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西城最新力作《鬼谋》之《地下有声》讲述一个厉鬼杀人的故事

五、重查疑案

诸葛和对诸葛梓良娘儿俩不闻不问,完全不合情理。村支书对母子俩的照顾,原因恐怕也不单纯。于是周杨直接问了个问题,诸葛梓良的母亲和村支书有没有男女关系。
马会计想了想,这事不好说,即便有,外人也不知道。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但诸葛梓良的母亲沉默寡言,做人十分低调,不大与别人接触。加上有平支书的保护,也没人去招惹她。这些年来,没传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周杨沉吟了一阵。村长粗一看死于村支书和诸葛家联手,扒开表象却又不是。不管真相如何,他决定先会一会诸葛梓良。要看看那个顶有出息的年轻人,究竟什么模样。
在马会计的带领下,他们很快到了诸葛梓良家。那是栋不起眼的小木房。跟村里其它房子相比,显得很寒碜。
不过房前打扫得干干净净,外观虽差,因为收拾得整洁,并没有丝毫破败的感觉。
马会计在屋外喊了两声,里面应声开了门。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探出头来,看上去情绪不高,对马会计带着警察来访,也没有别样的表情。
青梅竹马的恋人让一个傻子强奸,谁也不可能有好的情绪。周杨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快速打量。眼前的年轻人长得精神,大耳朵,高鼻梁,架一副窄边眼镜。即便宅在家里,也穿得齐齐整整,看着干净利落。襟袖间自带一股清风,眉宇间透出浓浓的书生气。
虽说情绪不甚高,在接人待物上的基本礼数上,还是能够做到。礼貌地叫了声马叔,又跟周杨点头致意。说话声不大,然而中气十足,乍一听有股草莽味。跟他白面书生的气质,不是十分契合。
马会计拉起周杨的手介绍,这位是市局的刑侦队长周杨,来村里调查案子,想找你聊聊。介绍完又笑呵呵地道,你们是吃皇粮的人,我这农夫就不打扰了。说完,便动身要离开。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23 09:20:50 +0800 CST  
诸葛梓良礼貌性地表达了挽留。见对方主意已定,也没执意强留。待他转身走了,便周杨请进屋里。抬了条板凳过来,用一块洗净的破布擦了擦,招呼坐下。
周杨环屋扫了一眼。屋里陈设简单,没什么像样的家具,除了一台正在转着的风扇,也没有别的电器。窗边一台老式的大书桌,上面摆着笔墨纸砚。报纸上的大字墨痕未干,看来是一个人在家练书法。
墙上挂了一幅装裱过的书法作品,上书“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字写得苍劲雄浑,很有气势。落款,就是诸葛梓良。
“你自己写的?”周杨坐下来,看着那幅字道。
诸葛梓良勉强笑了笑,谦逊地点了下头。“平时练习的,女朋友非要拿去装裱,还给挂了起来。”
他给周杨倒了杯水,端过来放到了面前。在提到女朋友时,一丝阴郁伤悲便迅即挂到了脸上。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写出了伟人才有的气魄,功底很深。”周杨恭维道。他虽没有练过书法,一个人的字写得好不好,还是能得看出来。都说字如其人,能把字写得如此磅礴大气,诸葛梓良该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
诸葛梓良腼腆地笑了笑,对周杨的恭维,看起来并不受用。见对方情绪确实不高,周杨开门见山讲明此行目的,是要听听他发现村长死亡的经过。
关于如何发现村长的死,诸葛梓良已跟人讲了数遍。预料到谈话不会短,他自己也倒了杯水,在周杨对面坐了下来。讲述过程中语调平缓,声音不大,却是不卑不亢。本人讲的情况,跟别人的转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作为发现村长死亡的第一人,对他死于厉鬼之手,你是怎么看的?”听完介绍之后,周杨和颜悦色地问道。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白面书生,没准就是离奇命案的幕后真凶。但他并不期望这最终会得到证实。
诸葛梓良看了看周杨,流露出些不解的意思来。那表情显然再说,你才是警察,这问题该我问你才对。想了几秒种后,才开了口。
“我不知道村长是怎么死的。他死得很奇怪。但我觉得,他被厉鬼掐死是个谎言。”诸葛梓良语速仍然不是很快,说的却出乎周杨意料:“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从一开始,周杨就认为在村长脖子上留下死人的指纹,是凶手要制造厉鬼杀人的假象,瞒天过海逃脱刑责。作为重要嫌疑人的诸葛梓良,直接说不相信厉鬼杀人,也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等于在说村长是被人杀的。
如果谋杀跟他有关联,这回答无异于引火烧身。
“村长死亡那天晚上,你在哪里?”尽管对方的回答让他意外,周杨还是照常规循序渐进地问道。
“在镇上表姐家里。表姐第二天结婚,我们这女孩子结婚的头天晚上,亲朋都要过去陪着。我在那跟人玩扑克,玩了一个通宵。第二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所以早早的就回来了。本想着回来扫完墓再回去参加表姐婚礼,没想到会遇到那事。”
“我们老家习惯也一样的,女孩出嫁的头天晚上,亲朋都要去陪陪。你们玩扑克输钱吗?”周杨拉家常似的问道,以便让调查显得轻松。
诸葛梓良并不紧张。听了周杨的问题,嘴角还上翘了一下。“我们打的双扣,不玩钱。同屋另外一桌打麻将,输赢好像挺大的。”
一个屋子有两桌玩牌的人,也就是说至少有七八个人,能够证明诸葛梓良当晚在场。
“你父亲是风水先生,你不相信那一套,挺有意思啊。”周杨笑道。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23 09:22:10 +0800 CST  
诸葛梓良却似被这话刺到了痛处,脸色微微泛黑。不过除了不答话之外,没作出什么别的特殊回应。提到他父亲就黑了脸,足见他对父亲的极度不满。马会计说父子俩长期没有往来,可见不是虚构。
“你在这村子里长大,村里长期闹鬼,没理由不相信啊。” 周杨尴尬地笑了笑,刚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村里闹鬼的事,以及鬼屋的传言,的确打小耳熟能详。但都是听别人说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我没有亲眼见过。没有亲眼见过的事,我不会相信。”诸葛梓良不冷不热地答道。
对方答话的语气,已不如先前友好。周杨对此很能理解,被戳到了痛处,不可能会有好心情。不过,在没有亲眼见过就不会相信这一点上,跟自己倒是挺像。
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想必是因为他父亲是装神弄鬼的人,他刚好对父亲怀着刻骨的恨,所以恨屋及乌,连同他的那一套也一并否认了。
“村长的死有很多疑点,跟你一样,我也不相信他死于厉鬼之手。作为在这村里长大的人,村长以那样一种方式遇害,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干的?”
诸葛梓良漠然地摇了摇头。周杨的问话方式在他看来有些奇怪。
“不知道。你们对我也有怀疑吧?因为我女朋友被傻子强奸。”
诸葛梓良直截了当地回答。
“嗯——,这个,要说没有你也不信。”周杨略显尴尬,对方年纪虽小却很老辣,一眼看穿了他此行的目的。“你女朋友被一个傻子强奸,这事很蹊跷。作为她男朋友,在目前她精神状态不好的情况下,你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人。我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呢?我想杀了伤害我女朋友的人。但法律不允许,我能怎样呢?”诸葛梓良愤懑地道,对心中的仇恨并没有掩饰。
周杨回以歉意的一笑,对方的愤懑情有可原。设身处地想想,自己遇上这样的事,别人这么来问的话,可能也不会笑脸相迎。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更需要你的配合。”周杨诚恳地看着诸葛梓良。
诸葛梓良见对方并无恶意,努力压住情绪的波动。收起不满停顿了五秒,才又开口说话。
“我没有什么看法。不该发生的发生了。傻子背后有人操弄,那个人是最可恨的。起初我还想,如果把那人找出来,一定不会放过他。现在想明白了,就算将他碎尸万段,也不能让天心受到的伤害消除。这个村子太让人失望了,大家都在争权夺利,眼里只有利益,身上没有人味。”
周杨点点头,诸葛梓良短短几句话,把村子的状况说得透彻。
“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的话,我现在的看法,就是等天心病情稳定了,带她离开这戾气横行的地方,永远不要再回来。”诸葛梓良语带激愤,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助和悲凉。
“戾气横行?”周杨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注意力被“戾气横行”这个词吸引了。尽管来的时间短,对村子的了解也不多,但确实是仅凭直觉就能感到,村子里漂浮着一股戾气,让人极不舒服。
果然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用这词来形容村子,是再贴切不过。诸葛梓良转过头来,眼眶已微微有些湿润。周杨看得出来,刚才那一席话,他憋在心底憋很久了。会当着他的面讲出来,某种意义上说明对他的信任。
“这个村子,经济发展很快,村里人不差钱。可是村里的人,并没有比别的地方幸福。他们活得很累,物欲在这里被放得很大。都在急于求成,渴望住上三层楼的洋房、开上四驱的越野车。对金钱的崇拜,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毫不掩饰地露了獠牙争权夺利,不知道生活还有别的东西。可这不能怪他们,受教育有限,文化水平低,眼界狭窄。二十一世纪都过去了十几年,还在迷信鬼神。脑子里装的,是一个世纪前的东西。封建迷信思想,在这里仍然根深蒂固。”
周杨怔怔地看着诸葛梓良。毫不夸张地说,被震住了。他对村子和村里人的评价,鞭辟入里。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23 09:22:56 +0800 CST  
“我本来以为,这一切跟我没有关系。”诸葛梓良似乎找到了倾吐的对象,“我付出了比别人多得多的努力,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摆脱这个地方。可没想到,梦想达成之日,也是悲剧降临之时。我跟天心都是无辜的,不想跟村子有任何利益牵扯,还是有这样的遭遇,只能说上天不公。”
“世事难料,你要坚强。”周杨开始同情面前的小伙子了。他一席话,听起来不是悲凉,而是悲怆了。
“是啊,要坚强。命运怎么安排,是命运的事。不管发生了什么,我跟天心还是要走到一起,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我们。”
这话与其说是在对周杨讲,不如说是自言自语。听得出来,他并不需要安慰,也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要坚强。
周杨静静地观察着。在说没有什么能阻止他跟平天心在一起时,诸葛梓良下意识加重了语气,显得异常坚决。从他坚定的眼神里,不由得人不相信,他能够说到做到。
经历了强奸这样的事,仍对女朋友不离不弃,在这个浮躁的时代很难得。仅从这件事上看来,诸葛梓良是个重情义的人。
对于自己识人方面的能力,周杨向来自信。一个人是真诚还是伪善,基本上交谈5分钟就能判断出来,而且结果一般都比较准确。这一次,面前是个怎样的人,感到拿不准了。
他身上有同龄人所不具备的成熟,有一种需要岁月磨练之后才能拥有的坚定。要这样一个人因为一时的冲动去杀人,可能性不大。可他又表现得过于老成持重,过于深情款款,跟实际年龄反差太大。看上去太过完美,反而显得不真实。
而且他身份十分特殊。有死了半个世纪还在村里阴魂不散的爷爷,有以事鬼神为生却跟他互不相认的父亲。如此神秘的家世,放到任何人身上,都需要引起重视。
同时又是强奸案受害者的男朋友,村长死亡的第一发现人,还是前程远大的省政府公务员。种种身份叠加在一起,不能不令人疑窦丛生。
他跟平天心的恋情,听起来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古典童话。但就如他自己说的那样,这是个戾气横行的村子。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是否真有合适的土壤,来滋养古典动人的爱情。如果情深意重的样子只是演戏,那这人实在有些可怕。
周杨的电话响了起来。宁晓光向他求助来了。市局的法医林权已到达村长家,提出要对尸体进行解剖,看有没有受到药物控制。这要求遭到村长的家人强烈反对。人都死了几天,冻成冰块还要挨刀子,他们从感情上不能接受。
宁晓光和刘明国一起做家人工作,好说歹说,没有任何用处。村长的遗孀张桂英甚至放话,要想解剖村长,刀子先从她身上划过。
在听说村长离奇死亡的经过后,周杨的第一反应,就是张桂英可能有问题。正好借此机会,过去会一会她。于是结束跟诸葛梓良的对话,驱车去了村长家。
张桂英五十出头,脂肪有些超标,面容颇为憔悴。丈夫的死,令她万分伤悲,周杨还没有开口,就先流出眼泪。村长的两个女儿也在一旁,三十来岁的年纪,双眼红肿,神情落寞。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23 09:23:37 +0800 CST  
对这几个农村妇女来说,家中男人死于厉鬼之手,已经足够骇人。更为可怕的是,村里有传言,村支书儿子化的厉鬼,还会继续杀人。可想而知,最有可能的目标,就是村长家人。
周杨理解母女三人的顾虑,顺着她们说了不少。承诺在法医验尸过后,家人就可将村长送去火化。
母女仨不为所动。张桂英甚至还说,警方如果真的为她们着想,就不要在村子里查来查去,让她们好好把人安葬了。
众人犯难之际,人群中来了村长的二弟仲德财。跟宁晓光点头示意后,俯在嫂子边耳语了几句。语毕,就见张桂英一下哭出声来。边哭边带悲愤地说,要觉得对得起你大哥,你们就这样做吧。
然后一扭头冲进了屋子里,还把门反锁了,两个跟过去的女儿也不能进去。
仲德财转过头没好气地对宁晓光说,要解剖就抓紧解剖。还望你们体谅下老百姓疾苦,能让我大哥早日入土为安。
宁晓光闻言陪上笑容,说一定一定。仲德财不信任地发出一声哼笑,没有多的言语,转身便走了。周杨看在眼里,情况一目了然,仲家人不好打交道。不过仲德财为何能让张桂英即便不满也只得服从,这个得查一查。
由于张桂英把自己锁在屋里,如何劝解都不出来。当面跟她聊聊的事,只得往后推。不过她宁信鬼神不信警察,说明鬼在她心中真实存在。弄清楚村里闹鬼的情况,刻不容缓。
当即给老于打了电话,让他加快步伐,尽快查明闹鬼是个怎样的来龙去脉。
老于在电话那头气喘吁吁地回答,刚从埋了以前地主家二十多口人的树林跑出来,在那里听到了凄厉的鬼叫。村子里的确闹鬼,村民们所言不虚。
周杨听了自是惊讶,问了详细情况。老于在电话那头上气不接下气,表达得不是很清晰。不过还是听明白了,事情并不复杂,他一个人闯进小树林,在坟前听到了鬼叫。
由于打心底里不相信这世间真有鬼,弄明白是这么个情况,第一反应便是问他有没有幻听。一个人闯进那种地方难免紧张,而人在紧张的时候,幻听幻视都容易发生。
老于的回答得模棱两可。不会是幻听。但在坟前确实很紧张,产生幻听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管他是幻听还是真有其事,一个人跑去闹鬼的地方都不可取。周杨倒也没有责怪老于,只是让他先回村委休息下,把上午调查的情况梳理梳理。挂电话前缀上一句,闹鬼的事一定要尽快查清,但决不能鲁莽行事。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23 09:24:05 +0800 CST  
六、初探鬼源

在周杨开展调查时,老于也在派出所民警的帮助下,登门拜访了亲眼见过鬼、或者亲耳听到过鬼叫的村民,收集有关闹鬼的信息。

被老于问到的村民,对村里闹鬼的事,无不言之凿凿。

人们见到的鬼,由于遇到的年代有先后,样子不一而足。遇到鬼的场所,并不固定。听到鬼叫的地方,也不只是小树林的孤坟。其中最邪乎的,是几个一块采茶的村民,同时听到从地下传来的凄厉鬼叫声。

同时多人在场,这事可没法造假。

一圈问下来,被提到最多的,就是诸葛云。跟李方一样,见过诸葛云鬼魂的,没有觉得他有多吓人。但都说在诸葛云现身后,村子里会发生命案。

前一秒钟才说村支书儿子化了厉鬼杀人,后一秒又是死了半个多世纪的冤魂捣鬼。在讶异村民们认知模式模糊的同时,老于心头也起了波澜。一个鬼就够受了,又出来一个更厉害的,无疑给调查加大了难度。

百闻不如一见,别人说得再真实,也不如亲眼见见效果好。问过一圈之后,他决定去李方遇鬼的地方实地踏勘。距离不远,且在光天化日之下,为节约时间,就没叫派出所民警陪同,一个人往那奔去了。

小树林在村子的下游。照着村民门的指引,徒步走了十分钟,远远便见一座石拱桥,横跨在小河两岸。桥的西边有片树林,是埋了诸葛一家二十多口人的地方。

桥是座古桥,据村里人说建于乾隆年间。掐指一算,有将近300年历史,已被县文化局列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河水足够清澈的话,那桥加上倒影,应该正好是个标准的圆。再加上两岸绿油油茶园的陪衬,便是人间仙境了。

只是老于此时心事重重,没有功夫欣赏美景。

上桥之后,就见着桥头上那块大石头。昨晚李方讲述遇鬼时,鬼说秘密就在石头上。说出这样的话,应该是有缘由,说不定那上面真有什么东西。于是先走到大石边看了一番。

大石方方正正,被切割打磨得很平整,是当初用来建桥余下的。确如李方所讲,大石除了表面光滑,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大石边上立了块碑,上用楷体竖着写了“默县一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显得非常醒目。

但立的位置有些靠前,半块碑身占着本就不宽的桥面,破坏了古桥自带的沧桑感不说,还影响了桥的正常使用。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25 13:30:15 +0800 CST  
大约正是因为这一点,大理石碑的边缘被好事者敲掉了一块。

离桥不远的树林,长得十分茂密。放眼望去,除了相比别处高大的乔木,还有胡乱生长、密不透风的灌木和杂草。即便事先不知道里面埋了诸葛一家,是个闹鬼的地方,也能凭空感到一股神秘可怖的气息散发出来。

老于是个胆大的人。散发着神秘可怖气息的阴森树林,并未在他心头激发出恐惧。对于树林之所以密不透风,他还想到了答案。半个世纪来,恐怕都没人进去过,林木草丛还不撒了欢地生长。

由于大石上并未见着可疑的东西,进树林看看,就是下一步要做的事。

迈开腿便朝那树林走去。不想随着树林越来越近,心里竟开始打起鼓来。看样子里面麻雀都难飞得进去。且不说遇到鬼,就是遇上条毒蛇,也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生命这事开不得玩笑,况且还有黄毅的前车之鉴。可转念一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把闹鬼的事查明,到实地看看是必须。于是把心一横,找了个缝钻进了林子里。

林子里面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密不透风。除了树长得密了点,并非荆棘丛生没处下脚。但光线比较暗淡,大中午的像是黄昏。而且温度也比外面低了好几度,穿着短袖竟感到有些寒意。

老于也不以为意,高大稠密的树木把阳光遮挡,里面暗一点、冷一点是正常现象。继续往前走着,一心想要找到那孤坟。但走着走着,发现情况不大对劲。整个林子里好像就他一个活物。

是的,就他一个活物。想到这个问题,老于一下警觉起来。偌大一个林子,按理说鸟儿是少不了的。可他没有看见飞鸟,鸟叫虫鸣也没能听到。震动耳膜的声音,是脚下踩断枯枝败叶发出来的沙沙响。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25 13:30:54 +0800 CST  
越往里走,脚下的树叶就铺得越厚,软绵绵的,踩着很不踏实。

面对未知的恐惧,渐渐爬上心头。有东西悄悄把他的勇气抽走。

老于还是往前挪着步子。别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是不见孤坟不掉头。皇天不负有心人,往里走了大概两百米,终于看见一个土堆。毋庸多言,那便是埋了诸葛一家二十多口人的孤坟了。

坟上长满杂草。后面是丈多高的石壁。石壁的上方,也是密密的树林。那时也顾不上心头有多忐忑,三步并着两步走到坟前,要一探究竟。

但还没等他在坟前立定,便感到有股阴风扑面而来。那风是从石壁的缝隙里吹来。石壁上面长满苔藓藤蔓,黑压压湿漉漉,好似张了一张大口要吞人。

黄毅的遇袭、李方的遇鬼,顿时从脑海里浮现。此时要真有鬼现身,可是求救无门了。此一念未灭,忽而感到身后有些动静。似乎身后站着个身形奇大的人,睁着一双奇大的眼睛盯他。

猛地回过头来,却只看见静默不语的大树小树,周遭安静得能听见心跳。

老于深吸口气摄住心神,没有谁将他盯着。刚才产生的幻觉,不过是心里有鬼。不见棺材不掉泪,索性更进一步,绕到坟后看看那股阴风究竟从何而来。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刚往前迈出半步,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那石壁后面传来。

由于惨叫来得突然,而且撕心裂肺,老于猝不及防,血压瞬时高到要挤破血管。说时迟那时快,条件反射般往后面跳了一步,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毫无疑问,那一声惨叫,就是先前村民们绘声绘色描述的鬼叫了。原来村民们并没有欺骗他,一切都是真的。再也不敢停留,掉转身子便逃命般狼狈地撤出了树林。

回到阳光普照的大路上,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回到现实中来。看看青山绿水,看看古桥人家,老于才些微放松下来。摸摸后背,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怪不得村民对闹鬼的事讳莫如深。那诡异的叫声,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即便出了树林,仍然余音灌耳,叫人心有余悸。

恰好这时周杨打来电话,让他加快查鬼步伐。

老于正想跟领导汇报情况,便一股脑把在小树林里经历说了。

周杨弄清楚什么他这边的情况后,将信将疑地问是不是幻听了。老于本能地要反驳,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刚才那一声是不是幻听,还真是不好说。有一瞬间,还感到背后有双大眼睛盯着自己呢。既然出现了幻觉,产生幻听也不无可能。

尽管没有否认有幻听的可能性,周杨还是让他回村委歇歇。这一人性化的安排,反倒让老于有所不安。领导把调查鬼这一关键任务给他,体现了莫大的信任。查了一上午,就拿一个鬼叫去交差,显然是不大妥当。

想到这一点,老于把心一横,决定再去那鬼屋看看。从小树林到北山脚下不近,为节省时间,同时也为找个伙伴同往,便给李方打了电话,让他开车过来接他。

李方已经遇了一回鬼,虽没受到伤害,想起来却很后怕。让他一块去鬼屋,就不是特别情愿。抵不过老于再三相请,便在电话里说清楚了,送他去那可以,鬼屋里绝对不进去。

老于不想在电话上和他掰扯,只是让他抓紧过来。

没过多久,李方就把车开来了。老于上车后,没说在小树林听到鬼叫的事,只是一个劲继续争取他同闯鬼屋。李方坚持不干,不等俩人达成共识,车就到了鬼屋附近。

因为鬼屋没通马路,车只能停在几百米外的地方。老于心里没底,也没有做孤胆英雄的打算,车停稳后继续努力争取,希望李方结伴而行。

然而好说歹说,李方终不为所动。可以在马路边等着,要进去万万不成。到后来甚至都快急出眼泪,求老于饶了他。

老于见状也知多说无益,放弃了劝他同行的打算。坐在车里远远打量,那鬼屋共有六七间,相互连着就像是一堵墙。先前走访时,村民们说几十年前惨死的地主家老宅,就在那鬼屋的后面。现场过来一看,并不能见到地主家老宅,应该是给挡住了。想来当初修这些房子时,就是为了形成一座屏障。

老于盘算着到底要不要冒这个险。刚才树林的经历,打死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但在阳光的照耀下,那些被村民们传得神乎其神的鬼屋,除了外观残破了点,看不出有什么可怕之处。而且都到了门口不进去看看,不就把自己拉到跟李方一个水准线上了么。

于是把牙一咬,对李方说你先在这等着,我去看看便回。打开车门,毅然决然走了过去。走到还有百多米远的地方,一阵微风吹来,果然听到从那些屋子传来乱七八糟的声音。

停下来竖起耳朵听听,因为距离近,不难弄明白听着瘆人的声响,就是风吹过老屋破损罅隙产生的。村民们把这声音称作鬼叫,是以讹传讹了。

老于继续往前走着。李方虽未同行,毕竟在后面不远处,多少能给他起到点壮胆的作用。不多时走到屋前,屋子比预想中的还要高大。一个人站在那,面前黑压压的,有种强烈的被压迫感。

他自不敢贸然闯入,在屋前驻足观察了两分钟。那些房子因为年代久远,日晒雨淋无人照看,显得破败不堪。不少屋顶有漏洞,墙体也部分坍塌,但主体框架仍然坚挺,再立个几十年也没问题。

观察了两分钟,除了风吹时有声响,鬼屋并无其他情况。老于动了进去看看的心思。毕竟都到了鬼屋门前,不进去看个究竟,岂不是浪费时间。挑了就近的屋子大门,走过去猫着身把耳朵贴到门上,要再听听里面动静。

蹑手蹑脚刚把耳朵贴上,不小心脚下一滑,身子边往里一个酿跄,门就推开了。顶上掉下一层灰来,落在他头上和脖子上。

下意识地拍拍头,回过神来才发现门已大开。里面到处是沾满灰尘的蜘蛛网,屋顶的瓦七零八落,地面青砖上长满苔藓。有些灌木甚至从家具里长了出来,还有些野花正在开放。

把头稍微往里探探,能嗅到一股怪怪的气味,闻着很不舒服。即便事先不知道这是鬼屋,见了这般景象也会朝闹鬼的方向联想。可都已经把门推开,万无空手退走的道理。一咬牙,便捏着把冷汗走了进去。

前面两间屋子,看到的都是同样景象。只是走到下一个门前时,臭味更加明显,似乎屋后面藏了腐尸。因为做刑警的缘故,老于对腐尸的味道特别敏感。这一味道让他心跳顿时增加数倍,小心翼翼靠了过去,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25 13:31:17 +0800 CST  
往门缝里看去,里面没有一点光线,黑漆漆的不知道都有些什么。有些吱吱声传出来,像是好多老鼠在叫。打开手机电筒照了照,地面上黑麻麻一片,也认不出来是什么。

能确定的是,闻到的臭味,就是从地上散发出来。

里面没有看到腐尸,而且想到了老鼠,稍稍放松了一点。后撤一步,手肘发力,忽地把门一下推开了。这一推不打紧,只觉里面嗡地一声炸开了锅。接着呼啦啦刮出一阵黑风,从他头上掠过。

这一下来得突然,老于差点没被吓瘫在地。细一看去,竟是成群的蝙蝠。且个头都不小,翼展少说也有二三十公分。在屋里转了两圈,才从屋子的破窗里飞了出去。

而那屋内依然传来起伏的吱吱声,还有不少蝙蝠在里面。靠着门外进去的光线,循着吱吱声仰头看看,老于身上立马起了鸡皮疙瘩。飞出来的蝙蝠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还密密麻麻地挂在屋顶。

打小就不喜欢这种生物。就算真见到了鬼,也比见到这些蝙蝠要好。便关了门,退出了那栋房子。

李方的电话打了过来,刚才看到好些乌鸦一样的东西飞出来,问是啥情况。老于简单作了回答,看后面还有六七栋样式差不多的,想反正已经闯了一栋,剩下的再去看看何妨。

壮着胆走到下一栋屋子前,伸手把门推开了。探头一看,里面仍旧残破阴冷。好在光线还行,顺着进去看了几间屋子,景象跟之前差不多。除了因风吹老屋罅隙造成的声响,没有见着特别叫人恐惧的东西。

再推开一扇门时,到了两栋屋子的连接处。那六七栋屋子看起来各自独立,实际上是连成片的。出了门顺着往前,就能进到另一栋。景象都差不多,阴森破败,一个人走在里面的感觉说不上美妙,但跟闹鬼这事扯不上关系。

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不觉已经放松下来。所谓的鬼屋,原来不过如此。走到第四栋屋子前以为也是同样的景象,还想如果仍是这样,接下来的就不再看了。

推门而入之后,方知跟先前看到的有很大不同。房顶的瓦没有残破,四周的墙也没有缝隙。没有乱七八糟的声音,不像之前那样潮湿破败。却更显凄空阴冷,有一种令人心慌的安静。

往里走了没几步,光线就黯淡下来。身后有双奇大的眼睛盯着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这一回他是能够真切地感到,有东西在后面紧紧跟着,可转过头一看空空如也。

刚刚放松的心情,重新紧张起来。前面又是一道门。那门完好无损,上面的锁扣样式老旧,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却像新装上去。老于想这里面恐有异常,便先把耳朵帖在门边听。没听到啥动静,方伸手轻轻推去。

不等门全打开,里面的情形,足以把他魂魄吓飞。屋梁上大大小小,竟然吊了十几个人,且都没有脑袋。衣裤的样式,也是解放前的样子。老于脑子里一片空白,只道这回是真撞上鬼了。本能的想要逃跑,脚却不听使唤,立在那动弹不得。

呆若木鸡的立了几秒,才看清那十几个挂着的“人”,只是十几套解放前的旧式衣裤。上面都有血迹,有刀砍的痕迹,一些上面还有枪眼。

上午找村民了解情况时,对几十年前诸葛家遭遇的变故,不能说印象不深。眼前挂着的这些衣裤,让他一下联想到了当年那场惨剧。衣裤的样式以及上面的血迹、刀痕、枪眼,不是后人可以伪造出来,应该就是从当初那些尸体上拔下来的。

老于感到不寒而栗。为什么要把衣服从尸体上拔下来,又为什么要挂在这屋里,他不得而知。此时,他脑子里想到的不是闹鬼。这些衣物,能够跨越几十年的时间保存下来,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老于跨进房间,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不管真实的情况如何,这算得是个不大不小的收获。

拍完照片,老于决定先撤出鬼屋。一则孤军深入不安全,再则如此重要的发现,得跟领导第一时间汇报。待他转身要走,见右手边上有道门。跟先前看到的不同,那是一扇对开门。用手机门上还有雕花,并且上了颜色。绿的是叶,红的是花,图案清晰明亮,雕工细致精美。

伸手轻轻一推,门并没有闩上,往里开了个缝。

就是那一个缝,让老于全身血液都收缩到了一处。从那缝里可见里屋背对着他站了个人。依稀可见那人披着灰白的长袍,稀疏的头发胡乱散批着到了后背。

原本已经放到肚子里的心,一下又蹦回了嗓子眼,不知里面站的是人是鬼。

不过老于没有退缩,而是顺手将门推开了。里面背对着站立的老者并无动静,干枯的手拄着跟齐耳高的木棍,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立在那里。脚边还摆了个古董的铜香炉,焚着一根拇指粗的香。那香燃得很旺,把整个房间熏得烟雾缭绕。

老于喊了声老伯,下意识的一只脚已经跨了进去。呼喊没有得到回应。对方似乎只是个木偶。屋子里香吱吱燃着,散发出一种他从未闻过的味道。

因对方毫无反应,老于另一只脚也跨过门槛,往前走了两步。离着只有一步远时,对方仍然保持那个姿态。又叫了一声老伯,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索性伸手拍了拍。对方依旧一动不动。接着又叫了声老伯,继续拍了一下。把他身上的尘土都拍飞了,仍是没有任何反应。而且距离那么近,却感受不到对方身上有一丝生命气息。

老于心头一紧,难道是具死尸么。身上都能被拍出土来,可见保持那姿势静止了很长时间。正想绕过去看看正面,原本一动不动的“老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转过身来,张开双手呈猛虎捕食状,发出一声巨大“啊——”

老于始料不及,被吓得往后一个趔趄,差点没有坐倒在地。

再一看去,面前被他称作老伯的,纯然一个骷髅头。张开打手向他扑袭来,就是要取他性命的样子。本能地要起身反击,却发现四肢无力。意识也随之模糊起来,没两秒钟就昏倒了。

外面等着的李方,接连打了两次电话都没人接听,便知出了状况。又不敢一个人闯入,只得给刘明国打了电话。刘明国不敢怠慢,马上叫了几个小伙子往鬼屋赶来。跟李方会合后,七八个人风风火火奔向了鬼屋。

他们到达时,只见老于四平八稳的躺在破败的屋子外面。脸色苍白,试试还有呼吸,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往县医院送去。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25 13:31:59 +0800 CST  
七、村子现状

第二天,周杨一觉醒来,对案子又有新的想法。
村长是一村之长,跟村里所有人都得打交道。照他霸道强横的作风,平日里结下的梁子不会少。
不排除有别的人,利用他跟村支书矛盾公开化的有利时机把他杀了。在大家都怀疑是厉鬼或者村支书时,自己躲在一边看热闹。
不能只将目光盯着村支书和诸葛梓良。摸清还有别的谁想将村长置于死地,也是至关重要。这就得对村长的过去,做到深入了解。
这事不难。乡村办案的便利,在于这是个熟人社会。大家都知根知底,找个靠谱的人来询问一番,村长过去什么情况,有些什么仇家,就该抖落得八九不离十。
至于靠谱的人,也已有了选项,就是昨晚一起吃饭的马会计。
马会计跟村长一起共事多年,对村长的情况自会了若指掌。会计这个职务,也得要个明白人才能做得下来。
在村长家人忙着料理村长后事时,找他了解村长再合适不过。
此外,村长脖子上死人的指纹,只能是活人留下。要留下那个指纹,须在村支书儿子生前或者火化前,弄到他的指纹,找专门的商家做指纹套。
能顺利获取村支书儿子指纹的,家人朋友的几率最大,只需要小范围排查。而且指纹套是特殊商品,肯定能在网上查到购买记录。
若能查到村里有人弄了指纹套,就可宣布案子破了大半了。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0 10:07:20 +0800 CST  
起床洗漱完毕,在村委食堂匆匆吃了早餐,周杨便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先把老于和关喆叫到跟前,给他俩布置任务。
“老于负责将村里闹鬼的情况摸清楚,关喆去高速路口接法医。”
关喆领命而去,老于则留了下来。
“领导,这鬼怎么查呀?我可不敢半夜里跑坟堆那守着。”老于表明态度,无意做孤胆英雄。
“这事你看着办。”周杨料到老于会提这问题,头也不抬地给他怼了回去。“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日看那些怪力乱神的没干扰你,就是想到有这样的案子时,把你派上用场。”
老于摊摊双手,露出满脸的无奈。他深知周杨在安排工作时向来说一不二,自己能做的只能是硬着头皮把任务接着。
“领导既然这么信任,那我就当仁不让,尽全力去把鬼揪出来了。”
“甭废话了,抓紧去查,尽快给我答案。”
老于双眼一愣,这说话的语气,跟他熟悉的周队长不太一样。
其实从昨天上车开始,就察觉到了些异样。刚见面就跟宁晓光他们说要跟媳妇补过蜜月,如此私人的事,他以前是不可能拿到工作场合来说的。
周队长的后院,可能不大安宁。
只是作为下属,他不便多问。知趣地不再言语,转身出了房间。
周杨则拿出手机,跟宁晓光通了电话。让他安排专人,调查村支书儿子死前接触的人。
看看能不能查出来,是谁获取了他指纹。
接着,给王安局长去了电话,请他帮忙查一查近期默县范围内,在网上购买指纹套的记录。
落实完这件事,拨通了第三个电话,把马会计叫来,要他详细介绍仲平村的情况。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0 10:08:08 +0800 CST  
马会计十分积极,接到周杨电话,第一时间赶来。
在介绍情况时,尽量做到详实全面。明显感觉得到,他配合警方的工作不遗余力。
根据马会计介绍,仲平村现有600来户人家,2000多口人。
仲姓和平姓是村里的两大家族,直系旁系加起来,各自有500来口。
两大家族人口差不多,经济实力也相当。镇里为了平衡,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起,就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村长和村支书这两个职务,要由两大姓分别担任。
借助管理村里事务的优势,两大家族把村子牢牢控制在了手中。
村长掌控了村里的磷矿,村支书则垄断了村里的土地。村里其他诸如养殖场、农家乐之类的,都是两大家族的人开办。余下的几百户小姓人家,因为村子里的资源都在两大家族手中,只能靠给两大家族打工为生。
“村长、村支书能有这么大权力?”虽知马会计说的不掺假,周杨还是不大相信。“矿山土地的所有权,不都应该是国家的么?”
“名义上都属于国家的。”马会计淡淡地笑了笑,语中颇多无奈。“仲家的人当着村长,就在矿上的关键和重要岗位上,全安排自家人。一应经营管理事项,都由村长说了算,磷矿事实上就成了一个家族的私产。”
周杨不是生活在真空里,社会上类似的情况不少。
马会计一说,个中原委也就明白了。
但他还有个疑问:“矿山这么弄可以,土地咋垄断?”
“土地这事,说来就话长了。”马会计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平支书的父亲,是个种茶专家。包产到户时,他承包了村里没人要的荒山,种上了漫山遍野的茶叶,后来又贷款开办了茶厂。”
“那也只是承包荒山嘛,不能说垄断了土地啊。”周杨捏捏鼻尖,纠正道。
“刚开始是这么个情况。村子里有磷矿,村里人大都去矿上干活,没时间来打理田地的事,平老支书抓住这一机会,陆续说服在矿上打工的人家,把土地转包给他种茶叶。他又善于跟政府搞关系,政府大力扶植,将村子划为茶叶生产种植示范区。其余没将土地转包的人家,打那之后也都被要求种茶,村里的大片土地,实际上就成了平家茶厂种植基地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平支书的父亲挺有能耐。
“平家茶厂效益一直不错,加工出来的茶叶,甚至卖到了国外。每年给政府上交的利税和创造的就业,不比磷矿差多少。”马会计继续道,“依靠磷矿和茶厂积累的资金,两大家族又发展了一些其他产业。比如村长的妹夫,成立了运输公司,手下司机上百人。村支书的三弟平文豹,在村子里办了个养蛇场,是目前默县最大的养殖专业户。有产业支撑,村子的经济迅速发展起来,好些外村的人也涌来打工。
“村里各方面的条件比他们原来的地方要好,来打工的外村人,都想在这安家落户。村长和村支书一合计,从县里要了示范新村建设的政策,外来打工的只要在村里有房子,都可以申请落户。到后来,演变成想在村子里打工,必须得有村里的户口。实际上就是要想在这谋生,就得买这里的房子。他们对村子的宅基地进行严格控制,就连本村里的人,想要改善居住环境,也只能买他们盖的房子。这样一来,房子就成村子里稀缺资源。行情一直看涨,村里人、村外人都争相贷款买村里的房,仲平两家赚得盆钵满溢,数钱数到手软。
“两家敛财的手段还有不少,最过分的是那个公墓。他们以村委的名义,向村民收安葬费,一块墓地多少价,全凭他们说了算。墓地价高得离谱。人死了又不能不下葬,弄得村里人意见不小。但由于是村长和村支书共谋的,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只能乖乖交钱。”
周杨听到这里,心头略微有些沉重。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话算得是至理。
城市如此,农村也不遑多让。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0 10:08:44 +0800 CST  
“听你这么说来,村子里其他姓的人,对两家很不满?”
周杨问完,自觉问得有失水准。矛盾是显而易见的,矿山和土地是村里人共同的财产,村长和村支书却窃为私有,买个房子要比别的村贵好几倍,人死了还得给他们交钱,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是极端不公平的。
毛主席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这村子平日里,肯定也太平不到哪里去。
村长的死跟这里长期存在的不公,不管多少,必然的存在联系。
“不满又能怎样呢?”马会计脸上又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来,说话的腔调略显沉重。“日子还得过呀。都在两家门下讨食吃,只能忍气吞声了。两家也堂而皇之宣称,是他们养活了村里人。吃他们的饭,就得听他们招呼。尤其是村长,在这就是个土皇帝,为人非常强势,没人敢跟他叫板。”
“村支书也不敢么?”
“他倒不是不敢,只是身段更柔软些,不跟村长争。”
“听你这么一说,村长在这里很招人恨啊?”
“唉——怎么说呢,村长这人比较复杂。”马会计的回答让周杨稍感意外。“他很能干,在他的领导下,磷矿经营得很好。村里其他产业也发展得很红火,客观上让村里人受了益。就是为人太过强势,恨他的人确实多。但因有一帮人跟着受益,拥护他的也不少。”
“他做过特别出格的事么?出格到能让人想杀他的那种。”
“想杀他?”马会计略有些惊讶,“这个还真不知道。不过,村长做的一些事,真的挺招人恨。就像去年为了盖房,要拆人的老屋,那家人不干,他就带人去把人家房子给烧了。”
“这跟日本鬼子没区别了!被烧了房子的人,后来什么反应?”
“还能有啥反应,烧他们房子的不是别人,烧都烧了,拿点补偿就算了。类似这样的事情,村长做过的不少。他就是这里的王法,没人敢怎样的。”
“这么说来,不只是村支书想杀他了?”
马会计下意识地扭了扭脖子。脖子发出咔咔的响声,可见他这个乡村会计颈椎很不好,估计是长期伏案工作留下的毛病。
“唉,究竟谁杀了村长,这事真不好说啊。”马会计叹了口气,脸上愁云密布,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仿佛怕被别人听见。“前不久,村长的傻儿子强奸了村支书女儿。因为是傻子,公安局没有追究刑事责任,让仲家给了50万赔偿。村长在同意赔偿的同时,认为强奸既然已成事实,没准被强奸的平天心,已经怀上了仲家子嗣,应该嫁给他家傻儿子,为仲家传宗接代。”
这个情况昨天宁晓光说过,周杨只是静静地听着。
“村支书当场就操起铁铲,跟他干了起来。要不是被及时拖开,可能当天就会出人命。村长还不死心,隔了几天又领着仲家子侄,去村支书家提亲。村支书的儿子平天国年轻气盛,见村长带人前来,提着菜刀冲进人群一阵乱砍。结果村长没被伤着,砍到了村长的侄子仲晓明。仲晓明当过特种兵,被砍后顺手一推,就把平天国撂翻在地。平天国头先着地,太阳穴正对一块尖石,磕出一大窟窿,当场死了。
“在平天国的骨灰下葬时,村支书拿出一条白布,咬破手指写下‘血债血偿’四个字,当着众人在坟前烧了。平家人见了他这举动,齐声喊出要村长以命相抵。”
“村支书明着喊出来要杀村长报仇?”
“明里暗里都是这样。据平家自己人说,在平天国火化时,村支书给他穿了一身红衣。目的就是要让他变成厉鬼,回来找村长算账。村长刚好是在平天国头七的日子死在他坟前,这不是巧合啊。”
“凭着你对整个事情的了解,也相信是厉鬼杀了村长?”
“不止是我这个外人啊。村长的老婆张桂英,也认为村长是被鬼害的。平天国头七的那天晚上,村长像往常一样到点就睡了。她自己睡眠很轻,稍微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能马上醒来。那天晚上,村长是怎样离开,她竟然毫无知觉,这在平时是不可能的。”
“嗯,这事是很蹊跷。”周杨又捏了捏鼻尖,“那个仲晓明呢,现在哪?”
“因为过失杀人,被公安局抓了。不过……”
“什么?”
“听说村长四处活动,要给他弄成正当防卫。可惜侄子没弄出来,自己先把命丢了。”
说这话时,马会计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0 10:09:17 +0800 CST  
七、强奸迷局

老于那边发生的情况,周杨尚不知晓。通过电话后,便叫来关喆让去县局调取强奸案的卷宗。他确信强奸案的发生绝非偶然。没有强奸案,就不会有后面的两起命案。把强奸案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命案自可迎刃而解。
接着叫来马会计,让他引路直奔傻子爷爷家。
在周杨的要求下,马会计在车上进一步介绍了仲家的情况。
傻子的爷爷名叫仲海平,是仲平村的上一任村长,已经八十多岁高龄。仲平村的磷矿就是在他任上,变成了村里的乡镇企业。此举让村里受益不少,仲平村正是在他带领下开始快速发展,因此村里人对他非常尊重。
仲海平生了四个儿子,老大仲德发,就是这次被厉鬼所杀的村长,在仲海平退下来后继承了老爹衣钵。仲德发是个能人,磷矿在他手上进一步发展,规模上、管理上都上了新台阶。但跟老爹不同的是,仲德发把矿上赚的钱,大部分进了仲家私人账户,已经很多年不再分红,让他在村民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老二仲德财,就是今天给张桂英带口信那个,在磷矿上做副总经理。村长死后,磷矿现在是他负责。仲德财给张桂英的口信,让她最终同意解剖,基本可以确定是仲海平的主意。
其余两个儿子也很能干,依托磷矿做些买卖,身家十分可观。
仲海平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尽管儿孙不少,老伴也在十几年前去世,却选择了独居。保持着艰苦奋斗的作风,儿子们要给翻修房屋不让,买的绫罗绸缎不穿。一副老农民的装扮,出门根本没人能看得出来,他儿子个个是千万富翁。
说话间,车就到了仲海平家门前。到了跟前才发现,所谓的老屋子,也就二十来个年头,面积不能说小,砖瓦的结构跟小洋楼比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显得与周遭的环境更相容。
依然是马会计先去敲开了门。屋里应声后,过了一会,八十多岁的仲海平出来开了门。因为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老人面色显得沉郁,见了来客也无甚表情。
马会计恭恭敬敬叫了声仲叔,得到回应之后,把周杨简单作了介绍。
仲海平朝周杨点了头,请他俩进屋说话。马会计仍以不干扰警方办案为由不进屋。仲海平没答话,缓缓转过身把周杨引进了屋里。
周杨进屋坐下后,仲海平把小方几茶盘上反扣的瓷杯翻转过来,拎起边上的茶壶给他倒茶。一边倒茶一边悲叹,他这一生没做过坏事,家里还是遭这样变故。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应该是他才对。
周杨进行了一番安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事已至此,要节哀顺变。表明过来的目的,是想了解傻子的情况。
仲海平没有立即搭话,掏出一根长长的烟锅,点燃旱烟啪啪抽了起来。
“我也知道,平支书闺女那事,村里人都以为是傻子他爸教的。别人怎么说我不管,你是市里下来的警察,这事我得说清楚。孙子强奸平支书闺女,不是我儿子指使的。知子莫如父,他的为人我了解,绝不可能干出那样的事。”
周杨点点头,他相信老人所讲。老人都那么大岁数了,儿子也死了,没有必要跟他说假话。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49:27 +0800 CST  
“这个案子,我们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但我今天过来的首要目的,是要弄清楚你孙子强奸村支书女儿的事。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这事是后面两起命案的根源。”
仲海平闻言吸了口烟,把长长的烟锅横着拿在了手上。“我家老大和老大媳妇,害怕我孙子出去受欺负,大多数时间都把他关在家里。那天老大媳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白天的在家睡觉。”
“这事确有很多疑点。”周杨喝了口茶,“你孙子一个人,走不了那么远。”
“是啊,总算遇到个明白人。这么重要的情况,县公安局的来调查时,问都没问过。”仲海平轻轻地咳嗽了两下,对周杨有了高看一眼的意思。“我那傻孙子知道个啥,他糟蹋村支书闺女,是背后有坏人捣鬼。”
昨天宁晓光介绍,说负责查办强奸案的警察存在严重的渎职行为,周杨还以为是仲家的人进行了打点。听仲海平这么一说,方知并非如此。当事的双方都渴望真相,查案的警察却草草把案子了结,其中缘由值得玩味。
“他去村支书家时是大白天,村里有人看见吗?”
“没有。我私下里找人问了,那天沿途没人见过我孙子。”
周杨皱了眉头。傻子不可能一个人去那么远。如果村里有人看见他,那一定也见过帮助他的人。
“白天大家都在干事。”老人看穿了周杨心思。“留在家里的,差不多都是我这样上了年纪的人。我们这些老家伙,没事也不爱出门走动。现在车又多,没人看见我孙子不奇怪。”
周杨点了点头。仲老爷子私下里问过,可见他也想找出那个人。“既然都知道背后有人捣鬼,村长怎么还去平家提亲?”
“是啊,老大在这事上犯糊涂了。”仲海平蹙着眉,显得十分痛心。“孙子把别人女儿糟蹋了,他还脑子发热去提亲。结果错上加错,把村支书儿子也给弄死了。说一千道一万,他是先有过错啊。他死得也不冤,一命偿一命的话,平支书家还要吃亏呢。”
仲海平说到这里,不觉掉下泪来。
周杨只得再作一番安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还好老人家情绪控制能力挺强,在周杨自己都不知所云的安慰下,慢慢平复下来。
“我来这两天时间,处处听到村子闹鬼,真有其事么?”见老人情况稍好了些,周杨抓紧问道。要说对村子情况的了解,八十多岁还当过村长的仲海平,估计无人能出其右。
让周杨失望的是,老人对这问题选择了沉默。他用稍稍有些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擦擦眼泪,便又抽起了旱烟。姿态语言传达了明确信号,对村子闹鬼的事,不愿发表意见。
村里的人都说这里有鬼,面前的老人对此保持沉默,肯定是有原因。只是对方既然不愿说,此时也不宜强求。想他主动提到强奸案背后有人指使,就转而问是谁要陷村长于不义。
仲海平看了看周杨,也没有立即回答。啪嗒深抽了一口烟,似在思量是否要将所有信任,都寄托在面前的警官身上。
旱烟的味道极冲,熏得周杨招架不住。为了探知真相,只得强忍着。
“我们这个村子,表面看起来一潭静水,实则一点都不平静。”仲海平放下烟杆,慢悠悠说开了。“仲姓和平姓是两大家族,其余小姓人家也都拉帮结派,各有山头。在这村子做村长,不是件容易事。满足了一部分人,就会得罪另一部分。一些人这次得了好处,下次得不着就要骂你。到最后当村长的四面树敌,大家都不说他好。连我们仲家内部,对老大恨之入骨的,也不比外姓人少。”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49:41 +0800 CST  
周杨注视着仲海平,仔细观察着他情绪的起伏。老人讲村里的情况,平静的眼神里有股深深的伤悲。
“谁让我孙子糟蹋了村支书闺女,现在还不知道。可以肯定这么做的目的,是要挑起仲家和平家的矛盾。”仲海平下了断言。“他肯定是想,只有我们两家打起来,才有机会在村子里出头。”
到底是在世上多活了些时候。老人的看法,可能才是事情的真相。
“你们来,是为查清谁杀了我儿子。谁杀了我儿子,是不是平支书那边干的,不重要了。两边都死了人,就算扯平了,到此结束就好。继续往下发展,两家打斗起来,正好上了坏人的当。我们两家垮了,对这村子不是好事。”仲海平强忍着伤悲,静静地道。“那个教傻子强奸的,才是真正的大恶人。”
一席话让周杨倍感意外。作出这番表态,说明在他的认知里,他儿子的死就是村支书那边人干的。按理说杀子之仇,足以让一个人疯狂,面前的老人却不希望他把杀村长凶手找出来。
冤冤相报何时了,在双方都已经付出生命代价的情况下,从理性的角度考虑,确实到此为止是最好。
刚才问到闹鬼的事保持缄默,想来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很清楚杀死他儿子的不是厉鬼,只是为了避免两家缠斗不休,希望事情到此为止,不想警方把凶手找出来。
这其中包含着深沉的智慧。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却还得继续下去。仲平两家真要你死我活的干起来,最终结果便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而这,不管对对两大家族,还是对整个村子,都是一场灾难。
罪魁祸首不是村长,不是村支书,不是傻子,也不是村支书的儿子,是那个让傻子强奸了村支书女儿的人。强奸案是精心设计的阴谋。仲海平对杀了村长的凶手没有嫉恨,而是直接将矛头对准谋划强奸案的人,是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那个人是谁,已经有了眉目?”周杨不无期盼地问。这一趟是找对了人。仲海平对案子的看法跟自己相符,而且作为本村人,他对村里的情况了然于胸,谁在幕后使坏,一定有所知觉。
仲海平微微摇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在暗处搞阴谋,现在还没有显露一点踪迹。”
周杨期盼的目光落了空。谁在搞阴谋,这问题还得他来回答。想想仲海平对他也无甚保留,便提出亲眼看一看傻子。
“你看看也好。”仲海平灭了烟斗,把剩下的烟蒂敲落在边上的塑料桶里。“他在他三叔家,我送你过去。”
说着站起身来,周杨忙说不用送,告诉他怎么走就好。
“马会计知道,那就让他带你过去吧。”仲海平躬身捶捶腿。“这腿脚,愈加的不灵便了。”
尽管如此,还是把周杨送出了门。门外等着的马会计见了,赶紧迎了上来。仲海平简单作了交代,不等俩人离开,就把门关上了。
傻子三叔家离得不远,他们决定不行过去。往前没走多远,就看见一群小孩围着个大个子取闹。马会计指了指,说那就是强奸了平天心的傻子。其实就算马会计不说,周杨也能猜得出来。大个长着一张傻子的脸,胖墩墩的,鼻子眼睛挤在一起,搭配得极不协调。
近了一看,让人意外的是,他的眼神很纯净。眼睛里黑的部分特别多,水汪汪的,甚至能说得上有些迷人。只有在婴儿脸上,才会见着那样的双眼。一群孩子把他欺负得够惨,他东躲西藏,样子很可怜。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0:07 +0800 CST  
周杨和马会计快步过去驱散了那群孩子。傻子见来了大人,一屁股坐地上放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叫爸爸,像个襁褓中的婴孩。
周杨伸手想将他拉起来,傻子愈加哭得厉害,做派跟三岁小儿没有区别。因为知道对方是个傻子,周杨耐着性子蹲下来哄他。说什么也哄不好,越说哭得越厉害。无奈之下摸摸身上有串钥匙能发出声响,便掏出来逗他。这招居然起了作用,傻子伸手拿过去把玩起来,慢慢止住了啼哭。
“告诉叔叔,那天是谁带你去平家的。”周杨抓紧问道。
傻子拿着车钥匙玩得起劲,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对问话不理不睬。
“必须回答问题,叔叔才给你玩。”周杨夺过了钥匙。
被夺走了玩具的傻子又急又恼,抓耳搔腮很是抓狂,却不伸手抢夺。见周杨继续追问,把双眼一闭,豆大的泪珠滚出来,很委屈的又哭开了。
周杨只得又把钥匙给了他,马会计在一旁帮着哄,才让他止住了啼哭。
见机周杨赶紧又问,是谁带他去平家了。
傻子终于停下来,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陌生人,眼神显出些疑惑来。有几只鹅慢条斯理打他们跟前走过,他把视线转到那些鹅上,手指着叫了几声“猪、猪、猪”。
“傻子,那不是猪,是鹅。”马会计无奈地摇摇头。
傻子确实一脸的认真,不停地叫猪。还破涕为笑,傻不愣登的样子,让周杨明白要从他嘴里掏出什么来不可能。于是放弃继续问话的打算,站起身来,决定去拜访下村支书。
村支书是必须一会的。女儿被强奸、儿子意外死亡,都让他有杀村长的足够动机。同时,他也有获取他儿子指纹的最大便利。不管是调查强奸案,还是调查村长遇害,都不能把他绕过。
到达村支书家时,只见他家院子大门紧锁。
马会计大声叫了几下,里面没人回应,倒把另一个院子的平文虎叫出来了。
平文虎是村支书平文龙的亲弟弟,马会计简单作了介绍。听是市局来的刑侦队长,才显得重视起来。告知平天心夜里犯病,哥嫂带着她上县医院看病去了。然后招呼他俩到家里,有什么问题他可以代为回答。
周杨想既是亲兄弟,挨得又这么近,听他讲讲也好。马会计还是跟在诸葛梓良家时一样,把周杨送到位后便告退。乡村会计能有此觉悟,周杨颇为欣赏。笑着说了两句客套话,便跟平文虎去了他家里。
平文虎家也是独栋小楼。跟村支书家相比,除了朝向不同,外观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别。进屋后粗略扫一眼,屋内全部精装修,家电家具都是名牌,便知他家也不差钱。
俩人坐定,平文虎先递上一支烟来。见对方不抽烟,他也跟着没点,顺手放到了桌上。周杨让他不必拘束,说就是想来了解下强奸案。
没等平文虎开口,他媳妇何红从卧室走了出来。周杨转眼看去,那女人长得不赖,前凸后翘,圆润饱满,就如熟透的蜜桃。穿了件丝质的吊带睡裙,一手拢着头发,一边打着呵欠。举手投足间,一股风骚味浓得化不开。
得知是市局来的刑侦队长,双眼立马放出光芒,脸上浮出妩媚的笑容。
“哟!来了贵客呀。”何红下意识理理睡衣,“昨天听说市局来了个帅警官,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0:11 +0800 CST  
周杨站起身来,礼节性地冲她一笑,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哪是打扰呢,你来帮我们抓坏人,我们要感激你才对呢。”何红笑着走了过来,拉着周杨的手请他重新坐下。俯下身的瞬间,一对白白的大乳完整地暴露在他眼前。
这福利周杨始料未及,忙把目光移开了。何红则含笑转过身,说是去给杯泡茶。
“唉——!”平文虎先来一声长叹,进入了正题。“我大哥冤啊。相信领导也有所了解,仲家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侄女被强奸的事还没说清楚,侄儿又被他家人害死……”
“嗯,这个我听说了。”周杨尽量柔和地道。他很同情平家遭遇,但主要任务是来调查案子,不是要听他诉苦。见平文虎摆出一副苦大仇深拉开话匣就要倾倒苦水的架势,用一个问题打断了:“平天心昨晚犯的什么病?”
“还不都是让仲家害的!”提起仲家,平文虎气不打一出来。“先是被傻子强奸了,接着亲哥又因她死了。一个女孩家,哪受得了这么大的刺激。精神出了问题,整天胡言乱语、疯疯癫癫的。”
“你是说平天心精神失常了么?”
平文虎苦着脸点点头。“我哥嫂带着她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医院也没有办法,只是开些镇静的药。天天吃大把大把的药,就算是个正常人,也吃迷糊了。”
何红一人泡了杯茶,用茶盘端到两个男人面前放下。又摆出些瓜果花生之类的招待。面对主人家的热情,周杨一面表示感谢,一面强调他是查案子,不用这么客套。
在放茶和瓜子时,何红两次俯身,都把一对豪乳呈现在了周杨眼前。
周杨不能视而不见,对方却像没事人一般。放完瓜子,就坐到了平文虎边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时,竟是连打底裤也没穿。由于周杨坐在正对面,一切便又尽收眼底。
“能讲讲整个事情的经过么?”时间宝贵,周杨不让小插曲扰乱自己办案节奏,直接问道。
平文虎面露难色,浑身不大自在,把放下的烟拿起来点上了。
一旁的何红拿了个苹果削着,没有参与谈话的意思。
“还是你来说吧。”抽了一口之后,平文虎终究感到难于启齿,转头对何红说。
何红抬起头,看了看周杨,也没有拘谨,一边继续削着苹果,一边拉家常似的说开了。
“一个多月前,天心同学来她家玩,她把家里人都打发走了。六七个同学一起,坐一辆越野车里来的。天心家里有卡拉OK,有的唱歌,有的打麻将,玩到中午,天心来找我过去帮忙做饭。”
“那时大概几点?”
“不到十二点吧。”何红削着苹果,头也不抬继续道。“饭做好后我就回来了,他们吃完饭又玩了一会才走。天心因为喝了酒,送走同学后倒沙发上睡着了。村长的傻儿子,就在这个时候闯了进去。等她醒来时,还趴在她身上大口喘气。”
大白天在人家里实施强奸,对一个脑子正常的人也难办到的事,却让一个傻子得逞,得需要多么精心的谋划。
从马会计介绍村子和案子的情况、到上门找诸葛梓良聊天、去村长家劝说张桂英、再到此刻听平文虎夫妇讲强奸案,一上午的行程看起来寻常,得到的信息,却让他实实在在感到,这起案子非比寻常。
“那天你们夫妻俩都在家么?”周杨继续问道。
“就她在。我去县里办事了。”平文虎回答。
何红抬起头来,眼咕噜转了 下。苹果已经削好了,欠着身递给周杨,胸前那片开阔地带又是毫无保留呈现出来。待她重新坐下,眼泪就流了出来。一边拿纸擦眼泪,一边哀叹多么漂亮的女孩子,就那样给糟蹋了。说着还拿出手机,打开平天心的照片给周杨看。
周杨忙起身拿过手机,照片中的姑娘,长得大方端庄,气质十分出众,只用漂亮一词来形容还不够。扼腕叹息之余,两个字蹦出了他的脑门,那就是迷奸。从平文虎夫妇描述的情况看,平天心完全符合被迷奸的特征。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0:27 +0800 CST  
“那天他们喝了很多酒?”周杨把手机还给何红。
“没喝多少。”接话的是平文虎,“据她男朋友回忆,那天她只喝了小杯白酒,断不至于醉到不省人事。”
“你是说,那天她男朋友也在?”原来诸葛梓良也在。这么重要的情况,他居然没提。
“是啊。不过他跟其他同学一样,吃完饭就回去了。”平文虎沮丧地说。没意识到周杨问这问题,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周杨默默记上了一笔。这个诸葛梓良不简单。
“他们喝的酒,之前调查案子的警察检测过吗?”
“测过了,酒没有问题。别的同学喝得更多,一点事没有。”
同样一桌饭菜,同样一瓶酒,同学吃了都没事,说明不是饭菜和酒的问题。但若有人在大家吃饭喝酒时,趁乱单独给平天心下药了呢?或者药并不是在饭菜里,而是在别的人都离开之后呢?
诸葛梓良身上有疑点,坐在面前的平文虎夫妇也不能忽略。办过了这么多起刑事案件,兄弟妯娌间的矛盾有时更为致命,周杨深有体会。
何红前一秒钟还津津有味讲着那天的经过,后一秒眼泪就掉下来,演戏的成分应该不少。而且,虽在自己家里,他毕竟是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在他面前如此奔放不拘小节,背后恐怕有些原因。
“她醒来时,除了傻子有没有看见别人?”周杨不动声色地问道。
“没有。我们都问了,县公安局也调查过,天心醒来时,只有傻子在屋里。”平文虎语气非常肯定。“肯定是有人在操控傻子。那就是个废物,平日里一出来,村里的小孩都欺负他。没有别人帮忙,他一个人是不可能跑那么远来这边的。”
“你们怀疑是谁在操控呢?”
“还能有谁?村长。”平文虎闷声答道。
“村长这么做,是为了延续仲家香火!”何红已经擦干了眼泪,接过话来。“傻子娶不到媳妇,想出这个馊主意,以为把生米做成熟饭,我们家就会同意,真是活该他要断子绝孙!”
农村人思想观念保守,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村长为了延续香火,不惜采取极端手段,不是没有可能。何况事后村长蛮横地去提亲,更是加重了他的嫌疑。
不过作为警察,周杨不能这么想问题。村长是2000口人的一村之长,掌控着一家磷矿、并且还在搞房地产,显然不是白痴。大白天在人家中实施迷奸,如此高难度、高风险的事,让这样一个人来做不合常理。
“你侄女跟诸葛梓良感情怎样呢?”周杨转而问道。
“他们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原计划年底完婚。对这门亲事,我们全家都很认可。”何红回答道。“打小看着那孩子长大,勤奋,上进。现在又考上了省政府办,前途无量啊。”
“诸葛梓良这孩子,挺不容易的。”平文虎补充道,“他妈先嫁给我们这边一个堂哥。结婚没多久堂哥得病死了,她改嫁村里的风水先生,生下诸葛梓良。因为合不来回了这边,我大哥可怜他们孤儿寡母,给了很多帮助。孩子也知恩图报,最近哪也没去,一直陪着天心,比我大哥大嫂还要照顾得好。”
“诸葛梓良在村里,有没有跟谁关系特别好?”周杨继续问。诸葛梓良如果要报复村长,自己不在场的情况下,就得有人帮忙。
平文虎摇了摇头,把脸转向了。何红也摇了摇头。
“他从小就不太爱跟人交往,上了初中就一直在外面。除了我们家天心,不可能跟村里别的人有特别好的关系。”说话的是何红。“那孩子是寡母带大,走到今天也算修成正果了,没想到又发生这样的事。”
“你大哥在这村子里,得罪过别的什么人吗?”
平文虎皱了皱眉头,这问题让他有些犯难。他的迟疑已经说明了问题。可以想见的是,能够在村里跟仲家分庭抗礼,村支书不可能是省油的灯。
“这几年,他跟仲家合作盖房子,也跟好些村民发生过纠纷。村里确实有人对他心怀不满。最近我代管茶厂,发现那里头也有不少矛盾。”
大约明白这问题没有避讳的必要,平文虎倒也坦率。
“你侄子的死,过程能不能讲讲?”周杨继续问道。
“仲德发带人来提亲,把我侄子惹毛了,拿刀出来砍人。混乱中把仲家那边人砍了一刀,混乱中被推倒在地,太阳穴磕到石头,磕出了个大窟窿,送到医院时已经不行了。”
“尸检结论呢,就是摔倒导致身亡?”
“嗯,现场流了好多血。”
平文虎所讲,和马会计讲的没有出入。
“但村里人都说,是你侄子化为厉鬼杀了村长?”
“‘人在做,天在看’,仲德发那么缺德,遭报应是早晚的事。”即便村长已死,平文虎也不打算原谅这个人。“我大哥说了,这事还没完。等把天心的病看好了,他再去找仲家讨个说法。”
平文虎没有直接回答周杨的问题。但他话里隐含着一层意思。村长的死,跟平家活着的人没有关系。不然,就不存在等平天心病好了,村支书还要去找仲家那边的麻烦。
周杨点点头,应景地跟着叹了口气。一杯茶已喝干,何红再要续上时,想到他夫妇知道的差不多也就这些,便没让继续加水。起身说了两句感谢配合之类的话,便离开了他家。
夫妻俩把他送至门口。临别何红直勾勾将他看着,毫不收敛的放肆眼神,让周杨第一次感到自己成了别人馋涎欲滴的对象。
出门左转,就见马会计在他车旁正跟一个村民站着聊天。见他出来,忙迎了上来,说是专门过来叫他吃饭。跟他聊天的那个村民,则在原地咧着嘴憨笑着。
村里还真把他当大领导了,饮食起居都有专人盯着。
俩人刚上车,关喆从县公安局打来电话,报告强奸案的卷宗调出来了。案情记录文件做得比较粗糙,从着手调查到结案,还没用满一张A4纸,已经拍了照片发到周杨的微信里。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0:52 +0800 CST  
打开微信一看,见真的连一张A4纸都没有写满,心头就有些不悦。这么大的一起案子查得如此草率,那副局长问题很大。不过点开看了之后,却是喜出望外。
根据记载,平天心是酒后躺家里沙发睡觉,被傻子闯入强奸。等她醒来,只见傻子赤身裸体趴在她身上。她下身已被扒光,到处都是精液。平天心发出一声惨叫,过路的两个人听到惨叫后赶紧冲了过来。进屋见状马上报了警,人证物证俱在,傻子强奸平天心的事没有任何异议。
但因傻子并无刑事责任能力,公安局未对其实施抓捕,最后以村长未尽到监护责任,责成赔偿50万结案。
周杨之所以感到高兴,是从中得知傻子强奸平天心这个案子,除了受害者本人,还有另外两个目击证人。当即问了马会计关于两个目击证人的情况。
马会计对这两个人也比较了解,简要作了介绍。
一个是平天心的远房叔叔,名叫平文强。在村里茶厂上班,负责茶叶销售。另外一个叫曹勇,是个逞勇斗狠的刺头。前些年在外面打工砍了人,还坐了两年监牢。出狱后回到老家,先在磷矿上班,犯事被矿上开除了,现在跟着平文强跑业务。
周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直觉告诉他,这个曹勇肯定有问题。不过仲平村里最有实力的村长和村支书,双双被弄得家破人亡,可见在背后谋划的人很不简单。曹勇这样的人,顶多就是个狗腿子。
下一步的重点,要围绕谁会挑起两家争端来做文章。
这会是个不小的挑战。村子里小姓人家,对仲平两家垄断村子资源财富多有怨言。仲平村是个有两千多人口的村子,要在这么多人筛查出那个策动阴谋之人,可得狠下一番功夫。
正要发动车子,宁晓光打来电话,老于独闯鬼屋出了意外,现在人事不省,正送往县医院的路上。
周杨听了这还了得,紧急让马会计下了车,两把方向盘一打,掉了头飞也似的开了出去。到村口时见宁晓光车子在那等着,也不耽误一秒钟时间,鸣笛示意后,一前一后风驰电掣般往县城奔去。
楼主 枕西城1  发布于 2018-01-31 13:50:57 +0800 CST  

楼主:枕西城1

字数:152797

发表时间:2018-01-06 23:36:34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3-19 16:13:0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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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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