来的,还有县公安局刑侦支队的黄毅队长。黄毅此前差点丢了性命,领导特批在家休养。如今因着情况严峻,他身体差不多也恢复过来,主动要求重新回来查案。
下车后,刘守贵给刘明郑重介绍了周杨。刘明伸出双手跟周杨握了握,像是中央首长慰问抗洪一线的官兵,语重心长地说“辛苦辛苦”。
周杨礼貌性地笑笑,把身旁的老于和关喆作了简单介绍。
刘明又去握住老于和关喆的手,接连说了好几个辛苦辛苦。
一帮人简单寒暄几句后,就在村委开了个现场会。
会上,由宁晓光汇报了案子的情况。
因为来的人大多数对案子情况都不了解,宁晓光把案子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接到村长遇害的报案后,县局第一时间出警,随后成立专案组进驻。
由于村长的死因离奇,最先负责查案的黄毅也差点遇害,就把市局的周队长请了过来。
经过周队长调查,发现村长的死,跟一个月前发生的强奸案有密切联系,基本确定傻子在强奸案中受到操控。
刚查到这一点,傻子今天一早就被淹死了。在对傻子母亲张桂英的问话中发现,帮助傻子实施强奸的人,极有可能是强奸案目击者之一的曹勇。
对曹勇实施抓捕时,发现他裸死在了家中。死因为氰化钾中毒。从他家中发现了一条被划破的湿裤子,由于在傻子爷爷家采集到跟那裤子同样的棉线,推测他昨晚潜入了傻子爷爷家中,把傻子背出来沉了河。
到这一步,曹勇大约失去了利用价值,就被毒杀灭口了。
傻子的死和村长的死有诸多相似之处,相信凶手事先也是藏在村长家中,待村长夫妇熟睡后把二人迷晕,将村长弄出来送到墓地后掐死,制造出厉鬼杀人的假象。
宁晓光的汇报简明扼要,刘明又问了案子里有关鬼的情节。
宁晓光接着把三名警察遇鬼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村长的死,村里人传言是厉鬼所为。傻子的死,被认为是水鬼抓了替身。至于黄毅的遇袭,由于脖子上留下的指纹同样属于村支书的儿子,似乎也是厉鬼所为。
黄毅遇袭时没有知觉,究竟是袭击他的是人是鬼,还有待查证。
李方和老于则是亲眼见到了鬼。李方在桥边见到的鬼,村里人说是这个村几十年前的地主。老于是在鬼屋调查时遇到的鬼,村里人之前没有见过。
刘明不时点点头。等到宁晓光说完,坐正了身子,打着官腔讲了几句,肯定了大家的努力,强调案子特殊,还需要进一步加大工作的力度,保证不能再有新的命案发生。
刘守贵当场表态,一定按照领导指示来办。接着给在场干警提了要求,要进一步加快破案进程,尽快揪出幕后黑手。
刘明又请周杨说说。对于官场这一套,周杨向来不甚喜欢。有开会的这些功夫去查案子,没准又找到了新的线索。但在别人地盘上,没必要去冒犯人家。对着刘明笑了一下,说惊动领导前来,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好在已经有了些线索,将全力以赴查明凶手。
刘明点点头,又是拜托了辛苦了之类的客套话。然后开始总结讲话,概括起来就是保证不再发生命案,洋洋洒洒讲了半个小时。
散会后,刘明决定去拜访诸葛和,且不讳言诸葛和跟他是朋友。说村子里出了这样的事,向他这样潜心修道的人讨教讨教,定会大有益处。
刘守贵赶紧安排,接着县局一干人等,浩浩荡荡都跟着去了。
周杨稍感意外。虽没发现诸葛和跟系列案子有直接关联,但他的装神弄鬼,特别是要求村支书迁坟,已经给办案造成了干扰,是个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政法委书记却跟他是朋友,来村里还要主动上门拜访。他要真有什么问题,必定会得到他们庇护无疑。
众人离开后,便叫上老于和关喆到办公室,一起研究怎样查鬼。
“现在情况不是很乐观。”周杨开门见山地道,“幕后黑手丧心病狂,一夜间接连杀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我们重启了强奸案的调查。如果我们接下来探知了真相,也极有可能成为灭口的对象。昨晚的藏头诗,并不是虚张声势。”
“领导,要灭我们的口,那是要自取灭亡啊。”老于不以为然地道,“装神弄鬼的目的,只想把我们吓走。如果凶手真像你说的那么狂,黄毅和我都没命了。”
周杨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你们还没接触到真相。”
这么一点,老于便明白了。关喆到底是要年轻些,周杨表情凝重地讲有生命危险,让他着实有些紧张,一直没有说话。
“很少有人敢动警察,因为我们身后有一个系统。但如果对方比我们这系统还要强大,那就另当别论了。”周杨捏着鼻尖,继续道。
这话老于和关喆都听得明白。默县政法委书记的到来,让他们对领导对案情做了重新评估。而他们领导讲出来的话,大体是不会错的。说白了,他们也都只是系统里一颗螺丝钉。
生命危险并不只是说说,让屋子里气氛顿时沉闷下来。
从周杨自身来说,他也无意去做那出生入死、大无畏的英雄。人到了这年纪,不可能再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当做儿戏。
“领导,那你的意思是?”老于先打破了沉默。
“案子还得查下去呀。但我们一定得用这个。”周杨指了指头,“这村里处处陷阱,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要把坏人揪出来,还得保护好我们自己。”
老于和关喆望着周杨,办案肯定得用脑子。只是这一回要怎么用,需要领导明示。
“对于案子的真相,我自信已掌握了大概。下一步是收集证据。而且就以闹鬼为突破口。”周杨目光如炬,说话落地有声。“但我们暂时要悄悄来,行动一定要保密。特尔别要强调的是,你俩一定要随时形影不离。”
“领导,下一步怎么做,你直接说。”老于来了精神。刚才有瞬间,还以为周杨是要打退堂鼓。
“村里闹鬼的,主要集中在鬼屋和小树林。”周杨这才开始布置,“要想查到闹鬼的真相,就要把这两个地方监控起来。”
“不瞒领导,我也有这想法。”老于笑道,拿出一张图展开了。“这是村里的地图,红点是我标出来需要监控地方,领导看看成不。”
周杨拿过来一看,监控点的设置颇为合理。老于再次令他意外了。“具体怎么个安法,你讲讲。”
“树林主要监控那个孤坟,目标不大,在边上的大树装个摄像头就足够。”老于当仁不让,指着地图说开了。“鬼屋的情况复杂一点,如果是诸葛和装的鬼,去装监控就不能让他知道。”
“既然对诸葛和有怀疑,索性连同他一块监控。”一直没有发话的关喆,提出了建议。
周杨点点头,老于和关喆所讲,正是他的想法。后生可畏,同时也感到欣慰。接着便给市局的同事打了电话,说了这边情况,让帮忙准备设备。然后让老于和关喆开了他的车,回局里去取,并让他俩顺便把枪也拿来。
看看时间不早,从仲平村到市里往返少说也得五个小时,老于和关喆片刻也不耽误,马上驱车离开了。
周杨则把地图挂了起来,对着那地图坐下,目不转睛地打量。
撇开新开发的房产项目不看,村子布局很规整,东西两边基本对称,看得出来在建设之初,就有很明确系统的规划。反倒是近几年新开发的那些房子,外面看着是光鲜,放到这地图上来,就像是杂乱无章地摆在那里,怎么看怎么别扭。
让他不禁赞叹,还是古人厉害。要是不被破坏,保留原来的状貌,村子的景色应该要好上很多。
本该安宁祥和富足的村子,被闹得鸡犬不宁,直接的原因虽未查明,根本的原因却不难找到。抛弃了既有传统的畸形发展、失去了道德约束的物欲膨胀,加上严重失衡的贫富差距,让这里的人们无论贫富,都没有了安全感。
自保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为了自身的生存发展,哪顾得上什么公序良俗,都露了獠牙争抢,命案的发生也就不可避免了。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3-01 12:21:06 +0800 CST  
十八、迁坟风波

送走县里领导后,宁晓光马不停蹄赶回村委。
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黄毅和刘明国。宁晓光介绍说,黄毅本来还可以休息,听说这边情况不容乐观,主动请缨上了火线。
周杨闻言伸出手来,跟黄毅握了握,问他有没有完全康复。
“没事了。”黄毅确已恢复正常,外表看不出丁点被鬼袭击过的痕迹。
“那就好。”周杨爽朗地笑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欢迎你重新归队。”
大家坐定之后,宁晓光说了刘明跟诸葛和见面的情况。
刘明十分尊重诸葛和,并就如何才能让村子复归安宁,向他请教对策。诸葛和一口咬定,命案就是因村支书将儿子埋错了地方。刘明对此深信不疑。当着众人的面,要求宁晓光负责,三天内将村支书儿子的坟迁了,而且要求一周内必须结案。
领导这么一句话,让宁晓光压力很大。
让村支书三天内迁坟,努努力也许还能做到。要在一周内结案,凭现在掌握的线索,难度实在太大。政法委书记的话又不能不听,只得把希望都寄托在周杨身上,希望他这个破案专家,能想出办法。
周杨无奈地摇摇头,就目前的情况看,一周内结案不现实。他也不是天降神兵,可以罔顾办案规律为所欲为。能给宁晓光的只是忠告,领导可以不尊重规律,我们可不能乱来。弄出冤假错案来,将来倒霉的是自己。
这道理宁晓光自然明白,只是刘明的要求不能当作耳边风。
“不按领导要求落实,倒霉就不是将来,而是眼前了。”刘明国微笑着替领导说出了心里话。
“现在我们能做的,是大家伙再加把油,加快办案进度。” 周杨笑了笑,还好自己不受刘明领导。
“能加快办案进度也是好的。”说话的是黄毅。
“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们就只好一天二十四小时轮班工作了。”宁晓光蹙着眉头道,“通过延长工作时间,换取完成任务的空间。”
对此大家没有异议,周杨也乐见其成。县里这帮警员,除了刘明国外,作风都不怎么过硬,软哒哒的不管发生了多大的事,总也紧张不起来。这下让刘明逼一逼,没准还真能将他们的潜能激发出来。
时间宝贵,宁晓光当场布置任务,他跟黄毅、刘明国三人兵分三路,围绕曹勇家周边村民及其亲戚朋友,马上进行地毯式排查走访。主要目的,是要弄清楚曹勇最近尤其是头天晚上行踪,找出可能的同伙。
周杨表示支持。三个人马上开始行动,划分好各自排查的范围,就出门干活去了。他们前脚刚出大门,马会计又气喘吁吁闯了进来。
“怎么了?”马会计那如临大敌的表情,让周杨心头掠过一阵阴云。
“刘书记要求村支书三天内迁坟,仲家人等不了那么久,正在组织人马,要强迁村支书儿子的坟!”马会计说这个情况时,急得都快要哭出来。
仲家为什么突然来这一出,暂时不得而知。刘明要求三天内完成迁坟,他既然都已发话了,三天内那坟肯定得迁走。什么原因让仲家那边人如此着急,两三天的时间都不能等,冒着跟平家大动干戈的风险,非得要在今晚去强行迁坟。
周杨想不明白原因。但他无比清楚的是,仲家人若真要去强行迁坟,必然导致两大家族流血冲突。
于是二话不说,直奔仲海平家中而去。作为仲家的主心骨,在这紧要关头,也只有他能够力挽狂澜了。
到仲海平家时,他屋里聚了好些人,规规矩矩坐着,没人开口说话。
原因是仲海平发飙了。
仲家的人要去强行迁坟,仲海平知道后怒不可遏,把一帮人叫来,颤巍巍地痛骂了一番。在子孙前,他仍然有着绝对的权威。一帮中壮年汉子在他面前,像是一群犯错了被老师训诫的学生,不说顶撞,就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见了周杨,仲海平把他请到自己身边,指着一圈人说,仲家这帮不肖子孙,要去强迁平家的坟。你是警察,懂法律,他们这样做,该判什么样的刑,你给说说。
周杨此行正为了阻止仲家人的鲁莽行为,没想到他已经阻止了。见着一帮人这个样子,悬着的心也落了地。可能发生的流血冲突,至少在今天是不会看见了。于是笑了笑,打起了圆场,说老爷子别着急,大家伙不都在这好好坐着么,哪能去做那违法犯罪的事。
接着又对着众人正色道,今天县政发委的刘书记过来,对迁坟的事已经做了布置。大家不要着急,村里这么多警察,会给大家一个满意度答案。
仲海平接着训斥,还在这坐着干嘛,还嫌不够丢脸么,该干啥干啥去。一伙人给骂得灰头土脸,接到出去的指令后,全都一声不吭起身出了门。
等众人走完,仲海平方请周杨坐下。坐下来还余怒未消,说这帮蠢货是成心要把他气死。他早就不想管事了,可一帮人让他放心不下。今天他要不管,天知道会闯出多大的祸来。
周杨劝解了两句。然后直接问道:“是谁鼓动这事呢?”
“没有哪个人在鼓动。”仲海平还喘着气,刚才的动怒,对一个八十多岁的人来说很伤身。“就是因为诸葛和的一句话。”
听到诸葛和三个字,周杨身上有如扎了一针。“他说了什么?”
“他说迁坟最好的时间就是今天。过了今天不迁,还会有人遭殃。”
原来如此。在生命威胁面前,仲家人选择强行迁坟,就不难理解了。
仲家人的选择好理解,诸葛和的言行就不好理解了。最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的,应该就是这些装神弄鬼之人。他说最好的日子就是今天,肯定另有目的。
为得到仲海平的全力支持,周杨把调查的最新进展给他说了。
得知傻子是被曹勇害的,而杀害杀曹勇的人十有八九是同伙,仲海平表情显得异常冷峻。问了不少细节问题,都是关于曹勇的死。尤其是对案发现场以及曹勇尸体的样子,问得尤为仔细。
似乎对曹勇的死,比对傻子还要重视。这让周杨不解。
不等他问,仲海平自己说出了原因。马会计的父亲曾是赤脚医生,家里藏有砒霜。曹勇是被毒死的,让他想到了砒霜。
原来,仲海平已经怀疑马会计了。
仲海平接着说,村子里这些人,他吃不准的只有两个,诸葛和是一个,马会计也是一个。诸葛和走的那条路,跟平常百姓有距离,看不懂也正常。马会计就不一样了。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其实很有实力。那些小姓的人,大都听他招呼。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有能耐在背后搅和的,他是最有可能的人。
而且仲海平刚弄清楚,强奸案发生后,推动村长去提亲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张桂英,另一个就是马会计。
原来村长提亲那愚蠢的举动,真的是受到别人蛊惑。周杨先前对此就有疑问,能够在仲平村当村长,脑子里不可能是一团浆糊。在傻儿子强奸了村支书女儿的情况下,还那么鲁莽的跑去提亲。
村长的媳妇鼓动他去提亲尚可理解。傻儿子指定娶不了媳妇,好不容易来个机会,还不使劲抓住。马会计作为一个外人,也在背后推动这事,就很有问题了。
仲海平提供的消息太重要了。诸葛和还有待进一步调查,马会计这只老狐狸,则可说是完全暴露了。接下来只要村子不乱,就有时间去对付他。
不过,形势还十分严峻。阴谋已经快变成阳谋,只要没能让两家打起来,目的就没能达到。到了这个份上,幕后黑手很可能还有下一步动作。短时间内再出新的命案,并不是耸人听闻。
按照系列案子的作案意图,再要杀人,无疑还是为挑起两大家族争斗。而力阻两大家族冲突的仲海平,就是首当其冲的目标。根据幕后黑手的凶残狡诈程度,要对付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是太容易了。
“那个挑事的人,可能还会出手。”周杨注视着仲海平。
“嗯,我这把老骨头,应该已成别人眼中钉了。”仲海平明白周杨的担忧。但在死亡威胁面前,他表现得很淡定。“我不怕死,反正也这么大把年纪了。可我不能白死,至少不能死在杀了我儿子、孙子的人前面。”
姜还是老的辣。一番话看似平淡,实则威风凛凛。
“这样吧,老人家,为保险起见,我们安排个人来你这。”
“不用。找个警察来保护我,那也太小看我们仲家了。”仲海平露出了些傲气。“这条老命虽没了多少用,别人想要拿走,没那么容易。”
见对方成竹在胸,周杨也没有强求。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村长和傻子的死,都是给人施了暗箭。如今那施暗箭的人虽仍躲在暗处,只要仲家留意起来,暗箭也难施得出来。
“我这边你不用担心。倒是平家那边,需要小心防范。”仲海平倒是替平家操起心来,“平支书成天忙着给女儿治病,家族中的大小事务都交给平文虎在打理。平文虎生性懦弱,现在形势险恶,可能会盯不住。”
从仲海平家出来后,周杨便联系宁晓光,由于马会计嫌疑大增,让他安排人对他严加盯控,做好随时缉拿归案的准备。
紧接着王安局长打来电话。关于指纹套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就如他们事先想的那样,全市范围内在网上订购过指纹套的人很少,排除因打卡上班确有需要的,目标范围就更小。
市局派人逐一找了他们。最终从其中一个小贩那里,查明十几天前,默县一个叫曹勇的人拿来一些指纹,托他帮忙弄指纹套。据小贩交代,他和曹勇在广东打工时认识,知道这人心狠手辣。为避免将来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便把曹勇拿来的指纹留了底。拿来跟村长尸体脖子上发现的一对比,结果完全吻合。
虽说这一消息来得晚了点,还是让周杨感到振奋。覆盖在真相上的迷雾,又拨开了一层。关于村长的死,他一开始就认为是用到了指纹套。现在,不仅确定用到了指纹套,还能确定杀害村长的凶手,就是死去的曹勇。
不管村子里都有什么样的神神鬼鬼,发生过多少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情,在村长遇害、傻子遇害、曹勇遇害这三起命案上,都已确定是人为,跟鬼没有关系。所谓的闹鬼,是幕后黑手为了掩盖杀人痕迹,导演的一场闹剧。
周杨把这一消息电话告知了宁晓光。宁晓光在那头回答,正要给他打电话。调取的通话记录显示,昨天晚上十点,曹勇跟马会计有过通话。还有村民反映,昨晚看到马会计去了曹勇家中。鉴于此,打算马上把马会计抓起来。
周杨回想起昨晚马会计在他面前的那通电话。当时,他说是家里人催睡觉。想不到那电话是曹勇打的。云淡风轻撒那么一个谎,让他丝毫没有察觉,的确是演戏高手。
昨天找曹勇来村委,马会计说没他电话,要亲自去请。原来是要用那点时间,去告诉曹勇怎样应付警方。毫无疑问,应该马上把他控制起来。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3-01 12:21:24 +0800 CST  
十九、逮捕疑凶

因马会计人在村委,宁晓光安排黄毅执行抓捕任务。马会计对警方的发现毫不知情。当黄毅带人对他实施抓捕时,还主动上前迎接,说晚饭已经备好。黄毅没有正面回应,让他领着去会议室。
虽从黄毅板着的脸上看出不对劲,马会计还是表现出一如既往的热情,领着他们到了会议室。刚进去就被黄毅拉起双手,不容分说铐上了,连推带拽摁到椅子上坐下。
情况来得突然,及至被摁到椅子上,马会计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领……领……领导,这……这是……啥意思?”
眼神茫然地看着黄毅,结结巴巴地问道。
“少装无辜,自己做了什么事不知道么?”
黄毅面无表情地道,说完也不跟他更多交流。让两个警察看好,独自出了会议室,等待周杨和宁晓光回来审讯。
周杨和宁晓光差不多是同时回来,黄毅领着一块进了会议室。
见到他俩,马会计立马想要站起身来,被身后警察摁了回去。无奈只得大声喊冤,哀求他们主持公道。
周杨和宁晓光都是面无表情,在马会计对面坐下了。宁晓光先开了口,说在调查曹勇的案子时,发现了跟他有关的事,要请马会计作一个说明。
马会计一脸的无辜,坚定地道曹勇的死跟他没有瓜葛。嘴上虽这么狡辩着,表情和肢体的语言,已把内心的惊慌表露无遗。
“别演了。”宁晓光看出了马会计的心虚,沉下脸色道。“老实交代,昨晚做了什么。”
“领……领导,昨晚……我……我……啥都没做啊!”
马会计不仅说话结巴,浑身还直打哆嗦。
“啥都没做?把手机拿过来。”在审讯方面,宁晓光经验丰富。
马会计手被铐着不方便,身旁警察伸手给掏了出来,然后弓着身子递给了宁晓光。翻开手机通话记录,果不其然,昨晚十点他接到的电话,虽在手机上没显示名字,但号码正是曹勇的。
“马会计,你藏得挺深啊。”宁晓光语带讥刺地道,把通话记录亮了亮。“我们不想怎么你,你也别为难我们。老老实实把情况交代了。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去了曹勇家里?”
“领……领……领导,曹勇的死,跟我没关系啊!”马会计面色已然变得煞白。“昨天晚上,我……我是去了他家……聊了聊,但谁知道今天一早,人就没了呢!”
“曹勇的死,稍后再说。现在你需要做的,是老老实实,把昨天在他家时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
宁晓光加重了语气。周杨则在一旁静观。情况跟他的预期不大相符。从马会计的手机显示看,的确没存曹勇的电话。那通电话是曹勇给他打过来的。而如果他是整个案子的幕后黑手,在警察面前应该会表现得更为高明。至少,昨晚去曹勇家这事,绝非一个运筹帷幄的幕后黑手会做的事。
见宁晓光义正辞严,马会计明白在劫难逃。努力收起沮丧,耷拉着脑袋交代了昨晚的事情。
昨天晚上,曹勇给他打来电话,说是有重要事情,要跟他当面聊。到了他家后,曹勇问了周杨对强奸案的调查情况,然后就向他诉苦,说自己好不容易改邪归正,因为目击了强奸案,就被警察怀疑干了坏事,心里很难过。想让他帮忙跟警察说说,不要拿对待坏人的眼光看他。
“这么说来,倒是我们冤枉你了。”宁晓光冷冷地道。“要有多看不起我们,才会认为这么一个拙劣的谎言,会让我们相信?”
“宁局,我真没骗你。早知道就为这事,昨晚我也不会那么晚去他家的。”马会计一脸的懊恼,为沾上霉运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啊,这就是问题的所在。那么晚了劳你大驾去他家,一定得有个充分的理由。”宁晓光哼笑了一下,“别磨蹭,爽快点,把你隐瞒的事情,一个字不差地讲出来。”
马会计抬头看了看宁晓光,表情显得挣扎。张开嘴巴想要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要是喜欢耗呢,我们轮流来陪你。”宁晓光皮笑肉不笑的翘了下嘴角,“反正我们有的是人,可以耗到你想说的时候。不过,遭罪的也就是你了。”
“那么晚了让我去他家聊天,我当然是不愿意。”马会计低下来头来,不无沮丧地道。“但他威胁说,村长去平家提亲,我发挥了重要作用。如果我不过去,警察再找他时,他就要把这事讲出来。去了他家之后,他问了周队长对强奸案的调查情况,因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就把知道的跟他都说了。接着他就开始诉苦,我听着也嫌烦,没呆多久就回家了。”
“敢情是受了胁迫。”宁晓光盯着马会计道,“不过,要情况真像你说的那样,从发现曹勇死亡到现在时间也不短了,为什么不主动跟我们说?”
“我……我也害怕啊!”马会计额头汗涔涔的,“曹勇是个无赖,村子里很少有人会去他家里。昨晚我阴差阳错的跑过去,结果他就让人毒死了。我……我这是有口难辨啊!我说的句句都是真话,真的没有骗你们。”
“为什么要劝说村长去提亲?”在一旁坐着静观的周杨,终于发问了。
马会计抬头看看周杨,旋即又羞愧的把目光移开了。
“是张桂英让我这么做的。”马会计低下头来,“她跟我媳妇打小是好姐妹,一直以来对我们多有照顾。因为想给傻子娶个媳妇,就托我一起帮着劝说村长去提亲。”
“没有其他想法么?”
“没有。”马会计抬起头,肯定地道。
“那你还怕曹勇把这事讲出来?”
马会计欲言又止,看样子是有理说不清。看看周杨冷峻的表情,明白他对自己的回答不大可能相信,索性就不说了。
宁晓光点了支烟抽了一口。“马会计,我看事到如今,你还不大清楚自己的处境。毒杀曹勇的,就数你嫌疑最大。”
“领导,这是天大的冤枉啊。”马会计闻言大惊失色,“我跟曹勇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干嘛要去毒害他?就算真有什么过节,你们看我像是个杀人犯么。”
“没有哪个杀人犯,会把那三个字写在自己脸上。”说话的仍是宁晓光。
“我真的没有杀人!我这辈子连只鸡都没杀过啊!”马会计愈加的着急起来,额上的汗水大颗大颗往下掉了。“昨晚去找曹勇,真的就是刚才说的那样。”
“你先不要着急。”见马会计开始激动起来,周杨出言安抚。“这两天你跑前跑后,做了大量工作,这一点我们都记在心里。从我个人主观上说,也不相信你跟曹勇的命案有关联。但办案讲究的是证据,现在的局面对你很不利。只要你把真实情况说出来,我们不会为难你。”
“领导,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嗯,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周杨不紧不慢地道。“你整理下情绪,接下来我们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马会计点点头,急切地看着周杨,把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你劝村长去提亲,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周队长,我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受张桂英所托。”
“你不说呢,我们也知道个大概。”周杨微微地笑了下。“这样吧,我把了解的情况说出来,要是符合实际,你就点点头。要是有偏差,你就给予纠正。你之所以怂恿村长去提亲,是希望两家打起来。等他们两败俱伤之后,你来做这个村的村长。”
周杨话音未落,马会计的表情就起了变化。
“你不说话,看来就是默认了。”周杨并不真的需要马会计给予点头确认,“昨晚在曹勇家聊了多久?”
“没多久,顶多半个小时。”
“之后去了哪里?”
“之后就回家了。”
“有证人么?”
“证人?我媳妇就是。”
“除了你媳妇呢?”
马会计想了想,然后很艰难地摇了摇头。他也明白,如果只有媳妇能证明,说服力还不够。
“接下来,我们会安排人到你家中看看。”
周杨的意思讲得明白,警方要去他家搜查。
马会计呆了一下。接着说的话,让参与审讯的几个人表情都僵住了。
“领导,我好歹也是村里的会计,要是家中被警察搜查,今后就没法在村子里见人了。我知道眼下说什么也是白搭,只能恳求你们到我家时,能够看在这些天我跑前跑后的份上,不要惊动了四邻。”
都到了这个时候,马会计还在有心思顾及自家面子。不见棺材不掉泪,略一思量,周杨决定直接跟他把话挑明。
“关于村子里这系列案子,我们是这么看的:长期以来,仲平村由仲平两大家族把控,你对这一局面非常不满,所以处心积虑,策划村长傻儿子强奸村支书女儿,进而挑起两大家族争斗,等他们斗得你死我活,你再出来收拾残局。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从平天心被强奸开始,你就一直在幕后操控。傻子为什么被杀,是因为你知道我们重启了强奸案的调查。曹勇为什么被灭口,也是因为你知道他进入了我们的视线。”
马会计听了,眼神直直地看着周杨。反应了几秒钟,方明白意味着什么。接着便面如土灰,颤抖着一下跪到地上。用带着手铐的双手狠狠地叩首,声泪俱下地喊冤枉。
身后警察一人站一边,抓住他的胳膊,抬到了椅子上。刚一松手,他又跪到了地上。不管别人说什么,只是一个劲求饶。
这么一来,审问便没法进行下去了。几个人交换了眼神,打算先让他自个儿呆一会,等他情绪稳定了再来审。
从会议室出来后,黄毅自告奋勇,要带人去马会计家搜查。得到周杨和宁晓光首肯,便带着几个警察出发了。
周杨则和宁晓光下到一层餐厅,准备先吃晚饭。
见周杨和宁晓光到了餐厅,厨师马上就把饭菜端了上来。晚餐准备得颇为丰盛,且是色香味俱全。
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周杨第一回能在办案中,有这么好的伙食。在厨师要转身离开时,把他叫住了。先是感谢他准备这么好的饭菜,然后问他知不知道马会计被抓。
厨师显得局促,好像自己做错事情一般。露出些惶惑之态,说做饭时已经听说了。见他局促紧张,周杨开玩笑似地问道,村长死了,村支书又不在,马会计给抓了起来。这里群龙无首,明天我们是不是要饿肚子了。
厨师听出周杨是在开玩笑,应景地笑了笑,然后一挺胸脯,表决心般回答,只要他在这里掌勺,领导的伙食就有保障。几人会心一笑,厨师则见机抽身出去了。
饭刚吃到一半,黄毅那边打来电话,在马会计家中找到了剧毒物质氰化钾。
消息足够震撼,周杨和宁晓光不约而同都停下了碗筷。搜查马会计家的初衷,更多的是例行公事,哪想竟然翻出氰化钾。
他们决定马上过去看看。几分钟的车程后,到了马会计家。
马会计房子挺大,虽没村长、村支书家那么气派,夜色中也能看得出颇有气势。在门口等着的黄毅,上前汇报刚才搜查的情况。
氰化钾放的地方比较隐蔽,是精心藏起来的。马会计媳妇仲翠萍解释,那是她刚买的鼠药,还没来得及用,因怕家里的小孩不小心翻到,才会藏得那么密实。
宁晓光不以为然,买鼠药买到氰化钾,这谎言编得太差劲了。说话间几个人已进到了马会计家中,里面的搜查工作还在继续。但除了氰化钾,尚未找到别的可能跟案子相关的东西。
马会计媳妇仲翠萍已被在场的警员控制。跟马会计有夫妻相,白白胖胖的,因为受了惊吓,脸上有些泪痕,嘴里喃喃地说话。光从外表上看,是个宅心仁厚的主儿,跟坏人沾不上边。
周杨走到仲翠萍面前,又问了一遍氰化钾的来历。
仲翠萍一脸的惊恐,声音也有些发颤。好不容易才说明白,警擦找到毒药的罐子里,装的是她新买的鼠药。家里有个四岁的孙子进出,所以要好好藏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罐子里的鼠药变成了毒死曹勇的东西。
得到这一回答,周杨心头所想,跟宁晓光差不多。把氰化钾说成是鼠药来蒙混,是个拙劣的谎言。跟他们在毒死曹勇的高明相比,显得不太搭调。
“昨晚马会计几点回来的?”
“十一点吧,具体我也忘了。他回来的时候我刚睡下。”
“有跟你说去哪里了吗?”
“他没说去哪啊,我也没问。村里除了这么大的事,他最近回家都比较晚。”
周杨嗯了一下。马会计媳妇的回答,除了把氰化钾硬说是鼠药显得不可思议,别的倒是挑不出来毛病。但联想到昨天曹勇被问话时的表现,如果马会计能让曹勇做到应答如流,自然能让媳妇做到滴水不漏。
马会计的两个儿子闻讯赶了过来。见自家大门被警察堵住,并且不让他们进来,自然是不依,推推嚷嚷问凭什么不让他们进去。
黄毅出门弄清情况,警告两兄弟不要捣乱,敢干扰警方办案,就一块都给抓起来。两兄弟哪里肯听,一边说这是他们自己家,一边使劲往里面挤。
黄毅动了真格,伸手一把揪住马会计小儿子的衣领,提只鸡般将他提到跟前,掏出手铐三两下就把他反剪着给铐住了。再伸脚往膝盖后窝一踢,便让对方乖乖跪倒在地上。
大儿子见状,发狂般地冲撞拦他的警察。也让黄毅给揪过来铐住了,同样补上一脚,让他跪倒在地。然后交代身旁的警察,将他俩好生看住。
周围已有群众围观,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周杨怕人多出了乱子,便让先将仲翠萍和两个儿子带回村委。
回到村委后,几个人决定再审审马会计。
被锁在会议室的马会计知道家人被带来,情绪再次起了波澜,大声嚷嚷这事和他家人没有任何关系,凭什么要抓他们。还威胁说将来一定要去上访,要去省里告他们。
两个警察将他摁倒在桌上,等到周杨他们进来时,因刚才挣扎过度,马会计已经没有了力气。见到周杨他们,又嚷了起来。
“马会计,你就省省吧。”宁晓光冷冷地到。跟周杨一道坐了下来。“在你家里发现了氰化钾。这是怎么回事,给解释一下吧。”
“氰化钾?什么氰化钾?”马会计停止叫嚷,意识到形势对自己非常不利。
“挺会装啊。都用它来毒死了曹勇,还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宁晓光一脸不屑。铁证如山,等待面前这个人的,将是法律最严厉的制裁。
“冤枉啊,天大的冤枉!有人陷害我啊!”听说家中找出了毒死曹勇的药,马会计失声喊道。
“你先喊一会,我们抽根烟。”宁晓光真掏出烟来点上了。刘明让他一周内破案,才过去一天就基本侦破。时间于他来说,已不像之前那么紧迫了。他审过太多的犯人。像马会计这种情况,喊累了,就会消停下来。
“领导,我真的是被冤枉了啊!我是被人陷害了!都没听说过那玩意,家里怎么会有?你们要相信我!我没有杀人!是有人陷害我!”马会计带着哭腔,连珠炮般强调自己无辜。
“你是没听懂我刚才的话么?”宁晓光没好气地道,“毒死曹勇的氰化钾,在你家里找到了,还说我们冤枉你?”
“我不知道那玩意怎么在我家里啊!昨晚曹勇那个电话,现在想来,也是故意设计要害我啊!”
宁晓光见他死不认账,无奈地叹了口气。“马会计,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想要抵赖也没有用了。”
马会计闻言,又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泪俱下地求饶,说曹勇的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和他家人更没有关系。他没有杀人,他是被人陷害了。
宁晓光示意身后的警察将他扶起来。马会计却如一团烂泥,即便扶起来,也不能在椅子上坐住。若非身后两个警察使劲按着,又要滑下去。
“马会计,你不要这样子。”周杨也开了口。“你有没有杀人,不是我们说了算。现在的情况是,你昨晚去过曹勇家之后,他就被氰化钾毒死了。然后很不巧,在你家发现了氰化钾。这就叫铁证如山。说有人陷害你,你拿出证据来。如果能证明确有其事,自然会给你公道。”
马会计闻言,伸手擤下鼻涕,哭了起来。“周队长,我真的没有杀人。”
“那你好好说说,从你劝说村长提亲开始,到现在你都做了哪些事情。”
“周队长,我是在强奸案发生后,极力劝说村长去提亲。背后的目的,确实也是希望两家打起来。但这么做不是为个人私利,是为了村里乡亲。仲平两家垄断了村子资源,狼狈为奸,巧取豪夺。只有他们两家相互打起来,绝大多数的乡亲才可能过上幸福日子。我这么做完全出于公心,根本没想过要取代村长。我家庭和睦,吃喝不愁,没必要冒着搭上身家性命的风险,策划那样一个阴谋。”
马会计噼里啪啦的一席话,归结起来就是强奸案跟他没有关系。村长和傻子的死跟他没有关系。曹勇的死也跟他没有关系。他只是遭人陷害。
“那氰化钾呢?怎么会在你家里发现?”
“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马会计看着周杨,打着哭腔。
“我听说,你父亲是个医生,家中藏有砒霜?”
“没有啊!”马会计被吓得面如土灰,“我父亲二十年前就去世了,我们家除了他没人会行医。他生前留下的几大箱药,包括你说的砒霜在内,全部作价处理,没有个留下半个药丸。”
“砒霜和氰化钾不是一个东西。”周杨面无表情地道,“肯定不是你父亲留下。你是从哪弄到的?”
“领导,我真不知道家里有那东西啊!”马会计哭丧着脸,“家中发现那个什么氰化钾,你们得去问问仲翠萍。”
“你是把责任推到老婆身上了。黄队长,去把她叫来,让他们当面对质好了。”宁晓光吩咐道,“既然你们要演戏,就让你们演个够。”
黄毅起身站到门口叫了一声,让负责看守的警员,把马会计媳妇带上来。
不一会,两个警察便驾着戴了手铐的仲翠萍进屋。
见马会计也带着手铐,且神情狼狈地坐在那里,仲翠萍忍不住哭出声来。马会计见自己媳妇也被铐着,心头也不是滋味。在身后警察的引导下,仲翠萍离着马会计两个位置的椅子上坐下了。
“家里怎么会有毒药?”马会计转过脸,责怪着问道。
仲翠萍伸手抹了把泪,哽咽道哪是什么毒药,就是刚买的鼠药。老大老二也被抓了,你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马会计听说俩儿子也给抓了,气急败坏地唉了一声。转过头又跟周杨他们求情,说这是场误会。他们马家世代都是老实人、老好人,他本人连杀只鸡都手抖,哪里敢去杀人。
“刚才说了,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冤枉一个好人。”周杨平静地道。“你儿子今晚因为妨碍公务,才被一起带了过来,等下教育一番,就会放回去。至于你们夫妇俩,只要能把氰化钾的事说清楚,也可以马上回去。”
“领导,那就是鼠药啊,我真没有骗你们!卖鼠药家就在镇上,他可以给我作证!”仲翠萍近乎绝望地道。
说她懂法可能夸张了点,但对于事态的严重性,显然也有充分的认识。
“周队长,我向天发誓没有杀人。这两天,我一直跟在你身边,哪有时间干别的。我们真的是被人陷害了!”马会计见周杨态度还算温和,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周杨抬手看了一眼表,时间已经不早。看样子马会计不可能主动交代,这样耗着没有意义。便侧过头跟宁晓光耳语,可以先把马会计夫妇羁押,只要查清楚氰化钾来历,坐实了证据,他们不承认也无所谓。
宁晓光点点头,对此表示赞同。马上侧身跟黄毅交代,让他派人去镇上找卖鼠药的核实一下情况。如果那人有氰化钾,也要控制起来。黄毅闻言,起身先出去了。
宁晓光随后押送马会计夫妇走了。他们的两个儿子,暂不知晓跟案子有涉,教育一番后让回了家。
警车呼啸而去,过了桥转过弯,不多时就不见了踪影。那一闪一闪的警灯,划破夜空的笼罩,即便听不到警笛的相伴,依然能看到些许光芒。
周杨站在村委的院子里,捋捋头发,清风送爽,抬头一看满天的繁星,把夜空装点得十分璀璨。乡村的夜并不安静,各种各样的昆虫鸣叫,共同奏响一场此起彼伏的交响乐。
“领导,就是马会计么?”老于问道。他和关喆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老于和关喆去市里取监控,回来时天已黑了。因为周杨要求严格保密,到村委后便不事声张回了房间。然后俩人就在里面研究那些玩意,毕竟也不常用,怎样操作还需要熟悉下。
“不好说。情况还不是很明朗。马会计夫妇被抓捕,并不意味着案子完结了。”
周杨心情说不上放松。马会计一直在强调跟案子没有关联。家里之所以会有氰化钾,是被坏人陷害。他撒谎的概率很大,但被陷害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他昨晚去了曹勇家中,这一点诚然可疑,却不能因此就说他是杀人凶手。在他家里发现了氰化钾,这算是关键的物证,可严格说起来,只是一个孤证。
村长、傻子的死,都不着痕迹。若马会计真是幕后黑手,能在两起命案上表现得如此高明,却在曹勇这案子上轻易就被警方逮到,这从逻辑上讲不通。若真是他杀了曹勇,断不会蠢到把氰化钾放家里,等着警察搜出来。
“那我们还要查鬼不?”老于接着问道。
“查。”周杨简短地回答。村子里闹鬼的事,也还没有画上句号。装神弄鬼之人,不是马会计,是诸葛和。即便马会计是幕后黑手,诸葛和跟他之间,应该也存在某种同盟关系,相互配合着导演了一场阴谋。
马会计被抓了起来,诸葛和却逍遥法外,这是不能接受的。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3-01 12:21:53 +0800 CST  
二十、凄厉鬼叫

第二天一早,周杨起床洗漱后,便下楼吃早餐。
老于和关喆已经吃了,面前还摆着餐盘。等周杨坐定,老于汇报昨晚他俩已经把装监控方案想得差不多了。一二三说出来,周杨听了没发现不妥,就让他们抓紧实施。再次强调不能向任何人暴露他们的计划,同时要求两个人要如影随形,任何时候都不能落了单。
老于和关喆自知肩扛重任,一刻不敢耽搁,马上出了门。
不等周杨吃完早餐,刘明国又推门而入,拿了一摞材料放到周杨面前。那是昨天组织全村摸查,筛出来的可疑人物。
周杨扫了一眼,材料一共有十几份。随手翻了翻,材料做得挺规整。每一份就是一个人的情况综述,差不多每个人都有两三页。能在一天内就做完这项工作,刘明国没少下功夫。双眼还挂着黑黑的眼袋,是他加班加点的明证。
周杨先把材料放在一旁,让他赶紧吃点东西。刘明国坐下来后,简单做了介绍。因为时间关系,调查的深度不够,材料比较粗。筛出来的十五个人,除了马会计外,基本上都是跟仲平两家接下过梁子的。有个特殊情况是风水先生诸葛和,他户口不在村里,大多数时间不在这,不在昨天调查范围。
周杨点点头。刘明国的敬业精神,肯定是没话说的。能在县局做到一级警司,确实自有其道理。而他特意提到诸葛和,显然也不是随便说说。
“昨晚我们抓了马会计,你知道的吧?”周杨问。
“知道。材料里这些人,我感觉可能性都不大。”因屋里没有别的人,刘明国直截了当地道。“你们前晚被威胁,我也知道。宁局让我调查一下李方。这事可不好办,没掌握任何证据,只能先当那事没发生,让他回了局里,不再有插手这个案子的机会。”
周杨想了下,李方有问题只是猜测,没有掌握他跟谁勾结的证据,他要不承认的确是没办法。眼下正是办案攻坚期,确实不宜因为他分散了注意力。刘明国这么做,是较为稳妥的选择。
“这事你们自己定。我担心的是,会不会再次发生类似的情况。”
“遇到鬼的人,除了老于,我看都可疑。”刘明国慢吞吞地道。
这话让周杨颇感意外。“在墓地遇袭差点毙命的黄毅,也有问题?”
“问题就是差了一点。那天晚上,我提出一块去,他非坚持自己一个人。在这种事情上坚持,把性命置于不顾,不大对劲。”
“嗯,这么说,还真需要留个心眼。”周杨伸手捏捏鼻尖。
刘明国点点头,说宁局也有这个意思。俩人正谈着,黄毅就进来了。
昨晚连夜找了镇上卖鼠药的小贩,还对他家进行了突击搜查,没有找到氰化钾。刘守贵局长得知情况后,考虑到氰化钾是剧毒物质,不管通过什么渠道流出,对人们的生命安全都是极大威胁。怕出什么纰漏,所以让他一早来村子,抓紧找一找是不是别处还有那东西。
周杨让黄毅坐下来先喝了口水。关于氰化钾的调查,建议先从马会计身边人查起。黄毅坐了下来,说正是这么计划的,打算先去找马会计的两个儿子聊聊。
接着,周杨又问马会计昨晚有没有交代什么。虽没有跟着一块去,背着也能猜到,昨晚他们肯定没让马会计闲着。
黄毅摇了摇头,马会计还是那句话,是被人陷害了。
“这老家伙还挺顽固。”刘明国在一旁道,“等下我一块去吧。有其父必有其子,有马会计这样老奸巨猾的爹,他那两个儿子恐怕也不好对付。”
“我一个人去就好了。”黄毅道,“你这边事情也多。”
“一起去吧。这村子邪着呐,咱可别都到了收尾,再出个什么意外。”周杨不动声色地道。他明白刘明国主动请缨是为啥。
见俩人都是这个意见,黄毅不再坚持。笑道一起去也好。周杨也没有多余的话要说,只是让他们在调查时,多关注一下细节。
交代完,周杨拿着刘明国给的材料去了办公室。坐下来翻开,最上面的那一叠,就是马会计。
材料显示,马会计今年六十岁。从四十岁开始做这个村的会计,已干了二十年,在村民中口碑甚好。妻子仲翠萍跟他同岁,跟村长同宗。夫妻俩育有两男一女,两个儿子都在村里,且都已经结婚生子,小女儿则在外省读研究生。去年马会计曾主动申请,要从会计职位上退下来。因没能找到合适的继任人选,在村长的极力挽留下,才勉强同意再干一年。
这让周杨皱了眉头。马会计的家庭,确如他自己所讲,可谓幸福美满。一个生活幸福美满的人,要处心积虑设计这么大一场阴谋,看不出有任何必要。从这个角度看,马会计遭人陷害的几率,确实不小。
接着又看了别的人,边看边在心里叹服,刘明国干活真是一把好手。昨天那么混乱的情况下,还能把工作做到这个水准。不过正如他自己所言,就连马会计的嫌疑都不大,其余人的可能性就更小。
看完十五个人的材料,已是一个小时过去。起身开了门,要活动活动身子骨。刚一开门,就听到外面很是喧闹。循声望去,一大队穿着孝衣的人出现在村子的马路上,方知是村长和傻子下葬的日子。
出殡的队伍像一条长龙,几百人浩浩荡荡,前后绵延了将近一里地。哀乐声、唢呐声、鞭炮声、亲眷的哭声夹杂其中,大小不一的花圈和纸扎的各种葬品攒动,场面颇为壮观。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周杨看得明白。仲家这与其说是出殡,毋宁说是示威。他们要借此显示家族的团结,即便族中主心骨死了,依然是村子里最大的势力。
只是人都已经死了,摆出这么大阵仗,反倒有些好笑。再强大,不也给人弄死了么。就算把整个仲平村都垄断了,把这里一切物产都收归己有,最终的归宿,也就是公墓那一抔黄土。
可悲的是,这村子里发生的事情,在别的地方同样在发生。这些难以理解的东西,就是推动整个社会运行的动力。所谓的文明社会,真正起作用的还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就在周杨出神时,老于和关喆神色不定的回来了。
他俩先去了诸葛和家,称办案需要,要对鬼屋重新进行一番检查。并称马会计已经被揪出来,所谓的检查,只是例行公事,拍几张照片就好。因为怕被鬼缠身,只得上门请诸葛先生带路。老于这么介绍着,关喆则在不经意间把一枚微型窃听器丢进了花瓶。
诸葛和见来的是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看着还乳臭未干,以为他们真的只是来拍照片。笑呵呵的说,警方有这样的需要,随时过来,随时欢迎。然后招呼身边的徒弟,让他陪着去看鬼屋。
因周杨交代过诸葛和是个高深的人,让他们不要被套出什么话来。见对方已经同意看鬼屋,也不再多言。说了两句感谢的话,便由诸葛和徒弟带去鬼屋那边了。
鬼屋依然发出各种声音,听着的确骇人。不过静下心来仔细听听,不难发现那些骇人的声音,主要是房子年久失修,风吹过破损的缝隙发出来的。风小点,声音就小点。风大点,声音也就跟着大点。风要再大一点,就有些万窍怒号的意思。胆子再大的人,置身这样一个环境,也难免感到心头发毛。
老于故地重游,跟第一次来单枪匹马不同,这次身边有了两个人。见到的景象也跟头次过来有极大差别,除了七八间破屋和那些蝙蝠,别的东西都不见了踪影。
诸葛和的徒弟,也就是让周杨觉得是鬼而不是人的那个小道士,表现依旧怪异,全程一言不发。 被问到什么时,都是双唇紧闭。面无血色的脸上,也无任何表情。名义上是诸葛和指派来带路的,实际上是监视两个人行动。
还好现在科技发达,他们带来的监视监听设备都小巧玲珑,且便于安装。老于和关喆配合无间,需要装监控时,就把小道士的注意力引向别处。过程十分顺利,基本没有遇到什么障碍。
从鬼屋出来,又直奔小树林。
第一次去时,老于明显感到阵阵阴风从坟后吹来。当时因为害怕,听到鬼叫后没弄清什么缘由就跑了出来。再次来到孤坟前,情况没有改观。依然阴风阵阵,让人不寒而栗。
关喆是个一米八的壮小伙,在学校练得一身腱子肉,而且老于就在身边,还是被那风吹得面露寒色,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害怕归害怕,任务还得执行。老于看看孤坟四周,挑中了边上一棵大树,作为自动拍照装置的安装点。那树的第一个分叉,离着地面七八米高。把自动拍照装置放到那上边,正好能将孤坟全部置于监控下。
老于脱了鞋子,把包往地上一放,像只猿猴一般,不几下就爬到了那枝干处。骑稳之后,从兜里掏出细绳放到地上,待关喆将一端系上监控,再拉了上去。
调整镜头时,老于发现了个秘密。
孤坟后面的石壁,竟然藏了个洞穴。石壁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把洞口严严实实的盖住了。在树上是俯视的角度,才能看到没有被完全覆盖的洞口。
老于这下终于明白,那令人胆寒的阴风是从何而来。
心头略微有些激动,三下五除二下了树,跟关喆讲了在树上的发现。俩人一合计,这事得探个究竟。于是齐头绕到坟后,靠近石壁,伸手拨了拨藤蔓,就像拨开门帘一样,一口黑漆漆的洞,呈现在了眼前。阵阵阴风,就是从那里面吹出来。
掏出手机往里照照,洞内空间不小。洞壁比较规则,应属人工开凿。
俩人一对眼,决定铤而走险,踏进洞里看看。
里面暗若黑夜,只得借助手机电筒,慢慢往前行进。洞的高度不下两米,宽度少说也有个十几米。往里走了二十来米,没有看见什么特殊景象。洞壁是干爽的泥土,边缘弄得很规整,看起来年代颇为久远。
俩人都是蹑手蹑脚,不敢把步子迈得太大,也不敢大声说话。往前走了二十米,洞就到了头。洞壁依然跟两边一样,横平竖直很规整。前方无法通行,只得掉转头来,打算撤出去。
刚刚转过身来,一声凄厉的女人哀嚎,突然从身后传来。老于和关喆都给吓了一跳。那种凄厉和绝望,听着实在是撕心裂肺。俩人的心都提到了嗓门眼。不约而同停下来,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要听听是不是还有动静。
声音却不再传来。静静等待了两分钟,除了各自咚咚的心跳,没有别的声音。老于索性往回走了几步。关喆见了,也紧跟着往回走。这一回走不打紧,借助手机电筒,发现边上竟还有口小洞。
那洞只容一人通过。往里看去,深度超乎他们的想象。可以确定的是,凄厉的叫声,就是从小洞里传来。俩人伏在洞口两侧,凝神静气细听。听了一会都没有响动,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互相比了个手势,便往那窄窄的洞口一前一后进去了。
蹑手蹑脚走了大概二三十米,前面空空如也,不知尽头在何处。也没有再听到那凄厉的叫声。由于没有任何准备,老于和关喆不敢作太久停留,决定先回去给领导汇报。
刚转过身要往回走,又传来一声哀嚎。声音比先前大了许多。感觉真就如有无数的厉鬼,往耳朵里钻。本来心里就没底,让那声音一闹,俩人连奔带跑出了洞口,又连奔代跑出了树林。
跑到大路上时,都是气喘吁吁,被吓得找不着北,然后匆匆赶回村委。周杨见他俩惊魂未定,知是出了状况。把俩人领进办公室,让他们细细道来。
周杨到底是久经战阵,听完俩人的讲述,并没感到丝毫惊慌。相反,一切倒像是在意料之中。他让俩人坐下来喝口水压压惊,问了几个细节问题。
“那叫声,听起来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老于和关喆异口同声地答道。
“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
“听不出来。应该不年轻吧。”老于不十分肯定地答道。
“那洞,你们确定是人工开凿的?”
“这个可以肯定。”回答的是关喆,“洞壁很规整,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
“估摸着有多深?”
“从那声音听的话,传来的距离比较远,那洞应该很深。”老于回答。
周杨闻言一笑,胸中已然有了定见。老于和关喆面面相觑,面对这一情况,领导居然还笑得出来。他俩不知道的是,上次老于说在小树林听到鬼叫后,他就在反复琢磨,会是个怎样的情况。并对村子屡次发生妇女失踪事件,做了大胆猜测。
村里失踪的妇女,可能哪里也没去,而是被非法囚禁在了地下。所谓的鬼叫,就是她们发出。今天老于和关喆在孤坟后面发现有人工开凿的洞穴,让他的猜想有了进一步支撑。
“嗯。在一个人工开凿的洞里,传来女人的惨叫,如果不是鬼叫的话,你们应该会是怎样情况?”
老于和关喆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是科班出身,周杨这么问,答案不言自明了。教科书上学过,这样的情况,当属非法囚禁。
“刚来村子那天,派出所长在饭桌上提过,村里过去发生过多起妇女失踪案件。”关喆先反应过来,意识到他们的发现,可能将揭开困扰了村子多年的秘密,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那些妇女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非法囚禁是唯一的解释!”
周杨点点头,年轻人反应是快。“把洞口设在埋了诸葛家二十多口人的孤坟前,是料定那地方没人会去。”
“那李方遇到的鬼……”老于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周杨。
“他可能压根没遇到鬼。”周杨不容置疑地道。“包括新来的黄毅,你们也要防着点。”
说曹操曹操到,老于正要问个究竟,黄毅和刘明国没精打采回来了。
他们找了马会计的两个儿子,兄弟俩都没有跟父母同住一个房子,父母家中为什么有氰化钾,他们不得而知。
刘明国补充道,从兄弟俩的表现上看,是真不知道氰化钾从何而来。
因马会计坚称是遭人陷害,还问了最近他们家里有没有去过什么人。两兄弟对此的回答一样,因为村长死了,村支书又不在岗,最近村里大小事务都是他父亲在处理,每天都有不少人去他父母家中。
“马会计说他被人陷害,这可能性看来还真不小了。”周杨面色凝重。此时,他并不希望自己的推断正确。“氰化钾只是孤证,若是查不到来历,我们还不能草率下结论。”
“就目前的情况看,查明氰化钾来历,不是个简单的事。”刘明国接话道,“包括马会计的两个儿子在内,连氰化钾这个名字都没听过。这么泛泛地查,我觉得不大可能有收获。”
周杨点了下头,刘明国所言不假。捏捏鼻尖琢磨,氰化钾是违禁化学药品,管制非常严格。以马会计的身份,很难顺利获取。不过村里有个磷矿,不知那里会不会用到。
“要不你们先去磷矿上看看。”周杨此时也无更好建议了,“如果没有,再问问县里其他化工企业。氰化钾这东西一般人很难弄得到,查查可能的源头吧。”
刘明国和黄毅对此没有异议,除此之外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除了没有弄清楚氰化钾来历,俩人还带回来一个坏消息。马会计的被抓,激起了村民们极大的不满。尤其是那些小姓村民,都认为这是栽赃嫁祸,马会计被人陷害了。公安局的办案不公正,暗箱操作让一个好人做了替罪羊。
村里已有谣言,说在迁坟这件事上,马会计得罪了平支书。村支书花钱买通了公安局,让他们抓了马会计,既抱了私仇,又让仲家以为马会计才是幕后凶手,不再和平家死磕。
谣言不能小觑。在回村委前,刘明国和黄毅顺道找村民作了初步了解。村民们要么守口如瓶,要么一问三不知,不约而同在保守秘密。
周杨听得头大。若谣言被村民们接受,警察的公信力会受到极大冲击。下一步工作的开展,将会遇到障碍。更重要的是,谣言还潜藏了杀机。直接将村支书扯进来,若仲家人当了真,没准还得去找他的麻烦。
这样一来,仲平村两大家族,终将难免一战。
马会计有没有被栽赃有待查证,但显而易见的是,村里的阴谋还在继续。马会计已被抓走,谣言肯定不是他编的。要挑起仲平两家争斗的人,还在持续发功。
周杨首先想到的人,自然是诸葛和。正是他在迁坟这件事上捣鬼,昨天才会两次出现群体性事件。再编造一个蛊惑人心的谣言,于他不是难事。
因为预感到谣言可能引发严重后果,周杨决定再次去拜访仲海平。谣言四起,说明村里的局面已不大好控制。如此严峻的形势下,恐怕也只有他才能够压得住场。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3-01 12:22:13 +0800 CST  

楼主:枕西城1

字数:152797

发表时间:2018-01-06 23:36:34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3-19 16:13:0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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